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疗伤

天上乌云密布,云层低的仿佛就在头顶。大雨倾盆如注,哗啦啦的从空中倾下。

五月下旬,已经进入了夏天,关中今年的第一场大雨就这样突如其来了,来的迅疾,来的格外暴烈。

雨幕连连,光线昏暗无比,张仲坚和李秀宁骑马走在雨幕中,仿佛被天地隔离,又如同和整个天地融为一体。

后面的追兵已经不见了踪迹,而伍小六等兄弟会的伙伴也不知去了那里,茫茫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了一匹马两个人。

道路变得越发泥泞,大黑马已经无法奔驰,只能小步的往前走着,好在后面已经没了追兵,速度慢些倒也无所谓。

“噗通”一声,李秀宁掉落马下,中箭的她终于承受不住了。

张仲坚霍然一惊,连忙从马上跳下,上前扶起李秀宁,这才震惊的看到插在她后背的箭矢。

“三娘子,三娘子”张仲坚扶着李秀宁的肩膀呼唤着,李秀宁双目紧闭,已经昏迷了过去。

稍加寻思,张仲坚让李秀宁靠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握住羽箭根部,另一只手使劲一掰,把箭杆掰断了,不掰断不行,箭杆在后背摇摇晃晃会加重伤势和痛苦。

双手把李秀宁抱了起来,让她面朝下爬伏在马背上,张仲坚没有再骑马,而是牵着马缰绳继续前行。

虽然因为大雨敌人不见了踪迹,还是走的越远越好,最重要的是赶紧找一处地方,把李秀宁后背上的箭伤处理一下,不然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丢掉性命。

然而茫茫的大雨遮断了视线,昏黑的光线根本看不清道路,现在往哪里去张仲坚都看不清,举目望去一片茫茫,能见度不过眼前数丈。

看不清路途,只能这样摸索着往前走,寄希望能找到一个村庄,寻上一户人家借宿一下,好把李秀宁伤势处理一下。

一步一滑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张仲坚浑身已经湿透,雨水顺着脖子里往下灌着,整个身体如同泡在水里一般,铠甲内衣服紧贴着身子,格外的难受。虽然已经到了夏季,温度比较高,但还是感觉有些冷。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面隐隐然出现大片的黑影轮廓,张仲坚大喜,以为到了一处村庄,然而走近一看,顿时失望了,眼前是一处十多丈高占地面积很广的土塬,土塬周围都是树林,竟然是一片荒林!有浑浊的河水半绕着土塬流过,也阻断了向前的路,张仲坚寻了好大一会儿,根本看不见架在河上的桥。

雨下的太大,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天色依然昏沉,乌云依然密布,看情形下到天黑也说不定。

张仲坚自己没有问题,就是害怕马背上的李秀宁,再耽搁下去会误了伤势,所以他决定就在这树林中寻找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比如一座破庙什么。

然而破庙没找到,倒是找到一颗大树,遮天蔽日的巨树,树根部很粗至少得十多人环抱才能抱得过来,露在地面上的树根盘根错节,茂密的树荫遮蔽下,倒是稍微能够避一下雨。

张仲坚把马牵到树下,把李秀宁从马背上抱下来,让她靠在一个树根上,继续打量着眼前的巨树,然后发现眼前这棵巨树根部有些往里凹,仿佛有些空。

张仲坚拔出直刀,试探着向那处树干戳去,直刀轻而易举的戳入树干中,张仲坚不禁大喜。

这棵巨树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虽然依然茂密无比,但树心早已腐朽了,而且非常的腐朽,因为张仲坚能轻易的用直刀把大块大块的树干切下。

身上穿着的锁子甲有些重,甲内的衣服湿透了黏糊糊的,干起活来太不方面,张仲坚便把甲脱了放在树根上,挽起袖子大干了起来。直刀挥舞着,一块块糟了的树心被切了下来,寻了一处较为干燥的地方,把这糟树心小心的堆在那里,很快便堆了一大堆,而巨树也被张仲坚掏出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将近一人高、两步多长、一步多宽,装下两个人根本没有问题。

把脚下“地面”用直刀弄得平整了些,张仲坚便把李秀宁抱了进去。

树洞内非常的昏暗,比外面昏暗多,光线很差,几乎看不清人脸。张仲坚起身到了外面大黑马旁,从大黑马身侧取下一个油布包裹,放在地面上解开,里面装有喂马的十多斤黑豆,还有张仲坚为出行准备的其他物品。

从包裹里抽出一块干布来细心的给大黑马擦干了身躯的雨水,又捧起一捧黑豆放在大黑马嘴边,大黑马便伸出舌头卷起黑豆吃的嘎嘣嘎嘣响。对府兵来说,**的战马是最好的伙伴,是生命的保证,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把它照顾好。

喂了大黑马黑豆后,张仲坚拿起包裹进入了树洞,先从包裹里拿出了两只蜡烛,再取出火镰火石轻轻敲击,火花溅在火绒上,然后对着火绒轻轻一吹,便冒起了小小火头,点燃了两只蜡烛后,再把火绒吹灭,和火石火镰放在一起收好。

两只蜡烛照明之下,树洞中狭小的空间终于明亮了起来,张仲坚终于可以为李秀宁处理伤口。

李秀宁依然昏迷着,不过鼻端还有气息,这种情况下必须先把箭矢拔出,然而看着李秀宁湿漉漉的全身,张仲坚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管是处理她的伤口,还是为了避免她穿湿衣服生病,都得把她衣甲去掉,可毕竟男女有别,虽然隋唐时比宋明时要开放的多,可随便脱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衣服,张仲坚还真下不了手,更何况这女子是自己心上人的姐姐。

犹豫了一会儿,张仲坚还是伸出了双手,事急从权,为了救她性命,这种时候已经不顾得了。

先把她身上甲衣褪下,然后又用短刀把上身衣服中箭处破开一个洞,好方便治疗伤口,看着李秀宁后背上的半截箭杆,张仲坚摇了摇头,这支羽箭射的太刁钻正好从甲缝里射入,但让人庆幸的是有甲的遮挡,射入的长度不算太多,而且射入的是左后背位置,距离心脏比较远。

拔出刀鞘里的短刀,放在蜡烛火焰上烧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的以箭杆为中心划了个十字,防止拔箭时勾出肌肉。一手摁住李秀宁肩膀,另一只手握住箭杆,用力一拔,便把箭头从李秀宁体内拔了出来。

剧痛袭来,便是在昏迷中,张仲坚也觉察出了李秀宁身躯在颤抖。

......

箭头拔出,鲜血立刻喷涌出来,张仲坚早有准备,把准备好的伤药迅速的摁在伤口上,摁了一会儿后,血终于止住了,取出一张干净的毛巾,用雨水沾湿,再细心的把她后背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手指触碰在凝脂般的肌肤上,张仲坚的心微微有些**漾......

看着她剩下的衣服,张仲坚犹豫着,该不该给她再去掉?

受了重伤,身体本就虚弱,若是在被湿衣服一直包着,肯定会生病。可继续脱的话,便是张仲坚也承受不住,他可是一个黄花大小伙子啊......

心里矛盾着,挣扎着,好长时间,终于还是伸出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