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肥遗

这是何等巨物。

鸟样的身形,肿胖的身躯,尖锐的喙赤色而亮丽,呈倒钩状,眼睛如同玻璃球一般,是令人心惊的圆,闪着奇异的光亮,能清晰照出倒影,鸟眼死死瞪出,中间黑四周绯,脑袋格外的小,黄黑混在的羽毛紧紧贴在肉上,像造物者不小心开了个玩笑。

它张开翅膀犹如遮天蔽日,根根分明的硬羽犹如尚未饮血的宝剑,倒插着拼命地忍耐自己。它的鸟爪像刀片一样,褐色坚硬的皮像盔甲一样覆盖在上面。

只看见这只大鸟张开翅膀,一下子把六月包裹了进去,像只大茧子一样,它甚至低下头,把它的脑袋埋在了自己的翅膀之中。直接一下子凌空而起,然后犹如坠机一般砸下来。

“六月!”

时念九着急地喊着,拼命地挥手,驱散烟雾,突然眼前一黑,猛地被抛了出去,时念九被摔在地上,身体沉重,脑袋更是狠狠嗑在了地上。

只见六月的身体有一层半透明的东西包裹着,那形态可不就是刚刚那只变异的胖鹌鹑!它方才翅膀一扇,就把时念九抡飞了,细长脖子伸出,鸣叫一声,低头就啄向时念九,赤色的喙像把冲锋的剑只奔时念九的眼睛。

青年连忙推开两步,拉距离,双手牢牢掐住了它的脖子,入手是柔软的羽毛,接着就是肥肉堆积的感觉,软软的厚实。

这胖鹌鹑哪里肯依?低头就把倒钩样的喙狠狠掐进他手里,青年一时闪避不及拉住了一条血痕,火辣辣的疼痛,时念九本能地想收回手,咬着牙还是忍住了,手掌用力,鲜血凶猛地涌出来。肥胖的脖子像蟒蛇一样四处冲撞,时念九拖了手,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尖,迅猛地出手,一手拎起它头顶的羽毛,一手扼它的脖子。

这鸟虽然脖子也肥,但是比起身躯来,简直细得像绳子一样,时念九一只手就能掐得住,更是把他头顶的毛全部抓在了手里。

胖鹌鹑凄惨地尖叫,鸟爪不断地收紧,时念九觉得肚子快爆炸了,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挤出来一样,便狠狠地揪它的毛,费力地向后拉扯。

黄黑的鸟拼命地挣扎,时念九手上一松,只看见那鸟的脑袋已经秃了,稀稀拉拉的几根毛立在上头,露出粉嫩的肉色,模样显得极其滑稽,时间久卡出一声笑声。

鸟眼越发得赤色,它鸣叫一声,扇起翅膀,就像大摆锤似的游乐设施一样,抓起时念九,托马斯回旋式把时念九甩了出去。

“唔。”

时念九甩得七荤八素,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背部又是一重,尖利的鸟爪落在他的身上,想做大山压了下来,内脏挤在一处,几乎要爆炸了。

手臂撑在地上想起身,却发现这重量根本是他无法抗衡的,鸟鸣急促地发出,犹如在嘲笑的不自量。

卫禊……你看看要花多久的时间,再不回来我要归西了!

时念九意识涣散开去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轻了。

胖鹌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硕大的翅膀不停地扇动,羽毛掉了一地,不可谓不狼狈,肥胖的肚子在颤抖,像面皮鼓似的,以头抢地,叫声凄惨。

透过它半透明的身体,只看见六月在里面左一拳右一脚,好不威风,可能是胶纸的外壳限制了她,动作就像满放了,远不如平日爽利。

可即使这样也够胖鹌鹑吃一壶的。

论狠劲,六月真有点吓到时念九,一句话不说,先和地板比比谁的头更铁,那晃**一声,连时念九这个旁观者都看得疼痛万分。

六月好像逐渐掌握了身体的主权,将鹌鹑的翅膀拍在地上,用鸟爪破开自己的肚皮,虽然胶质地像灵魂一样地东西可以慢慢地痊愈,但是六月的架势,就像要把鹌鹑直接撕碎。

就先搞断它的翅膀!破开它的肚子!然后扭断它的脖子!

