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一起来相亲
少昌离渊一向喜欢敬酒不吃就喂她吃罚酒。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没有机会敬酒。
眼见少昌离渊已近在咫尺，墨幽青将眼一闭，手臂顺势撑着头，睡在了自己的案几上。
这兔儿以为她装睡，他就拿她没办法了吗？
睡了更好，少昌离渊微微弯下腰注视着她，准备将她打横抱起，就此退场。
“叮——”的一声脆响，手中酒杯被人一撞，几滴酒溅到他的手背上。
墨幽青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少昌离渊抬起头来，见明武将军持酒站到了身前，“青帝，我敬你。”
明武一手持酒壶一手端酒杯，为自己斟满。
“这第一杯，敬青帝转世玉长离横刀夺爱。”
“第二杯，敬青帝爱念静渊海强作姻缘。”
“第三杯，敬青帝本尊明知故犯。”
少昌离渊神色无改，“将军，缘起缘灭莫强求。”
目光争锋相对的二神将杯一碰。
明武仰头一饮而尽后，健壮有力的手臂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备将琉璃杯狠狠地摔在地上，下青帝一个颜面。
“啪嗒——”一声杯子碎裂的脆响。
声音却是来自于帝座，众神纷纷转头看去。明武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当下也转过头去。
只见白帝玄微苍溟脚下散了一地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淡色的水渍将华贵的长袍泼得有如深深浅浅的地图，缕缕白烟蒸腾起来，发出“哧哧——”的轻响。
一位女神君站在白帝的身侧，“帝君，方才臣一时手滑。”
“昆仑真君，你看你这杯茶，竟滚烫至斯！”白帝神情不愉，一叠声地叫道：“来人！”
不知有何不愉快之处，这位昆仑真君竟然以茶代酒时，拿沸滚滚的热茶泼了白帝。简直是老虎顶上拔毛，太岁头上动土，让诸神一时都为之窒息。
只听白帝道：“还不快给昆仑真君换杯凉茶，仔细烫了真君的手！”
在座各位神君都吃了不小的一惊。
这一幕让少昌离渊忽然了悟，想必这位昆仑真君便是白帝所吃的「软饭」，吃软饭就要有吃软饭的态度。跟白帝一对比，自己平时对墨幽青怕是有些过于刚硬了，还是要有些柔情才好。
被昆仑真君这一打岔，少昌离渊和明武将军的意图都受了阻，待到转过头来之时，房宿星君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
“告辞了，青帝。”明武将军扭头就走，显然是要去找墨幽青。
少昌离渊正欲提步跟上，忽然间呼啦啦地冒出一堆座下神君，都以为是自己行动慢了被少昌离渊盯上，争先恐后的向他举杯敬酒。
“帝君竟亲自前来了，小神惶恐！”
墨幽青趁着少昌离渊与明武对峙，偷偷溜出了会场，进了神帝花园。
此地名为花园，实为一处神界著名景点。五帝在各世皆有历练。建造神帝花园之时，天帝们结合自己在下界的经历，将所见之景复刻于花园之中。一花一木一世界，万千变化皆不同。哪怕在方寸之间，也存在着迥然不同的景色。
就仿佛是压缩版的三千世界一般。
墨幽青将青灯剑握在手中端详。
原来如此。
当年玉长离融合游历天下时所见之景创制了青灯剑意，“夏日流萤”，“煌煌天雷”，“冬日飞雪”……胸无点墨的她不知他为何会如此诗意。
原来他在神界早就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墨幽青在神帝花园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之间，抬头一看，朱门红柱，檀香萦绕，佛铃花随微风上下起伏。
如此熟悉的场景，好像是……
“此地名为「般若往事」，”耳旁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乃是青帝所造之景。”
墨幽青转过头，“澄明师兄？”
明武点点头。
“明武将军……”墨幽青暂时还不太能适应澄明的全新身份，对此微感窘迫，“其实我还是更习惯叫你澄明师兄，你不会介意罢？
“绝不会，”明武慨然道，“你我二人同门长大，我就是你亲师兄，师妹不必如此客气！”
远远听见二人交谈的少昌离渊身形微晃，一种心酸又心碎的感觉弥漫胸口。
他发怒时叫她：“不许叫本君师兄！”
原来师兄这声称呼也不止是他独有，多的是有人上着赶着想当她师兄。
墨幽青在石凳上坐下：“澄明师兄也是过来歇息的？”
