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令人心动的决定
01.
小城里的日子缓慢又安逸,童彤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闲暇的时候躲着她妈妈打盘游戏,或者被白羡叫出去遛个弯儿。
白羡爸爸回老家了也没个清闲的时刻,要么有人上门拜访,要么是他自己要带着白羡妈妈去会老朋友。白羡喜欢清静,不喜欢迎来送往,因此白羡妈妈只得让他自己在家,童妈看不过去,总会招呼他过来吃饭。
因此要认真算起来,这个假期,白羡待在童家的时间,反而要比在自己家的时间要多些。
童妈对他的态度总是温柔又和蔼的,大抵天底下所有妈妈在别人家孩子面前,都是个慈眉善目的天使。
对童彤而言,放假后前三天她是苗女士的心头宝,三天黄金期一过,她就是洗碗槽里一块经年的破抹布,搁哪儿都碍眼,不像白羡,简直就是苗女士的亲儿子。
童彤委婉地提醒苗女士,她的肚子可生不出来这么优秀的儿子,然后成功换来一顿臭骂。
被赶出家门前,苗女士还塞给她一张票子,让她带瓶酱油回来。
童彤趿拉着棉拖还没走多远,白羡就跟了出来。
两人又去了家附近的一个电玩城,转悠了个遍,童彤成功收获了一拨小学生的崇拜眼神。
说实在的,在玩游戏这方面,白羡还真没见她输过。
他看着那坐在赛车椅上,转着方向盘的人,游戏界面上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投射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有一点梦幻,而她目光专注,时不时地捶一下加速键,动作干脆而利落。
最后,她开的那辆粉红越野车成功拿了冠军,旁边和她比赛的四个小学生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而她举起双臂欢呼了一声,笑容灿烂,神色骄傲。
白羡也忍不住跟着低笑了一声。
在旁边偷偷观察了他很久的几个女生都失望地转了身。
他也许自己都没发现,他拿着一篮子游戏币,安静地等候在一旁,目光沉迷地看着女孩儿的样子,一看就是心有所属。
几个女生叹了口气。
帅哥都是别人家的,你就说气不气人?
转眼,时间到了大年三十的这一天。
童爸是家里的小儿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四个姐姐,他们每年都会拖家带口地到童彤家来过年,然后再一起下乡,去扫墓和祭拜祖先。
一大早,童彤就被她表妹朱艺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挖出来,又被拖到楼下打雪仗。
童彤虽然百般不情愿,但她这个人在所有游戏项目上,总是有一种惊人的胜负心,尽管困得眼皮子都睁不开,出手仍然快狠准。
只见她一个帅气的扫堂腿,把朱艺一脚绊在了雪地上,顺势骑坐在她身上,把一个又一个的雪球往她脖子里灌,冻得她哭爹喊娘,连连告饶。
之后童彤又用手托着一团硕大的雪球,追得那一群姐姐弟弟妹妹撒丫子乱跑,满院子的尖叫声,惊得几只栖在树枝上打盹的雀鸟儿都不得不拍拍翅膀飞远了,好远离这一帮闹腾的“两脚兽”。
童彤穿着一身珊瑚绒睡衣,头发蓬乱,像一个疯婆子,鼻头脸颊被冻得通红,举着雪球哇哇乱跑,吓了这个吓那个。
突然,她一个急刹停了脚步。
因为她看见白羡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楼道口的防盗门处。
童彤看了看自己这一身打扮,没来由地有些羞耻,吸了吸鼻子,问道:“你去哪儿啊?”
白羡过了一会儿才道:“买酱油。”
童彤:“……”
院子里一群人都安静下来,对他行注目礼。
童彤见他一直没动,便忍不住问:“你还不去吗?”
“嗯?”白羡有些恍惚。
“买酱油。”童彤提醒。
“哦。”
他点了下头,随后目不斜视地向小区外走去,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后背就被砸了一下。
是一个硕大的雪球。
他停下脚步回头,罪魁祸首童彤正冲他笑得一脸贼相。
其余人和他不怎么熟悉,但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看就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都有点怵他,看到童彤胆大包天地朝他砸了个雪球,一时之间都为童彤揪起了心。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一个雪球,以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砸在了童彤通红的鼻尖上。
于是,院子里又响起了吵吵嚷嚷的尖叫声。
02.