那毁天灭地的架势吓得鹌鹑不断扑扇翅膀,羽毛不停地掉下来,没多久就秃了。

不就是活拆了它?

六月挂着一副连自己敢揍的狠劲。

时念九冲上去抱住了鹌鹑的脑袋,六月立马会意,在鹌鹑肚子一个翻滚,还不忘双脚蹬出,踢得它一昂头,双手控制住鸟爪,扣在地面上,开始和时念九一前一后地拉扯。

这鸟爪也确实厉害,竟然能在地下拉出清晰的痕迹,八条痕迹,入木三分,根根分明。

这胖鹌鹑眼看就要被撕裂开来了,瞬间一怂,公鸭嗓子一叫,扭成一团,把身体还了六月。

六月突然被放开,身体往前一冲,双手摁在地上打了滚,五指轻触地,抬起的脸庞上,眉头深深压下,一双眼睛仍由杀意地看着。

时念九则突然向后跌坐,并且身体一僵。突然觉得疲惫不堪,先是四肢发麻,接着心脏活生生跳快了好几下,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胶着,慢慢归拢到一处,紧接着这种感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肩头仿佛压着什么东西。

他晃晃头还没有明白过来,右手臂就突然自己抬了起来,像脱缰的野马般冲了出去,时念九被拖在地上,吃了一路的灰,鼻子更是诡异地流出一股暖流。

眼看着从时念九手臂上的鸟喙就要啄向六月如花似玉的小脸。

时念九一甩头,飞出几滴鼻血,,双脚当成刹车用力抵抗着力量。

六月眼神一凝,步子刚抬。一个人突然天神降临般出现,抬起他那令人嫉妒的大长腿,踢脚就踹向时念九失控的手臂。

卫禊的眼神落在时念九的手臂上,闪过一丝惊讶:“肥遗。”

一时间,时念九就好像盘山公路控制不住速度地大卡车,一下子冲破行护栏,看看卡在悬崖边上。一手臂为圆心转了好几个圈,晕头转向,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

时念九站起来,抹了一把鼻血,还没有开始问候卫禊,那只抽筋的手臂又开始作妖了,和头牛一样直冲着就要抖来抖去,四处乱窜。

时念九被弄得火气也上来了,火气一上来他就彪悍,才不管这只秃了的鸟有多凶悍,也不管这还是自己的手臂,垂在地上,上去就是一脚,把鸟的脑袋死死踩住。

鹌鹑在时念九的身上实体化了很多,就好像一个人的手臂上真的活生生长出了一只鸟,但是体积也小了很多,只有一只不停叫嚣的鸟头,还有偶尔不安分伸出来的爪子。

让它烦!

时念九愤愤地想着,又多碾了几脚。那鸟叫得一下子凄惨得不像话,恹恹的像是要死了一样。

时念九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尝到了一丝苦涩的血腥。

做完这一切时念九才看向六月那个方向,弓着背,喘着气,其实眼神有些涣散,手上全是他的鼻血,他觉得后脑勺有些痛,好像肿了个包,有些力不从心了,

时念九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才有了焦距。

“九月!”

六月想冲上来,被卫禊一把拦住。六月焦急地扒着他的手臂,紧张地望着时念九。

胖鹌鹑似乎对六月已经没了兴趣,突然暴起把时念九掀翻在地,圆溜溜的眼睛恶鬼一般瞪着它,张开的鸟喙像一把锋利地剪刀,口腔中有鲨齿边的舌头。头上竖起来的毛此刻也是凶悍无比。

时念九提起手狠狠捶在它脑袋上。

顿时一鸟一人全部哀嚎了起来。

时念九疼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呲牙咧嘴的。鬼知道这个鸟头怎么真的像他自己的肉一样!连痛感都连在一起。

而且这么个秃鸟怎么和个连体婴儿一样长在自己手臂上,丑死了!

六月那双美丽的眼眸在卫禊的手臂后紧张地跟着时念九转来转去,左移右移,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卫禊皱着眉,问时念九:“你不能控制住他么?”

时念九躺在地上,掐住它的脖子,偏过脸,努力躲开攻击:“我要是能控制,我还能让它啄我!”

那是不是二百五!

