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桔梗（1）
唐杳杳和苏羡参加职业联赛海选的消息在学校不胫而走，学霸圈自是不以为意，但甩尾巴的那几个班俨然成了风暴圈，同班的下课便将两人围得密不透风，打听比赛时的各种细节和两人的心路历程，别班的则在教室外扒窗户，探头探脑想一睹两人的雄风。
尤其是唐杳杳，作为空前绝后打入正式比赛的女选手，成为了一众男生景仰的对象，不少要电话要微信要QQ的，唐杳杳虽不想周旋于这些人之间，但出于礼貌也是来者不拒。
在连续三天的课间“交流技术”之后，不胜其烦的林穹向陈老师投诉，要求换座位。
陈老师了解了情况，将唐杳杳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番，又在班上严厉整顿，男生们这才消停。
唐杳杳从陈老师口中得知林穹要求换座位，又是惊讶又是气恼，但想想这几天她的所作所为，每节课下男生们就将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林穹的桌面和座位也遭到了侵略，她却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又觉得十分愧对他。
唐杳杳思量着如何得到林穹的原谅，以她对林穹的了解，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绝对无济于事，若是送礼物又显得太讨好太不诚恳。这一学期来她和林穹的关系时好时坏，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他开心，幸而离期末考只有不到两周，两人专心投入复习，林穹应该也顾不上生她的气。
唐杳杳盼望着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矛盾，寒假过后两人便能毫无嫌隙地重归于好。
唐杳杳所在的城市位于南方，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直到寒假的第一天才姗姗来迟。
唐杳杳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醒来后拉开窗帘，见窗外一片皑皑白雪，天地间银装素裹，心情大好，惊喜地想要告诉韩夭夭。
刚打开手机，就看到韩夭夭发来的消息，约她下周一起去漫展。
唐杳杳对漫展不怎么感兴趣，但韩夭夭的邀约她自是不会拒绝。韩夭夭正好在线，激动地回复了她，又兴致勃勃地讨论起那天要穿的c服，随后发来几张图片让唐杳杳帮她挑选。
第一张是黑色的紧身胶衣，一看就是造价昂贵的定制款，但唐杳杳觉得韩夭夭驾驭不了这种风格。
第二张是一件颇为少女心的lo裙，唐杳杳已经见识过韩夭夭穿lo裙的样子，考虑到是漫展，应该打扮得更加亮眼，也排除了这件。
第三件唐杳杳看不出是哪个动漫人物，但外形可爱，毛茸茸的假毛上带有一对猫耳朵，很适合韩夭夭，便选了这件。
韩夭夭果断听取了唐杳杳的意见，又操心起唐杳杳当日的服装。唐杳杳以路人的心理准备按平常的装束打扮，韩夭夭却说她的御用摄像师不能够扮相普通，发来一套软妹服、两套制服、三条lo裙和一件古风裙让唐杳杳挑选。
这些衣服离唐杳杳的生活太遥远，她下意识地拒绝，说不好意思让韩夭夭破费，韩夭夭却说这些衣服都是她自己的，都可以借来给唐杳杳穿，坚持让她选一件。
盛情难却，唐杳杳只得硬着头皮一张张翻过去，前三种类型都不是她的款，划到最后一件古风裙时，她忽然想到了林穹。
武侠小说……算古风吧，不过这条裙子和他小说里的人都不太匹配呢……
鬼使神差的，唐杳杳询问韩夭夭有没有其他的古风裙，穿起来比较英气的。
韩夭夭讶然，她原以为唐杳杳会喜欢女性化的着装，想了片刻，发来一句“我找找”。
唐杳杳耐心地等待，好半天韩夭夭才冒泡：“杳杳，找到一件压箱底的，是一个大ip主角的性转裙。”
