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暗来临

时间过去了一天,又一天。

李子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车窗外的小巷里人流如织,脑子里始终在盘旋着一个问号,那个神秘的凶手到底是谁?

监视着周子杰的秦山和钱良汇报说,周子杰很正常,每天会下床走几步,在医院里转悠一下,话很少,周国昌夫妇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他,他的态度似乎比较冷淡,从没有出病房送过。

再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李子豪甚至在通讯公司调了周子杰的通话记录,也只有有限的几个人,周国昌夫妇,秦疤子,还有省城那边的一个女孩子,带周子杰的教授,以及他这个哥哥。

而周子杰和这些人的关系也都很正常。

但李子豪不能排除周子杰与那些案件无关,因为秦疤子家里的凶案之后,凶犯肯定不会接着动手,会先蛰伏一段时间,再见机行事。

所以,这个时候周子杰没有动静什么也不能说明。

而且,暗中监视着秦疤子的白一龙和韩松也说,一切正常,他们不分白天黑夜的二十四小时无死角跟踪监控,都没有在秦疤子身边发现可疑人物。

如李子豪所料,那个凶手果然在作案之后选择了蛰伏,要想钓他出来,是一个很未知的时间。

但李子豪也别无选择,目前看来,凶手最可能的目标就是秦疤子,无论如何都得把秦疤子看好,不管等多久,都得等。

他叮嘱白一龙和韩松,一定不能放松警惕,凶手并不会按常规出牌,不要被他钻了空子。为防万一,在白一龙和韩松的身上都有配枪,如有必要,两人都可开枪,但必须尽最大可能留活口。

李子豪点燃了一支烟。

才刚点燃,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一看号码,是周子杰打来的,便接了电话:“子杰,有事吗?”

“哦,我腿上的伤拆线了,今天出院,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周子杰说。

“可以啊,今天出院吗?”李子豪说,“那我来接你。”

周子杰说:“接就不用了吧,他们昨天都说了来接,刚才打电话说已经在路上了。”

李子豪知道周子杰说的他们是谁。

“那行,我们晚饭见吧,你想吃什么?炒菜还是火锅?”李子豪问。

周子杰说:“我都可以。”

“那行,我找好地方了把位置发给你。”李子豪说。

挂断电话,周子杰的眼神还盯在通话记录的“哥”字上收不回来。

这几天,那两个装成医院保安的人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知道他们是刑警,在监视着他,以至于他绞杀基因的病情发作,身边没有药了,他难受得想要像野兽一般将旁边的病人给撕咬掉时,都只能蒙着头藏在被子里,用极限的毅力去抵抗那种痛苦,他尽量地想着曾经那些美好的东西,温暖的童年,父母还在,是那么地宠他,那个家也很完整;还有那些和他一起玩得天黑不知归去的伙伴;陪伴和鼓励他,给了他人生唯一一次爱情的小纯;还有这些年始终关心保护着他的哥哥。

就像黑暗中的点点星光,点缀和照亮他黑暗的命运。

他曾希冀着,那些星光能永远地陪着他前行,然而却在残忍的命运里,一点点地熄灭。

哥哥已是他在这世界最后的光亮,然而,却也站到了他的对立面。在哥哥的心里,他不再是那个让他疼爱需要保护的弟弟,而是一个被怀疑的凶犯。

兄弟之间,难道终究只是一场情深缘浅,要有一场了断?

