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粪池旁现无名壮汉尸体

倪静和苏咏文自己都有车,苏咏文给倪静发去了位置共享,两个人几乎同时到达鱼庄,苏咏文看了一眼倪静的车,心想原来做律师那么赚钱,难怪俞莫寒他……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山上的气温要比下面的城市稍微低那么一点点,不过空气却好许多,仅仅是炎热而不是闷热,呼吸起来也觉得顺畅许多。倪静早已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且暗自对苏咏文有了安排,心情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抑郁,下车后她深吸了一口山上的新鲜空气,只见苏咏文刚才瞟了一眼自己的车后嘴角处又微微翘起,急忙上前主动和对方打了招呼,说道:“咏文,谢谢你。本来我也一直想约你来着,只是鱼姐答应了要替沈青青和洪家父子辩护,她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而且还准备要孩子,所以就把事情全部交给了我。”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鱼庄的招牌,又笑着说道,“听莫寒说,他曾经在这个地方请你吃过饭,想来味道一定不错。走吧,我们进去说话。”

苏咏文心里憋闷得慌:明明是我约的你好不好?怎么占主动的却是你?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面暗暗觉得奇怪,自己平时的口才并不差啊,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竟然找不到话说了?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是后来者,心里面难免有些心虚和愧疚。不,我不应该这样,因为我对莫寒的感情是真挚的,而且也是纯洁的。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心虚和愧疚呢?

然而,到了鱼庄里面后,苏咏文却觉得更加憋闷与难受。两个人刚刚坐下倪静就直接拿起了桌上的菜单,招手将服务员叫了过来吩咐道:“我们不喝酒,但是要你们这里最好的鱼和最新鲜的蔬菜。这山上的俞医生你认识的是吧?我们是他的朋友,味道就按照俞医生平日里最喜欢的做。”

这时候苏咏文实在有些忍不住了,说道:“倪律师,今天是我请客好不好?”

倪静笑道:“谁请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俩终于有了机会坐在一起。咏文,其实我对你的印象一直挺不错的,如果可能的话说不定我们俩还会成为好朋友呢。你觉得有没有这样的可能?”

苏咏文愣了一下,说道:“如果是我和莫寒先在一起的话,你还会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倪静看着她,真挚地说道:“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如果,我和莫寒先认识而且有了感情,然后又确定了恋爱关系,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而不是如果。不过我觉得这并不重要,我曾经不止一次对莫寒说过,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都有选择的自由。所以,你来找我谈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咏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咏文神情黯然。她又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她不甘心,总觉得自己各个方面都比倪静好许多,所以才要和对方争上一争。而此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错了。倪静说得对,我和她争其实毫无意义,这件事情最关键的是俞莫寒的选择。

还有,刚才倪静说,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会给俞莫寒选择的自由。如果是我的话能够做到吗?恐怕不大可能。这一刻,她似乎终于明白俞莫寒为什么最终选择倪静了:不受束缚的情感乃至未来的婚姻关系,这不正是大多数男人试图想要而不可能得到的吗?

见苏咏文一直没有回答自己,倪静继续说道:“男人其实就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他们最需要的是灵魂上的自由,把他管得越紧他就越是逆反。但大多数男人都是有责任心的,你对他越是宽松他反而会觉得自己的责任更重。咏文,今后你谈恋爱的时候千万要注意这一点才是。”

苏咏文觉得嘴里有些发苦:“是吗?”

倪静看着她,目光温暖而且充满着怜惜:“咏文,要不我们俩喝点儿酒?”

苏咏文的心情糟糕极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恨眼前的倪静了,也许已被倪静刚才的真诚所打动。不过她还是犹豫了一下:“我们的车……”

倪静道:“如果你真的想喝酒我就陪你。一会儿叫代驾就是,或者我们打车下山明天再来开车也行,那都是小事情。”

苏咏文道:“好。”

锅里面的汤在翻滚,鱼片已经熟透,倪静朝苏咏文举杯:“来,我敬你一杯。为什么呢?嗯,为了我们俩从今往后成为朋友,成为姐妹。”说到这里,她忽然就笑了起来,“要是在古代的话,我倒是不介意莫寒把你也一起娶进家门。”

苏咏文愣了一下,怒道:“他想得美!”

