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我以为最狠的动员是炸裂怒吼,却发现其实只需一句“你做不到”
赛场硝烟弥漫,队员剑拔弩张。
“小胜靠聪明,大胜靠德行,短胜靠添堵,常胜靠疏通。”刘总教官认为这一刻洒脱便洒脱到底,不能再等别人将自己的军,“用就用你们‘蜥蜴’代表队的‘K2’突击步枪和‘DP52’手枪,公平吧?”
“蜥蜴”领队也没想到刘总教官这么大气,一时竟说不出所以然来。
威尔斯也忧心忡忡地问:“虽然特战队员对各国枪支都有涉猎,但平时训练主打还是自主武器,你这么做真考虑清楚了吗?结果要是不尽如人意,你怎么办?”
刘总教官道:“既然敢说就不怕去做,别人在家门口叫嚣了,我得出去瞧瞧啊。”
没等威尔斯回复,“蜥蜴”领队像是怕刘总教官反悔一般,命令自己的队员道:“把枪给他们。”
“蜥蜴”的三条“K2”突击步枪和三支“DP52”手枪很快递到了王战等人手中。三人像是在取回自己的枪,轻车熟路,验枪退弹,拉枪机上膛,据枪瞄准,找寻手感,现场再次响起“噼里啪啦”的金属撞击声,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看台上的安迪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道:“枪是上帝赋予士兵的礼物,枪是有灵魂的,枪和人怎么能这么快磨合?谈恋爱也没这么快,我认为他们上了胖子的当。”
乔纳森目不转睛地道:“还真有趣,我喜欢有趣的人和事,这趟中国之行有意思了。”
申诉组组长在摇头:“这不可能,这突破了底线,希望中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不管输赢都不要申诉。碰到哪怕一支‘蜥蜴’这样的申诉专业户,我们的任务轻不了。”
观者各怀心思,王战的心思只有一个,面对手中陌生的武器,能不能保持住状态。这次他主动看向卢大鹏,想再从他的眼神中汲取能量,看到信念。
卢大鹏没有让他失望,这次他也不再避讳说什么会被对手听了去,大大方方地对王战和张铭说:“好车要好司机,好刀也要好刀客,不是哪一门技艺不行,是习练的人有高低之分。将熊兵窝囊,而我们有最强大的后盾,他敢让我们出征,就有信心让我们得胜归来。人有温度,枪也就有了温度,放心去打,输赢交给命运。”
卢大鹏的声音传到所有佩戴耳麦的人耳朵里,传到刘总教官的耳朵里,刘总教官感觉泪水滚烫。
刘总教官对助手说:“我是心血**,也不是,哪怕他们这个课目输了,相信也能让他们懂一个道理,越不迎难而上,麻烦越会找上门来。”
助手担心地道:“可我们因此丢了分,对手会高看我们一眼吗?”
刘总教官道:“也许他们会暂时庆幸胜利,但一定不会再轻易卷土重来。挑软柿子捏是弱者里的弱者,捡硬茬子戗才是强人中的强人。”
助手道:“你这都是土话,老外听不懂。”
“哲理无国界,土理也是哲理。”刘总教官和助手说话一方面是缓解自己的紧张,这会儿没有人不紧张,一方面是不忍直视,输赢都是他做的决定,赢了欢喜,输了总归要落话柄,他顶的压力比队员大。
说话间,王战等三人再次射击完毕。手起枪落,全场鸦雀无声。
刘总教官缓缓地将目光移到电子屏上,几组相同的数字在他的墨镜片上跳跃,“500、500、500”,还是满环。
“蜥蜴”领队瞠目结舌,他的队员脸红脖子粗,可能是替领队丢人,可能是替自己羞臊,也可能是对枪的愧疚,枪在自己手里玩不利索,在人家手里却如有神助。
安迪和乔纳森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双掌搓碾着太阳穴,一脸不可思议。
