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奶油（3）
摩天轮即将接近地面，玻璃门自动打开，下去之前，林穹露出了一个由衷的笑容：“唐杳杳，谢谢你，说出来之后，果然好受多了。”
林穹没有等她，步伐缓慢地走在前面，背影却仍渲染着难言的忧伤。
是我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如果不强迫他说就好了。唐杳杳自责地想，可是，又矛盾地想再多了解他一点，他的过去，他的所有。
她跟上去，忽然加快了脚步，不顾一切地冲向林穹，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个动作让两人皆是一怔。
唐杳杳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继续不管不顾地说：“林穹，不要再伤心了，过去的事并非全是你的错误，你已经为此承担了太多，我想，如果叶央在的话，她一定也希望你过的快乐。
“你总是带着一身的刺，伤人伤己，就算你将所有人拒之门外，就算你避免了给其他人带来伤害，心就真的不会疼了吗？抚平过去的阴霾最好的方式，不是沉沦，是重新开始啊！这不是你在小说里自己说的吗？”
唐杳杳看不到林穹的表情，只看到他抖动的双肩。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将手缓缓松开，垂在身侧，低下了头。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不愿原谅自己……”林穹的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我没有那么贪玩，叶央就不会受伤，如果我当时早点赶到，就可以说出真相，或许，她就不会离开了。因为我的过失，她之后的人生，可能都会改变。”
唐杳杳咬着嘴唇，笨拙地安慰道：“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不是既定的，祸兮福所伏，也许，叶央离开了，反而是好事。”
“是吗……”
“但不论她过得如何，你都不该这么惩罚自己，在乎你的人都会为你难过的。”唐杳杳坚定地说。
林穹蓦然回过头，目光切切地看着她：“那，你也会吗？”
“我……”唐杳杳吞吐片刻，说，“当然会，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林穹的眉宇间浮起了稀微的落寞。
唐杳杳看着他，小心地问：“难道，不是吗？”
“唐杳杳，我……”林穹话音未完，远处的天幕忽然传来“砰”的一声，一朵彩色的烟花在半空炸开，紧接着，一团团锦簇的烟花相继升空，在夜色中饱满地绽放，缀下流光溢彩的尾巴。
周围的人纷纷驻足观望，唐杳杳和林穹也被吸引了目光，林穹未说出口的话，被那迷离的光影吞噬。
唐杳杳忽然站到林穹面前，回身看着他。
行人是灰色的，天空是彩色的，眼前的人却胜过了一切颜色，耀眼而深刻。
“林穹，生日快乐。”唐杳杳朝他嫣然一笑，笑容仿佛能融化所有忧伤。
漫天的烟火从绽放到枯萎不过短短几秒，林穹在心里许愿，以后的每个生日，他都想让这个女孩陪在他身边。
二人并肩走向游乐园的大门，空气中浮游着丝丝缕缕的暧昧因子。
唐杳杳回想着那个拥抱，双颊就不自觉变得绯红，虽然自己的出发点只是想安慰林穹，但被情绪怂恿得太过头了，现在冷静下来，只觉无颜面对他。
“唐杳杳，”良久的沉默被林穹打破，“教我打游戏吧。”
“你，你不是……”唐杳杳有些讶异，她原先以为林穹和爱打网游的男生不同，但了解他的过去后，才知道他是深藏不露，怎么会用“教”这个字？
林穹看穿了她的疑问：“自那件事之后，我就再没碰过游戏了。”
“这样啊，你……”唐杳杳忽然语气一变，大大咧咧地一拍林穹的肩，“眼光真不错，让我教你可就是找对人了，回春妙手包你重塑巅峰。”
林穹轻笑道：“我们的巅峰恐怕不一样，我之前玩的都是pc端的角色扮演游戏，moba类的涉猎不多。”
“没事，问题不大。”唐杳杳走到路边的座椅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林穹。
她一边登录游戏，一边说：“你先用我的号练练手，找找合适的位置和英雄，反正山高水远，日子还长，我可以慢慢教你。”
唐杳杳点开训练营，让林穹基本熟悉游戏的玩法，然后开始给他做大略的介绍：“这是一个推塔游戏，所有的行动都要为推掉敌方水晶服务，就算你技术再强前期再carry，如果不推塔优势就会被慢慢赶超。游戏中一共有六个位置，坦克、法师、刺客、战士、射手和辅助，你先告诉我偏向于输出型还是防守型还是可攻可守型，我再给你逐一介绍。”
