第三十九章 他才是幕后主使!

入夜,靖安大牢门口站岗的狱卒昏昏欲睡,靠着手里的那杆长枪,头一低一垂。

两个黑影从远处走来,其中一位身材较矮,走过去拍了一下狱卒的后脑勺。

狱卒从美梦中惊醒了:“谁呀,他妈找……”扭头一看,连忙鞠躬哈腰:“哟,原来是聂师爷啊,瞎了我的狗眼。”

聂文星沉着一张脸:“哼,我看你不光是狗眼,这张狗嘴若是再敢胡骂,我就把你满嘴的牙拔光!”

“是是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聂文星走了进去,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汉子。这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连帽将半张脸遮住了,只能看到胸前飘着一部白髯。

聂文星说道:“袁总镖头见笑了,这群小卒子若是不严加管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身边的这人正是袁廓清。

袁廓清说道:“聂师爷好手段。”

“哪里,倒让袁总镖头见笑了。”

两人走向了牢房的方向,还没有进入这里,便听到了里面传来吆五喝六的声音:“来来来,买定离手,开,哈哈,他奶奶的还真是大,给钱给钱给钱!”

“他妈的,我就不信邪了,怎么把把开大呢?连开了七把了,老史,你小子出千是不是?”

“你放屁,我他妈没那本事。你是不是玩不起呀?”?聂文星听到里面这些人的对话,脸上阴晴不定,他快步走进了牢房。进去后是十几级延伸向下的台阶。在左手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张八仙桌。

而围拢在桌子周围的则有十人之多,这些人吵吵嚷嚷,牢房里到处回**着他们赌博的声音。

可就在聂文星站在台阶上没多久,那个姓史的狱卒抬头看到了他,急忙打了一下身边的几位。这些狱卒马上齐刷刷站起了。一位师爷而已,大家原本不惧,奈何聂师爷背后的可是知县曹大人。谁也不敢放肆。

唯独一人,没有穿公服,背对着台阶的方向,嘴里继续嚷嚷着:“开开开,大史,你干嘛呢,开呀!”

史姓狱卒连忙冲他使眼色,那人回头看了一眼。

但聂文星却大为惊讶,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况钟。

“况……况钟,你怎么在这里?”聂文星伸手一指,既惊且怕,那根手指都抖了。

况钟笑了:“哟,原来是聂师爷啊,嚯,袁总镖头也来了,好巧啊!”

聂文星气得跺脚大骂:“岂有此理,牢房乃是刑名重地,怎可擅自出入?你们……你们几个将国家法度视为儿戏吗?”

这几位狱卒见聂文星这么说,一时无可辩白,纷纷跪倒。

况钟却回头笑道:“不错不错,你们几个私自让我进来,这曹大人的板子是躲不过去了。”

狱卒们叫苦不迭,心想:明明是你让我们放你进来的,这时候不主动揽责也就算了,怎么反而说风凉话?

不想,况钟转身对聂文星说道:“聂师爷,您所言不错。牢房重地,不该让外人轻易涉足。敢问……袁总镖头来这里是为了何事呢?”

聂文星和袁廓清同时一愣。

况钟接着说道:“哦——我明白了,是不是袁总镖头触犯了什么律法,聂师爷要亲自送他进来?”

“你……”聂文星气得说不出话来。

袁廓清却态度安然地说道:“是七门镖局的少镖头欧丰演拜托我前来的,探望康达。”

况钟把手里的骰子丢在了桌上:“如此正好,我也想去看看。”

聂文星说道:“放肆!犯人已经被关押进了死牢,怎么能让你去见?”

“诶,这就奇怪了,聂师爷,我不能见,为什么袁总镖头可以见?”

聂文星怒容倏地不见了,转而换了一副笑脸:“嘿嘿,况钟,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吃官家饭的,你也一直在和曹大人作对,想着把案子翻过来。不过我实话告诉你,你一介草民是斗不过官的。何况康达杀人,已成事实,最快明天府里的批文就到了。我看你到时候还能怎么办!”

况钟没有反驳他,只是笑了笑。

聂文星转而对袁廓清说道:“袁总镖头,这不过是个偷奸耍滑、摇唇鼓舌之辈,咱们就带上他,看看他敢耍什么诡计。”

袁廓清不置可否。

在狱卒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最深处的死牢。这里面较之上回来的时候,环境似乎并没有多少好转。

聂文星一路掩住了口鼻,况钟扭头看一眼袁廓清,他一直背着双手,因光线昏暗,始终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如何。

来到了牢门前,狱卒打开了牢门。三人进去了。

康达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聂文星得意地笑了一声:“康达,康达?”没有反应。他哂笑一声:“该不会死了吧?康达!”

康达还是没有半点儿回应。

袁廓清叹了一口气,他看了看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况钟。

况钟面带微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袁廓清嗓音低沉:“康达。”

没想到,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趴在地上的康达却陡然间周身一颤,他缓慢地抬起头来,伸手停在了半空。

袁廓清急忙快步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康达。”

“袁……袁总镖头。”康达的声音极其微弱,若非这里足够安静,绝对听不见。

袁廓清点点头:“是我,康达呀,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

“袁总镖头……我们少镖头……可还好?”康达气若游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说话。

“好,好。你放心吧,我已经把他接到了廓清镖局,会照顾好他的。康达呀,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康达摇了摇头,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丝痛苦的喘息声。

况钟走上前去,蹲下来叫了一声:“康大叔。”

听到他的声音,康达又再次抬起头来。

“康大叔,我是况钟。”

康达的头发凌乱,挡住了他的脸。他的目光从蓬松的乱发后面射出了一道精芒,随之又黯淡下去了。

“康大叔,你为什么要只身冲进粤海镖局?为什么要扬言杀了万振虎全家?万振虎是不是和七年前的案子有关系?”况钟一口气问出了三个问题。

聂文星大喝一声:“况钟!岂有此理,你是何身份,竟然问询死囚?”

“聂师爷,此案案情复杂,康达必然有难言之隐。袁总镖头古道热肠,一定也想弄清楚这件事。何况他已经被判死刑了,况某问一句又有何妨?袁总镖头,您说呢,您也不想让康达蒙受不白之冤吧?”况钟看了一眼袁廓清说道。

袁廓清许久不语,黑暗死牢中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袁廓清说道:“康达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丰演的,现在有人要问你话,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好了。”

况钟随后说道:“康大叔,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康达双手忽然剧烈地颤抖着,带动着小儿手臂粗细般铁链哗啦啦作响,他咬牙说道:“是我……醉红楼的和尚是我杀的,粤海镖局的万振虎也是我杀的!”

况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

“七年前,有人来托我们镖局护送一笔银子去常德府,我们路经狮子山,遇到了强人付三手,一场打斗下来,欧总镖头……和所有的兄弟都死了,只有我逃了回来。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犯下这起案子的竟然是……万振虎,他才是幕后主使!”

况兄万分惊讶,他激动之余竟然一把抓住了康达的手腕:“不对,绝不是这样的,你既然有能力杀死万振虎,为什么要明火执仗的冲进粤海镖局扬言报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