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爱”是什么?

我看着走廊对面,那个刚刚打翻热水的小男孩。就在一分钟前,他活蹦乱跳地在妈妈面前捣乱,被警告后的下一秒就打翻了妈妈手里的热水。女人怒气冲冲地举起手,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走廊里小孩子的哭声绵长又嘹亮,热水溅了孩子一身,**的胳膊处已经开始泛红了。孩子的妈妈气愤又焦急,拎起孩子直挺挺地冲进卫生间去了。

提起“爱”这个词,人们对它的第一印象,是温暖的、靠近的。因此大多数人为表面所吸引,奋不顾身投入其中。

直到舔开表层的糖浆,才发现爱是极度复杂的。

我猛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面包,差点儿噎住,举起拳头用力锤了几次胸口才终于咽了下去。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是早上七点多钟。

昨天查到胡有为后,更加确定了我要留下来调查招勒案件真相的决心。我给人事发送了辞职的邮件,到现在他才回复,批准了我的离职。

我出神地嚼着面包,一边想着工作的事情,从今天开始,我就正式成为无业游民了。

“好吃吗?”

抬起头,看到是宋戈,他低头俯视着我,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不知道。”我低头看着手里用塑料袋包装好的肉松面包,“我的舌头是苦的,吃什么东西都没有味道。”

他皱起了眉头:“走了,抓紧时间,我中午还有一趟航班。”

“是要去出差吗?”

“是。”

坐了宋戈的车,两人都沉默着,一路不发一言。我已经没有上次那样惊慌失措,他也丢掉了对我的抗拒。两个人没有了戒备,却还是像是陌生人一样有种不熟悉感。

“快到了。”他提醒了一句。

车子驶进了分岔路口的左侧,外面的街道两边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店铺,环卫工人正在打扫卫生。大清早上,街头的行人并不算多。

车子停在了路边,下了车,宋戈走到一户人家面前抬手敲了敲门。

“这就是胡有为家?”我问他。

“昨晚打听到的,应该不会出错。”

宋戈又敲了敲,大门紧闭着,无人回应。我看到门边有门铃,动手按了按,也没有任何反应。

“胡闫出去了。”隔壁有人冲我们吆喝了一声。

旁边是一家早餐店,大清早,摆在门前的蒸笼四处散发着浓烈的热气,那个人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热气里捡着包子,我看得不太清楚。

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围着红色围巾的阿姨,面颊被热气熏得发红。

“那他一般什么时候回来?”我问她。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不清楚,才刚出门不久,应该是去菜市场买菜了,可能还要好大一会儿吧。”

“要一笼包子!再来两碗豆腐脑。”宋戈已经越过我进店了。

“好,豆腐脑要加糖吗?”

“放半勺糖”他转而看向愣在原地的我,“你呢?”

“正常糖量就好。”

餐桌上油腻腻的,动手擦桌子的功夫,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腐脑已经端上来了。

我咬了一口包子,嘴里只有油腻的腥味,肉汁充斥在口腔里,却并没有让我产生任何饥饿的感觉,只感到油腻的反胃。我赶紧低头舀了好几勺豆腐脑。

“你们来找胡闫什么事啊?”

见到老板娘开口,我抓紧问了两句,“胡有为知道吗?我们其实是来找他的。”

“你们找他啊!”对方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眼我和宋戈,“前段时间倒是见过,最近就不知道了。”

“他现在一直不住家里吗?”

“不大清楚,反正最近是一直没有看见他。”

我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豆腐脑,抬头看到对面的宋戈一言不发地吃饭,从头到尾并没有搭话。

我喝着豆腐脑,又往身后的街边望了望,店铺门口的电瓶车一闪而过。

老板娘冲他嚷嚷了一句:“胡闫,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车快没电了,先回来充会儿电。”

我放下碗冲了出去,电瓶车在门外边停下了。扶着车的中年男人,裹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戴着一顶毛线帽。

“请问是胡有为的爸爸吗?”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男人僵住了半刻,转过脸看我,看起来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

我曾经见过他一面,不过是很多年前了。此刻我差点没有认出来。他的体态比之前臃肿了不少,额前的白发稀稀拉拉地从帽子里露出来。

他把电瓶车停好,转而从口袋里慢慢摸索着钥匙准备开门。

“我是胡有为的朋友,我找他有些事。”

“我怎么不记得那小子还有这样的朋友。”。

“叔叔,我找他确实有些重要的事。”

“不在,谁知道去哪儿了。最近快半个月没有回家来,现在连电话都打不通。”他骂骂咧咧了两句,推着车进了门。

“我确实找他有要紧的事。”见他准备关门,我上前两步抓住了车后座,“你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胡闫露出一丝懊恼:“李钟川你认识吗?”

