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虎口脱险
天知道他在看见的一瞬间是怎么忍不住不惊叫的,假装无事发生着,说自己口渴要喝水,走着机械的步伐,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顾白立手中捧着杯子,坐立不安,水已经快喝完了,可他还没有想出什么借口留在这里,眼见着小儿鬼一步一步宛如蜘蛛一般爬了进来,他浑身发抖,炎热的夏天竟然觉得四肢发凉。
它怎么还能爬进来?
更可怕的问题是,它是怎么从学校到这里来的,难不成是尾随了一路么?他摸摸脖子,不是上次在它嘴里烫了个热泡,这下把他加进了黑名单吧?
可顾白立知道不是那样,那小儿鬼爬行的方向并不是冲着他的,一时之间他分不清这鬼的目标究竟是全凌蕊还是她孩子。
全凌蕊突然的发问让顾白立慌了一下神:“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么?”
“没事没事。”顾白立一边敷衍着,一边像眼睛抽筋了往上看,他不敢动作太大一面引起全凌蕊的注意。
全凌蕊想,一个健壮如牛的男生刚刚还在帮忙,哪儿那么容易生病,一转眼就收了他的杯子下逐客令,“赶紧回去吧,不早了。”
顾白立嘶了一口气,好像牙疼的样子,“老师我再多待一会儿吧!我,我,那个,”脑子疯狂运转,扯出了一个理由,“外面太热了,我多坐会儿,歇一歇。”
全凌蕊打向顾白立的肩膀,嫌弃地说道:“起来起来起来,几点了还热,再坐也凉快不了。”
顾白立被一顿乱打勉强站了起来,后脑勺正对着小儿鬼,他一脸苦涩,像只风干的橘子,满脸全部皱在一起,不经意间,全凌蕊看向顾白立的眼神中有了一丝防备。
尽管他们是师生关系,晚上一个大男人赖在她家不肯走,也相当不像话。
“不行老师,不然我再坐一会儿,等您先生到家吧!”这边顾白立哀求着,那边全凌蕊却很决绝。
“他马上就回来了。”
“我现在真不能走,再等一会儿。”他绞尽脑汁地
全凌蕊平时上课再中气十足也是个女人,再说休养了这么久除了每天散步就没有变的锻炼,哪里能撼动一个常年打球的男生,她的眼神尖锐起来,严肃地说:“再不走我报警了!”
太奇怪了,顾白立今天怎么像吃错药了一样?莫名其妙就要送她回家,又找蹩脚的借口赖在她家,怎么看怎么像图谋不轨。
顾白立有苦说不出,他也觉得他像个变态,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自己名声的时候,他一走,然后真的像卫禊说的那样,有人莫名其妙死掉了怎么办?
顾白立双脚愣是钉在原地,怎么也不肯动,天花板上的小儿鬼像是嗅到了什么一样,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冲向了卧室之中,只听见婴儿突然哭了起来上气接不接下气。
青年比他的母亲还要着急,瞬间冲入房中,不必开灯他看得非常清楚,小儿鬼正趴在婴儿身上,两团胖乎乎的肉体,一团是粉雕玉琢、嚎啕大哭,一边是焦黑恶鬼、贪婪无比。
粉雕玉琢的孩子正紧闭着眼睛,脸颊两团肉鼓起,红润的嘴唇撅着,淌着口水,哭都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
顾白立手上系的铃铛一下子就飞了出去,缠绕住婴儿的脖子,那小儿鬼怪叫一声,突然被震出去,爬上了天花板的屋顶,蜘蛛一样,四肢黏住,黑色鬼魅的身影很快从中间溜到了墙边上,蟑螂一般。
全凌蕊哭着一下子撞开顾白立,抱起自己的孩子。孩子用力地咳嗽了两声,手掌握成拳头,在空中挥舞,两只小脚更是踹向全凌蕊,抗拒她的拥抱。他粉嫩的身体上有几丝黑丝,但是很快如烟消散了。
顾白立一个大男人被撞得身子一歪,他彼时还抬头看着小儿鬼,结果被全凌蕊一撞,不说没看见那渗人的玩意儿跑去了哪儿,就连脖子都是“咔”地一声,一阵酸痛。
在全凌蕊看来这枚铃铛飞过去,是要勒死她的孩子,陈旧的红色麻绳缠绕着,像有两只无形的大手,两边一拉,中间一勒,套住她的孩子的脖子,掐得他差点断气。
顾白立顾不上自己咔咔作响的脖子,连忙拦住她,“不行,老师,这个不能取下来。”
全凌蕊被吓得魂都快没有了,谁敢伤害她的孩子,她就要和谁拼命,“你到底要做什么!走开!”