下面紧跟一张图片。
唐杳杳点开，是件黑底红纹的交领衣，阔袖利落，腰间束带，带上袖间花纹繁复又不失大气，裙摆的褶皱恰到好处。
再配一把柳叶刀，活脱脱武侠剧中走出来的女侠。
这件衣服，正合她的心意。
唐杳杳没有问是哪个ip，她并不关心自己cos的是哪个角色，但总不能让别人看出她是个半碗水，做戏还要做全套，她并不想让这次同行有任何的不愉快发生。唐杳杳随即在网上购买了一把与之相称的佩剑，又搜索了合适的发型，对着镜子练习束发。
这半年来她都没有剪头，已经从短发变成了过肩中长发，但仍是不够长，只好又买了一顶假发。
她一边浏览商品页面，一边将耳边的碎发在手指上一圈圈缠绕，想象着自己穿上衣服的模样，半是期待半是忐忑。
漫展当日，唐杳杳和韩夭夭约在展厅附近的麦当劳会合。唐杳杳疑惑为何要挑麦当劳，直到进门的那一刻，目之所及的全是要去漫展的coser，有的拿着道具等候同伴，有的直接在座位上上妆，服务员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倒是正常打扮的食客宛如异类。
眼前的场面让唐杳杳望而却步，索性站在门口等待。
不多时，肩膀被人一拍，一个头戴金色假发，身穿c服妆容精致的女生眉眼带笑地叫她的名字。
唐杳杳先是困惑，随后记起这身衣服正是自己给韩夭夭挑选的，意识到面前的人是韩夭夭，她惊讶地张大了嘴。
若非这身衣服，全然认不出来。
韩夭夭看穿了她的心思，笑嘻嘻地说：“coser为了还原角色，面妆一般都会和真人有很大差异的，习惯就好了。”
唐杳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这是你自己化的妆吗？”
“对啊，”韩夭夭理所当然地说，“要不要给你也化一个？”
唐杳杳连连摆手，接过韩夭夭手中装衣服的袋子，溜到卫生间换衣服去了。
唐杳杳的衣服穿起来繁琐，假发也不好戴，她捣鼓了半天，才从卫生间出来，找到韩夭夭的位置，走过去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夭夭，让你久等了。”
韩夭夭正喝着奶茶，看到她后眼前一亮，放下奶茶起身拉过唐杳杳，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她几圈，直看得她忸怩不安，这才止住，啧啧赞叹道：“杳杳，这身衣服真适合你，待会到展厅里我一定要好好给你拍几张。”
唐杳杳赧然一笑，她身材高挑，体型偏瘦，穿上这套衣服后走路带风，立显英姿飒爽。
她和韩夭夭走在去展厅的路上，韩夭夭为了御寒罩了一件外套，一向怕冷的唐杳杳却只穿了这件单薄的衣裳。在冬日，哪怕是微风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唐杳杳却莫名感觉不到寒冷，她挺胸阔步，仿佛踏在长安城的古道上，耳畔回响着马蹄飒飒。
林穹，这就是，你想要的世界吧……
这次的漫展在年夜前夕，算是比较大型，摊铺林立，人流熙攘，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动漫人物在唐杳杳面前飘来飘去，她仿佛打开了异世界的大门，音容笑貌，亦虚亦实。
进展厅没多久，便接二连三有人找她们拍照，韩夭夭落落大方地摆造型，唐杳杳自觉地退到一旁，不想拍照的人有意让唐杳杳也入镜，她只好站到韩夭夭身边，中规中矩地双手握剑，挂上僵硬的笑容。
发展到后来，唐杳杳的人气竟压过了韩夭夭，不少单独找她拍照的，韩夭夭也不气恼被抢了风头，而是指导她如何摆出具有冲击力的动作，从哪个角度被拍摄最上镜。
几次下来，唐杳杳的姿态不再生涩，对镜头也不再有恐惧感，越发上道。除了找她拍照的，还有询问她的圈名的和扩列的，得知她不混cos圈后都表示遗憾。
其实唐杳杳此时也滋生了遗憾的情绪。当她逐渐融入到这个圈子，逐渐投入进去之后，她才发现那一颗颗单纯鲜活的心脏，恒久地在耳边跳动着。