倪静笑道:“其实他就是这样想的,这个坏蛋俞莫寒!”随即就一饮而尽。

苏咏文也一口喝下,恨恨地道:“你说得对,俞莫寒就是个大坏蛋!”

将俞莫寒送回刑警支队后,靳向南叫上了几个刑警一起返回到距离城区五十多公里的森林豪宅别墅区。死者的爷爷将靳向南叫到了一边,用商量的语气对他说道:“孩子已经不在了,我们想撤案,就按照自杀处理吧,希望靳支队能够通融通融。”说着,就朝他递过去了一张银行卡,“一点儿小意思,请你务必笑纳。”

靳向南即刻拒绝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人命关天,岂能儿戏?!”

老人并没有收回银行卡的意思,继续说道:“那,这点儿小意思就算是我捐给你们刑警支队的吧。此外,那个女孩子今后的治疗我们也会负责到底的。孩子已经不在了,这一切都是命,我们认了。”

靳向南听出了他话中的另外一层含义,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您孙子的死另有隐情?那就更不能草草结案了。”

老人惨然一笑,说道:“人都已经死了,现在去追究究竟是谁的责任还有意义吗?我们集团公司无论在省里面还是全国都有一定影响力,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的话必定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俗话说‘树大招风’,那些个竞争对手一直在盯着我们呢,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到时候受损的可不仅仅是我们企业,股民们也会因此遭殃啊。”

靳向南道:“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向上级请示对此案保密,甚至到时候对外宣称您孙子属于自杀身亡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没有这样的权限,我的职责是搞清楚此案的真相,仅此而已。”

靳向南的话正中老人的下怀。他可是全省知名企业家,还有着省政协委员的头衔,完全可以和警方上层直接沟通,但是他最担心的是下面的具体办案人员太过较真。对此靳向南何尝又不清楚?心里面不禁腹诽:果然是老奸巨猾,此人能够有如今的成就绝非偶然。

老人微微一笑,再次将手上的银行卡朝靳向南递了过去:“那就收着吧。”

靳向南笑道:“既然您有这份支持我们警方工作的心意,那就等事后按照相关的程序去办理吧,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宣传你们企业的机会。您说是不是?”

老人只好将银行卡收了回去,叹息着说道:“我们民营企业最害怕三件事情:一是国家政策多变;二是政府不作为;三是执法机关滥用职权。靳支队做事尽职尽责,严于律己,我对集团公司未来的发展也就更有信心了。”

他这是在警告我呢。靳向南微微一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那现在就请您将真相告诉我吧。”

于是,老人这才将事情的真相讲了出来:“金楠是我孙儿的同学,长得还算漂亮。学校是不允许中学生谈恋爱的,不过他们两个人却悄悄在一起了。后来我孙儿告诉他母亲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金楠占主动,准确地讲,是金楠主动勾引了我孙儿。然而事隔不久,金楠就告诉我孙儿说她怀孕了,而且还说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孙儿吓坏了,只好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母亲。靳支队,你应该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个人的婚姻往往是不能自主的,政治或者商业联姻是一种必然,更是一种必需,这是为了让企业的根基更加稳固,未来的发展更广阔。商业,要么是弱肉强食,要么就是强强联合,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早在几年前,我们就和明氏集团商量好了两个孩子今后的婚事,只等着他们长大后订婚,然后结婚。我孙儿的母亲得知这件事情后,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是一件大事,她主动找到了金楠,提出给她一笔钱了结此事。可是金楠不同意。我孙儿的母亲将筹码从最开始的五十万一直涨到两百万,想不到金楠的态度越来越强硬,说她今后必须嫁给我孙儿,否则就要去告我孙儿强奸。我孙儿的母亲这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她一开始就拿出了五十万,这对于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讲那是多么大的**啊,而且她还连连加码,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两百万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来讲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说到这里,靳向南不禁说了一句:“对你们来讲,区区两百万也确实是一件小事情,也许你们以前一直都是采取这样的方式。是吧?”