而腚大腰圆的威尔斯从硕大的老板椅中站起来,双手撑在主控台上观察着面前三组霓虹般的数字,这三组数字投射到王战等三人的头盔顶上,闪耀出了霞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暗淡成了黑白的颜色,尤其是“蜥蜴”领队的嘴唇,白花花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良久,安迪率先在人群中打了一声呼哨,像一根导火索,引燃众人澎湃的热情。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掌声经久不息,回**在射击场内,比刚才的枪声还要密集急促。威尔斯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肚子上硕大的赘肉也跟随着掌声上下弹跳,脸上的胡须随风飘摇。这人要是走在大街上,谁也没办法把他跟“特战”挂上钩,但他偏是“锋刃”世界特种兵比武的发起人,是十年来特种作战领域比较权威的发言人之一,他对刘总教官说:“做永远比说有力量,有实力无须辩解,恭喜你,开门红。”
开了个好头,卢大鹏的镇定让王战和张铭心安,张铭扯下伪装面具向卢大鹏谄媚地笑,卢大鹏回馈给他一个大白眼。
“这人怎么老转性啊我说,晴一阵儿雨一阵儿。”张铭抱怨道。
王战忍住没笑,因为对隐显目标射击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这次场地是露天靶场,武警部队常见的标准靶场,设在荒山之间,在山腹部开挖掘进,呈现出一个“凹”字形的三面有遮挡的自然屏障,最里的一面山体用层层叠叠的轮胎堆砌严密,一是防止产生跳弹流弹,二是防止因射击密度大而导致滑坡,“轮胎墙”的下面挖出一条长二十多米、宽两米、深三米的靶壕,上层盖天花板,沟内用石灰找齐刮平,以保证躲在里面的十余名负责出靶的工作人员被枪声刺痛耳膜后也可以相对身心愉悦。
这一轮,对隐显目标射击,出靶的频率、节奏、时间节点以及靶子类型都毫无规律可言,考验的是队员的临场应变能力。
各代表队队员沉着应对、高效出击,在本轮比武中都表现得可圈可点。
靶场上是长枪短炮,而围绕在他们旁边安全区域的除了裁判团、观众团,还有媒体团的长枪短炮,比武画面通过各媒体记者的镜头传向世界各地,对特种作战着迷的各国专家和军迷注视屏幕,欣赏着一道道精彩的特战盛宴,也试图从中剖析研究外军的行为习惯和技术特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稍微有点儿军事常识的人就能看出,在本轮中武警特战队所面对的局势要远远严峻于其他代表队。
王战等人出场后,出靶的工作人员似乎知道这几人有“神功护体”,没有难度都对不住他们,所以在靶壕极尽“挑逗”之能事。其实并不是,出靶人员分多组,抽签决定进入靶壕顺序,所以他们不知道外面最新上场的到底是哪支队伍。
一位长满络腮胡子的外籍老兵,是跟随“西部狂蜂”特种部队前来,被挑选担负保障工作,今天十分“幸运”地被抽调进“出靶组”,他两眼呆滞地看着面前黑漆漆的靶壕墙壁道:“没想到以这种方式来到中国,连保障的是谁也不知道,还要忍受大家投来的白眼,三十多岁的人了,是不是太失败?”
“不,你比那些混吃混喝、骗财骗色的三流老外要强得多,至少你干了点正事儿,比如出靶。不过和你的队友比起来确实跌份,人家出国风光,你出国遭殃,谁能来这靶壕你心里还没数吗,是不争气的家伙被发配的地方。”本训练基地的一名中士晃了晃手里的胸环靶杆道。
“不认同,出靶和出靶能一样?我们出的是‘锋刃’世界特种兵比武现场的靶,直面世界顶尖高手,若是出得了顶尖高手都打不中的靶,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儿。我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蓝军。自己首先看不起自己,谁还能看得起你?”该组组长是一名四级警士长,他思想却上进,把自己说得热血沸腾。
最怕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一席话让靶壕里春暖花开,洋溢着战斗**,大家纷纷攒着劲要擎好手中靶杆,以不让队员击中为目的,以被击中了就是自己确实属于烂泥扶不上墙为鞭策,开动脑筋研究出靶方案,摩拳擦掌准备“迎击”。而面对这一组具有“雄心壮志”的工作人员队伍的,恰巧是王战等人。
十名队员卧姿于射击地线虎视眈眈,靶壕的方向却迟迟未有任何目标出现,这里的上午静悄悄。
张铭忍不住问身边的卢大鹏:“小队长,坑里的哥们儿是不是睡了?还是对讲系统出毛病了?”
