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鸿门宴

两天后,九月十号,教师节,也是秦疤子这位西河大哥大的四十岁生日,他在他的老本营大富豪酒店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

周子杰也收到了请柬,晚上六点就餐。

“我应该早点动手,不要让他活过四十岁的。”周子杰呆呆地看着那张请柬,失神地自言自语。

然而,因为李子豪约他给父母挂坟,以及在顺安旅馆发现他的踪迹,他担心被李子豪盯上,所以没有仓促行事。

虽然他有信心干净利落地杀死秦疤子,可一旦他成为嫌疑对象,警方要他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他会很难做到。做这种罪证掩盖,必须提前计划,并且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才能尽可能地保证完美,无懈可击。否则,会很容易出事。

还是等秦疤子活过四十岁,过了这几天风口再说吧。做这种案子,要稳,不能急。可是不急的话,他有机会亲手杀死秦疤子吗?

前天和哥哥李子豪去东川县给父母挂坟,他装着无意地问他,那天抓秦疤子什么事。

李子豪说了,秦疤子手下的强子在大坪山犯下一宗命案,没想在警方过来抓人之前,有人暗中通知秦疤子,让强子走脱了。

“现在的网上追逃这么厉害,他还能跑得了吗?”周子杰说。

“没用。”李子豪摇头,“当天晚上,他就被灭口了。”

“当天晚上就被灭口了?”周子杰一愣,马上反应过来,“被谁灭口,秦疤子不是被你们带走了吗?”

“不可能是秦疤子干的。”李子豪说,“他一直在我们的控制之中,电话也不能用。是另有其人,一个很可怕的人。”

“一个很可怕的人?”周子杰莫名很有兴趣,“怎么可怕了?”

李子豪说:“当时和强子逃亡的有四个人,都是秦疤子手下的得力干将,都被一起干掉了,一刀割喉致命。”

“这么厉害?”周子杰也大感意外,“那么这个人到底是秦疤子的仇人,还是在帮他?”

“帮他?”李子豪皱眉,“杀了他的得力手下,怎么还是帮他?”

周子杰说:“灭口了不就是帮他吗?几个知道秦疤子秘密的人死了,秦疤子自然就安全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李子豪的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有可能是秦疤子身边一直养了一个铲屎官,一旦他出事,为了让他的秘密不被吐出来,那个铲屎官即便不接受他的指令,也会自觉替他出手?子杰,你太聪明了,竟然帮我解开了这几天来的疑惑。这个人肯定是秦疤子一伙,不是他的仇人。若是他的仇人,凭这个人的身手,要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他不可能活到现在。”

突然,他把目光定在周子杰脸上:“咦,子杰,你看事情眼光很独到,一针见血啊。”

“这有什么。”周子杰勉强一笑,“有时候当局者迷而已,而且,你什么时候觉得我笨了,我要笨的话能考大学,考研吗?在学校里,无论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几千几万人当中,也没几个人比我成绩好。”

“倒也是。”李子豪说,“从某种角度来说,你们搞科学研究的脑子比我们搞刑侦的还更有想象力一些。”

这事只是随便一讨论,但在周子杰心里,却多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来。

在秦疤子被抓进去的时候,逃亡的强子四人被一个连警察都没法掌握的神秘人悉数灭口?

这个人会不会是他一直苦心寻找的那个神秘面具人?

他觉得可能性太大了。

其一,当年之事,也是秦疤子和蒋门神之流被抓进去之后,一个神秘人出来给他们擦的屁股。这一次又是,秦疤子被抓,对他最具威胁的强子几人立马就被灭口。这个人肯定是秦疤子身边的人,知道秦疤子被抓,也知道强子被警察盯上逃亡,所以才能及时,甚至准确地采取灭口行动。

其二,从这个人的本事看,当年一个人闯进小纯家里,把小纯一家人都控制起来,小纯一家在他手里全无反抗之力。这一次,又是以一人之力击杀强子四人,干净利落。其胆大,其心狠手辣,如出一辙。

其三,可以解释蒋门神和周少安当初为什么不知道小纯会改口了,因为这是秦疤子背后的秘密武器。他甚至不需要接受秦疤子的指令,只要秦疤子遇险,他自己会知道怎么做。

如果这么看的话,跟周国昌就没什么关系了,那周国昌所表现出来的异常又如何解释?