“不是,您听我说,这个真的不可以拿下来!”
为了表示自己天然无公害,顾白立举起双手往后走了几步,听到铃铛的响声,他真是有些哆嗦,他不想让全凌蕊摘下铃铛,可是又必须表示自己是无害的而不得靠近。好在小宝宝还算给力,现在已经不哭闹了,以后等他过生日,肯定给他个红包。
全凌蕊红着一双眼睛,呼吸急促,手指停在红色的麻绳上,往外扯了扯,留了出了较为宽松的余量,但是没有取下来。
看样子,他被信任了。
顾白立放松了下来,背部稍稍挺直,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来,“您可别把孩子弄疼了。”全凌蕊几乎把整个孩子埋在她怀里了。
她先是紧张地低头看了一眼,随后语速飞快,“不用你管。”
“好,好。”青年连忙应了两声,“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那铃铛您一定让孩子带着,还有,晚上不要单独出门,也不要让孩子一个人待着。”
全凌蕊惊恐地点点头。
太好了。
顾白立彻底放松了。
“唔!”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东西飞快地闪过冲向他的腹部,接着他整个人飞了起来,双脚离地,弹射出去,弯着熟虾的姿势。背后突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顾白立整个人飞出了窗口,全凌蕊震惊的表情像是被慢放了一样,她抱着孩子,一边张大嘴巴,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他还看见孩子的脚像藕段一般,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月光突然特别明亮,他看见自己的双手在空中无措地挥动,奋力想要抓住什么。他被一个奇异的力量从窗口扔了出去。
顾白立闭上眼睛,但是预计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什么高速坠落的风声都不曾出现。腹部剧烈的疼痛使他忽视了手臂上的拉力,直到他抬头才发现自己居然被人在半空中抓住了。
一双银色的眼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仿佛如猫的眼睛般,透彻明亮,宝石般的清透,流水般的无情,还有立于雪山之巅的从容镇定。
卫禊抓着顾白立,两个人挂在墙壁上,顾白立的脚下就是楼下空调的外机,旁边是棵大树,下面是草皮,看得悬在半空的顾白立腿肚子打颤。
还好他出门的时候把时念九的手机捎上了,全凌蕊进厨房倒水的时候,他就赶紧发了求救信号。
他吞咽口水,额手庆幸:“多谢了。”
劫后余生的头脑运作变得异常迅速,他环顾四周,紧张地说:“那个,小儿鬼,小儿鬼!你看见了没有。”
卫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叫你别碍事。”
顾白立的破窗将沉寂的小区打破,无数的好事的街坊邻居纷纷探出了头,甚至有一些晚归纳凉的人走到了楼下,指着玻璃碎片众说纷纭,全凌蕊在屋里大叫:“顾白立!顾白立!”
被叫唤着的青年刚想应答,手臂突然传来剧痛,一双包含警告的眼神像冰渣子一样射过来,顾白立这才大吃一惊,“吸铁石?你手上装了个吸铁石?还是什么钉子?”
无怪顾白立如此震惊,因为卫禊的手掌贴在墙壁上,牢牢的,挂着两个人!只怕是强力胶也很难做到吧?
听见顾白立的大惊小怪,卫禊并不开口,楼下有人扯着嗓子喊问怎么了,有的人让报警,顾白立慌忙找到了手机,拨通了电话,很快,对方就接了起来:“顾白立!”