吃过午饭,下午三四点的时候,童彤一大家子就准备去乡下祭祖,正好碰上准备出发的白羡一家,两家人就干脆约定一起出门。
到了乡下,将车停在马路边,接下来要上山,走一段泥泞的小路。
南方的雪下不了多厚,只在小路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他们来得算早的,小路还没被人踩过,晶莹的积雪宛如一张雪白的波斯绒毯,在前面的童彤爸走上去,留下一个嚣张的大脚印子。
童彤突然起了一点童心,踩着她爸留下的脚印,一个萝卜一个坑,像是在玩一个闯关游戏。
但她爸的步伐很大,到后面她走得越来越吃力,一个不留神,就要往旁边摔去,好在从她旁边经过的白羡顺手扶了她一下。
真的只是顺手,等她站稳,一句道谢还没说完,她就只看到他挺阔的背影了。
童彤摸了摸鼻头,心道他难道还在生气?
早上打雪仗的时候,她玩得太开,把他压到了雪地上,并且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肚子上,这之后就是雪球洗脸、雪球灌脖之类的“酷刑”。
一开始他还一声不吭,接着开始反抗,童彤细胳膊细腿当然没他一个男人的力气大,但是她有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臭皮匠,压的压腿,摁的摁手,七手八脚地成功把他“封印”在雪地里。
白羡呈“大”字形摊在雪地上,双手双脚皆动弹不得,肚子上还坐了一个恬不知耻的童彤,他平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这使得他又羞又怒,脖子耳朵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冻的,或许两者皆有。
他将他那锋利的眉毛高高扬起,目光比屋檐上悬着的冰锥还要锐利冰冷,直直射向正哈哈大笑的童彤。
“你给我滚下去!”
“哟,还骂脏话了?”童彤十分惊奇。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破坏一样完美的东西更能激起人的兴致了,就比如清泉濯足、焚琴煮鹤,再比如,让白羡这个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人勃然大怒,让他这个假正经破口大骂。
童彤笑得不能自抑:“哈哈哈,看来你很生气。”
“你知道就好。”白羡冷哼出声。
可惜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柳絮般的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睫毛上,让他看上去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狠厉,反而有一种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童彤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在白羡惊恐的眼神中,轻轻地盖住了他漂亮的眼睛。
“嘿嘿嘿,花姑娘,你越反抗,小爷我越来劲。”
白羡:“……”
她哪里学来的这么流氓的话?
虽然很想吐槽,但白羡不自觉地慌张起来。童彤永远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他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正担心着,一根冰凉的手指,戳到了他的右脸上。
“现在冰你哪里呢?脸洗过了。”
那根手指缓缓下移,到了他的脖颈上,激得他打了个寒战。
“脖子也冰过了。”
“那……”
在她漫长的停顿中,白羡突然空前绝后地恐慌起来,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情绪,就好像他此时正悬空地挂在峭壁上,只有一只手紧紧地抠在一块石头上,而那块石头开始生出无数细小的裂隙,已经快要碎了。
童彤回想起那时候他的神情,她敢保证,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脸色那么难看过。
果然还是做得太过火了吧?
童彤难得地有些内疚起来,想待会儿和白羡道个歉,虽然他不一定会接受。
她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前面的他。
到了山脚下,要跨过一个一米来宽的水沟,童彤的堂哥就在水沟那一头,负责将女孩子拉上去。
等到了童彤要上去时,拉人的换成了白羡。
童彤微微抬着头,看着他冷淡的神情,以及递出来的那只白净修长的手。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怀疑起白羡会不会趁机报复,比如在她跨越的时候,突然松开手什么的。
她将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忸怩不安地道:“我哥呢?”
