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盗窃案

乔文燮起床时夏书笔还宿醉未醒,估计他平时也没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当乔文燮与翠翠父亲回到村里时夏书笔才刚刚起床。两人在翠翠家吃完早餐后就出发去往黄坡,想不到刚刚走出村子不远就发现翠翠一直在后面跟着,乔文燮道:“翠翠,你不用来送我们的,回去吧。”

翠翠满脸的依依不舍,说:“你们还会来吗?”

乔文燮还没来得及回答,夏书笔就先开口了:“我肯定还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到你们这里来长住一段时间。”

翠翠看向乔文燮:“那你呢?”

乔文燮笑道:“我就在这一带工作,有空时就会来的。对了,如果你喜欢什么东西的话,到时候我给你带来。”

翠翠一下子就高兴了:“你经常来就行,我不要啥东西。”说完后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夏书笔笑着对乔文燮说:“这个妹子喜欢上你了。”

乔文燮的脸有些红:“怎么可能呢,才刚刚见面呢,我想她是长期待在这大山里面很少见到外人的缘故。”

夏书笔点头:“这倒也是。到时候我给她父亲说说,最好是送她去念书,也可以见见世面。”

乔文燮问道:“夏同志,您真的还要到这地方来呀?”

夏书笔道:“我觉得这个地方还有不少值得挖掘的东西,这次我和你一起走走,回到县城后先去请教你们说的那位郭先生一些问题,然后再回到这里来住上一段时间。”

乔文燮不解地问道:“夏同志,你到这里来采风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想学会这里的山歌?这好像并不难吧?”

夏书笔道:“我们采风的目的就是为了从这里的民间及传统文化中吸取营养,然后创作出符合这个时代价值观的文艺作品。真正的艺术不是闭门造车,而应该是来源于人民,然后服务于人民。”

乔文燮的内心被他的话震撼了,他钦佩地说:“您真了不起。”

夏书笔摇头道:“真正了不起的是我们的祖先,是他们创造了丰富灿烂的民族文化。还有那些为了人民而牺牲的英雄们,他们的精神应该被我们的子子孙孙永远铭记。而我们文艺工作者所起到的只不过是记录以及传承的作用。”

乔文燮更是对他肃然起敬,同时也不禁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今后我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从巨熊村到黄坡必须要往回折一段路,然后再一直朝上,同时还要穿过大约十多公里的原始森林。不过这一段原始森林因为常年有人行走,虽然道路狭窄,但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么荆棘难行。

原始森林中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即使是在大白天光线也不是太好,行走在里面会极其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还有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刚刚进入这里不久,乔文燮就将斜挎在后背的枪换成了肩挎式。夏书笔是一个非常具有艺术特质的人,当森林中时不时开始出现松鼠、锦鸡等小动物时,他很快就可以忘了内心的恐惧,开始欢呼,然后去追逐,甚至独自一人离开狭小的路径进入森林里面。乔文燮毕竟年轻,情绪很快就被他所感染,不过却并没有完全忘记自己的职责,对他道:“夏同志,别进这森林太远,会迷路的。”

夏书笔转身看着他,满脸的懊恼:“要是我这次能够带上照相机就好了。”

乔文燮感觉到了夏书笔无奈惋惜的情绪。其实他也是非常喜欢摄影的,然而县公安局里就只有两台照相机,而且其中一台还在前不久的爆破案中被损毁,剩下的一台如今由侦查科专管专用。前段时间在县公安局培训期间乔文燮倒是学过一些摄影、驾驶等方面的知识,只不过最终都停留在了理论的部分,所以他也觉得有些遗憾:如果夏书笔这次真的带上相机就好了,我也就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学习学习。

正遗憾间,乔文燮忽然眼前一亮,紧接着就朝不远处跑去,到了那里后,他转身对夏书笔说:“我们中午可以不用吃干粮了。”

夏书笔好奇地跑了过去,只见乔文燮正用力地蹬着一棵大树,便问:“这是什么树?这么粗大、这么笔直?”