卢大鹏道:“不要说话,控制呼吸。”
王战一言不发,死盯着靶壕方向,他的眼睛一眨未眨,好像一座蜡像,若不是枯草摇曳,世界似乎都静止了。主控台上的人也在纳闷,这个课目之前有给工作人员明确注意事项,有作思想动员,还做了反复操练,现在怎么哑火了,和刚才的几组完全是两码事。
硝烟已经散尽,刚刚惊飞五公里以上的麻雀也有足够的时间返回了,认为这边风景独好,一蹦一跳地来到场地中央,还有一只大摇大摆地落在了王战的枪管上,和他友好对视之后,沿着枪管走起了猫步,还嗅一嗅、啄一啄,应该是在考证圆乎乎的准星能不能吃。王战试图吹口哨将它驱走,没想到这是一只比较话痨的麻雀,认为王战在和它逗闷子,竟然叽叽喳喳地捧起哏来。
威尔斯问助手:“比赛中止了吗?”
安迪问乔纳森:“还打不打了?是组委会出了问题,还是靶壕工作人员有毛病?”
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除了靶壕里那个不愿意当咸鱼的,还有人生梦想和追求的,认为一切沉淀均有意义的,期望着有朝一日能一举走上巅峰的警士长。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络腮老兵问:“哥?还搞不搞了,快吃午饭了。”
警士长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愿意听指挥的话,可以让替补来。”
靶壕最角落里的两名替补听到这话,眼睛放光,他们也被警士长的情绪带动,认为干就干票大的,当替补没出息。
络腮老兵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对替补说:“既来之则安之,靶杆在,我就在!”气得两个替补火冒三丈又不好发作。
“第一轮,出单数靶,双数靶不动,第二轮出双数靶,单数靶不动,第三轮除五六号靶不出,其余出,第四轮只出一二号靶,快出快收,听我指令……听明白了吗?”警士长对靶壕内工作人员道。
所有人微微点头,原来警士长不是感情用事,在别人垂头丧气的时候他早就盘算好了方案,并且这方案滴水不漏,在“游戏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做到兵者诡道。
“出靶!”警士长一声令下,大家按照既定方案,即刻行动,胸环靶像游戏里的地鼠此起彼伏。
“打!”卢大鹏一声喊叫,所有人惊觉,瞪起鹰隼般的眼睛,极力分辨着到底哪个是自己的靶。
王战眼疾手快接连命中两靶,张铭明显不太适应,稍微一犹豫,靶子便收了回去。四轮过后,靶壕方向重新恢复一片死寂,半晌之后,一名装弹员不小心把一枚子弹掉在子弹箱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让大家神经瞬间再次紧绷,当发现只是一个失误,掐死装弹员的心都有了。
王战保持原有姿势纹丝未动,张铭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一会儿重又恢复标准的姿势。
卢大鹏捂住对讲机道:“花样再多,也都是套路,别慌,陪他们玩到底。”声音低沉,中气十足。
“你看张铭那倒霉的模样,他以为战斗只需要能力,其实还需要运气,能力他有,运气未必。”安迪在看台上幸灾乐祸地道。
“在两百米的距离上,这个比例的胸环靶本来就比正常的尺寸要小不少,现在肉眼中呈现的不比杯盖大多少,即使靶子不动也有人打错靶,何况如此。”乔纳森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靶子道。
那声“叮当”的脆响之后让场地更加落寞,靶壕里的警士长别具一格,又发明创造了新的办法,用自拍杆把手机伸出去,试图观察外面队员的准备情况。不料,两百米外没有任何辅助设施,王战还是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发现了小小的手机,一枪把它打成了限量款,用车床凿都凿不出那么齐整的圆孔。
警士长看着屏幕一闪一闪、溅着火星子、冒着蓝烟的手机,想到用手机侦察不是规定动作,所以手机损毁不算因公,没得赔偿,心碎一地。