这个展厅的无数颗心脏，跳动的节拍都别无二致。
她忽然觉得自己能听懂了。
两人逛了几圈展厅，唐杳杳已从来之前的兴致缺缺变得兴味盎然。韩夭夭在每个摊铺前都要停留几分钟，抱枕、画轴、徽章、手办、立牌通通一网打尽，大包小包多得腾不出手来。唐杳杳对于动漫并不了解，只买了几个游戏的周边。
当韩夭夭双眼放光地奔向一家lolita店铺时，唐杳杳叹了口气，在一边守着一地的周边，目光四处打转，最终停在了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蓝色牛仔裤的男生身上。
虽说展厅内暖气充足人来人往，但还不至于到可以穿短袖的地步。这个男生引起了唐杳杳的注意，他的身边是一架摆在三脚架上的摄像机，周围站着一圈coser，他正挨个给他们塞糖。
发到最左边的coser时，唐杳杳看到了男生的侧脸，以及半截眼镜，顿觉眼熟，转念一想这种大众宅男的长相在展厅中一抓一大把，或许是长得像加上眼镜后的徐青吧。
但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韩夭夭逛完摊铺后，唐杳杳便刻意地向男生的方向走，擦肩而过时男生正好回头，和唐杳杳撞了个正脸。
——三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兢兢业业的摄像宅男居然是在班上一向恪守本分行为端正照萤映雪的班长刘晨。
唐杳杳目瞪口呆，心说，班长大人，错怪你这张标配眼镜脸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货真价实的书呆子。
刘晨用比在唐杳杳身上多三倍的时间看韩夭夭，显然这才认出来，他推推眼镜腿，有些羞涩地说：“是你们啊，在这里碰到真巧，我只知道韩同学是同道中人，没想到唐同学也是啊。”
刘晨称呼她们的方式老旧得有些滑稽，韩夭夭看了眼他手中拿的大白兔奶糖，未曾想这糖也一样老旧，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刘班长，不用这么见外，直接叫我们的名字就好了。”
刘晨摸摸后脑勺，红着脸连连点头。
韩夭夭观察他的摄像机，虽不清楚是什么牌子，但看得出保养悉心，黑色的哑光显得十分高档。再看他的衣服，正面印有一个戴着圣诞帽做着标志性动作的妮可，看样子刘晨是个资深教徒，这实在和他平时留下的印象反差太大了。
唐杳杳说：“我对动漫不太了解，主要是来陪夭夭。”
“你还有个摄像师的隐藏副业吗？”韩夭夭问。
“其实我一开始也想玩cos，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忍心伤害我喜欢的角色，就学了摄影，有空就接一些展图和外景。”刘晨说完，主动请缨道，“要不我给你们也拍几张，无偿的，回头修好了发给你们，做个纪念。”
又补充：“放心，我很专业的。”
两人欣然应允，在场中找了一块宽阔的地方，按照刘晨的指示摆动作。拍摄结束后，刘晨例行公事般往二人手里塞糖，本想和二人一起逛漫展，无奈手上还有几个接拍的任务，便分道扬镳了。
唐杳杳和韩夭夭嚼着大白兔，一致认为刘晨以后一定是个老实巴交的忠厚青年，完全没有宅男的影子的那种。
两人又在展厅转了一圈，几乎领略了所有有看头的东西，准备打道回府，在去往出口的必经之路上，被一条长龙挡住，唐杳杳一边拉着韩夭夭绕道，一边遥遥望向长龙尽头，问道：“夭夭，他们在排队等什么呀？”
韩夭夭习以为常地说：“在等这次漫展邀请的嘉宾，两点钟就有一场，等主持人问话结束，就要在这边排队签名合影。”
唐杳杳随口问道：“今天的嘉宾是谁？看起来人气挺高的。”
“我记得有两个古风歌手和一个coser，还有一个……”韩夭夭翻出漫展的海报，找到嘉宾一栏，扫了一眼后语调顿时变得高昂，“杳杳，你的Star也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