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川芒（2）
难得不用去训练基地的一个周末，唐杳杳直睡到日上三竿。她穿着蓬松的睡裙，揉着眼打开房间的门，却没有感受到如往常一般迎面倾斜的阳光，似乎有道阴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穿着polo衫的林穹毫无防备地闯入她的视线。
唐杳杳揉眼睛的动作凝固了，她盯着保持微笑的林穹盯了三秒，然后瞳孔骤缩倒抽一口凉气，猛地甩上了门。
房门“砰”一声闭合，带起的气流吹起林穹额前的碎发。
唐杳杳贴在门上，将刚刚看到的场景在脑中整整重现了十遍，才敢相信林穹真的出现在了她的家，也真的将她蓬头垢面的样子看了个实打实。
她脚下不稳地扑到梳妆台前，整理好杂乱的头发，扣上睡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在门前倒数了三秒钟，大概估计了一下林穹的位置，然后幅度极大地打开门，不给林穹任何反应的时间，就一手抓他胳膊，另一只手去捂他的眼睛。林穹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任由她将自己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被她推着向前跌跌撞撞地走去。
林穹眼看着就要撞上前方的装饰柱，一用力停了下来，嘴里说着“喂”想要回头，又被唐杳杳粗暴地拧过身子：“别回头！”
林穹无奈地笑笑，做出投降的姿势，背对着她问：“唐杳杳，有话好好说，优雅一点好吗？”
唐杳杳在他头上一敲，林穹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别跟一个没洗脸的人谈优雅！去，找张椅子老老实实坐着，不许乱走不许乱翻不许进我房间！”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林穹脸上的笑意更浓：“遵命，女王大人。”
五分钟后，唐杳杳和林穹对坐在餐桌两头，唐杳杳用犀利的眼神不断扫射着他，林穹深感目光无从安放，只好靠玩弄桌布和刀叉来缓解尴尬，气氛颇有些对簿公堂。
“说！”唐杳杳一拍桌子，刀叉被震得叮当响，“你是怎么进来的？翻窗户还是撬锁？”
林穹被她的脑洞折服，但又怕火上浇油，想笑又不敢笑：“都不是，你妈妈放我进来的。”
“我妈妈？”唐杳杳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眼中的怀疑仍没有消失。林穹连连点头，想用真诚无辜的目光感化她。
两人对视了足足半分钟，就在林穹快要绷不住之前，唐杳杳肩膀一松：“好吧，相信你了。”
林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不过，你到我家来干嘛？谁告诉你地址的？我怎么不知道？”唐杳杳又抖出几个问题。
“地址是我问韩夭夭的，没有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至于为什么来——男朋友想来找你需要理由吗？”林穹对答如流，最后一句反问说得理直气壮。
唐杳杳挑眉道：“我好像还没承认你是我男朋友吧？你现在还在追求时期，离到手还远着呢。”
“是，是，”林穹对唐杳杳总是有区别于他人的好脾气和耐心，“给你做了早餐，谁知道你起得这么晚，早餐都凉了，我再去给你做一份。”
“你还会做饭？”唐杳杳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跟在林穹后面进了厨房，看着他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培根，在菜篮里挑出一个土豆，又从灶台下方最左边的橱柜里取出橄榄油，两眼放光地小声自言自语：“原来橄榄油放在这里……”
林轻笑她：“你在你们家住了这么久，连材料的位置都不清楚吗？”
唐杳杳仔细一想，在父母双双去了另一座城市之后，她的确是做了一段时间的饭，后来迷上了游戏，时间更被压缩，加之生活费绰绰有余，厨房几乎荒废不用了。母亲调回来和她一起住之后，也是母亲在照顾她的饮食寝居。
唐杳杳自知理亏，但又不想让林穹确认这一点，好多了个嘲笑她的理由，嘴硬道：“我那是忙于工作和学习，没有时间做饭，不像你，不去学校的时候就整天窝在家里。”
“你怎么知道我整天窝在家里的？”林穹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仍是上扬的，“再说，我也没有嫌弃你啊，巨婴。”
“你说谁巨婴！”唐杳杳又是不客气地一记暴栗，林穹吃痛地捂住后脑勺，叫道：“姑奶奶，下手轻点，怎么几年不见你越发暴力了？”
唐杳杳瞪着眼睛就要去拧他的腰，林穹连忙讨饶，整个人的态度软了一截：“好好好，是我错了，我说错话了。”
“这才对嘛。”唐杳杳满意地抱起胳膊。