“认识,我知道他。”

“前段时间那小子找过他借钱,之后就不见人影了。”他看着我欲言又止,“还有,你如果找到他,给他说一声让他赶紧回家,不然以后也都不用回来了。”

“好,谢谢你。”

门就在眼前被关上了,今天来找胡有为,胡闫从开始听到这个名字时,表情就没有好看过。我回到早餐店,宋戈还在吃着包子,一边用手机处理邮件。

“谈好了?”他头也没抬。

“胡有为不在家,他爸爸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一会儿我可能去找李钟川打听一下,胡有为最后和他见过面。”

“知道了。”他起身收拾东西,“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我一会儿还要去机场,就互不打扰了。”

我说:“宋戈,我还以为你真的放下了。”

“你多想了,我只是顺路来吃个早饭。”

出了餐馆,宋戈去开车,我站在路边远远地看着他。他跟之前不一样了,没有了年少时的稚气,又学会藏起了锋芒。但是如果接触,还是会摸到一排冰冷的獠牙。

他拉开车门后,像是才想起了我似的,跟我客气地告了别:“不顺路,我就不送你了。”

我冲他摆了摆手:“没关系,我打车。”

目送宋戈离开,我沿着街边慢步走了一会儿。

出来的时间有些急,打开手机时,才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街边有一家钟表店刚开始营业,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那只坏了的手表。

钟表店不算大,我进了店,有个背对着我的男人正在用抹布擦拭玻璃。

听到了动静,他回头看见了我:“买手表啊?”

“可以修手表吗?”

“哦,可以。”他转身走进柜台里,从抽屉里摸出眼镜戴上。

我把手表掏出来放到他面前:“不会转了,你看看是哪里的问题?”

“这表挺旧的,款式也挺老的,用了多久啊?”他接过表,翻过来看了一遍。

“应该挺久的,我也记不清了。”

“换过电池吗?”

“还没。”

我打量了一圈店内,看到墙上有电插孔:“可以借一下你的充电器充一下电吗?”

他低头摸出了一个充电器递给我:“你试试看行不?”

“谢谢。”我插了充电器,打开了手机。

我翻开通讯录,扒拉了一页,找到了李钟川的电话。

我和李钟川上次招勒的葬礼上不欢而散,闹得不太愉快。我也有将近半个月没有再见到他,他似乎很不喜欢提起招勒案件的事情,我心中难免隐隐约约有些忐忑。

但还是按下了电话,拨了过去:“是我,我是温藻。”

“是你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好,可以见一下面吗?我有些事想找你谈谈。”

对方静默了半分钟:“下午的话,一点半左右我会有一个一小时的休息时间,这个时候可以见面。”

“你看我们约在哪里对你来说比较方便?”

“就我楼下的咖啡店吧,我到时候在那里等你。”

“好,我会准时过去的。”

我挂了电话,转身去看那块石英表时,发现手表已经被拆开,店家正在检查:“不是电池的问题,应该是石英振子损坏了。”

“现在修不好是吗?”

“急不来。”

我看着他手里拆得七零八碎的手表,付了钱:“我回头再来拿。”

接近下午的时间,我提前到达了咖啡店。此时已经是饭点过后了,咖啡店里的客人并不多。

我从书柜上抽出一本金融杂志,坐在座位上一边慢慢看着,一边等待李钟川。

耳边响起渐渐清晰的脚步声,桌对面的椅子被人拉开,我顺着椅子抬起头看见李钟川已经坐了下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面色有些憔悴,下巴的胡子也没有剃干净,眼睛里还泛着红色的血丝。我能猜到他最近的状态不是太好。我正要问他,倒是他先开口了:“你身上的伤看起来有点严重?”

“没有大碍,是一点小伤。”

“我已经听说了,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还在住院的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我来找你是因为有些事情想问你。”我有些不安地摩挲着手里的咖啡杯,怕自己期待的答案会再次落空,同时又害怕他会抗拒回答我这件事情,“是关于胡有为的。”

“胡有为?他怎么了?”他的神情中闪过一丝诧异。

“我听说他最近突然失踪了,我去找过胡有为的爸爸,他说胡有为跟你借过钱。我就想,也许你会知道点什么?”