乔文燮道:“油松,是一种产松子的松树。这树太大了,我蹬不动,得去找些石头来往上扔,看能不能砸几颗松球下来。”

他的这个办法果然管用,不多一会儿,两个人就一人拿着一个松球开始剥里面的松子吃。新鲜的松子油脂更加丰富,而且有着一种天然的香味。夏书笔一边吃一边赞叹:“想不到这原始森林里面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乔文燮道:“这山上的好东西可是多了去了,这一带主要产天麻、黄连以及其他珍贵的中药材,还有各种野果,野生动物也很多,即使是在饥荒年月这山里面的人也不会饿着。”

他们穿过那一片原始森林后又继续上行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黄坡区政府所在地。这一路步行而来虽然艰辛疲惫,但其中的乐趣也不少。夏书笔知道,如果不是这次的采风,他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到这样的地方,就如同这大山里面的大多数人很难去往外面的世界一样。

秦善席是本地人,他以前也是一名军人,在战斗中多次负伤,解放后就退伍回到家乡任派出所所长。作为曾经的战斗英雄,他根本就没把眼前这个刚满十八岁的特派员放在眼里,不过夏书笔可是从部队来的人,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感才使得他对乔文燮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几分。秦善席先是热情地去和夏书笔握了手,连声说“稀客、稀客”,又马上吩咐下面的人赶快去准备晚餐,结果轮到乔文燮时也就是随意地说了一句:“小乔辛苦了,坐吧。”待两人都坐下之后他却又好像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旁边的一位警员说:“正好关坝村发生了一起案子,小宋,你现在就带着小乔去处理一下。”

这时候夏书笔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了,说:“秦所长,小乔这才刚刚到,更何况处理这样的事情好像不应该是他的职责吧?”

秦善席笑着说:“小乔是县公安局派来协助我们工作的人,让他借此机会去熟悉一下工作不是正好吗?夏同志,我曾经也是部队里面的人呢,你难得来我们这里一次,今天晚上我一定要陪着你好好喝几杯。”

这一路上乔文燮对夏书笔多有照顾,更何况夏书笔本来就是一个比较简单的人,这时候他的倔脾气一下子就发作了:“我是到这里来采风的,对案子的事情也很感兴趣,那我就和小乔一起去吧。”

秦善席有些尴尬,只好说:“那这样吧,案子的事情明天再说,你们二位先休息休息,吃饭时我让人来叫你们。”

能够被郭怀礼看上,乔文燮当然不可能是个愚笨之人,他此时已经明白了秦善席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愿意被人低看,笑了笑说:“老百姓的事情更重要,我还是先去一趟吧。夏同志,这一路上您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夏书笔实在是担心乔文燮太过年轻处理不好下面的事情,心想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帮帮他才是,于是摇头说:“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定这个案子很有趣呢。”

其实这个案子并不有趣,反而有些麻烦,秦善席也是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才试图把这个难题推给乔文燮,可谓是一举多得。可是此时的情况反倒让秦善席有些骑虎难下了,他只好打哈哈:“那行,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等处理完了这个案子再回来喝酒。”

乔文燮曾经听郭先生讲过,无论是共同抵御外敌还是扩展生存空间,以血脉为基础聚居在一起是恶劣生存环境之下的最佳选择,因为有着共同的祖先,村民们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做到同仇敌忾,并产生强大的凝聚力。关坝村的村民当然大多数姓关,在这一带算得上是个古老的家族。

其实这起案子说起来并不算大,其起因是迁坟。前来派出所报案的是关氏家族如今的长房长子关之爻,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关坝村连续病死了好几个人,而且死者大多是老人和孩子,郎中看了后认为他们都是死于非常严重的肝病。前一天村里面来了个道士,他对关之爻说这一切的根源在于关家某座祖坟的风水出了问题,随后那个道士到村后关家的墓地去看了看,指着其中的一个坟墓说:“有巨蛇侵入其中,骚扰到了你们这位先祖的魂灵,老先生责怪你们这些后辈没有守护好他的仙居,这才出手稍加惩戒。”

这座坟里面埋葬的是关家曾祖辈的一位老人。关家的人急忙清理了坟茔的四周,果然在坟尾处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蛇洞,顿时就完全相信了道士的话,又忽然想起道士说这才仅仅是稍加惩戒,顿时都慌了。关之爻急忙问道士该当如何,道士说:“作法。迁坟!”