堂哥正拿着个镰刀在不远处砍着旁逸斜出的树枝,看她一直磨蹭,便喊了句:“干吗呢?赶紧上来,别耽误吉时。”
然后,他就挨了童彤爸一个脑瓜崩。
童彤将手放进白羡的手心,还不放心地叮嘱他:“你别放手啊。”
白羡只给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
然后他只轻轻一拉,童彤就像一只翩跹的蝴蝶一样,轻巧地跨到了他这一边,但在惯性的作用下,她有些踉跄地撞进了他的怀里,随后很快站直了身体,脸颊上有些微的红晕。
白羡松开她温热的手掌,不发一言地继续向前走了,却在童彤看不见的角度里,悄悄地蹭了蹭掌心。
那上面分泌出了一点汗渍。
03.
天快黑的时候,两家人才到了县城的家。
童妈她们开始淘淘洗洗,准备做年夜饭,童彤就和她几个兄弟姐妹打闹起来。
大伯伯的儿子强哥,就是那个在坟地里说不要耽误吉时的奇葩,说话风趣,又有一点痞劲儿,就像程非一样。不过,他比程非强的一点就是他懂得点到即止,并且从不拿女生的外貌体形开玩笑,童彤小时候总是喜欢和他一起逗朱艺,把她逗哭,两人再一起挨大人的骂。
现在朱艺大了,也不哭了,真的生气的话就把强哥推进沙发里一顿捶,同伙童彤唯恐天下不乱,立即临阵倒戈,也冲上去就是一顿捶。
强哥就在沙发里发出一阵一阵的哀号,把其他人逗得笑得肚子痛。
闹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开饭了。
一家子吃了个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吃完之后就是他们家的惯例活动——催婚。
婷姐是大姑姑的女儿,现在二十七八岁,依旧是顽强的单身丽人,成了挡在弟弟妹妹面前的一块屹立不倒的盾牌,承受来自大人无止境的啰唆。
童彤吐出一块鸡骨头,放下筷子,拍了拍表姐的肩膀,小声道:“婷姐,你多保重,为了你的手足同胞们,争取在前线还抗争个几年,党和人民会铭记你。”
婷姐神色淡定地将她那只油腻的爪子从自己肩膀上扫下去,生无可恋地道:“你放心,你不会被催婚的。”
童彤想不清楚婷姐怎么就语气这么肯定,要是婷姐“倒”了,再到强哥,然后就该轮到她倒霉了,这点忧患意识她还是有的。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因为她刚才收到一条群消息,是她和男人帮的微信群。
群名很是十八禁,就叫“彤哥和她的男人们”。
群里先是恭贺了她新年快乐,吹了波彩虹屁,并发了好几个红包,上面写着“彤哥收”。
童彤收下之后,也发了几个红包过去。
然后男人帮老大告诉她,苟鸡公又在作妖了。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童彤甚至都要忘记这个人了,经男人帮提醒,才想起来这是那个曾经嘲讽过她的讨厌鬼。
她连忙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问他出什么幺蛾子了。
老大在群里道:“他不是个小主播嘛,还老是说自己多有名气,明眼人一看,谁不知道他是个挂壁?比不上我狙神修离的一片指甲盖儿。”
童彤忍无可忍:“拣重点说。”
老小是个老实孩子,连忙道:“哥,是这样的,苟鸡公最近又说起之前他把你打得哭爹喊娘的事情……”
童彤:“……”
这孩子老实是老实,可问题就在于太老实了。
她发了个扇耳光的表情包过去。
这时候,潜水的老二出来了。
“什么哭爹喊娘?我彤哥流血不流泪,铁打的一条汉子,被你说得跟个伪娘似的,排面呢?”
童彤:“……”
她在扇耳光和黑人问号两个表情包之间徘徊不定,最后,她手指一点,发送了一个“请开始你的表演”的表情包。
老二受了鼓励,开始侃侃而谈。
“彤哥,是这样的,那个……(此处省略数千字骂人的话以及上万字彩虹屁)所以,就是苟鸡公在他那些粉丝面前立下狂言,说要在今晚的直播中,和他女朋友双排,邀你和胖子对战,看谁才是真正的王者。当然,在我们心里,彤哥你当然是当之无愧的王者,他苟鸡公算个什么,王八龟一只。”
童彤放下手机,坐进单人沙发,两手搭在扶手上,王霸之气由内而发。
她脸色铁青,随后仰天长笑一阵。
“呵!搞笑。”
她从沙发靠背里直起身来,然后一把抓过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微信群,敲了一行字过去——
“告诉苟鸡公,爸爸在刺激战场等他。”
04.