林穹和她小打小闹，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过。先是将用过的砧板和刀清洗干净，给土豆去皮切丝，运刀的速度堪比唐杳杳的手速。然后将鸡蛋打到碗里，转身递到唐杳杳跟前：“喏。”
唐杳杳还沉浸在对林穹切土豆丝如此娴熟的惊叹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帮我打鸡蛋。”林穹面不改色。
这下唐杳杳不乐意了，说好了是给她做早餐，自己怎么能打下手呢？刚想拒绝，林穹又紧跟了一句：“我要先炒土豆，你能帮忙的话可以节省时间，而且你也饿了吧？”
经林穹这么一说，唐杳杳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饥饿，反驳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她撅了噘嘴，不情不愿地接过碗。
林穹将油倒入锅中，热锅温油，倒入土豆丝来回翻炒，香气立时充斥了整个厨房。唐杳杳闻着直咽唾沫，打鸡蛋也更有动力了。林穹将表面泛起金黄的土豆丝齐整地码在锅中央，左手往虚空中一摊，唐杳杳立刻将碗呈上。林穹将鸡蛋倒至土豆丝的中心，又撒上培根和调味料，末了盖上盖子，转头对唐杳杳说：“成了，再过四五分钟就能吃了。”
唐杳杳叹为观止，脸上布满了毫不吝啬的佩服：“林穹，我真是小看你了，看来你很有当家庭煮夫的潜质啊！”
林穹扯了扯嘴角：“虽然是在夸我，可这话怎么这么让人不爽呢……”
五分钟后，林穹将色泽诱人的早餐端到唐杳杳面前，其卖相之完美让唐杳杳不忍下嘴。她用叉子叉起一块裹着鸡蛋的土豆丝和培根，酥脆而又娇嫩的口感在味蕾蔓延开来，唐杳杳的幸福感在这一瞬间简直快要溢出来。
林穹在一旁支着下巴观察她的表情，狭长的双眸弯成了月牙形：“好吃吗？”
唐杳杳的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几近夸张地点头。
林穹说：“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唐杳杳点头的频率更高，没几秒又开始摇头，几乎是狼吞虎咽下嘴中的食物：“不行不行，天天都吃会吃腻的，要换着花样做。”
“你还挑剔起来了。”林穹佯装生气地瞪她，却换来唐杳杳的憨笑。林穹心中想着“这丫头，不管怎么笑都还是这么好看”，忍不住伸手在唐杳杳脸上揪了一把。偏偏唐杳杳肤若凝脂，脸颊极富弹性，林穹竟没舍得松手，惹得唐杳杳饭也不吃了，霍然起身就朝林穹扑过去，两只魔爪也伸向了林穹。
正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唐杳杳的母亲提着装着菜的透明塑料袋进来，正准备换鞋，一偏头就看见了挤在一张椅子上双手纠缠不清的唐杳杳和林穹。两人看到她，如同被定了穴道般凝固，唐杳杳用发颤的声音问：“妈，你怎么回来了……不对，妈，你怎么出去了？”
唐母脸上闪过一丝僵硬和尴尬，但下一刻就挂上了圆场的笑容：“啊哈哈，妈今天一早准备出去买菜的时候，林穹就找上门来了，说是想等你起床给你一个惊喜。杳杳你也是，有了男朋友都不跟妈说，还是林穹亲口告诉我的。”
此话一出，唐杳杳的眼睛就瞪成了铜铃，她猛地扭头去看林穹，林穹却“正巧”移开了视线。
唐母大步流星地将菜放到厨房，又飞速地走向自己的房间，边走边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啊。”
“诶妈！”唐杳杳想说“不打扰不打扰，让你女儿和他独处一室才更危险吧”，唐母却已抢先关上了房门。
唐杳杳也没了继续打闹的兴致，刚想坐回原位，就被林穹猛地一拉，整个人一下失了重心，跌入了林穹怀中。
唐杳杳方寸大乱，想要推开林穹，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抱住。无奈她只能说：“林穹，你放开我。”
“不放。”上方传来林穹冷静的声音，可他的心跳却有如鹿撞。
唐杳杳想挣挣不开，又怕弄出太大动静母亲会被引出来，只好任由他抱着。
“我和你妈坦白我们的关系，你不高兴？”林穹问。
“也不是不高兴……”唐杳杳停顿了一下，说，“就是感觉没到时机。”
林穹的手轻轻覆上唐杳杳的头，一下一下轻柔地抚过她的发丝：“时机也可以创造的，你看，你妈妈不就挺高兴的吗？”
“嗯。”唐杳杳发现了自己新的软肋，只要在林穹怀里，她就全身酥软使不上力气，声音也变得轻飘飘的，“林穹，我感觉你变了，变了不止一点点。”
“是吗？”林穹轻笑，“我怎么变了？”
“你变得明朗了，那种拒人千里的屏障不见了，而且，也没有高中时那么不好说话，还会服软了。”
林穹笑得更叫开怀：“总结得倒是挺到位的，那，现在的我，你喜欢吗？”
“喜欢。”唐杳杳闭上眼，闷闷地低声回答。
然后，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