卫禊的鼻子里噗出气,只见流光一瞬,一把麻花刀落到了他的手里,首铃轻响,刀把处的鬼脸阴森恐怖。清贵的脸上寒光一闪,看着渗人。

时念九对他的桃刃真是充满了恐怖,一步步向后退着,鹌鹑此刻比他还要怂,低着个脑袋,只在时念九的手背上鼓出一个没有毛的小包,还起了满脑袋的鸡皮疙瘩。

“等等,你要干嘛!”

时念九外强中干地怒吼道。

卫禊脸色不变,只有手里的刀兴奋地要饮血,峥峥作响,他平淡却理所应当地回答道:“切了。”

六月身子颤了一下,双只手像兔子一样放在胸前,平日里戏份不多,常常只是用来卖萌的那双眸子看向时念九时,竟然夹着几丝可怜的意味。

时念九一瞬间背过气,然后扯着嗓子:“不行!这玩意和我连在一起了!”

鹌鹑只是他多出来的部分,切了也不打紧,但是卫禊要是一个手抖,他不得坑坑洼洼!而且就从这鸟可以时不时冒个脚丫的状态来看,它一个身体都在时念九手臂上!卫禊心狠手辣,保不齐整个手臂都给他剁下来。

最重要的是,切鹌鹑,他也会疼好么!

卫禊无视了时念九的话,一步一步逼近。

时念九背后一撞,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边。

这时,那只胖鹌鹑忍不住了,叫嚣一声就张开闸刀一样的喙冲卫禊啄过去。

时念九看到都快疯了。

怂包就给我一直怂着!你这个时候去刚!找死还是怎么样!

千言万语也说不清时念九那时的心情。

他恨不得一头栽倒下去,表演一个原地晕倒。

可是事情和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卫禊没有割他,甚至说他直接把桃刃扔了出去。

刀把上的鬼脸如同绞断巨斧时那样拉长,长大嘴巴,一口把时念九的手臂吞了进去,距离他的脸庞只有二三十厘米左右,同他面对面地相看着,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时念九好像看到这张可怖的鬼脸冲他眨了下眼,俏皮地笑了一下。

时念九微张着嘴,不知该作何回应。

鬼脸又把手臂吐出来,化为一根碗口般粗壮的藤蔓,一圈一圈,紧紧盘旋在手臂上,时念九觉得一阵发热,有什么东西在灼伤,能听见刺啦刺啦的声音。

“我的天!”

他的脖子猛地一抽,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手臂死死地贴在地上,他拽着自己的袖子,青筋暴起,最后喘着粗气,跪在地上。

谁能告诉他这个玩意儿为什么这么沉?

就好像一个秤砣挂在他手上了一样,沉得要命。

卫禊天天扛这玩意?

别和他扯什么身体素质不素质的,他也天天锻炼,但这已经超出人类能力范畴了!力拔山兮气盖世?重生之举鼎的项羽?

卫禊抬头约莫估计了一下高度,接着提起时念九,二话不说把他扔了上去。

我去!

问候你大爷!

时念九闭着眼睛,只听见耳边的破风声,那是异常刺激的感觉,在这个过程中,他觉得手臂一下子又变回了轻盈的感觉。

卫禊一下子就把他扔回了地面上,心脏有一种飞到天上又被迅速拽回地面的感觉。

他张开手臂保持平衡,脚步虚浮,像是喝醉了一样,摇摇晃晃几步,一头贴在墙壁上,慢慢吐出一口气。

但是这种状态还没撑过两秒,在他惊喜这个玩意不沉了之后,手臂突然像被人狠拽了一把一样,直接砸向了地面,时念九踉跄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从藤蔓的缝隙之中鼓出一只鸟的眼睛,赤喙像纸团一样拧巴在一起:“放开我。”

时念九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吓得连连后退,可是他动不来,因为手臂根本就是钉在地上了。

他颤抖着手指,“它,它说话了,鸟讲人话了!”

身后,卫禊把六月也提了上来,相当轻盈地落在地上。

六月跑过来,就听见她膝盖处传出“砰”得清脆一声,跪在了时念九的身边,手指钻进藤蔓的空隙戳了过去。

“啾!”秃头的胖鹌鹑疼痛不已,心如死灰。

时念九浑身颤抖,手搭在六月的肩膀上,把她推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