童彤做贼似的四处望了望,她妈和几个姑姑婶婶在搓麻将,爸爸和大伯他们在喝着茶吹牛皮,朱艺、婷姐她们在聊春晚上的几个小鲜肉。
没人注意她不见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房间,然后锁了房门,拉上窗帘,坐在床前的地毯上,掏出手机,点开了刺激战场。
她给胖子发去了游戏邀请。
耳机里胖子哆哆嗦嗦道:“彤……彤哥,要不咱们放弃吧?就说我们在乡下信号不好,苟鸡公开着直播,要是输了,可是在好多人面前丢脸呢。”
童彤大怒,一捶床板。
她躲过她老妈的眼线,抛弃了小鲜肉的**,鬼鬼祟祟地躲在房间里,可不是为了听他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丧气话的。
而且,他说什么?
输?
呵!开玩笑!
“我大魔王会输吗?你难道没和我打过游戏?”
仔细一想,胖子还真没怎么和她打过游戏,仅有的一次,就是那次她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
她深深地吐纳了一番,感到自己心态平和到可以直接出家为尼之后,拿出自己平生最大的耐心,慈祥地安慰道:“没事,跟着哥走,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绝地枪神。”
胖子被她阴森的语气吓得掉了线。
童彤重新邀请了他,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见胖子已经在线了,只是换了身穿着。
最简单的白T牛仔裤,一看就是新手会选择的游戏初始套装。
童彤皱了皱眉,嫌弃道:“你刚刚穿的那套骚黄色体育服呢?怎么换了这么身丑不拉几的衣服?难道你是怕太招摇?”
她叹了口气,脱下自己身上那套扎眼的黄金尊龙套装,这还是前不久她花钱买来的。
“穿上这件衣服,不是我说,你彤哥的字典里,就没有‘低调’两个字。”
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一动不动,但也没掉线,黄金尊龙套装就掉在脚边,像一团金灿灿的抹布。
“你怎么了?穿上啊,这点排面还是要的。”
身边那人依旧一动不动,耳机里也没有胖子的声音。
童彤狐疑道:“你人呢?怎么不说话?”
等了片刻,那人才终于有了点动静,队伍频道里传来一行字。
“怎么穿?”
童彤:“……”
她开始怀疑,贸然接受苟鸡公的挑战,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游戏要开始了。
本来《绝地求生》这个游戏是随机匹配一百个人到同一个地图里的,两个人真的要正好匹配到一起,还是有一点难,但苟鸡公的直播平台正好和刺激战场这个游戏平台有合作,听说了这件事后,觉得是一个爆点,说不定能增加很多人气和热度,因此由平台介入,将她和苟鸡公两支队伍,分配到了同一个地图里。
进入素质广场后,童彤就抓紧时间叮嘱胖子一些注意事项。
“多捡点饮料急救包,不要离我太远,看见人了,如果判定不是机器人……算了,就算是机器人,你都叫我,不要莽撞。”
那边又敲来一个“好”字。
他重新上线之后,就不开麦说话了,转而文字交流。
童彤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但是只要他没有临阵脱逃,她就谢天谢地了,也不管他那些臭毛病。
那边苟鸡公打开了全部语音,在公共频道里开始说一些狂妄的开场白。
“大魔王?大魔王在吗?在的吧?在的话打个‘1’啊。”
童彤没有任何动作。
倒是这一百个人里有一些看热闹的好事者,也多多少少有几个人知道这场掐架,纷纷打起了“1”。
“这么多‘1’啊,那我姑且就认为大魔王来了好吧,应该不会不来吧?毕竟我直播间这么多人等着她是吧?来来来,咱们刷波666,请大魔王致辞啊。”
所以说苟鸡公不愧是搞直播的,这一波空手套白狼玩得贼溜,童彤的微信群里不时地弹出消息,是男人帮们的实时传送,说刚刚苟鸡公这一番话又给他赢来了多少礼物。
童彤只好先退出游戏,打开微信群,吼了句“打游戏,别给我发消息了”。
一直在刷屏的微信群顿时安静如鸡。
童彤满意地回到游戏中,结果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她看到胖子已经率先跳下了飞机,而且点开小地图一看,跳的还是军事基地。
在这个游戏里,死亡率最高的地点之一。
她平时打游戏的时候很爱跳这里,因为物资丰富,人也多,是贴脸刚枪的理想场所,男人帮的三个小弟总是调侃她说军事基地就是她家。
但今天不一样啊,她也不是每次都能从军事基地活着走出来,也会有落地成盒的时候,更何况现在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苟鸡公,她就更得小心为上。
可是现在,谁能告诉她,先前还哭哭啼啼,甚至连亮眼一点的衣服都不敢穿的货,怎么一改之前的低调作风,跳了她都不敢跳的军事基地?