打开坟墓后果然看到一条通体乌黑发亮的巨蛇猛然间窜了出来,众人大吃一惊,但毕竟早有准备,一阵乱棒齐下,巨蛇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烂肉。接下来人们又发现坟墓里面的棺材已经被巨蛇洞穿,很显然,那条巨蛇是将这棺材当成了它的家。棺材里面的那位关家曾祖早已变成了白骨,除此之外还有几样看上去价值不菲的陪葬品,想来那些东西都是死者生前喜爱之物。

接下来一切的程序都按照道士的吩咐在进行:经过一番作法后,尸骨和陪葬品都被取了出来一起装入一个陶瓷罐里,紧接着道士重新选择了一处坟地,并告诉关家的人说,三日后他将再次前来作法并重新布置下葬,随后就带着关家给予的一大笔钱财离开了。

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那个陶瓷罐一直都被供奉在关家祠堂,每天都有人轮流值守。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就在今天早上,那位道士再次来到了关坝村,当他作完了法正准备将陶瓷罐入葬时,关之爻却忽然决定要检查一下里面的陪葬品是否有缺失,虽然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但他还是坚持要那样做,结果却没想到,陶瓷罐里面的陪葬品竟然全部不见了。

关坝村的人大惊,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争吵与怀疑,而那个道士也因此一怒而去。事情一直闹到今天下午,关家的人才终于决定向派出所报案。随后秦善席带着人去看了现场,刚刚回来不一会儿夏、乔二人就到了。

在去往关坝村的路上,秦善席大致讲述了整个案子的经过与基本情况。夏书笔觉得这起案子很是离奇,问道:“会不会是那个道士搞的鬼?”

秦善席摇头道:“我问过前来报案的那几个人这个问题,他们告诉我说,那个道士自始至终都没有去触碰过死者的骨殖和陪葬品,也没有与那个陶瓷罐有过任何的接触。”

乔文燮点头道:“想来也是,不然的话关坝村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让那个道士离开?那么,当时关之爻为什么忽然想起要检查陶瓷罐里面的陪葬品是否有缺失呢?”

秦善席回答道:“据关之爻本人讲,在最近三天的时间里,有好几个关家的人去找过他,他们觉得不应该将那些东西再次埋进土里,所以他才在那个时候忽然感到有些担心,这才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夏书笔道:“如此说来,那几个向他建议的人都值得怀疑。”

秦善席点头:“还有那些轮流值守的人也应该是我们怀疑的对象。可是关家的人已经搜查了村里的每家每户,还几乎将村里村外的每一个地方都翻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那些陪葬品的踪影,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只能是怀疑,无凭无据的我们怎么去抓人?”

这时候乔文燮忽然说了一句:“我觉得很可能是内外沟通作案。”

秦善席不以为然:“为什么这么说?”

乔文燮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秦所长,一会儿希望您向那些嫌疑人这样介绍夏同志……”

秦善席满脸的疑惑:“这样真的就可以破案?”

乔文燮笑了笑,说:“试一试总是可以的嘛。您说呢?”然后他走到夏书笔身旁,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关坝村距离黄坡区政府所在地不到十里远,处于群山环抱之中,里面有大片的农田和山地,而且地势相对比较平坦,是这大山里面难得的膏腴之地。秦善席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村里面的关之爻家,在乔文燮的要求下,关之爻带着他们再次去看了一遍现场,其间乔文燮询问了关之爻一些问题,又低声吩咐了他几句。关之爻匆匆去了。

随后,一行人就去往位于关坝村正中位置的关家祠堂,这时候关之爻已经等在那里了。乔文燮对他说:“现在,麻烦你把所有接触过以及有可能接触到那个陶瓷罐的人,都叫到这里来吧。”

关家的人已经因为陪葬品失踪的事情争吵了大半天,所有的嫌疑人也都因此早就被人一一列举了出来。很快,二十多人就站在了祠堂里那一排排关家先人牌位的下方。乔文燮低声对秦善席说:“秦所长,开始吧。”

秦善席虽然心存疑虑,不过还是觉得应该尝试一下乔文燮提出的方案,万一真能找到那个盗窃陪葬品的人呢?他走到那些嫌疑人面前,大声说:“我知道,偷东西的人就在你们当中,如果现在这个人能当着你们祖先的面站出来主动投案的话,我们可以考虑从轻处理。”