他低头倒了一杯白开水喝了几口:“那你是想来问我什么?”

“我想知道,你知不知道胡有为最近住在哪儿?”

李钟川又低头喝了一口水才将水杯放下来,抬头正面向我,语重心长的口吻:“我是不建议你去找他的,他这个人,你也知道,总是会做出一些不像样的事情。那年因为过失伤人被判入狱,去年才出来。你是招勒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想必他也是不想让你去接触胡有为的。”

李钟川说得不错,我沉思了一会儿,但是想要找到胡有为的想法还是丝毫没有受到动摇。我斩钉截铁道:“我没有关系,你尽管告诉我。就算你不打算给我说,我也是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的。”

对方沉默了很久:“你还在调查招勒的事情?”

“是。”

“其实我很不喜欢这样,也许是我太自私了,想起这些事总觉得难受,我很不想再提起招勒的事情。”

我这才有些明白李钟川的想法,他是想要躲避,所以才一直闭口不言关于招勒的事情。

我看着面前低着头的李钟川:“我查到了一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完全清晰明了地告诉你。但是我敢肯定,关于招勒的事情肯定是存在问题的。”

“他已经走了,难道一定要打扰他,把所有证据推翻,再重新翻到桌面上让他难堪吗?”

“我不觉得这是难堪,难道因为有些事过于痛苦就要去选择逃避吗?这样做,也只会一直龟缩在逃避的影子里,胆怯、纠结,再继续痛苦。如果招勒的死因真的是像死亡报告上陈述的那样,我是不会继续纠结的。但正是因为看到了那些疑点,我才不能选择视而不见。我不想让他的痛苦没有得到解决,如果我选择漠视这些,那我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

李钟川沉默着,又低头喝了一口水。

“李钟川,招勒是你名义上的亲人,现在胡有为是离真相最近的人,我必须要找到他。”

“我最后一次见到胡有为是在一个麻将室,我过去给他送过五千块钱。”李钟川终于选择将知道的实情坦露给我,“地点有些复杂,我写给你。”

他从随手的公文包里摸出笔记本和钢笔,撕下一页纸后,在纸面上写下一串字。

我从他手里接过纸,拿出手机正要搜索路程,被他打断了:“你不会是要打算今天去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今天就想要去看看。”

“你过去也已经是傍晚了,那片比较乱,三教九流的晚上都出来活动了,而且你病还没好不是吗?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先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再去也不迟。你现在把身体搞垮,后面又有多少精力可以用?”

今天一大早,我是从医院溜出来的。伤口没有换药,也没有提前跟护士医生打过招呼。

想到这里,我选择妥协了:“那我先回医院了,谢谢你今天愿意把胡有为的事情告诉我。”

“没事,那你路上小心点。”

我对他点头示意,走出咖啡店的时候,回头往里面望了一眼,这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此刻全身瘫软地靠在沙发上,低头用宽厚的手指摩挲着眼角的位置,不知道是在揉眼睛还是在擦眼泪。

我又回到了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就看到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病床。

电视开着,是新闻频道,正在播放一则国际新闻。妈妈见我进来,用遥控将电视声音按小:“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都不给我说一声?护士来找你好几次了,昨天也是莫名其妙找不到人。”

“出去了一趟。”

妈妈起身去护士站找护士,我刚挨着床边坐下来,就看到门边有两个护士推着放满药瓶的小车进来了。

上半身只是一些轻微的擦伤,我脱了衣服背过身去,任由护士帮我上药。伤口触碰到冰凉的药膏,有些刺痛。我盯着窗外随着冷风来来回回飘**的树叶,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冰凉的**又趁机擦拭进来,难闻的气味在身边散发。此刻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任人摆弄,正在上机油的机器。我默默忍受着,直到护士说了声“好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记得睡觉的时候尽量侧躺,别压到伤口了。”

“我知道。”我捡起丢在一边的衣服穿上,靠着床边小心地坐了下来。

“昨天公司临时有要紧事,实在走不开,所以也没能来。不过这两天我请假。”妈妈问我,“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不饿。”胃里还是肉包子那令人反胃的味道,最近我只是因为生理原因,才会不断地进食。

妈妈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来,似乎想和我讨论什么。她欲言又止了好久,才终于开口:“你怎么都不愿意跟我说了?”

