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逐渐清晰的真相

下雨天,我窝在**刚睡醒。

推开窗户,雨水打湿了窗台,青苔浓郁又湿润。

客厅的电视在响着,我把窗户关紧了一点,去了客厅,宋戈正在看电视。

“你怎么现在才睡醒?”他跟我说,“我好不容易今天有时间,足足等了你一下午。”

“最近工作实在太多了,所以睡得晚了。”

我去洗手间刷牙,顺手拿了手机看时间,发现有好几通来自成泽浩的未接来电。

我拨过去,对方立刻接了:“温藻,我听说招勒先生出车祸了,现在正在抢救。”

“出车祸了?”我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吐了出来。

“我现在在外地,联系不到他,打了文至粤的电话也没有人接。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手里现在来了一堆工作,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接。”

我瞬间清醒了:“那他现在在哪个医院?”

“人民医院。”

我快速漱了口,回卧室随便捡了个外套,慌慌张张地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宋戈就叫住了我:“你去哪儿?”

“招勒出事了,我现在要去找他。”我说着,走到门边想要换鞋,内心一片火急火燎,鞋带怎么系也系不好。我干脆甩下了鞋子,就穿着一双拖鞋去开门。

“温藻!”宋戈又喊了我一声,几步上前扯住了我的胳膊。

“对不起,我现在就要过去。”我来不及对他多解释什么。

“如果你今天离开这里,我们之间就结束了。”他在威胁我,恶狠狠的语气。

他的话让我惊讶了一瞬,我深深凝视了他一会儿,没有妥协:“那是招勒,不是别人。”

我用力挣脱他,他还攥着我的手臂。挣扎中我往后踉跄了两步,柜台上的闹钟被撞下来,砸到了宋戈的额头。

他终于松开了我,我看到有血迹从他的额头蜿蜒流下。

我吃惊了一瞬,磕磕巴巴地问他:“没事吧?”

他没说话,我想去看他的伤口,他甩开了我:“不用你管。”

“对不起。”我甩下这句话出了门,快步走到电梯口。电梯在往上升,我等得焦急,直接走了楼梯快步往楼下冲去。

屋外瓢泼大雨,一出门就被浇得湿透。我在路边一边打着哆嗦一边焦急地拦出租车。十几分钟后,终于拦下一辆路过的出租车,但此刻我已经浑身湿透了。

“去人民医院!快一点。”我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嘱咐司机。

出租车在雨里疾驰,我的心脏一直狂跳不停。出租车开到了医院,我问司机:“多少钱?”

“二十三。”

我摸出一张五十元的纸币塞进他的手里,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身后传来司机的大喊声,隔着雨幕穿进我的耳朵里:“我还没找你钱呢?”

我一路跌跌撞撞地狂奔,问了前台手术室的地址,进了电梯直奔三楼。穿过狭长的医院的走廊,我在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口看到了招勒。他站在走廊边,背挺得笔直,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一边的椅子上坐着李钟川,他抱着头,身体发抖。

见到招勒安然无恙,我狂跳不止的心慢慢变缓下来。头发和衣服上的水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我定定地站在原地,突然脚下软了。

虚惊一场,我瘫坐在地上,还好只是一场误会。

我喘了几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招勒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向我望过来。他的眼神很疲惫,像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他问我。

我走过去,见到他安然无恙,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你没事吧?我听成泽浩说你出了车祸,正在抢救,把我吓坏了。”

“怎么会谣传成这样?我没事,只是在赶到医院的时候,车发生了一点小剐蹭而已。”

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从急救室内走出来,面上的表情极其严肃,径直朝招勒和李钟川走过去。李钟川站起了身,焦急地问:“我妈怎么样了?”