童彤这样想,也就在嘴边问出来了。
那边的回答是:“跟着别人跳的。”
童彤:“……”
完蛋,今天她吃鸡大魔王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
05.
“落地了吗?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不不不,不要去厕所,会有人去看的!不不!也不要去高架,我每次都会去那里扫**!别!别去那片房区,从军事基地出来的人一定会去那里。”
好一会儿,那边才咬牙切齿地发来一句话。
“那我到底去哪儿?”
童彤也不知道他能躲哪儿去,好像无论躲哪里,都是个死。
于是,她只能随口道:“随便吧,只要别去c字楼那边。对,就是那一排楼房那里,反正听见枪声你就跑,灵活一点,别跑直线,注意走位!”
这时候她也落了地,随便捡了把喷子,又戴上个绿头盔,运气很好地刷到了一辆摩托车。
她跨上摩托,背着喷子,看了看小地图上胖子的位置。
“等着,我这就来接你。”
随后“轰隆”一声响,她骑着摩托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那边的白羡左看右看,想起童彤的叮嘱,最后只能放弃治疗地就地趴在了山坡上。
这是他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发现手游和端游,就算是同一个游戏设定,可对他这种游戏白痴来讲,完全是两个东西。
他也不知道童彤怎么就给他发来了游戏邀请,一个手抖点了接受,发现她在耳边絮絮叨叨的感觉还不赖,也就接着玩下去了。
他趴在山坡上,一身金灿灿的衣服实在太过耀眼,不打他都对不起手中的枪。
于是很快,就有人朝他开了一枪。
幸运的是,那人也是个垃圾枪法,一个固定靶都没能打中,于是对方又补了几枪。
白羡只听到游戏里的人物发出几声闷哼,同时看到屏幕下方的血条开始哗啦啦往下掉。
玩过端游,这是游戏里的人物在掉血,如果血条完了,他就会变成一个盒子,这个设定他最起码还是知道的。
于是,他只能像童彤吩咐的那样,站起身就跑。
那边童彤看他的位置变了,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白羡只好暂时停下来,打字回她:“有人在打我。”
这么一耽搁,他身上又中了一枪。
童彤彻底慌了:“那你快跑!蛇皮走位啊!或者你有枪没?没枪的话就用拳头。”
正在这时候,白羡尴尬地发现,他跑反了。
也就是说,他和那开枪打他的人,撞了个正着。
对方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血性,一时之间也愣了。就趁着这时候,白羡听到了童彤说的话,又看到了屏幕上方那个拳头的标志,冲上去就是一套军体拳。
片刻后——
“你以拳头击倒了爱神拉拉。”
童彤:“……”
白羡继续一顿猛捶,成功把对方捶成了个冒绿烟的盒子。他蹲下身来开始舔包,这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声响,他停下来一看,童彤骑着辆黑皮摩托,帅气地停在了他身边。
她下了摩托,也开始舔包。
“用拳头捶的?你怎么做到的?哈哈哈,看来你也不是很菜嘛,你先打个药,只有一层血皮了你。”
于是,白羡开始打药。
童彤舔了把AK,又将地上那个二级头甩给白羡,自己依旧顶着那个绿得发亮的一级头。
苟鸡公又开始在公共频道里嬉笑道:“大魔王杀了几个人了啊?既然是大魔王,那开头就应该十几杀了吧?我比不上你,才五杀,哈哈哈!”
童彤看着右上角那个刺眼的“0杀”,心中一顿气闷。
他们队现在还只杀了一个人,而且还是“胖子”杀的。
“哼!”