眼泪,无声地滴落,在他瘦削的脸庞上划下长长的痕迹。他暗自发誓,一定要用更高明而完美的手法完成最后的复仇,绝不能有半点破绽,他绝不能让哥哥发现他是凶手。

杀完秦疤子,找到面具人,替小纯报仇之后,他就收手,当从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所有的痛苦他都藏在心里,他会在哥哥眼里善良而幸福地生活着,有空的时候,就去看看小纯,陪她说说话。

直到某天,他离开这个世界,让那些事都成为秘密。

周国昌夫妇一起来接他出院。

因为已经暗中查证,周少安应该是那个消失多年的白小虎所杀,跟周子杰没有关系,所以,周国昌对周子杰的戒心也没了,夫妇俩对他都各种嘘寒问暖地关心,说晚上喊三亲六戚吃顿饭,为他压压惊。

周子杰说,晚饭已经跟哥哥约了。

“子豪吗?”周国昌一愣,马上笑着说,“那正好,一起嘛,我来喊他,他对你关心那么多,我们得好好感谢他。”

“算了吧,他是警察,也不喜欢和那些不熟悉的人一起吃饭。”周子杰说。

周国昌说:“那我就先不喊那些亲戚了,就我们一家人吧,自己人。”

周子杰没再说什么。

也许,他知道周国昌在打什么主意,那也是他想要的。

把周子杰接回家之后,周国昌就给李子豪打了电话,说子杰出院了,约他晚上一起吃个饭。

李子豪说:“可以的,我先前才和子杰打电话约了,说找到地方就跟他说的呢,那就一起吧。”

周国昌说:“地方我来找,你人能来就很好了。”

“可以,那就麻烦叔叔了。”李子豪还是保持着表面的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哦,对了,我有件事也得麻烦你一下。”周国昌突然想起。

李子豪问:“什么事?”

周国昌说:“这不,还是之前跟子豪你提过的嘛,因为少安出事,我们希望子杰能留下来,慢慢接手周家的一些生意,早晚,这一切都是他的,他得早点学会才行,可他始终不愿松口,只能拜托子豪你了。”

“这事吗?”李子豪说,“行,晚上吃饭了,我再跟他好好谈谈吧。”

“好的,那就谢谢你了。”周国昌说,“无论如何,子豪你一定要帮忙劝他留下来,不然,他老是一个人在外面我们也不放心,在西河的话,就算我们老两口有天走了,你在西河,他也有个依靠,而且,事业都是现成的。”

“叔叔放心吧,我会好好劝他的。”李子豪说。

周国昌又千恩万谢地挂掉了电话。

李子豪不由心中暗自一声叹息,他想起了去和父母挂坟时,他劝子杰留下来子杰说的。

他说这些年他都习惯了在人群里的不起眼,对大富大贵不追求,所以对周家的那些东西根本没兴趣,如果一定要一个他留下来的理由,大概就是如果这样可以为他这个哥哥做点什么,能让他幸福。

他要李子豪答应他和董曼妮结婚,他来送他婚房。

除此之外,子杰只怕不会答应留下来。

若是他和董曼妮还在一起的话,他肯定就答应了,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可以和最爱的人姻缘美满,可以和最亲的弟弟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互相照应。

然而,想到董曼妮,他的心里还是莫名有一种撕痛。

分手不过两月,痛感却彷如昨天。他以为时间可以让他慢慢淡忘,他甚至想让忙碌去冲淡那些关于两个人的回忆。

可有些认真过的东西,总会在一个发呆的时候就不经意地想起。

晚饭的时候,周国昌选了一家颇有档次的川菜馆,打着土字招牌,据说所有的菜都是自己请了工人在乡下种的,不打农药,包括猪牛羊也都是自己养的,不喂饲料。

餐馆的生意好得出奇,用餐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个星期前预定,而且,因为食材有限,每天仅限六桌客人。

周国昌说他是这家土菜馆的常客,所以给老板打招呼破例加了一桌。

李子豪开玩笑:“有钱就是好,做什么事都可以破例。”

周国昌看了眼周子杰,似说给他听:“那是当然,历史以来都如此嘛,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难行。多少人起早摸黑,甚至冒着得尘肺病的危险在地下挖煤,为了什么,钱啊,吃饭穿衣看病,没有一样离得开的东西。”

“哎。”李子豪也叹一声,“是啊,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多少人为了钱去冒险,去犯法,钱是好东西,但还是得取之有道。”

“那是当然。”周国昌说,“所以我做企业,从不做违心之事,赚来的钱,也会拿一些去做公益,做慈善。毕竟,钱财还是身外之物,带不进棺材去的。”

“有道理。”李子豪附和着,“只是可惜像叔叔这样有良心的企业家太少了,很多人为了钱,顶风作案,危害社会,简直禽兽不如,哎……”

自始至终,周子杰都一言不发,只是吃着东西。

李子豪发现,他一直都是吃素菜,没有吃肉,不由问:“子杰你不是吃肉了吗,怎么不夹肉吃?”