老人知道靳向南说这句话的意思。他的家族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无论是征地还是拆迁都难免会遇到一些麻烦的事情。老人叹息了一声,说道:“也许应该怪我,我曾经不止一次对家里面的人讲,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尽量用钱解决。可是我这个儿媳却忘了这次她面对的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的方式岂不是会**起对方更大的欲望吗?其实我的这个儿媳也不是愚蠢之人,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于是只好去找了金楠的父母。但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变得越发糟糕起来。金楠的父亲是一名教师,特别在乎脸面,当他听闻此事后顿时怒不可遏,直接就将我儿媳递过去的银行卡扔在了地上。其实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就全部是我孙儿的责任,只不过认为我儿媳这样的方式对他和他女儿来讲是一种极大的羞辱。金楠母亲的想法却完全不同,她从地上捡起了那张银行卡,问那里面有多少钱,我儿媳告诉她说只有五十万,如果对方答应息事宁人,这件事情还可以商量。金楠的父亲见妻子如此,顿时气急败坏,正准备发作却被妻子一阵劈头盖脸的怒骂,说他一辈子窝囊等,接着她就向我儿媳提出了五百万的价码。我儿媳说她能够动用的钱最多也就两百万。当然,她这只不过是一种谈判的技巧。最终,双方在三百万的价格上达成了共识,而且我儿媳当天就把剩下的两百五十万打到了那张银行卡里面。”

说到这里,老人又叹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儿媳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得到了圆满解决。然而她根本就没有考虑孩子的想法。我孙儿已经是高中生,对有些事情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

“我们家与明氏集团联姻的事情孩子是知道的,而且他也见过明家的那个女孩子,心里面很是喜欢,他与金楠之间的事情只不过是没有经受住**、一时间冲动罢了。当他得知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竟然让母亲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金楠给骗了,于是就把金楠叫了出来准备和她理论一番。”

“两个人在学校后面的小山上见了面,我孙儿就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估计当时金楠刚刚在父母的安排下悄悄去做了人流手术,心情也是极度糟糕,她就骂我孙儿是垃圾,是一个做了事情不敢负责的渣男,我孙儿一气之下就过去推了她一下,想不到她所站地方的后面就是十多米高的悬崖,结果金楠就一下子掉了下去。”

“我孙儿吓坏了,急忙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了他母亲。我儿媳急匆匆跑了去。当时金楠还没有昏迷,她看着我孙儿母子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们想杀我灭口,我死了也要变成厉鬼来找你们索命!”

“我儿媳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她急忙就抱着金楠去了医院。金楠的情况非常糟糕,医生告诉我儿媳说病人的脑干有出血点,不能做手术,随时都可能死亡。我儿媳只好再次来到金楠的家里,想不到金楠的母亲不依不饶,竟然提出了两千万的赔偿价码。”

“我儿媳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包括我和她丈夫,因为她害怕自己儿子在家族的眼里是一个蠢货,更担心被明氏家族知道了此事影响到孩子的未来。后来,经过我儿媳再三与对方进行谈判,最终给了他们五百万并承诺负责金楠所有的治疗费用才再一次了结了此事。可是我孙儿从那天晚上就开始发烧、做噩梦,一直到……”

老人没有再说下去,用长长的带着悲怆的叹息声结束了他的讲述。

靳向南问道:“这一切你们一点儿都不知道?”

老人苦笑着摇头:“我和孩子的父亲平时都很忙,家里的事情都是儿媳在照料。我另外那个儿子的家里也是一样。说起来我们和那些平常的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在失去了某些东西后才发现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一切都已经晚了啊。”

靳向南经手过许多案件,但他发现眼前的这一起更令人深思。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俞莫寒先前那若有所思的一笑,心想难道他早就分析到了这样的结果?难道他对人性的恶早已到了洞若观火的地步?

回到家后俞莫寒即刻打开了电脑查看电子邮件,他很好奇:能够将龚放都难住的究竟是一起什么样的案件呢?