“节哀吧,我们努力了,但是没有能抢救过来。”

李钟川看着医生,一脸的不可思议,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手缝里传出来。

招勒沉默了,片刻后却安慰起他:“我去联系殡仪馆,回去再收拾点东西,你在这儿等我就好。

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招勒却从头至尾镇定得过于异常。

我还站在原地看他时,他已经向我走近了,声音在我头顶轻轻擦过:“跟我来。”

我跟着他下到车库,坐到车上。他开车驶进雨里,雨刷一遍一遍推开玻璃窗上的朦胧雨水,我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招勒一脸淡漠的神情,始终一言不发。

车开到小时候的招勒家,他给我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把湿衣服换下来,会感冒的。”

“好。”我抱着衣服钻进洗手间,将浑身粘在一起的衣服脱下来。招勒的衣服很宽大,像是买了一件最大号的衣服穿在身上,裤腿拖拉着,差一些被踩到脚下去。

我抱着湿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招勒站在窗户口边,背对着我在打电话,像是在联系殡仪馆的相关事宜。

我没有打扰,挑了个沙发偏僻一点的位置,坐下来叠湿衣服。

“手给我。”有人在我面前蹲下去,抬头一看见到是招勒。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伸手过去,他握住我的手腕帮我把多余的袖子慢慢挽上去,又接着帮我把留出一长截的裤腿也挽到脚踝。

“一会儿去哪?我送你。”

“我陪你去医院吧,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他没有拒绝,收拾了两件外套和东西又开车回医院。比起李钟川手足无措的慌乱,招勒条理清晰,他的难过几乎从来不表露于外。但我知道,他的内心痛苦和难过并不会比别人少半分。

“你妈妈她是怎么了?”我轻轻问招勒。

“突发心脏病,我赶到时她正在抢救。”

招勒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再问。

下了车,我让招勒先上楼,自己取了雨伞从另一个出口出去,想去买点粥和吃的回来给招勒。

医院门口有不少小吃店,我买了几杯瘦肉粥和一些牛肉饼、发糕,打包带回去给招勒和李钟川。

进了医院,我收了雨伞,拎着手里的东西再次来到三楼。远远地,我看到了文至粤,她站在招勒身边在跟他说话。

我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招勒身边的椅子上,看向文至粤和招勒:“公司打电话来,让我回去处理些事情,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我跟他点头,转身离开。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我没有合适的理由站在他的身边。那一刻我知道,一切回不去了,他已经离我很远了。

想到宋戈头上还有被我砸的伤口,我回去的路上顺路去药店买了消毒水和创可贴,推开门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头上的血已经结块了,见我回来了,他神情冷漠。

我把东西在他面前放下:“这里有消毒水,还有创可贴。”

“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我想了想没有想到答案:“我不知道。”

“我的生日,本来想和你一起过的。”他的眼眶红了一圈,“我们分开吧。”

“什么意思?”

“就是分手的意思,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也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只要我不说出这句话,你永远都不会主动提。”

我愣了一会儿,低下头,眼泪流了出来:“我不想伤害你。”

“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了。”

“我走了。”宋戈起身,捡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

我看着他从我面前走开,身后响起了一声轻轻关门的声响。面前放着的创可贴和消毒水,他也没带走,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招勒了。即使你不说,但是我能感觉出来。”宋戈说,“以前我们是朋友的时候,你对他好,我以为只是朋友的关心。后来我才发现,这种好是有区别的。比如那一天,你选择了他,而没选择我,这是你潜意识的行为。”

“所以,也就是从那时候你开始跟招勒关系不好了。”我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现在你回来了,再见到你,我以为我会不知所措。但是见到你后,除了心底里的愤恨不断驱使自己做出抗拒你的事,我居然没有其他感觉。后来,我居然连愤恨都没有了。我想我现在对你的感情,只是不甘而已。”

我苦笑一下:“你对我的那是喜欢。小时候我爱吃烧麦,我以为那就是爱。可是后来长大后,我却厌恶起了这个味道,我才明白那只是喜欢而已。喜欢也许会随着时间改变,但是爱不会,这就是二者的差别。”

“睡吧!”他说。

我回到卧室,房间的暖气开得很大,让人感到燥热。我在阳台上吹了会儿风,才平静一些。

回到了房间,看到衣架上还挂着上次带回来的文至粤的包。

闲来无事,动手翻了翻包,包里放了一盒咖啡豆、一罐口红,还有一张发票,发票是一家咖啡店开的,店门叫“品森咖啡”。这家店我很熟悉,在我从前工作的公司对面,偶尔加班时,我会过去喝一杯。

无意间翻过来时,看到发票的背面写着一行字“周六下午一点见,记得守时”。

写得倒是挺隐晦的,像是怕被发现似的。

看了一下日期,后天才是周六。想到文至粤在公交车上曾经跟我说过“我和你才是一伙儿的”,当初是不可思议,到现在看到这句写在发票上的话时,我有些一丝动摇了。

我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是能和她见面总是最好的。

这家咖啡店离的远,周六的时候,我提前几个小时出了门,等赶到咖啡店时却没见到人。

我等了两个小时,咖啡都续了三杯,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大概率是被放鸽子了,要么是我误解了发票上的那句话。