“怎么,子杰吃肉了?”周国昌说,“没有啊,他一直都不吃肉的。”

周子杰说:“医生说我身体里缺一些营养,抵抗力不好,应该吃些肉,但我不喜欢肉的味道,偶尔会吃点,一个星期吃一两次吧。”

他不能表现得对肉有特别地嗜好,那样会让哥哥更加怀疑。而他也不能说自己完全不吃肉,毕竟不经意间他已经暴露了自己。

如此解释,算是最合理的了。

“额,偶尔还是要吃点。”李子豪说,“肉里面含有的一些物质,对人体确实很重要。”

几人聊着一些有的没的,李子豪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周国昌也跟了来,让他别忘了帮忙劝周子杰留下来的事。

李子豪说有他们在,不大好说,等吃完饭后单独和他聊。

周国昌也觉得是,在吃完饭后就和老婆先走了,周子杰也准备走,李子豪对他说再坐会聊聊天。

周子杰知道哥哥要找他聊什么,略迟疑之后还是留下了。

“哥,还有什么事吗?”看着李子豪点了两杯茶水,周子杰明知故问。

“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留下来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李子豪开门见山。

周子杰说:“我不是说了嘛,我对周家的生意不感兴趣。”

李子豪说:“可你也年龄不小,都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人了,也该想想成家的事了,老是一个人漂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回到西河,咱们兄弟俩,也有个照应,比你一个人在省城要好。”

“哥你忘了,你已经三十了,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成家的事呢?”周子杰说,“曼妮姐的条件那么好,身在豪门,长得漂亮,比你还小那么多,对你也一心一意,你却一直和她拖着是个什么意思,你这样对得起她吗?”

李子豪没有说话。

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没法与人说的一些心事。

见李子豪沉默着,周子杰又说:“还是那句话,唯一能让我留下来的,就是哥你答应和曼妮姐结婚,接受我送你的婚房。这样,会让我觉得留下来特别有价值,长这么大,都是哥你关心我照顾我,我想为哥你做点什么。否则的话,我永不回周家来!”

他故意在后面加了这句,就是想逼李子豪答应。

因为他心里已经想留下来了。

李子豪怀疑了他,派了两个人监视他,让他接下来的行动极为不便,他想去跟秦疤子打交道,走近秦疤子身边,这样才有更多的机会。而且,那个先他一步出现奸杀了秦疤子妻女的面具人,极有可能还会对秦疤子动手,在秦疤子身边,才可以守株待兔,等到面具人的出现。

但他不能自己说留下来,以李子豪的聪明,他突然轻易地留下来肯定会被怀疑到别有用心,他需要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那就是为了哥哥的幸福。

如此的话,对他来说就是一举两得了。既可以帮到哥哥,让哥哥幸福,又可以留下来,卧底在秦疤子身边。

他觉得,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哥哥应该不会再拒绝。

果然,在沉思半晌之后,李子豪抬起目光看着他,只问了他一句:“难道,非要如此吗?”

周子杰目光坚定:“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我是真的希望能为哥你做点什么。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用处让人担心的我,现在的我有能力了。而且,我觉得,哥你当不当警察,能不能升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和你真心喜欢的人一起,能幸福快乐地生活。而且,阿姨养你这么大,她最大的心愿也是希望你能早点成家……”

“行,我答应你。”李子豪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其实是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的。

“哥你真的愿意了?”周子杰的神情难掩欣喜。

李子豪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再独立再强大的人,也需要接受别人的帮助,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何况是自己弟弟。而且,你现在有这条件,我就当跟着你享福了吧。不过,我想,结婚这事不能太匆忙,定在明年如何?”