果然是一起凶杀案,而且案情从一开始就让人感到有些离奇……

村民在一个废弃的粪池里面发现了一具**的尸体,而且尸体已经高度腐烂。

经过法医鉴定,死者是被人用钝器重力打击头骨致死的,面骨被打得粉碎,由于身体高度腐败,已经无法从面部去识别受害者的身份。

法医通过尸体的有关数据,基本上确定死者的身高为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体重九十余公斤,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死亡时间是在三个月到一年之间。

案发的这个粪池在当地算是比较偏僻的位置,离村民们住的地方有数公里远,隐藏在农田旁边杂草丛中,除了之前在这农田上干过活的村民偶尔会想起来,基本上没有人知道。而且距离案发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就算当时凶手不小心留下了血迹或是脚印什么的线索,也早就被雨水给冲刷得一干二净。

值得庆幸的是,现场的调查并不是一无所获,侦查员在粪池底下发现了一把斧子。

法医将斧子带回去进行检验,却没有从斧头上发现任何的指纹和血迹。不过法医注意到,这把斧子的材质虽然寻常,样式却不一般,在斧头和木头把之间有两片加固用的金属片。

一般家庭是用不到这种斧子的,所以说凶手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特意买来行凶的。

警察便准备从斧子入手,他们调查了附近所有的五金店,发现仅有一家是卖这种加固型斧子的。

老板一共进了数十把,到警察上门调查时,斧子已经基本上都卖了出去,而且具体卖给了谁老板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进这批斧头的时间是在一年前。

这时候有一位村民前来反映,他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发现案发的粪池旁有暗红的血迹。

由此警方可以推断,案发时间应该就在去年年底与今年年初之间。

大概确定了案发时间后,为确定死者身份,警方便开始从案发现场周边的村子查找这段时间失踪的村民。

经过上百名警察数天的查找,发现一共有二十名失踪人员,然而这些失踪人员的DNA都与死者不相符。

更蹊跷的是,不仅这一批失踪人员里没有他,整个县、省乃至全国的失踪人员里都没有这个人。

线索就此断了。

邮件里面的内容也到此结束了。俞莫寒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龚放最拿手的可是微表情观察,以此来分辨犯罪嫌疑人是否在撒谎。而在这起案件中他还没有面对犯罪嫌疑人,案情的描述就戛然而止了……他这是在考我?

拿起手机给龚放拨了过去,却发现对方正处于关机状态。精神或者心理不正常的病人随时都可能出现突发的情况,俞莫寒知道,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龚放都有二十四小时开手机的职业习惯,除非迫不得已。难道他真的赶过来了?

再一次拨打。确实是关机而不是不在服务区,俞莫寒马上在网上查看了一下从深圳或者广州到本地的航班,发现果然有一个从深圳过来的航班是在一个小时前起飞的。这家伙!俞莫寒即刻给小冯拨打了个电话:“方便开车和我一起去机场接个人吗?”

本来他是想给倪静打电话的,但想到此时她很可能正和苏咏文在一起,也就只好作罢,而且现在的他心里面还充满着忐忑。

小冯当然不会拒绝,不多一会儿就驾驶着一辆警车来到了俞莫寒父母家的楼下。结果出门不多久就遇上了堵车,因为前面不远处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小冯打开警笛后才得以快速通过。俞莫寒感到有些不安:“这样做不大好吧?”

小冯道:“接了你的电话后我请示了靳支队,他说龚博士可是我们警方的朋友,让我好好接待呢。”

“看来上次我去广州的事情早已被靳向南查了个透,他从中了解到龚放的情况也就并不奇怪了。”对此俞莫寒并不感到生气,反而暗暗惊叹于靳向南缜密的思维以及快速反应能力。

刚刚上机场高速,俞莫寒就接到了靳向南打来的电话:“俞医生,你那朋友到了先安排一下夜宵吧,时间和地方确定后再告诉我。对了,千万别去那家小酒馆,那可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俞莫寒问道:“你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情况搞清楚了吗?”