为了“缅怀”手机,让它死得其所,警士长发动了新一轮的更凶狠密集刁钻的“总攻”。
射击地线前弹壳如大雨般落下,如炒豆子般翻滚,靶壕方向子弹穿透靶心和轮胎,让山体上的土石化作云烟从各个缝隙钻将出来,无所不在。
警戒员身后的各国队员姿态不同,神态迥异,他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各怀心事。
王战的方脸被步枪的后坐力抖成了长脸,因为弹药的熏染,眼睛已经变成火红色,传闻中的杀红了眼也可能是被熏红的。
尽管目标“诡异”,王战沉着应对,因为卢大鹏的忠告“花样再多,也都是套路”大过枪声,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如果基础一样,我们已经被遥遥领先,如果他们还技高一筹,我们已难望其项背。先进的理念和技战术可以跟进,适应一切环境的能力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安迪着实被王战等人的表现惊艳了。
“你可是曾以为他们只为比赛而生,这么快就改观了?这就要认输吗?赛程才刚刚开始。”乔纳森道。
“别开玩笑,这只是一个单项,哪怕下一个单项也是如此又能如何,没有人能阻挡我,别忘了,我真正的杀手锏是什么。反倒诸如‘蜥蜴’这样的代表队应该好好分析一下我的话,琢磨琢磨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安迪只要一谈到正题,总能即刻换一种神态。
“这才是你,有悬念才刺激,没有挑战的任务就像和一个没有内涵的女人谈恋爱,乏味至极。”乔纳森道。
靶壕内,络腮老兵喊道:“警士长,肩关节都要脱臼了!”
警士长把手里的靶杆扔在地上,一屁股蹲下来,气喘吁吁地道:“任务结束!”
“你的梦想也结束了,看看靶子被打成什么样了,马蜂窝不过如此。”络腮老兵一边数着靶子上的窟窿,一边对警士长指挥半天成效并不明显表示不满。
警士长道:“格局呢兄弟,当个好的保障人员不是梦想,是过程,精英们都是真材实料,‘锋刃’比武含金量才足,世界反恐水平才会稳步跃升,这是我们应该追求的。你能与真正的精英为伍,你能差到哪去?”
“从发达国家来,思维还停留在第五世界。”中士与警士长保持一致。
络腮老兵没有表态的机会,比武的节奏带走了他的节奏,高兴还是羞愧不再重要。他随着警士长等人跑出靶壕,前往下一地域,确切地说是水域,因为接下来是水上移动射击。
这是一处宁静隐蔽的水域,王战等人不会知道这里也是军事管理区,属于训练基地的管辖范畴,所以根本看不到无关人等。
张铭说:“我早就知道这里,听说这里面还有水猴子,谁冒犯了它们,可是会被拖下水的。”
什么是水猴子,谁关心呢?大家都在思考这个项目是哪个缺德鬼设计的,陆上不够施展,折腾到水上来了,着实不辜负“打造海陆空三栖反恐精兵”的主旨。
起风了,带走了氤氲,露出了齐整的芦苇,微微弯腰像是在致敬大步流星走来的队员。
一水的玻璃钢材质冲锋舟排列在水面上,保障人员甩开膀子拉响宗申发动机,水纹随着舟体震颤**漾开来,一直延伸到站在岸边的队员的战靴上。
大家举目四望,远处有一批摩托艇星星点点映入眼帘,它们明显要比眼前的冲锋舟多得多,快得多,不一会儿就驶到岸边近前,摩托艇灵活机动,驾驶员倏地一甩尾,溅起巨大水花,喷湿众人衣襟,扬长而去,潇洒利落,挑衅意味很是明显。
安迪一边掸着身上的水珠,一边得意他们的迷彩服具有防水功能。张铭像个落汤鸡,抹了一把脸又发出灵魂三连问:“这是些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个倒霉的地方?”
很快张铭的问题得到解答,裁判长告诉他们,看到摩托艇后方竖起的标识了吗?无人点头,只是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些无头苍蝇般的摩托艇在水上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裁判长根本没指望他们有所领悟,道:“就是那些尾架上被固定住的红色圆形小东西,瞄准它们,击碎它们,时间有限,量多者胜,冲锋舟水上移动射击现在开始!”