我继续耐心等了半个小时,准备走时才看到文至粤珊珊来迟。她戴着一顶黄色的针织帽,遮住了一半的脸,一进门就直奔我过来。等她摘了帽子,我才认出她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胡有为盯得紧。”她冲服务员招了招手,”这里来一杯水。“

她说出这话,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只知道上次她帮着胡有为避开了我,没有想到他们的关系走得这么近。

“认真的,看到你在发票上留的那句话,我还不敢相信你会想见我,你和胡有为是怎么一回事?”我问她,无论无何我也不愿意相信,她会和胡有为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有所联系。

“因为招勒。”她说着,话题一转“说起来这家咖啡店招勒倒是经常来。”

“打扰了。”服务员上来说了一声,给文至粤递了一杯白开水。

“你认识李招勒吧?”文至粤转而问跟前的服务员。

服务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就是那个最近刚去世的摄影师吗?”

我皱起眉头,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是他。”

“认识的,只不过最近半年他很少来了,以前倒是经常见。点了咖啡也不喝,坐坐就走了。因为他长得好看,所以我们对他印象挺深刻的。”

“没想到招勒居然喝起咖啡了。“我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我这几年跟招勒少了联系,他做了什么我都不太清楚。当下文至粤像是在跟我炫耀,但我并不太想理会这些,只想尽快把事情搞清楚。

我看着文至粤问:“那天你说过跟我才是一伙儿的那句话,是认真的吗?还是说你是骗我的。”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来跟你说清楚的。”她不再弯弯绕绕了,“当下我也没有必要再遮掩了,你收到的监控视频,是我哄骗胡有为发到你的邮箱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

“招勒去世之前,其实我撞见过胡有为来找过几次招勒,他们之间具体在谈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招勒在见到他后整个人状态都变了。我查了胡有为,发现他之前曾经犯过一起故意伤人案。虽然这和招勒的死因没有直接关系,但是我想查清楚他和招勒之间的秘密。”她说,“我找到胡有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盗走宋戈手中的监控视频后,发到你的邮箱,就是为了引你出来去调查胡有为。”

“他不会这么愚蠢,如果我查起了招勒的事,他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他不知道那是你的邮箱,他以为是我的,我花钱让他拿到监控视频发送给我有什么不对吗?不过他不久就开始怀疑起了我的动机,因为你在邮箱里发给了他一句话,我差点露馅。”

我想起来,我在邮箱里给对方回复过一句话“你是谁?”,至今也没有回我,直到我查出这是胡有为的邮箱。

“那么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表面上合作的关系,我骗他招勒的死我也有参与。他做的一些事被你查出来,现在是和我一条船上的人。”

“他倒是也信。”狐狸似的人果真要靠另一只狐狸才能治,换成我被盘问几句估计就露馅了。我知道文至粤这个人一向舌灿莲花,仔细想了想当下的境况似乎跟她哄骗胡有为十分相似,让我也不得不慎重起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在骗我,想从我这里套取信息给胡有为?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

“我有个关于胡有为和招勒的线索,诚意够了吗?”

“什么线索?”

“之前我在招勒的办公室的录音笔里听到过一份录音,是招勒和胡有为的谈话。当时我听到了一半,招勒就进来了,我没有继续再听。只不过,招勒去世后,我去他的办公室找,这个录音笔已经不见了。”

“你有听到什么吗?”

“提到了你,还有些证据之类的话,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你们才清楚。”

怪不得文至粤才将我牵扯进来,现在看来,这是她费尽心思策划的一场游戏,想利用我撕开这场故事里烟云缭绕的漏洞。

“时间也不早了,出去太久胡有为会怀疑,今天我就先走了。”

“你和胡有为住在一起?”

“是,方便盯梢。”

“你千万小心。”我又问她,“如果我想见你,怎么找你?”

我和文至粤交换了电话号码,她拨通了我的手机后又嘱咐:“这是我新的手机号码,但是我不方便接电话,除非是急事可以用电话联系,如果有别的什么事就来这儿找我。偶数日的时候,下午我避开胡有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