靳向南就将死者爷爷所讲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问道:“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俞莫寒沉吟着回答道:“我觉得事情的真相大致就应该是这样,不过在细节上他主要还是更加偏向于他孙子和儿媳这一边,比如,死者和金楠发生关系究竟是女方主动还是被强奸?此外,当时死者究竟是一气之下推了金楠一把呢,还是故意将金楠带到那个地方行凶?还有就是他儿媳与金楠父母的谈判细节,从两千万到五百万,这里面双方的较量估计不可能那么简单。当然,我只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在分析此案的案发过程,不过悲剧已经酿成,继续去追寻其中的细节似乎已经没必要了。”

靳向南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如果事情的真相完全如死者爷爷所讲述的那样,那么受害者就应该是死者才是,由此他们完全可以控告对方敲诈勒索,但是他们并没有那样的想法,由此可见,这起案件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完全明了。俞莫寒继续说道:“如今金楠的治疗需要一大笔费用,长此以往,其治疗费用很可能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你继续去调查案件的真相,结果有可能意味着无力治疗而造成金楠的死亡。靳支队,难得糊涂一回吧,毕竟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刻,靳向南忽然想起那位老人试图送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心里面更加相信了俞莫寒的分析与判断,不过他也就只能叹息着选择作罢。情与法,这二者本来就是他时常要面对却又不得不去做艰难选择的问题,而这一次俞莫寒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所以他也就没必要再去自寻烦恼。

龚放从出机口出来,看到俞莫寒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幸好你及时看了我发给你的邮件,不然我就只能自己打车去找你了。”不过当俞莫寒将小冯介绍给他的时候,他却客气地道了一声“谢谢”,说道,“辛苦你了。”

小冯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心里面也很温暖,心想搞心理学的人果然与众不同,这种独有的个人魅力绝非其他人能够拥有。

俞莫寒的心思却在邮件中的那起案子上面,直接就问道:“你那案子好像并没有讲完,你是想考考我?”

龚放点头道:“案子的情况确实没有讲完,不过我并不是想考你。我对你的能力可是十分清楚的,怎么可能干那种无聊的事情?”

俞莫寒顿时明白了:“也就是说,案子调查到后面就没有了方向,于是你就想看看我的思路是不是和你一样?如果我的思路和你是一样的,那就说明你前面的方向并没有错。是不是这样?”

龚放笑道:“正是如此。”

俞莫寒沉吟着说道:“如果是我在调查这起案子,接下来或许会去调查那二十个失踪人员失踪的具体时间,如果某个人的失踪时间和死者的死亡时间比较接近,那么这个人就是我接下来的调查对象。”

龚放很高兴地道:“英雄所见略同,当时我就是这样思考的。结果想不到还真的就找到了这么一个人,此人名叫祝童,在当地开了一家养猪场,离异单身,还欠了银行一百多万的贷款。不过祝童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体形瘦小,所以他不可能是死者。而他这样的体形想要背负死者的尸体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弃尸似乎也不大可能。”

“还好,接下来警方在调查祝童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怪事:在祝童失踪前,他曾把自己刚买不到半年几乎全新的汽车拉去修理厂进行整车喷漆。而祝童失踪之后这辆车就一直停在修理厂。试想,一个欠了一百多万的人,还要拿着新车去做整车喷漆,警方对此产生了怀疑。”

“于是,法医和痕检技术人员赶到了修理厂,在极尽仔细的搜寻后,在后备箱里的备胎下面发现了一片小树叶,而小树叶上有一处类似油漆的印记,警方怀疑这有可能是血迹。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经过反复的尝试,总算将血液里的DNA提取成功,并确认是死者的血液,也就是说失踪的祝童曾经拉过死者。”

“警方调出了祝童的通话记录,发现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他曾与两个外地号码联系比较密切,这两个外地号码的持有者,一个叫苏大林,另一个叫颜顺德,而苏大林的电话在一月二十号之后就关机了。”

“苏大林的身高一米八二,颜顺德一米七三。警方赶去了苏大林的家中进行了DNA比对,之后终于揭开了死者的身份。死者就是苏大林。”

这时候驾车的小冯忽然问了一句:“难道是祝童和颜顺德合谋杀害了苏大林?”