听裁判长这么说,大家顿时不再讨厌刚才嚣张的保障人员,因为他们在拿生命来挑衅,这要是哪位队员不小心走火没有击中靶心,击中了他们,后果可想而知。
张铭再次定睛一看,确实是有若隐若现的红点,比青春痘大不了多少,这比打硬币靶还要残忍,毕竟打硬币是静态射击,这是移动的,而且双方都在移动,船在动、水在动、风也在动,没有架杆、没有瞄准镜,想要打中得奋力去追。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质疑这个比赛项目的合理性,就像当任务来临没有人会去想为什么任务不挑别的时间、别的地点。
有的队员还在迷瞪,其他队员已三五人一组,如离弦之箭冲向距离最近的冲锋舟,因为最远的那艘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足足有五百米,慢一步则慢全局。
卢大鹏拉着张铭,王战拽起另一个长相十分凶狠的队友奋力奔跑,犹如饿虎扑食。眼看他们就要占据一艘冲锋舟了,安迪和乔纳森等“蛇形鸟”队员中路断传,横插而来,依靠身高马大的优势把四人冲击成四组。这还得了,张铭小暴脾气不能忍,准备把阵地重新夺回来,被王战制止,拉着他朝下一艘冲锋舟跑。
“这时候也能让?”张铭坐在前头船檐儿上。
“严格意义上说这时候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王战指着那些行驶路线乱七八糟的摩托艇边拉着引擎边说。
紧张对话间,安迪小组乘坐的冲锋舟尾部发动机在轰鸣,消音器内源源不断地排出强力气体,似乎拥有把水面搅乱的力量,舟体已经在剧烈震颤,他们的驾驶员因为猛拧油门而涨红了脸。
安迪咧开大嘴朝王战笑,用下巴指了指还在拉引擎的卢大鹏道:“认输吧,失败者。”
突然,安迪乘坐的冲锋舟船头翘起,飞驰而去,这时王战也驱动了冲锋舟,紧随其后奋起直追。两艘船一前一后速度都飙到了极限,安迪不往前看目标,却朝后注视着王战。王战感受到了安迪眼神中的不怀好意,果不其然,安迪突然把手伸向己方驾驶员的控制手,强制松了一下油门。冲锋舟灵敏,只这一下,速度立刻降了下来,对于后侧的王战来说,这一损招几乎致命,如果反应不快,追尾是必然的,船毁人伤不可避免。王战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推动发动机上的把手,船头擦着安迪船只的边沿向左变道,虽说没有实打实地撞上,但这一刮擦也造成较大颠簸,坐姿较为松散的“凶狠哥”失去重心,卢大鹏一把没拉住,他被甩出去老远,在水面上像是翻滚的皮球,打起了水漂。
王战用对讲机向“凶狠哥”喊:“下潜,下潜,后面全是冲锋舟!”