路一步步地走,棋一步步地下,还是先从秦疤子身上着手吧。周子杰还是认为,和帮秦疤子灭口强子的这个神秘人可能性要更大。

他对人情世故之道不大懂,在赴秦疤子的生日宴之前,特别地请教了周国昌,该送什么礼。

周国昌从自己的卧室里面拿出一卷早准备好的画轴给他。

“送画?”周子杰一愣。

周国昌说:“不要小看这画,是清代诗书画三绝大家郑板桥的真迹,我淘到手都花了上百万,要是市场价会更高。”

“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周子杰问。

“贵重?”周国昌说,“你得看秦疤子是什么身份,是西河江湖的大哥大,几万的东西入不了他的眼,几十万的东西他会勉强看一看,咱们身份不一样,送太差掉价。上流社会可不比一般人账簿上写个人情千八百就行。而且,以后有很多事你还得仰仗他,这个人情不能送轻了。”

周子杰没再多说。

他想起了自己那些年,同在一个屋檐下,周少安穿名牌开豪车大肆挥霍,而他身上却一个铜板都没有,炎热酷暑的夏天站在小店的冰柜前,想着里面的一根冰棍舔嘴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人的命运总是如此地天差地别截然不同。

他开了一辆周国昌的奔驰前往大富豪酒店赴宴。

在路上的时候他打开了那卷画轴,认得是郑板桥的名作之一“兰竹芳馨图”,众所周知,郑板桥一生只画兰、竹、石,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白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其人其作品都被后人所称颂。

这么好的东西送给秦疤子那种人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周子杰暗暗叹息。但他转念想,这画不过是种媒介,能借其杀了秦疤子,还是值的。

此时,秦疤子的生日主场大富豪酒店可谓张灯结彩,跟有人大婚一样。

经历了前两天被抓的事,秦疤子觉得特别晦气,所以就想借着这次四十生日之际放开手地热闹一番,算是冲冲喜。而蒋门神陷入游艇凶杀案还蹲在号子里,命运难测,西河的江湖只有秦疤子一家独大,巴结他的人就更多了。

大富豪酒店的门口,停满了琳琅满目的豪车,成群结队身着盛装的名流在专门的迎宾招待下进入酒店。

周子杰跟在庆贺的人群里,沉默而不起眼。

他心里在反复地重复着一个愤懑的问号,这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渣所拥有的生活,这世界还有什么公道可言?

秦疤子就在大厅里迎接着到来的贵客。

当然,主要是迎接一些他熟悉且有身份的人物,王瘸子跟在他身边一起招呼,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身为秦疤子最好的兄弟,他肯定得在身边帮衬。好不容易有闲下来的一个空挡,王瘸子看了坐了密密麻麻一片的宾客,在秦疤子耳边小声地问了一句:“那个周少安的兄弟呢,还没来吗?”

秦疤子也把目光往场中扫了一圈,摇了摇头:“没看见。”

“他不会不来吧?”王瘸子问。

“不来?”秦疤子说,“那也没关系,到时候你直接去他家外面认人就行,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会来,这大富豪还有周家的生意,他不懂事,周国昌不可能不懂。”

“倒也是。”王瘸子应了声,“周国昌知道这西河江湖的深浅,他不会不识趣的。”

“来了。”秦疤子看着入口的地方突然眼睛一亮,“那个手里拿着长条形东西的瘦高个就是他了。”

“穿米黄色外套浅蓝色牛仔裤的吧?”王瘸子确认了一下。

“是。”秦疤子答。

王瘸子说:“那我先去安排了疤哥。”

秦疤子点了点头,王瘸子迅速离去。

周子杰拿着“兰竹芳馨图”往秦疤子走了过来,秦疤子早看见了他,却故意把目光看向了别处。不管周子杰是不是杀害周少安的凶手,秦疤子都得端着架子。这大厅里坐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不可能纡尊降贵地去迎接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年轻后辈。

“疤哥。”周子杰过去喊了声,从脸上使劲地挤了一丝笑容出来。

秦疤子闻声回头,也堆起一脸地笑:“周老弟啊,欢迎欢迎。”

周子杰把手里的画卷递过:“这是老爸收藏的一副古画,也不知道疤哥喜不喜欢,一点心意,祝疤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秦疤子笑着将礼物接过,递给旁边的手下,“来,到我这边来坐。”

