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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看圣书

“看圣书,不是看里头的文章,是求里头的真道;是欲得其中的益处,不是看文词的华美。看书之意与作书之意相合,方好。要把浅近热心的书与那文理高妙的书一样平心观看。你莫管作书者学问高低,只该因爱真实道理,才看这部书。不必查问是谁说的,只该留神说的是什么。

人能死,天主的真道常存。不论何等人,天主皆按人施训。只因我们看书的时候,于那该轻轻放过的节目偏要多事追究,是以阻我们得其益处。要取圣书之益,该谦逊,诚实,信服,总不要想讨个博学的虚名。你该情愿领圣人们的教,缄口静听。切莫轻慢先圣之言,因为那些训言不是无缘无故就说出来的。”

又如卷二第十二章论十字圣架之御路十四节中有这几句话,

“你须真知灼见,度此暂生,当是刻刻赴死。人越死于自己,则愈活于天主。”这译语用得如何大胆而又如何苦心,虽然非支及拉耳特(Fitzgerald)的徒弟决不佩服,我却相信就是叫我们来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的了。

末了,我又想起来了,倘若有人肯费光阴与气力,给我们编一本明以来的译书史,——不,就是一册表也好,——那是怎么可以感谢的工作呀。

附 再论遵主圣范译本

陈垣

阅《语丝》周刊第五十期,有《遵主圣范》一则,特将敝藏所藏此书汉译诸本,介绍于众:

一《轻世金书》:一六四○年阳玛诺译,一八四八年上海重刊本。

阳玛诺葡萄牙国人。一六一○年至中国,传教北京江南等处,后驻浙江。一六五九年卒。墓在杭州方井南。其所译著,尚有《圣经直解》,《十诫直诠》,《景教碑颂正诠》,《天问略》等。《天问略》曾刻于《艺海珠尘》中。

此书用《尚书》谟诰体,与所著《圣经直解》同,其文至艰深,盖鄞人朱宗元所与润色者也。宗元为天主教信徒,顺治五年举人,康熙《鄞县志》称其博学善文,所著有《拯世略说》,《答客问》等,文笔酣畅,与此书体裁绝异。宗元之意,以为翻译圣经贤传,与寻常著述不同,非用《尚书》谟诰体不足以显其高古也。结果遂有此号称难读之《轻世金书》译本。兹录其小引如左,亦可见其译笔之一斑。

客瞥书領,讶曰:“世热谫劣,人匪晻暖,佥知,先生译兹,毋乃虚营?”答曰:“世谫诚然,克振拔者几!圣经云,众人竟败,灵目悉眯,鲜哉冀明厥行,讵云虚营!”几欲操觚,获笃玛大贤书,视缕厥理。若玩兹书,明悟顿启,爱欲翛发。洞世丑,曰“轻世”,且读贵若宝矿,亦曰“金书”。玩而弗斁,贫儿暴富,无庸搜广籍也,统括四卷,若针南指,示人遊世弗舛。初导兴程,冀人改愆,却旧徙新识己。次导继程,弃俗幻乐,饫道真滋,始肆默工。次又导终程,示以悟入默想,已精求精。末则论主圣体,若庀丰宴福,善士竟程,为程工报。兹四帙大意也。书理而夷奇,咀而愈味。但人攻敲,或实遵诫,或强希圣,虽趣志人殊,然知玩佥裨,是书奚可少哉!昔贤历回回邦,王延观国宝,既阅群书藏,出兹书日:“知是书耶?”贤曰:“兹乃圣教神书,王不从,焉用?”王日:“寡人宝聚皆贵,兹书厥极,盖宝外饰,是书内饰,钦哉。”西士钻厥益曰:“人或樱疑,或罹患,罔策决脱,若应手揽书,即获决脱,厥效神哉!”又拟曰:经记昔主自空命降滋,味谓玛纳,因字教众,奇矣其奇,味虽惟一,公含诸味,人贪某味,玛纳即应,书惟一。诸德之集,自逞之抑,自诿之最,失心之望,怠食之策,妄豫之禁,虚恐之释,恶德之阻,善德之进,灵病之神剂也。自天降临玛纳,信乎,诸会士日览,赀若神账,是故译之。友法兹探验,灵健,蒙裨奢矣。极西阳玛诺识。

二《轻世金书便览》:一八四八年吕若翰撰,一九○五年广东重刊本。

吕若翰,粤之顺德人,天主教士,以阳玛诺《轻世金书》难读,特仿《日讲书经解义》体,为之注解,词旨条达,可为阳译功臣。

三《遵主圣范》:一八七四年田类斯重译,一九一二年北京救世堂本。

此即《语丝》第五十期所介绍之本。田类斯为味增爵会北京主教。观其自序似“遵主圣范”译名,并不始于田类斯,田不过据旧译重为删订而已。余见重庆圣家堂书目,有《遵主圣范》一种,未识为何本。此本纯用语体,比《轻世金书》易晓,故颇通行。又田序言旧译尚有《神慰奇编》,余求之十余年,未之见。

四《遵主圣范》:一八九五年柏亨理重译,一九○四年上海美华书馆本。

柏亨理为耶稣教士。此本即据田类斯本,改语体为文体,凡田本“的”“这”“我们”等字,均易以“之”“此”“我等”。凡称天主处,均易以上帝。其自序言“著此书者乃根比斯之笃玛,德国人,生于一千三百八十年,十九岁入修士院,在彼七十余年,至九十二岁而卒。其书乃其六十一岁时所著,原文用拉低尼语,至今译已经六十余种话语。今特将天主教会主教类斯田所删定之本,略改数处;免门徒见之,或生阻碍。其字面有更换者,乃为使其尤易通行云。”柏亨理之意,盖以文体为比语体通行,然细审其书,文笔平凡,似无谓多此一举。

五《师主编》:一九○一年蒋升译,一九○七年上海慈母堂本。

蒋升为天主教耶稣会士,其凡例称“是书译本已有数种,或简故奇倔,难索解人;或散漫晦涩,领略为难;或辞取方言,限于一隅;今本措词清浅,冀人一目了然”。又云,“各译本题额不同,或名‘轻世金书’,或名‘神慰奇编’,或名‘遵主圣范’,似与原本颜名不甚符合,故区而别之,颜之曰‘师主编’云。”《神慰奇编》余未见,此书所讥简故奇倔,似指《轻世金书》,辞取方言似指《遵主圣范》,然则散漫晦涩,当指《神慰奇编》也。此译纯用文言,词句比较浅达,似视柏本为优矣,河间献县亦有刊本。

六《遵主圣范新编》:一九○五年香港纳匝肋静院本。

此本无译者姓名,似系将田本改译,其用语比田本更俗。重庆圣家堂书目,亦有《遵主圣范新编》,未识与此本同否。今特以《语丝》第五十期所举田译之卷一第五章译文为例,将阳译《轻世金书》蒋译《师主编》与此本译文,并录如左,比类而观,亦可见诸家之优劣矣。

《轻世金书》译文——恒诵圣经善书

诵圣经等书,求实勿求文。主并诸圣以圣意敷书,吾亦可以圣意诵之。图裨灵明,毋图悦听。章句或雅或俚,吾惟坦心以诵,勿曰作者何士。行文浅深,惟视其书之旨,作者骨虽已朽,其精意偕主真训,恒留书内。主冀吾聆,不判彼此,奈人喜察超理,卒莫承裨。夫欲承之,则宜逊矣。勿怙己睿,勿以言俚而逆意,勿以理在而加损,以沽儒者名。或时值理有不决,可虚衷以问,勿遽轻古贤喻;古之贤者皆有为也,敢不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