林穹却反问道：“你最常玩什么位置？”
“刺客打野。”
“那我就练刺客。”
“好。”唐杳杳进入练习模式，挑选了一个刺客中上手较为容易的英雄，给林穹介绍完技能，又演示了一遍，便将手机递给林穹。
林穹主动要求跳过人机直接进入实战，唐杳杳犹豫两秒，开了一把匹配。
匹配的段位参差不齐，即便唐杳杳是王者，对面也会有一两个实力不济的。无人反野，林穹安稳发育到四级，听从唐杳杳的指挥到上路抓人。
“看到那个背着书包的小短腿了吗？他是射手，伤害高，皮脆，前期装备没成形是绝对打不过你的，先在草丛里蹲一下，等他清完兵线站位靠前了再上。”唐杳杳说。
不想兵线刚清完，敌方辅助就径直进了同一片草，如同透视一般果断地放了一个控制技能，林穹便暴露了。
敌方射手发现，对林穹扫射攻击，上单忙上前支援，将射手打成半血，自己则被打残。此时林穹也被消耗了一半血量，控制时间结束，上单冒死控住了敌方射手，唐杳杳高喊一句：“就是现在！”林穹忙一个位移技能，却不是朝着射手而去，而是直接蹿回了塔里。
敌方射手一个远程导弹，上单，卒。
唐杳杳：“……”
林穹在塔下回城，上单果然开喷：亏这打野还是市级的，一点意识也没有，我把他控住了你干嘛不上？
唐杳杳汗颜：“林穹，刚刚你应该上的，你的伤害一个一技能接普攻就能带走他。”
“啊。”林穹一脸懵逼，“我以为你的意思是让我撤退，我都快没血了。”
唐杳杳第一次觉得林穹也有傻乎乎的时候。
唐杳杳：“算了算了，这盘我来打，你先看着，琢磨琢磨套路。”
这局结束后，唐杳杳又挑选了一个性价比非常高的射手让林穹练习。
“虽然她只有一个位移技能，但灵活性非常高，用得好的话无论逃生追击都可以全身而退。她的大招是穿透加溅射型伤害，比显示的攻击范围要大，当残血敌人距离较远时，你就可以放大。不过我的习惯是清兵时也用二三技能，可以重置普攻，二技能的伤害也是很足的，而且可以减速敌人，有人追击你时可以放这个技能。”唐杳杳介绍道。
林穹关闭了冷却，全方位各角度地放一技能。
在唐杳杳忍不住说“玩够了吗？”之前，林穹自行退出训练营，点开了匹配模式。
准备时间里，唐杳杳继续深入讲解：“射手的性质已经跟你说过了，所以前期基本就是安稳发育，后期开团时站位不要太靠前，注意走位躲避技能。你要随时小心草丛，清完第二波兵线直接回塔下，因为这时打野到了四级，一般都会来抓你。我的铭文是满级的，所以这个英雄前期伤害也很高，你在第一波对线时可以压制对面上单，视情况越塔杀人。”
林穹自知没有越塔之后还能保全自己的能力，前期龟缩在塔下，偶尔听唐杳杳的建议到中路支援，混得两个助攻。
开局八分钟后，林穹的经济不上不下。大龙靠近下路，唐杳杳便让林穹去龙坑旁窥察一番。一般来说，大龙刚刚刷新就开的几率微乎其微，不想正被林穹撞上了。
对面四人齐聚在大龙旁，打野已被大龙打残。
“好机会！对面打野残……”唐杳杳话音未落，林穹已经一个一技能滚进了人堆里，对着打野贴脸放大。
打野倒下，林穹被围殴至死，大龙被对面拿到。
唐杳杳再度沉默。
忽然觉得他不适合这个游戏呢……
射手贴脸放大是什么操作……
明明可以在外围放大的啊……
看到林穹一脸无辜的表情，唐杳杳没忍心将吐槽说出口。
之后，林穹试遍了每个位置，当然，每个位置都惨不忍睹。唐杳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仍觉得自尊心受挫。
林穹不肯面对自己已沦为游戏渣的事实：“你答应了要教会我的。”
唐杳杳窒息：“我还是退休吧。”
第一次的教学以惨淡告终。
唐杳杳和林穹坐末班的公交离开了游乐园，唐杳杳打开手机，发现自己设置了静音，竟有母亲的十七个未接来电，她忙给母亲发短信报平安。
二人在楼栋前互道晚安，唐杳杳转身离开，林穹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唐杳杳回头，就见林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递到她手中。
借着昏黄的路灯光线，唐杳杳看清了那只北极熊玩偶。她惊讶地抬头看向林穹，语无伦次地说：“这是……你怎么会……”
林穹摸摸头发：“我今天看到你对这只北极熊爱不释手，应该很喜欢，就给你买下来了。”
唐杳杳受宠若惊：“今天可是你的生日，怎么能让你破费……”
林穹却闭口不谈：“很晚了，快回去吧，不然你家长要担心了。”
他挥了挥手，进了楼道。
唐杳杳两手抱熊，满载而归，这喧宾夺主的感觉，仿佛寿星是她自己。
唐杳杳将半人高的熊娃娃放到窗台上，抱着软趴趴的北极熊，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