“不，”明武单刀直入地否认，“我是过来相亲的。”
墨幽青一时语塞。倒也是，昨日黑帝那番话，俨然便是鼓励各位神君借此宴会，彼此熟悉积极相亲的意思。如今她与少昌离渊的婚约也是作废状态，无论于情还是于理，她都实在不能冷眼相待掉头就走，只得就势说上几句场面话。
“澄明师兄，三世姻缘虽为天算，但毕竟未曾真正发生过，还请师兄莫要挂心。”
她又想了一想，尽量柔和地道：“虽说我与青帝婚约解除，但也并不是一定非要立时再选个夫君……”
明武被黑帝耳提面命教授了不少，也不算是无可救药之徒，当下一脸从容地道：“师妹无需忧心，我并不是要逼着你接受我做你夫君。你如今既是单身了，相亲时便敞开心胸，与师兄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以后有没有夫君，是哪位夫君，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
明武这诚恳的态度多少感动了墨幽青。
“既然师兄如此有诚心，那我也须得对你坦诚前缘。”
上次对少昌离渊有所隐瞒，她原本以为是善意的谎言，谁知道会将少昌离渊气得发疯。由此可见，两人之间交往的最大前提便是坦诚相待。
故而在跟明武将军的相亲之中，她必定要吸取前车之鉴，完全交待清楚。
虽然在墨幽青的意识中，玉长离、静渊海、少昌离渊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就好比澄明、武明烈和明武将军一般。但少昌离渊却非要别扭地吃自己的醋，想来对别人进行介绍的时候，还是应该分开描述为好。
“我严格意义上嫁过两次人。一次举行了婚礼，但没有婚书，亡夫是我座下爱徒静渊海。第二次虽签了婚书，但举行婚礼时我不知情，前夫是现任东方神帝少昌离渊。”
亡夫？！
少昌离渊气得脑壳疼，在墨幽青的心中，自己已经死了吗？
“除此以外……”墨幽青思忖着还有什么没交代完，“除此以外，我的初恋是我师兄，也是你前世的师弟玉长离。当然这三段恋爱之中，我也都是……嗯，有过夫妻之实的，也不知你是否介意。”
她想了一想，“大概、差不多便是如此了吧。”
明武眼神微黯，“你这个神生经历确实……”
确实略复杂了些。
他的拳头猛然捏紧，“但……那不全是你的错，都怪青帝那个禽兽！”
墨幽青正欲接口，忽听不远处隐隐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之声。二神便站起身来，循着声音走去，透过一座佛像之眼，看到了跟身边迥异的景象。
波浪翻涌，有二人在一座海中孤岛上，周围皆是蜿蜒盘旋的龙形化石，透露着一种岁月久远、古老沧桑的意境。
显然在宴会进行到尾声之际，作为浓缩版三千世界的神帝花园，已经到处都散落着正在相亲的神君们。
“是白帝和昆仑真君，”明武道，“那处景致名为「龙神故里」，乃是白帝的故乡。”
墨幽青似有所感，各位天帝都选择了一生之中最刻骨铭心的地方进行复刻，这是否意味着，在少昌离渊的心中，般若往事也占据有一席之地？
“游露，本君不能没有你！”玄微苍溟一副指天对地的模样，“你不能下界！本君需要你！”
“为什么不能没有我？”昆仑真君朝游露问，“帝君需要我什么？”
“本君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你……”玄微苍溟两手握住朝游露的手腕，放到自己的胸口。
“需要你帮本君治疗头痛，需要你帮本君炼制绝情丹，需要你做本君左膀右臂……”
虽然朝游露背向而对，墨幽青和明武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紧绷的肩膀猛的松弛了下来，另一只手推开了玄微苍溟。
朝游露淡淡地道：“待臣再历一世，再谈奉君左右。”
“天啊，”明武为之惊叹，“白帝这情爱之智，竟连我也不如……”
“二位大神原来有听墙角的爱好。”
少昌离渊的声音响起。
墨幽青一扭过头来，便见少昌离渊站在自己三丈来远的地方，背负双手，衣袂飘飘若仙。似曾相识的地方，似曾相识的人。
仿佛时光回溯，三人又在般若寺重聚。
少昌离渊目光意味深长，“房宿星君特意偷跑来此，可是在躲着本君？”
“只是随便走走，”墨幽青摇摇头，“不意在此遇见帝君，小神心中欢欣不已。”
墨幽青对于说谎一道不甚擅长，嘴上说着“欢欣不已”，脸上却分明是见了鬼一般的惊恐神情。
“见到房宿星君……”少昌离渊装作没察觉墨幽青那与言辞不相匹配的神态，“本君心中也欢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