龚放惊讶地看向他,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小冯道:“祝童那段时间与苏大林和颜顺德联系密切,说不定就是为了谋划此事。一方面是将苏大林诓骗过去,同时与颜顺德合谋杀害苏大林。”

俞莫寒却道:“不需要猜测,找到祝童或者颜顺德之后,案情也就明了了。不过事情很显然并非这么简单,否则这个案子也就难不倒龚放了。”

龚放说道:“这起案件的关键并不在这里。警方很快就找到了颜顺德,审讯此人的时候我也在场。他说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苏大林,不过与祝童却有生意上的来往。当时我就发现他在说谎,于是就告诉他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他杀害苏大林的充分证据,因为警方在粪池旁边找到了一个烟头,而烟头上就有他的DNA。这当然不是真的,不过颜顺德一下子就崩溃了,终于承认了自己杀害苏大林的犯罪事实。”

小冯问道:“原来他不是与祝童一同作案?”

龚放道:“准确地讲,应该是合谋。颜顺德是外地人,在广东做点儿小生意,此人好赌博,先后一共输给了祝童十多万块钱。有一天祝童找到了他,希望他能够帮他杀了苏大林,事情办好后不但就此免去他的赌债而且还另外再给他十万块。颜顺德问他为什么要苏大林死,祝童说苏大林从他那里拉走了上百头猪后一直赖着不给钱,而且几年前还把他老婆给睡了。颜顺德也觉得这样的人该死,于是就去买了一把斧头杀害了苏大林,随后半夜他就和祝童一起将苏大林的尸体抬到了村外的粪池扔了,连同那把斧头一起,随后颜顺德就拿着祝童给他的那笔钱回到了外地的家里。我看得出来,这一次颜顺德说的是真话,可问题的关键是,一直到现在为止警方都没有寻找到祝童的下落。自从此人失踪后就再也没有了通话记录,也没有出境记录,而且从未使用过银行账户,甚至连身份证都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这个人就好像一下子从人世间消失了一样,警方也因此不能对这起案件结案。”

俞莫寒沉默了片刻,问道:“警方调查过没有,苏大林究竟欠不欠祝童的钱、究竟睡没睡过他老婆?”

龚放回答道:“当然调查过,苏大林是祝童那家养猪场猪饲料的供货商,不过警方发现欠钱的一方却是祝童,至于苏大林是否睡过他老婆的事情就无从得知了。据村民反映,几年前祝童就莫名其妙地与妻子离婚了,后来他妻子带着孩子不知去向。”

俞莫寒皱眉道:“一个人不可能就这样无缘无故消失掉,他是在谋划杀人后才忽然消失的,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去办理另外一个身份的身份证,更何况他有能力付给颜顺德那么大一笔钱,不可能从此之后不再花钱,不再使用身份证,除非他已经死了。”

龚放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么杀害他的凶手究竟是谁呢?对方的作案动机又究竟是什么呢?”

俞莫寒没有回答他的这两个问题,而是问道:“警方后来找到祝童的前妻没有?”

龚放回答道:“正在寻找。据我分析,由于祝童的前妻学历比较低,很可能是在城市里面做钟点工,而且极有可能是与某个男人同居,平时很少使用到身份证,再加上她的孩子还没有到入学的年龄,又很可能因为离婚而改了孩子的名字,所以警方才一直没有寻找到她的下落。”

俞莫寒忽然问道:“那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龚放一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人离婚的过错方不一定是祝童的前妻?”

俞莫寒道:“听说有些广东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而且大多数人还特别迷信,如果那个孩子是男孩的话,那么这两个人的过错方就很可能是祝童,而不是他的妻子。”

龚放思索了一小会儿,摇头道:“苏大林离婚多年,目前也是单身,他有一个女儿在外地上大学……更何况苏大林确实是被祝童和颜顺德合谋杀害的。所以,即使祝童已经死亡,那也应该与颜顺德没有任何的关系。”

俞莫寒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说道:“关于祝童告诉颜顺德他要杀死苏大林的两个理由,你怎么看?”

龚放喃喃地道:“欠钱,老婆被人睡了……你的意思是说,这其实只不过是他潜意识里面的东西?”