顾白立和卫禊紧紧地贴在墙上,下面的人看上来,因为天色深沉,也看不太清楚。
全凌蕊的声音像是要杀人一样,顾白立完全能想象到她通红着一双眼,毕竟自己当着她的面从窗户飞了出去,“我没事,您放心,您别哭了昂。”
“混蛋!你在和我开玩笑么!小兔崽子!什么玩笑都能开么?”
顾白立病恹恹地听着全凌蕊骂他,这个时候开口,她一定骂得更凶,更何况,她确实被吓到了。
他突然脚上一松,什么东西顺着脚掌、脚背划了下去,塑胶制品即使是从高空落到草皮上也只能发出很轻的声音,顾白立忍不住勾起脚,握紧了手机,“我的鞋!”
今天他只穿了一双拖鞋出来,稍不留神,一只就掉下去了。
“你说什么!”全凌蕊怒气值飙升,她怀疑这孩子根本没有听他说话。
“没,没什么。您说。”
顾白立一边应付着他的老师,一边探头找着自己的鞋,卫禊提了一下手,把他一下子拎高了些。
他读懂了银眸里的意思:再动就把他扔下去。顾白立扯了扯嘴角,不敢再乱动了。
“说个屁!没事就赶紧回学校!别整幺蛾子!”全凌蕊一阵凶巴巴的发言率先挂断了电话,接着顾白立听到旁边破碎的窗户口,有个女人大喊:“没事,大家不要紧张,没事,玻璃碎掉了。”
底下的人见没什么大事,安慰了她几句,很快就散了。
“看到那边的树了吗?”
顾白立顺着他的话看过去,茫然地点了点头,只听见头顶上的话继续:“我现在要把你扔过去,看你自己的了。”
什么叫看我自己的了?
顾白立大惊失色,听天由命么!
还不等他抗议,身子已经腾空了,卫禊就精准地把他晃起来,弄得像个毛巾,一抛,就挂在了树桠上,顾白立吓得大惊失色,而粗壮的树干甚至纹丝未动,就连娇嫩的树枝也只是很从容地迎接了不速之客,倒显得他大惊小怪。
卫禊已然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轻轻松松地落在地上。
顾白立只得把来不及骂出去的脏话偷偷咽下,心里诅咒这个性格古怪的男人喝凉水噎到,却忘记了自己此时的立场还相当惊人,直到他和站在窗口的全凌蕊大眼瞪小眼。
“你爬在树上干什么!快下来!”
“我正要下去啊!”
全凌蕊一路目送着顾白立从树桠上爬下去,幸好顾白立平时运动量也算大,偶尔和时念九混在一起,对攀岩也学了那么两招,爬个树不成问题。
卫禊很巧妙地站在树后,隐藏了自己的存在,他终于落地,抬头大声说:“您快进去吧!”
“以为我愿意管你!给我赶紧回学校!”
“哎,知道了,但您别把铃铛摘下来!”
“滚!”全凌蕊气呼呼地进了屋。
顾白立叹了口气,翘着一只脚开始找鞋,四周还种了一些花草,姹紫嫣红,眼花缭乱,天色已晚,顾白立险些趴到从地上了,“缺德,落单的鞋都要!”
“......”
“......有事?”顾白立小心脏颤颤,老哥你这样一言不发盯着别人,怪吓人的,知道你带了美瞳好看,也不用这样眼巴巴凑过来让他看吧?
顾白立是很想这样皮一下,却还是在卫禊的逼视下缩了缩脖子,老实巴交地开始道谢,“多谢你了,这次要不是你,我就凉了。”
“你如果再碍事……”卫禊没有说完话,全靠顾白立自己揣测。
顾白立翘着一只脚,后来索性拖下另一只鞋子,赤脚走在地上,“那个兄弟,留个电话呗!老用时念九的也不方便呀!”
卫禊充耳未闻,顾白立一路跟在后面,“不给电话给个铃铛也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