“可以,只要哥你能想通了就好。”周子杰说,“一年也不算久,而且,就算现在买房子,装修还得花时间嘛,装修完,房子里有甲醛,和很多不好的气味,也得放放才能住。”

李子豪抬起眼来,对视着他:“有句话怎么说的,苦尽甘来,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如今总算有了一个好的局面,这是很多人奋斗了一辈子也未必能得到的,子杰你可得好好珍惜。”

“我当然会珍惜了。”周子杰说,“虽然我不喜欢做生意,不喜欢和那些脑子里整天打着算盘的人应酬。但我知道,生活本来如此,没有人可以按照自己理想地去活,人总得为生活做妥协,慢慢去适应。我会好好做,把周家的生意做得更好。”

“嗯,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李子豪说,“反正,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忘了吧,重新开始就好。人生啊,毁于一念,也生于一念。想法,往往就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生活,一定要学会放下,和自我救赎。”

李子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他心中始终隐隐地不安和担心,他希望生命中唯一的弟弟,能好好的。

周子杰看着哥哥,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他发现哥哥的目光要洞穿他一般,让他从未有过的不安,他还是装着没事地一笑:“放心吧哥,我长大了,也懂事了,我知道生活不易,我们兄弟也不易,我会好好珍惜,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让我和哥都能幸福。”

李子豪笑了笑,表示欣慰,而他的心里,却始终悬着什么东西无法落下。他发现,眼前的子杰,不再是曾经他心中那个怯弱的弟弟了,与他的谈话之间,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应变和稳重。

他不再像曾经那样,向他表达内心里哪怕卑微或怯弱的真实想法,他开始在对他这个哥哥用世故的态度敷衍。

这,不仅仅是成熟。

兄弟俩又聊了一会有的没的,李子豪接到一个电话就先走了。

周子杰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在发酵。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萦绕着李子豪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在暗示他,若那些事真是他做的,就趁还没有被发现之前及时放手,或许还可岁月静好吗?

他也想岁月能静好,然而,他知道,从小纯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岁月就再也无法静好。

无论前面是黑暗是深渊,他都绝不后退。

“哥,我希望能放弃的那个人是你,不要逼我,这份兄弟亲情已是这世上唯一让我眷念的东西了,我不希望被毁去……”

周子杰最终还是在这个城市留了下来。

他和周国昌他们也说得很直接,他无心周家的生意,但他希望能为哥哥李子豪做点什么,哥哥做警察,每天拼死拼活,三十岁了想结婚,连套房子都买不起,他想帮他。

周国昌夫妇都很爽快,并对他的想法极力称赞,说他懂事,重感情。周国昌当场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当地建行的钻石会员,里面有五百万,说他想怎么用都行,如果不够的,再跟他说。

周子杰拿着那张银行卡,里面虽然有着买彩票中了头奖的数额,可以让多少人欣喜若狂,而他却觉得格外地讽刺。

在有钱人的世界里,什么都是可以用钱买的吗?包括亲情?

但有钱确实好办事的。

三天后的上午,周子杰已经在西河新建的南岛滨湖选中了一套别墅,花了四百二十万全款,户主写上了李子豪的名字,填上了李子豪的身份证号码。

周子杰把购房合同给了李子豪,把银行卡也递给他,说里面还剩几十万,刚好装修。

“房我要了,是我答应你的,钱就算了,我自己也存了些钱,还能够生活,不能什么都你来给吧,那也太不像话了。”李子豪说。

周子杰说:“你不接的话我就帮你装修了,不装修的房子都不算完整的房子,没法住的,我肯定得帮你把装修完成。”