可“凶狠哥”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而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全马力开来的冲锋舟,这要是撞上,“凶狠哥”就再也凶狠不起来了,脑袋一点儿也不夸张地会被齐刷刷削掉。“凶狠哥”眼中已布满如同利刃般的冲锋舟前挡,千钧一发之际,王战放弃追逐,猛地将控制把手打死,冲锋舟小幅度漂移,绕着“凶狠哥”划出一圈洁白的波浪线。冲刺而来的冲锋舟纷纷绕道而行,“凶狠哥”暂告安全,保住一命。王战的冲锋舟虽有减速,但时速仍在五十公里左右,几秒钟的时间,“凶狠哥”已不见踪影,再回去捞“凶狠哥”已不现实,王战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
“还没开始就损失一员,这是奔着要命来的,狗日的安迪!”张铭愤愤地说。
“他没有违规,他可以这么做。”卢大鹏道。
“他可以我们也可以,来而不往非礼也,王战,撞死他!”张铭爆发。
“故意冲撞不被允许,这是规则。”王战说。
“骑到脖子上拉屎了,还要什么规则,兄弟的命差点儿都没了。”张铭咆哮道。
“我应该预判风险,不应该贴得太近。”王战道。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这是打仗。”张铭生气了,站起来要接替王战的驾驶位,被卢大鹏一把摁下。
“这个账我会找安迪算,但不是现在。”卢大鹏道。
安迪等人的冲锋舟率先抵近摩托艇阵群,他们一人驾驶,一人卧姿射击,枪管架在抖动的船檐上并不牢固,射击效果极差。安迪和乔纳森发现这个问题后,开动脑筋,乔纳森跪姿在前,用肩膀当枪支架的同时,双手死死箍住枪管,效果明显,安迪连续轻松命中目标。他们的驾驶员也不是善茬儿,逮住一艘摩托艇死缠烂打,不把摩托艇搞到无路可走绝不罢休,摩托艇上的靶子被“消灭”干净后,驾驶员不得不跳船“逃命”丢失最后一丝尊严。
王战的船追上来后,采取了截然不同的方针,他们拒绝死盯一辆摩托艇,遍地都是他们的目标。一艘摩托艇四处乱窜是灵活,多艘摩托艇就乱成了一锅粥,满场游击,不是捡漏,倒成了撒网捞鱼。结果不言而喻,摩托艇阵群不一会儿便偃旗息鼓,保障人员各有各的狼狈,有的受不了围追堵截的折磨主动跳水,有的因为摩托艇燃起熊熊烈火不得不跳水,还有的被安迪这样的“赶尽杀绝”者彻底冲撞入水。安迪笑得有些狰狞,面对挑战,他不像救世主,却像暗黑破坏神,他要撕裂与之作对的一切,他拥有目空一切的雄风霸气。相比较,王战一组还在隐忍,默默注视着眼前的狼烟和被搅浑的湖水。安迪向着王战的方向扭动壮硕健美的腰身,跳着还算潮流的舞蹈,他认为他赢定了,首先气势上已经把王战甩出几条街。
裁判组汇总了摩托艇上的成绩数据,安迪小组和王战小组并列第一。
“技战术各有千秋,这个结果不意外。”威尔斯道。
“安迪可不这么想,老是和我们差几分,他很不开心。”张铭看到安迪听了成绩后停止了舞蹈。
“我们取得了阶段性胜利,恭喜你,王战。”卢大鹏朝王战伸出了粗糙的大手,王战迟疑了一下握住这只从来没有如此友好的手,他甚至还有一刹那认为这只手很可能带着阴谋。
“现在看来,当初我对你的折磨,是不是小巫见大巫?”卢大鹏问。
只这一句话,王战百感交集,他马上仰头四十五度角,可能是认为现在还不到流泪的时候,弱者才会中途被感动,但他还要起一身鸡皮疙瘩,来祭奠卢大鹏对他可能再也不会有的“无赖”和“张狂”。只一句,让他感悟了什么叫良苦用心,什么比苦肉计还深远绵长。
“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因为如果我没有坚持到现在,可能会恨你一辈子。”王战说。
“如果那样,我在乎你恨不恨我吗?失败者恨谁,谁关心啊。”卢大鹏狡黠一笑。
“你们能不能别秀恩爱了,我又渴又饿,整个人要冒烟了。”张铭受不了了。
卢大鹏从子弹袋空闲的夹层里掏出一小瓶功能饮料说:“这玩意现在胜似琼浆玉液,给你了。”卢大鹏把饮料塞到王战手里。
“几个意思?我还在这呢,王战原谅你了,我可没有。我说渴,他什么都没说,他不一定有我渴,你给他……”张铭在卢大鹏耳边絮叨,卢大鹏不为所动。
张铭对“凶狠哥”道:“这我真不懂了,关系最臭的两个人好起来能穿一条裤子,你知道吗?”