她看了看手中那把AK,以及一身的破烂,不过也够了。
她跨上摩托,冲地上的“胖子”道:“上来,爸爸带你。”
白羡:“……”
童彤带着他去堵了桥。
紧接着,苟鸡公直播间里的粉丝,惊奇地发现,击杀公告里,不断地出现“我是大魔王”这个ID。
苟鸡公的女朋友,也就是胖子的前女友,名字叫甜甜,自从甩了胖子和苟鸡公在一起后,就开始了直播吃鸡的道路,虽然技术很菜,但架不住有36D美胸和萝莉音,这次也是和苟鸡公一起在直播,看到弹幕里不停地在刷大魔王的彩虹屁,还有一条很过分。
说什么“甜甜前男友新找的女朋友技术不错嘛”。
还有说“同样是女生,怎么甜甜就这么垃圾啊”。
甜甜气得恨不得把手机给捏碎。
世界上有比听到别人说自己“不如前男友现任”这句话更让人生气的吗?
她硬生生挤出一个自己标志性的甜美笑容,嗲着嗓子道:“哎呀,你们好讨厌,就不能对我宽容一点吗?我们女生打游戏确实没你们男生强啦。”
弹幕里很快刷过一片彩色字体。
“那大魔王不是女生吗?”
“大魔王就很强啊!”
……
甜甜捂着嘴笑了笑,像只偷腥的小狐狸。
“这个嘛,谁知道呢,说不定大魔王是个人妖号?或者用了什么黑科技?哈哈哈,人家开玩笑的啦,不要当真哦。”
弹幕里有人赞同,因为苟鸡公每次在公共频道里喊话,确实没看见大魔王开口说过话,这很可疑,但也有少数人反对。
这时候,直播间里突然刷过一条无比引人注目的弹幕,这条弹幕比别人的大几倍,而且是加粗彩色字体,闪闪发着光,一看就是真金实银堆出来的土豪级弹幕。
那条弹幕大马金刀地从屏幕前横过,内容是相当简洁的一句“可去你的吧隔壁的奶牛妹”。
甜甜:“……”
她咬着银牙将这个名叫“彤哥粉丝后援队”的用户踢出了直播间。
那边的童彤,并不知道男人帮为了她,做出了什么义薄云天的举动。
她堵完桥,身上已经是相当优良的一身装备,就连身边的“胖子”,也是富得流油。
摩托车已经换成了吉普,她坐进驾驶座,开始带着“胖子”跑毒。
终于在一片房区,和苟鸡公二人正面相逢。
06.
童彤穿着一件吉利服,趴在山坡一棵大树后,先侧身喝了一瓶饮料,然后端着AWM,朝下面那片房区里一指。
“看到没?他们就在二楼那个仓库里,快看!他们在往我们这边望。”
白羡蹲在她身边,果然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正朝这边张望的人。
“看到了,怎么打?”
童彤看了看后方,离毒圈扩散还有一分半钟,她打开麦道:“你知道苟鸡公为什么要叫‘苟鸡公’吗?”
不等白羡问为什么,她就自己解释了起来:“因为他这个人的人生信条,就是苟到最后,就能吃鸡。”
她一口气不停顿:“他是想躲房区里,让毒圈毒死我们。”
白羡看了看屁股后头那层淡蓝色的雾气,虽然知道这是游戏,心却忍不住怦怦跳了起来,就好像他此时真的是和童彤在战场并肩战斗,而他们后面有毒气,前面有架着枪的敌人,进退两难,形势危急。
“那怎么办?”
童彤冷哼一声:“不怎么办,干他!”
说完,她就端着AWM朝二楼仓库开了一枪,打碎了玻璃,之后又摸了个雷扔进去。
爆炸声中,她对“胖子”说了句“在这里先等着”,随后就端着枪冲了出去。
白羡的心脏都要停了。
他看见有一个人已经从藏身的仓库里跑了下来,躲在房子的掩体后朝她开枪,枪声无比密集。
童彤左冲右突,一步三跳,硬是勇猛地跑进了房区,虽然被打中了好几枪,但奈何她装备好,三级甲三级头,苟鸡公只打掉了她薄薄一层血皮。
她找了个掩体,先蹲着打了个急救包,然后看了看毒圈扩散的时间——
还剩30秒。
“跑!”