李子豪还是拒绝:“不行,说什么我都不会要你的钱。房子有了,大问题都解决了,装修是小问题,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如果什么都靠你给的话,那我以后恐怕就废了。”

周子杰执拗不过:“可以,那就你自己装修吧。哥你现在可以把曼妮姐带过来看看房子,订个婚期了。”

李子豪笑:“我结婚,你比我还急,说了再怎么也是明年的事了,这个你就别操心了,我心中有数。”

周子杰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虽然我不喝酒,但哥你结婚那天,我一定要喝个酩酊大醉。”

“必须的,我要看看你喝醉的样子,哈哈哈,还记得你小时候偷爸的酒喝吗,笑死我了……”

往事,突然之间涌上兄弟两人的心头。

那年周子杰才三岁,看见老爸和家里来的客人喝酒,喝得很热闹,散席之后,他就偷偷摸摸地去拿了老爸没有喝完的一瓶茅台,闻着挺香,他咕噜地就喝了一大口,被呛到了,但不敢跟家里人说,后来就感觉晕晕乎乎的,拖着一根棍子在家里学孙悟空……

后来,爸妈轮番地吓唬了他一番,说小孩子喝了酒会中毒,他就再也不敢喝了,有时候爸妈还故意试探他给酒他喝,他吓得赶紧就跑。

往事再不堪回首,都是那么地让人怀念。

周子杰正式接手周少安的生意,成为秦疤子的合伙人。

那天晚上,秦疤子特地摆了一桌酒席,算是给周子杰的一个欢迎仪式。席上没有外人,除了周子杰,就是每日里跟着秦疤子保护他的几个自己兄弟,包括王瘸子。

地点在离大富豪不远的一家火锅店。

火锅店不远处的一辆车里,白一龙和韩松仍密切注视着周遭的一切动静,等待着那个面具人的出现。

虽然,转眼一个星期过去了,连面具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可李子豪叮嘱了,还是得盯紧,面具人肯定不会放过秦疤子,他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哎,我们这活干的,人家在里面大吃大喝,咱们只能啃面包,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白一龙边把一块面包塞进嘴里,抱怨着。

韩松也慢悠悠地嚼着面包,一脸云淡风轻:“知足吧,和平年代,至少还有面包吃。你要早生几十年,或者生在非洲有些地方,你得饿死。”

“就你这点出息,有面包吃就知足,难怪打光棍。”白一龙说。

“说得好像你不是光棍一样,自己怎么解决的,心里没点那个什么数吗?”韩松反击。

“我是光棍,但只是暂时。我以前谈过,你呢?一直单着的吧,哈哈哈,我突然很好奇,你是不是还是处男啊,哈哈哈……”白一龙故意一脸嘲讽地大笑起来。

突然,笑在他的脸上僵住。

他的目光在一个地方被定格住。

火锅店左边二十米位置,来了一辆男式摩托车,摩托车上是一个戴着头盔看不见面目的男子,但依稀可辨,身材瘦高。

他将摩托车停在路边之后,从身上摸出了手机,对着火锅店拍照。

拍完之后,摩托男子将手机放回身上,也不知道是头盔戴着有什么不适还是怎么,他把头盔从头上取下来了。

那一瞬间,白一龙的心都差点蹦到嗓子眼上来,失声说:“面具人!”

韩松也看见了。

摩托男子将头盔取下的时候,他的脸上竟然戴着一张面具!

而且,正是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盲女面具!

大概只是面具挂着旁边的耳朵上有所不适,摩托男子略微整理一下后,又将头盔戴上,然后骑着摩托车驶离。

“追,赶紧追!”白一龙激动地说。

韩松当即启动车子,跟着那辆摩托车追了上去,同时提醒白一龙:“赶紧,给豪哥打电话,报告摩托车去向,在前面的交通要道设卡,千万不要让摩托车出了城!”