俞莫寒道:“一般情况下,人们编造理由的过程中多多少少都存在着某些潜意识中的东西。也许当时祝童只不过是随意编造了他要杀害苏大林的理由,但其中的关键词恰恰就是他潜意识里面真实存在着的焦虑与担忧。”

龚放问道:“或许是他睡了别人的老婆?也可能是真的有人欠了他的钱?”

俞莫寒摇头道:“不,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就是,他不但欠了另外某个人的钱,而且还去睡了人家的老婆,于是对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而祝童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潜意识里面才一直在担忧并害怕着。”

龚放皱眉道:“可是苏大林的死……”

俞莫寒忽然大声道:“也许苏大林的死与祝童的遇害根本就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起单独的事件而已,你想想,难道没有这样的可能吗?此外,在这起案件中已经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却恰恰被你们忽略了。”

龚放也忽然大声道:“祝童也喜欢赌博!”

俞莫寒淡淡一笑:“正是!查一下他的那些赌友,也许杀害祝童的凶手就在其中。”

龚放急忙拿出电话拨打,神情和语气都非常激动。刚才小冯一直在静静听着,却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不了他们那种跳跃性的思维模式,不过此时的他也已经豁然开朗,不禁暗暗惊叹于这两个人天马行空般超乎寻常的想象力。

龚放打完电话,叹息着说道:“如果不是时间已经太晚了,我现在就想马上赶回去。”

俞莫寒知道他是为了高格非的案子而来,目的是想帮自己。至于刚才的那个案子,只不过是他一时之间进入了惯性思维模式罢了,以他的能力来讲,随时都可能想清楚那个关键点的。俞莫寒道:“龚放,谢谢你。”

龚放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对你手上的这个案子很感兴趣。”

俞莫寒大笑:“那你就在这边多待几天吧。”

接下来俞莫寒就将最近几天来关于高格非案的调查情况大致讲了一下,龚放听后叹息着说道:“虽然说排除得越多就距离真相越近,但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却很容易让人丧失信心,而且还会因此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

俞莫寒点头道:“是啊,最近我总是反复推演自己以前所得出的结论,而且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龚放问道:“高格非今天晚上就回来了?你准备明天去拜访他?”

俞莫寒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家伙的特殊技能,眼前一亮,说道:“有你在,我以前的推论就很容易得到印证了,因为即使是他撒谎也瞒不过你的眼睛。”

龚放笑着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这时候他的目光再一次移到小冯身上,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低声问俞莫寒道:“好像你一贯都不是很张扬的人啊,怎么这次叫上警察开着警车来接我?”

俞莫寒急忙解释道:“我也是没办法,临时起意……”随即就将苏咏文邀约倪静一起去吃饭的事情对他讲了,苦笑着说道,“一直到现在我的心里面还在忐忑着呢。”

龚放不禁笑了起来,说道:“想不到我们俞莫寒同学如此有魅力……由此看来,那位女记者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莫寒,你有些过分了啊,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

俞莫寒急忙再次解释:“我和她真的没有你以为的那种关系,而且这也是……唉!我已经解释不清楚了。这样吧,一会儿我自罚三杯向你赔罪,这样总可以了吧?”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倪静打来的,听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俞莫寒,你这个浑蛋!”紧接着又传来了苏咏文同样大舌头般的声音:“俞莫寒,你这个浑蛋!”

俞莫寒目瞪口呆,急忙问道:“你们都喝醉了?开车了没有?”

苏咏文说:“不要你管!”紧接着又是倪静的声音:“对,不要你管!”

俞莫寒无奈地对小冯说道:“我们直接上山去吧,麻烦你告诉靳支队一声,我们改天再找时间喝酒。”

龚放在旁边大笑:“有趣,有趣!”

小冯将俞莫寒和龚放送到山上后就立即返回去接靳向南。靳向南为人比较豪气,听说俞莫寒的同学来了,他岂有不亲自前来相陪的道理?

俞莫寒和龚放进入鱼庄的时候倪静和苏咏文正兴高采烈地碰杯,俞莫寒低声问服务员:“她们喝了多少了?”