当然不会有人主动站出来。秦善席叹息了一声,又道:“那好吧,接下来我们就用科学的手段把这个人找出来。”他随即去将夏书笔请到身旁,“这位是从重庆来的破案专家,曾经破获过很多的大案子,无论是杀人犯还是盗窃犯,只要是到了他面前就会露出原形,一个都跑不掉!夏同志,你这就开始吧。”

夏书笔扶了扶眼镜,说:“我首先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杀人犯和盗窃犯总是会在我面前露出原形呢?其中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无论是杀人还是盗窃,罪犯都会在死者的尸体或者被盗窃物件的周围留下一些气味。于是我就发明了一种药水,只要作案的人接触到这种药水就会冒出白烟。”他转身指了指那个放在旁边桌上的陶瓷罐,“为了尊重逝者,我们已经将里面的骨殖都取出来了,但只要是你们当中某个人的手曾经伸进过这个陶瓷罐里,那就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气味在里面。接下来,我要求你们每一个人依次将手伸进去,而且要触摸到陶瓷罐的底部,因为那个地方涂有我发明的那种药水,这也是你们证明自己清白的最后机会。”

他的话刚刚说完,关之爻即刻说:“那就从我第一个开始吧。”随即他走到那个陶瓷罐前面,将一只手伸了进去……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很快就有一股青烟从瓶口处袅袅飘出。关之爻也是大吃了一惊,大声道:“各位列祖列宗在上,我真的没有偷曾祖的东西啊!”

这时候乔文燮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些骨殖和陪葬品是不是你装进这个罐子里去的?”

关之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道:“是啊。而且也是我刚才从这里面将曾祖的骨殖取出来的。”

乔文燮点了点头:“那就对了。”又夸赞了夏书笔一句:“夏专家,你发明的这种药水可真是了不起啊。”

夏书笔自得地道:“那是当然,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任何一次失误。”他将目光看向众人,“接下来从第一排左边的第一个人开始,一个一个来,摸完后就站回到你们原来的位置。”

夏书笔就在那个陶瓷罐旁边看着,二十多个人依次按照要求进行,然而奇怪的是,当所有人的手都伸进去摸过之后,也没有出现过冒烟的情况。那些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乔文燮走到秦善席和夏书笔旁边,看着众人:“大家安静一下,现在请你们将两只手都伸出来。”

大家将手伸出来,发现自己刚刚伸进陶瓷罐里面那只手的指尖竟然被染上了一些黑色的粉末。刚才不是说陶瓷罐底部涂的是无色无味的药水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众人正疑惑间,忽然就听到乔文燮指着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大声道:“偷东西的人就是你!”

关之爻听到乔文燮这么说,快步走到那个人面前,只见他的指尖都是干干净净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怒道:“九叔,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关之爻的九叔终于从震惊与慌乱中清醒过来,急忙申辩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乔文燮道:“除了你之外其他所有人的手指上都染上黑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他们心里面没有鬼,同时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才完全按照夏同志的要求都去摸了陶瓷罐的底部。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因为东西就是你偷的,所以你心虚、害怕,于是就没敢将手指伸到陶瓷罐的底部。你以为自己的手在那里面别人看不到,却不知这恰恰因此而暴露了你自己。”

关之爻早已知道了乔文燮的计策,因为他也是这个计策的实施者之一,无论是陶瓷罐底部的锅底灰还是他伸进罐子里时手心暗藏的烟头,都是乔文燮吩咐他去准备的。烟头本身是燃着的,当他手伸进陶瓷罐时轻轻捻一下就会燃烧得更旺,烟瞬间飘出罐口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位九叔的脸色瞬间变成了蜡黄,双腿一软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秦善席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特派员竟然如此厉害,再不敢对他有丝毫的轻视,他朝着关之爻的九叔大声吼道:“东西呢?你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人的嘴唇像他的身体一样哆嗦着:“我,我……东西不在我这里。”

乔文燮看着他:“我知道东西不在你这里,拿走东西的就是那个道士吧?告诉我,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村里面的人最近连续生病死亡又是怎么回事?那个道士住在什么地方?”