卢大鹏看着王战只是端详饮料,并没有喝的意思,道:“不喝还等什么呢?这可是好东西,每次野外作战我都偷偷备一瓶,喝一口五脏六腑都通了。”
“我是担心你有没有在里面再加点儿佐料。”王战说。飞流而过的水汽,划过王战棱角分明的面庞,王战已明白,之前的卢大鹏是刻意为之,这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操作让他驾驭得淋漓尽致,卢大鹏到底何许人也?越是有反转,王战越无法综合考量他,谜一样的男人,让人总是那么无所适从。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还给我。”卢大鹏笑道。
就在卢大鹏佯装伸手去抢的时候,安迪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一把夺了过去,拧开瓶盖一饮而尽,好像这是为他准备的。他把瓶子以一个潇洒的姿势朝湖里抛出去之后说:“已经庆功了吗?你们不该喝这个,结束的时候喝点儿农药才符合你们的状态。”
安迪大摇大摆地走了,乔纳森跟在其身后,用面积很大的眼白扫着王战和卢大鹏,还悄悄补了一句:“比武期间,对话也是战术。”
王战忍住不乐道:“小队长,玩这种小伎俩、烂话梗,我觉得他们没你擅长。”
卢大鹏没有反驳王战,他明显认同王战的观点,他把手臂搭在王战肩膀上,形影不离地朝运兵车走去。
张铭觉得自己很多余,但不忘刷存在感,学着卢大鹏的样子,把手臂搭在“凶狠哥”肩膀上道:“纸糊的,绝对是纸糊的友谊,我还没提刘楠呢,免得他们友谊的小纸船说翻就翻。”
“凶狠哥”并不配合,把他的手臂掫开道:“你可别提,我还没提孟冰呢,提了你更显得多余。”
张铭欲哭无泪,仰天叹息,看到太阳,觉得极度失意的人连阳光都不配晒。他摇着头自我疏导着:“我多余我开心,看到你们开心,我那点儿事算个六啊。”
比武精彩绝伦地开场,惊心动魄地暂告一个段落。有人说弓不能太满,会断,弦不能太紧,会崩,但如果特战队员们是弓,也是铝合金的弓,是弦,也是航空母舰上的拦阻索,连歼击机都拽不坏的那种,他们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所以可以持续战斗,他们如风一般,没有节奏是他们的节奏。
王战、张铭、卢大鹏行走在队伍中,他们面朝武警部队旗飘扬的方向昂首阔步,他们是在回去,也是在归来,他们是要停止,也是要再次一鼓作气。
刘总教官伸出手,礼节性地邀请赛事组委会主席威尔斯走下观礼台,威尔斯边走边说:“这一定是我最难忘的一届‘锋刃’,也一定是他们最难忘的一届‘锋刃’,我现在只是担心这崭新的比武模式,创新的事物存在不同程度的缺陷,如果这缺陷是致命的,他们会不会产生强烈的逆反心理,会不会形成不好的口碑,影响我们的品牌。”
刘总教官道:“不排除会有这样的队员,但‘特’字摆在那里,正是为了应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可能存在的种种难题,如果不是根本无法适应,而是不能尽快适应,那特种兵也好,特战队员也好,他们的‘特’就失去了意义。”
“你是一个好的指挥官,你了解你的队员。”威尔斯说。
“是他们更了解他们自己,他们始终在寻找一种平衡,太紧张的时候他们会告诫自己明明不至于,没必要搞出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太平静的时候他们会告诫自己,不要活成混吃等死的样子,他们在不断的调和之中寻找平衡,‘特’的同义词是平衡,只有找准平衡的人才能去干特别的事儿,否则一步也迈不出去。这是我对‘特’的定义。”刘总教官说。
“你不仅是个指挥官,像布鲁斯·李一样,不仅是个武术家,还是一个哲学家,你们都是优秀的中国人,希望你的练兵哲学不会让我失望。”威尔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同时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愈是低调到尘埃里愈是抢眼的王战身上,此时的王战脸上有久违的笑容,如天空清澈,共阳光一色,那一绺绺汗水凝结的泥渍是隐藏在皱纹里悄然划过的流星。
前路虽更崎岖,但和心里已经抚平的沟壑相比,那些显而易见的挫折早晚都可以逾越。威尔斯想告诉刘总教官,这名队员着实优秀。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优秀的人总要承受更多,会有更未知的挑战在等待他。
威尔斯默默地说:“小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走好这一步,你的舞台何止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