“我想说的时候你不在。”

“前天你弟弟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事情处理到了很晚,所以我也就没来。昨天工作临时出了岔子,也没能有时间来医院。今天我特意跟公司请了假。”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每次都是大致相同的理由,让人感觉麻木,“你这套说辞已经百听不厌了,工作和弟弟,每次都是拿这个来搪塞我的。”

对方瞠目结舌了一会儿,才说:“当年我和你爸爸离婚后,我一个带你,确实很累。再婚以后,压力很大,还丢了工作。有时候难免会控制不住情绪。这么多年你不愿意回家,我也不好受。“

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把脸转了过去。

她是个要强的人,很少把软弱的心思摊开,也从没有给我说过这些话,而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坦诚地好好说话了。

“我去楼下帮你缴住院费了,你就在医院里好好住着,别到处跑了。”

耳边响起轻轻的关门声,我闭上干涩的眼睛,眼睛酸痛得厉害。

她现在谨小细微对我的好,我能感受得到。但越是这样,我的内心越酸涩。我们像是两个不太相熟的陌生人,彼此不敢说错话,不敢做错事,连关切都是带着有距离感的礼貌,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事情了。

午休的时候,电视上播着午间新闻,我靠在**,用遥控调高了电视音量。

“太吵了,小声一点。”

我瞥了一眼,坐在隔壁空**的妈妈,她正在用手机和老师沟通。最近两天,她仿佛在盯梢似的,除了吃饭的时候,很少离开病房。我把声音又重新按小,盯着电视,心思却不在节目上。

后天才可以出院,但是好不容易拿到胡有为的这条线索,容不得我再在病房多躺一刻了。但是此刻,妈妈在医院里盯着我,难得才有的相处时间,我不想再让彼此发生矛盾。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健谈极了。也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隔壁的陪床家属都隔三差五地来这儿大谈特谈,我经常被吵得睡不好觉。

晚上躺在病**,身边是她的呼噜声。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却感觉意外的安心。

早上醒来,我闭着眼下意识摸了摸伤口,已经结痂了。

看向一旁的床,空空的一张床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我起身去卫生间洗脸,把乱蓬蓬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镜子上倒映着我的脸颊,脸色蜡黄,脸上还有淤青。

我随手用水把镜面打花,关上了水龙头,捞过毛巾擦脸。

我使劲用毛巾搓着脸,却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和失落感让我觉得心口很闷。

卫生间外响起了动静,像是有人进来了。

“我买了粥回来,还买了薯夹。”

心里像是被这个声音锤了一把,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我故作冷静地往外探过半边身,妈妈正在往床边的柜子上放东西。

她没有离开,这几天住院,我身边难得有生活气息。平常工作的时候,回家之后我大多一个人独处,更多的交流也就是对着手机处理工作消息。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相处了。

我很珍惜这样的平和,认真吃完了饭,办完出院手续准备回家。

妈妈还开着她那一辆用了好多年的车,车门都被刮花了也没有重新喷漆。室外的气温还是一如往日地严寒,我戴着她拿来的一条厚厚的围巾,坐在后座包着毯子取暖。

车子开到了十字路口,红灯亮着,妈妈看了一眼后视镜:“你的车给你停在公寓的停车场了。”

“嗯。”

“什么时候回去工作?”

“我辞职了。”我敷衍着回答她。

绿灯亮了,她开着车行驶了好长一段路,车内沉默了半天,她问:“温藻,我听说你在查李招勒的事?是因为他吗?”

有些意外这突如其来的疑问,我抬头看向她:“谁告诉你的?”

“李钟川给我打了电话,他都给我说了。他说你这段时间在国内,一直在查这件事。”

我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警方已经定性了,我知道你和李招勒关系要好,但是不该管的事情你不要管。你们只不过是朋友,又不是亲人,还掏心掏肺的。一些事情最好跟我商量一下,我有经验,你又不懂。”

烦躁的情绪突然涌上来了:“我没有跟你商量的习惯。”

“那你做错了可别后悔,说了多少遍了从来也没有听过。”

“我说了没有跟你商量的习惯。很多事,跟你说了你也帮不了,都是我一个人解决的,那我跟你讲还有什么用?一开口全是责备,根本没有一点儿商量的意思。”

“无药可救了你!以后做什么都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车内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沉静得可怕。没有人再说话,我死死盯着车窗外,她从头到尾沉默地开着车。

车开到公寓楼下,我下了车,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脖子上的围巾。我重新折回去,将围巾解开塞给她:“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