情况很快就搞清楚了。关之爻的九叔名叫关同顺,去年春节前夕在去往黄坡镇赶场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名叫李度的道士,李度自称是道教祖师老子的后人,还在关同顺面前展示了名为“乾坤挪移”的法术。关同顺见他两手空空竟然能够变出鸡蛋、核桃甚至银元来,顿时以为遇到了仙人。道士见状就对他说:“吾乃天上星宿下凡,前来拯救天下苍生,凡入我教者不但可以消灾避祸,福荫后人,甚至修行到了一定程度后还可以长生不死,最终飞升成仙。”

就在关同顺似信非信、犹豫不定时,那个叫李度的道士猛然间伸出食指朝他额前点去,呵斥道:“孽徒!你上一世为我座下仙童,趁我去往太白金星处时私自下凡,此时还不醒悟?!”

关同顺顿觉额头处传来一阵灼痛,定睛一看,只见道士食指上竟然闪烁着一道火苗,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口里直叫“师父”。后来关同顺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师父就住在距离这里三十多里远的白云道观,而且还是一贯道的道长,据说在一贯道里面的地位极其显赫。

那个叫李度的道士通过村外道旁的一块大石与关同顺联系,只要那块石头的背面出现了一个圈,关同顺就必须尽快去往一里之外的那棵野生核桃树下和他见面。关同顺曾经问过李度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翼翼、神神秘秘,李度回答说:“修炼仙术乃逆天而行,不可轻传。”

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洗脑之后,关同顺已经完全相信自己就是李度身边的仙童下凡了,对师父更是言听计从,绝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两个人又一次见面后,李度拿出一些糕点来交给关同顺,告诉他说:“我最近发现你们村被一股黑气所笼罩,恐有不测,你将这些东西拿回去悄悄放到每家每户比较显眼的地方,我在这些糕点里面加了仙药,可以帮你们村的人度过这一劫。你是我的弟子,身上自带仙气,可以保护你的家人无恙,你和你的家人就不要吃了,吃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在这大山里面,即使是像关坝村这样的地方,糕点也算得上是稀有的东西了,而当家里面忽然出现这个东西时有人可能会询问它们的来源,但是并不会真正在意这个问题,于是接下来享用它们的往往就是老人和孩子。毕竟东西太少。

像这样的糕点李度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提供了四次,关同顺依然没有丝毫的怀疑,都一一按照师父的吩咐去办。想不到半年之后村里就连续开始出现老人和小孩死亡的事情,当关同顺觉得不安时,李度再一次和他见了面,告诉他说,村里面的戾气太重,他提供的仙药难以抵御,所以才最终出现了这样的状况,最近他算了一卦,可能是关家的祖坟出了问题。

于是就在第二天,李度出现在了关之爻的面前……

“然后呢?”秦善席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辖区内,同时又觉得这个案子还存在着不少的疑问。

关同顺咄咄地道:“后来的事情不是你们都知道了吗?”

秦善席怒道:“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必须如实交代所有的问题。我问你,那些糕点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同顺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乔文燮也没有想到这起案件的背后竟然是一贯道在搞鬼,心里面很是吃惊。一贯道发端于晚清,曾经被汪伪政府所利用,其势力发展到了几乎与国、共分庭抗礼的地步。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邪教组织,不仅出卖国家利益,而且害得许多老百姓家破人亡,所以,新中国成立伊始就开展了大规模的镇压反革命运动,广泛发动群众,很快就扑灭了一贯道这个危害了国家和人民半个多世纪的邪教组织,然而想不到的是,如今在这茫茫的大山里面竟然还存在其残余并试图死灰复燃。

乔文燮低声提醒秦善席道:“秦所长,目前最基本的情况我们已经清楚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马上抓到李度,至于细节的东西也许只有李度才真正清楚。”

秦善席顿时醒悟,不过想了想后有些为难地说:“就凭我们派出所的这几个人,恐怕很难一举剿灭他们啊。”

乔文燮道:“我在县公安局的资料室里看过有关一贯道的资料,发现其组织结构非常的严密,首领被称为师尊,其下依次是师母、道长、点传师和坛主。这个叫李度的家伙身处道长之位,竟然要亲自出来招募信徒,由此可见其力量还非常的弱小。我们的重点目标只不过是李度及其核心人员,我们这几个人前往擒拿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是请求区武装部配合,就近征调一部分民兵一同前往,这样一来就更有把握了。此外,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也许李度根本就不曾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就发现了关同顺,所以现在的他一定还疏于防备。秦所长,兵贵神速,我们必须连夜前往白云观,一旦李度得到消息逃跑了可就麻烦啦。”