“嗯,我马上打,你盯紧了,别跟丢了,妈的,终于露面了,没让爷爷白等!”白一龙边说着从身上摸出电话。

摩托男子似乎察觉到后面有情况,当即加快了速度,烟筒发出了如同猛兽一般的怒吼声。

秦疤子以及周子杰仍在里面热热闹闹地吃着。

周子杰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尽量地与秦疤子等人合群,他不喝酒,就以饮料代替。他们吃饭的地方在火锅店二楼的一个包厢,包厢的窗子关着,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火锅店几公里外的一个路口,一个看起来病恹恹身材瘦高的年轻人蹲在路边,将一双目光仰看黑暗苍穹,漫不经心地抽着一支烟。

那张脸很稚嫩,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七八岁,还像个学生,可他那双仰看苍穹的眼神,藏着一种让人心寒的冷冽。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仿佛这城市的喧嚣和灯火都与他无关。若不是那支燃烧着的烟,还会以为他是一尊雕塑,就那样定格着仰看天空的姿势。

突然,天空一瞬间陷入无边的黑暗里,周围的灯光全都熄灭,从四处传来一些尖叫和人们的喊声。

年轻人似乎就在等这一刻,那瞬间弹身站起,用两根手指将还在燃烧着的烟头生生地掐灭,随即快步往路边的石梯跳下去。

石梯下面是一处巷子,那里停着一辆摩托车。

年轻人翻身跨上摩托车,打燃火,加大油门,双手逮着摩托车笼头一提,摩托车如同一匹冲锋陷阵的战马,竟直接从石梯上飞驰而上,到了马路上。

“妈拉个巴子的,在搞什么,灯怎么关了!”火锅店里的秦疤子扯着嗓子在吼。

王瘸子走到窗子边,打开窗子,看了一眼窗子外面,到处都漆黑一片,他说:“是停电了,连路灯都黑了。”

“停电?”秦疤子吼着说,“这个时候停什么电?有出停电通知吗,无缘无故停电,他们电力局是不想开了吧,回头老子就给他砸了!”

马上有服务员打开了应急灯,但完全不如正常灯光那么亮,而且,灯不是装在包厢里,而是走廊,所以看起来仍觉阴暗。

“这看得见个铲铲,老子都不知道桌子上摆的什么菜跟什么菜了!”秦疤子一肚子火。

“服务员,拿两根蜡烛来。”王瘸子喊。

服务员答应着,很快就拿来了蜡烛。

屋里似乎又亮些了。

秦疤子骂骂咧咧地,大家继续吃饭,说着这场突然大范围的停电。

“停电,没有监控,其实,今天晚上是杀秦疤子最好的机会了。可惜,我在场,还有这么多人,难以洗清嫌疑。”周子杰在心中遗憾地暗想。

突然,哗地一声,一道影子往屋里投下。

周子杰看见了对面坐着的秦疤子表情跟见鬼一样,眼睛瞪得牛大,也跟着回头去看。

这一看,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面具人!

没错,就在窗子那里,如同蝙蝠侠一样地蹲着一个瘦高男子,脸上戴着一副盲女面具,和他在秦疤子家里监控见到的面具一模一样,整个人的身形也一样!

终于,他终于出现了!

只差那么一点,周子杰就扑了上去。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他想起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暴露出他的另一副面孔。而且,面具人既然来了,肯定是冲着秦疤子来的,他不妨等面具人将秦疤子杀了,再做黄雀。

原来,停电并非偶然,而是面具人干的!

“你来了,狗日的你终于来了,看老子今天怎么弄死你!”秦疤子突然异常地激动起来,歇斯底里地吼着,人也站了起来。

几名手下弟兄都慌忙地从身上掏出了刀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面具人却不慌不忙,像回自己家一样,反从窗子上轻轻跃下,直往秦疤子等人走了过来。

那张眼神如灰眼角流泪的盲女面具,在燃烧着蜡烛的屋子里,随着缓缓逼近的距离,如勾魂无常一般,有一种格外惊悚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