白羡当机立断地起身开跑。
然后有人朝他开了一枪。
“没事,不要管,继续跑。”
童彤冷静的声音传来,白羡不由得心脏一颤,继续跑了起来。
而那边,苟鸡公正想补一枪,一颗马格南子弹却打在了他身上,他顿时掉了一大段血。
大魔王的手里有AWM。
苟鸡公躲进掩体,先打了个医疗箱,这怪物大狙的威力实在太强,让他不敢贸然行动了。
就这样,有童彤在房区架枪护着,白羡很快安全地跑到了她身后,这时候毒圈也开始缩了。
她收了枪,打算先把菜鸡干掉。
于是,她开始不停地往二楼那扇窗户里投手雷。
甜甜一直躲在二楼,此时被童彤这顿操作快要逼疯了。
她一边躲着雷,一边在公共频道里喊:“喂!你疯啦?老公!快来救我!这死人妖一直扔雷炸我!”
白羡听了,冷着脸,在全部频道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甜甜气道:“打什么问号,我说她是个死人妖,你有问题吗?”
这时候,公共频道里,传来一道女声。
“不好意思,我觉得他打这个问号,不是他有问题,而是他觉得,你有问题。”
此言一出,苟鸡公的直播间里炸开了花。
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大魔王,居然真的是个女生。
在甜甜的视角里,满目疮痍的二楼她终于待不下去,只好跑下楼。
童彤看到甜甜逃跑的身影,心想这么糟糕的直线跑法,不是直接送人头吗,正想一枪结束甜甜的性命时,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于是,她就在全部频道里直接喊道:“亲爱的,你来打她。”
白羡被她那句温柔的“亲爱的”弄得晕头转向,游戏里的人物也呆呆地一动不动了。
童彤切换到队伍频道,很有耐心地安慰他:“不要怕,她很菜,打中她很简单。来,枪口对着她。”
白羡晕乎乎地抬起枪对着房子里躲着的人。
“开枪。”
“砰”的一声,子弹打中了窗沿。
“不错,下一次瞄准她的头。”
童彤又扔了个雷。
甜甜只能骂骂咧咧地从房子里跑出来。
童彤出声:“打她!”
白羡连忙开了一枪,又没打中。
“一直开枪。”
一阵狂乱的枪声响起。
甜甜慌得直叫“老公”,身上也中了好几枪,一直在掉血,她胡乱开了几枪,却找不到大魔王他们在哪儿。
“干得好!”童彤夸道。
白羡的脸有点发烫。
这时候,一直躲着的苟鸡公终于找到了童彤的位置,开始朝这边扫射。
童彤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白羡一愣。
“别怕,继续打。”
童彤直接冲到苟鸡公面前……
白羡只听到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随后,击杀公告里现出“你的队友使用AWM淘汰了苟鸡公”。
然后,她跳到他的身边,端着AWM朝房子里开了一枪。
甜甜被吓得冒出头来。
“打。”童彤说。
白羡开了一枪。
屏幕上现出了“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八个大字。
手机掉在了桌上,白羡擦了擦满手的汗。
桌上的手机里传出一道声音:
“爽不爽?”
过了好半晌,他才抖着手,发去了一个“爽”字。
他抚了抚胸膛,血肉覆盖之下的那颗心脏,此时正剧烈地跳个不停。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突然的力道弄得向后移了一下,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吱啦”一道刺耳的声响。
窗外的天空上,星月不见踪影,然而新雪挂满树梢,照亮了漆黑的夜晚。
他爸爸在客厅里打电话,平时工作繁忙的人,就算到了大年三十,耳根子也落不得一个清净,他妈妈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也许是在织毛衣,也许是伴着春晚的背景音,坐在沙发上打瞌睡。
这本来是一个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的除夕夜,冷清、无聊透顶。
然而就在一墙之外,隔壁家的那个小孩儿,用她轻柔的嗓音,为他平淡的除夕夜,带来了一点热闹和鲜活。
他站在满室的寂静里,花了不到半秒,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