服务员朝他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二瓶刚刚开始。”

俞莫寒这才暗暗放下心来,急忙过去对她们说道:“别喝了,再喝就要去医院洗胃了。”

倪静转身一下子就见到了俞莫寒旁边站着的那个人,惊喜地道:“龚放?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一刻,龚放的目光正直直地看着苏咏文,对倪静的问话恍若未闻。俞莫寒暗暗诧异,却不想让他失态,急忙轻轻拉了他一下,低声道:“倪静问你呢。”

龚放这才急忙道:“哦,刚刚到。”

倪静的心里却是暗暗高兴,急忙去招呼他:“这里的鱼味道不错,你们也坐下来喝点?”待大家都坐下后,倪静即刻吩咐服务员重新上酒上菜,随后就将龚放介绍给了苏咏文,“他是莫寒留德时候的同学,非常厉害的一位心理学家。”

此时苏咏文虽然已经半醉,但还是注意到了刚才龚放痴痴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里面早已鄙夷与不高兴,撇嘴道:“我也是心理学家,也很厉害。”

倪静喝多了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她问道:“是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俞莫寒朝龚放苦笑了一下,意思是说你知道了吧?挺厉害的。嘴里却问道:“我们喝点儿什么?”

龚放当然不会在意苏咏文刚才的话,同时也对她脸上的鄙夷视而不见。漂亮的女人总是有些自傲的,更何况她已经有了几分酒意。抑或是,她极有可能是将对俞莫寒的不满借着酒意发泄到了我身上。他说道:“随便喝点儿啤酒吧。”

没想到这时候苏咏文却又接过了话去,鄙夷地道:“要喝就喝白酒,还心理学家呢,喝酒还不如我们女人。”

这是什么逻辑?忽然想到不讲道理的女人从来都不管什么逻辑,于是他微微一笑,说道:“行,那就喝白酒吧。”

可是苏咏文却不依不饶:“你们来晚了,得先罚三杯。”

苏咏文冷哼了一声不说话。龚放却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苏记者说得也很对啊。莫寒,那我们俩就先喝三杯如何?”

俞莫寒朝他举杯:“来,我敬你,今后可要经常过来玩啊。”

龚放笑道:“一定,一定,一定。”他见大家都愣了一下,笑着解释道,“一个‘一定’一杯,正好三杯。”

俞莫寒和倪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苏咏文却撇嘴说道:“好低级的笑话。”

倪静急忙再次制止她:“咏文!”

龚放却依然不在意的样子,说道:“没事,苏记者看我不顺眼,说明我这个心理师还很不合格,不能给人以良好的第一印象,今后我一定更加努力,一直到让苏记者看得顺眼为止。”

倪静“扑哧”一笑,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是好脾气,实在是太难得了。”

苏咏文也惊讶地看了龚放一眼,不过随即就沉默着不再说话。

不多一会儿靳向南来了,一阵寒暄过后这顿夜宵就一直吃到了午夜过后。靳向南已经在省公安厅的酒店里面给龚放开好了房间,又叫来了山上派出所的几个民警替倪静和苏咏文将车开下了山。

俞莫寒和倪静一直将龚放送到房间门口之后才转身离去。倪静对俞莫寒说道:“我觉得他们两个人有戏。”

俞莫寒点头:“我也觉得。”

倪静轻轻拍打了一下俞莫寒的胳膊:“你怎么不配合我说话呢?”

俞莫寒愣道:“你要我怎么配合?”

倪静笑道:“你应该问我,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俩有戏呢?”

俞莫寒笑得不住咳嗽,道:“好吧,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呢?”

倪静强忍住笑说道:“因为电影、电视上面都是这样演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初次见面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最后的结局都是两个人终于好上了。”

俞莫寒大笑。

倪静却反过来问俞莫寒道:“从心理学的角度如何解释这样的现象?”

俞莫寒回答道:“因为女方这样的态度最容易激发起男性的征服欲。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龚放明天就会直接跑去找苏咏文。”

倪静看着他:“你确信?”

俞莫寒笑了笑:“要不我们打个赌?”

倪静问道:“赌什么?”

俞莫寒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如果你输了,你就和我……”

倪静的心跳忽然加速,脸一下子就红了,轻嗔道:“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