秦善席深以为然,急忙派人去与区武装部衔接。两个多小时后,派出所干警以及武装民兵就抵达白云观并对其实施了包围。

由于不知道道观里面的敌人究竟是什么状况,秦善席并没有事先喊话,而是命令直接用手榴弹炸开道观的大门,待大门被炸开的那一瞬间就带着派出所的人直接冲了进去。乔文燮当然也在其中,不过他并没有做到像他心里以为的那样冷静,他只觉得口干舌燥,脚下有些发软,但又分明感觉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自己的身体朝前冲去。

夏书笔可是要比乔文燮镇定得多,毕竟他是去过战场的人。派出所的人冲进道观之后就分成一左一右两个战斗小组,快速向正前方的道观大殿包抄过去,而此时乔文燮还直直地在朝里面冲锋,夏书笔大惊,伸手将乔文燮朝他所在的方向拉了一把。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声闷闷的枪响从大殿里传来,乔文燮只觉得右侧太阳穴处划过一道灼热。而这一声枪响对秦善席来讲就是战斗真正开始的信号,他一声令下,干警们即刻一齐朝里面开火。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投降。”干警们的第一轮射击还没有完成,里面就传来了惊慌的声音。

正如乔文燮所分析的那样,李度只不过是一贯道组织的残余,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声势浩大的镇压反革命运动中侥幸逃脱,然后隐匿于这深山道观之中,像这样的人当然不会甘心过清苦的日子,在蛰伏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以为风声已经过去,于是就蠢蠢欲动起来。

李度及其党羽四人被俘虏,刚才的那一轮射击有两名一贯道核心人员被当场击毙。一直到战斗结束乔文燮依然感到心有余悸,他知道,当时如果不是夏书笔拉了他一下,说不定此时自己已经光荣了。

据李度交代,他最开始选中关同顺只不过是想从关家骗取一笔足够的钱财,毕竟关家在这一带是大家族,而且比较富裕。设计骗局首先是要让关家发生灾难,然后他才有出面化解的机会。他提供给关同顺的那些糕点含有大量的霉变物质,因为他朝里面放足了蜂蜜和香料,所以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难以察觉古怪。霉变物质会在短时间里对肝脏造成巨大伤害,紧接着关坝村就开始陆续出现死人的情况。至于关家那座祖坟的事情,那也是李度早就暗地里去仔细查看后选定的,蛇类喜阴,将坟墓作为寄居地也是常见的事情,将死人与风水联系在一起后这样的情况就足以让人受骗上当了。李度的计划本来是在迁坟之后再拿到一笔钱然后离开,却没想到那座坟墓里竟然有那么值钱的东西,这才又产生了更大的贪念,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关之爻会在那个时候忽然要去检查那些陪葬品是否出了问题,这才使得他的完美计划出现了破绽。

那些陪葬品早在一天前就被关同顺送出了村,而且李度自始至终都没有暴露关同顺与他的关系,他本以为这件事情最终会成为一个难以破解的悬案,根本就不曾想到派出所的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天而降……

此外,李度还交代,在最近短短的大半年时间内,他们已经发展有信徒数十人。

审讯完毕,秦善席禁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十分清楚,如果这次不是乔文燮及时破获了关坝村陪葬品被盗案的话,一贯道必定会在这一带迅速蔓延开来并危害一方,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秦善席暗暗在心里感谢乔文燮。接下来,秦善席给县公安局打去电话,就此案的情况向刚刚上任不久的县公安局局长龙华强作了汇报。龙华强听完汇报后也是大吃了一惊,随即又严厉批评秦善席:“你们在采取行动前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报告?”

秦善席急忙解释道:“事发突然,兵贵神速,我们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龙华强更怒:“难道连一个电话的时间都耽误不得?乔文燮年轻没想到,你可是老同志了,怎么也犯这样的错误?!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现在我命令你,和乔文燮亲自带队将李度一干犯罪分子押到县里面来。还有,顺便一道将夏书笔同志也给我送回来,千万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否则的话我处分你!”

秦善席连声说“是”,心想幸好你还不知道这位夏同志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冲锋陷阵了,否则的话你岂不是更要把我骂得狗血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