边说着拉着周子杰的手往靠近主席前排的一张桌子过去。

桌子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年纪五六十的老头。

一看那些老头都是极有身份分量的,秦疤子给周子杰都做了介绍,果然要么是某局局长,要么就是某集团老总。

周子杰很细心地留意到,介绍到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老头的时候,没有什么大头衔,就一个西江楼赵总就一笔带过了,让周子杰颇有些奇怪。因为从这张桌子的位置和桌子上其他人的身份来看,这应该算是一张贵宾桌,也就是秦疤子很看重的关系人物。

可这个西江楼赵总为什么介绍如此简单?不应该像介绍其他生意人一样说是某某百强企业老总或西河十大杰出企业家之类的吗?他都没有听说过西江楼为何物,做什么业务。

更重要的是周子杰发现,这个赵总看他的时候,眼神里有着异于常人的犀利,那种犀利让周子杰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他直觉这个人不简单。

还有让周子杰颇感不解的原因是秦疤子为何给予他特殊照顾让他坐到这一桌来?

要知道即便是周少安活着的时候,他所充当的角色也只是秦疤子的小弟,不会在如此重要的时候和秦疤子同桌。周子杰的未来也只是充当一个接替周少安的角色,秦疤子在周国昌面前可以适当客气几句,但犯不着如此重视他,让他坐到和一众大人物的桌子上。

接下来,更应证了周子杰的猜测。

西江楼的赵总果然对他特别地有兴趣,秦疤子已经简单介绍过他,可赵总却比桌子上任何人都更关注地问了他很多问题,尤其问到他和周少安之间的感情怎么样。

他不想说更多,也就敷衍着说还可以。

没想赵总却硬生生地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不会吧,我怎么听少安说起过你,说因为你是周家领养的,他跟你打小就合不来,关系一直很僵?”

周子杰把目光落在赵总脸上,那张脸始终那样皮笑肉不笑云山雾罩深不可测,周子杰从里面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也顿时明白了秦疤子把他安排在这一桌的目的,看来来者不善。

他们只怕是怀疑到了他可能跟周少安的死有关,在做某种试探。

“谈不上僵不僵,因为他在西河,我在省城读书,一年难得回来几次,没什么交集。”周子杰强按住心中一股怒火,没有反击,只是平平淡淡地回答。

这时候,他不能有任何强势的表现,他要保持好他在人前的这张面孔。

“但你心里其实是很恨他的吧?”赵总问。

“你这人很莫名其妙啊,我为什么要恨他?”周子杰故意有些生气了。

面对对方如此刻意为之地咄咄逼人,他若一点都没有不适,那也就显得太假了。

“因为……”赵总说,“据说当初是周少安丢了,周家才领养你,那时候周家把你当亲儿子一样,对你特别好。可后来周少安被找回来,你就备受冷落,周少安还经常欺负你,难道你不恨他吗?”

周子杰说:“我说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无论是我还是他,都不会把那些事放在心上,若不然,我们不会长大了还在一个屋檐下。我只记得,在我父母双亡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周家收养我,将我养大,还让我读大学,有了可以自食其力的今天,我很感恩和知足。”

“不错不错,知恩图报,足见周公子心性纯良,值得结交,以后有机会多来往啊。”赵总哈哈一笑。

一桌人当什么也没发生似地说笑着。

看看宴会席位坐满,秦疤子上台讲话,感谢大家捧场,说吃饭过后,要玩牌的,唱K的,洗脚的,喝茶的,找这里的招待人员安排,总之,今天要玩尽兴,不醉不归。

然后开席。

周子杰的心里一直在猜测着这个赵总,觉得肯定非善良之辈,而且这极有可能是秦疤子和他联手为他布的一个局,不然彼此并不熟悉,还是这样的场合,他不会故意问起他和周少安之间这种让人难堪的事情。

没有那么不识趣的人,没事去撕别人的伤疤。有的话那肯定是个情商不够的人,一个情商不够的人是混不到这么成功的。所以赵总的这种行为只有一种解释,他是故意的,有目的性的。

看来,他在后面的行动得更加小心一些才行。

而此时,在另外的一个角落,王瘸子已经安排了人指认和秦疤子同桌的周子杰,只等宴席散,就会采取行动。

席间桌上的几位大佬都互相认识,互相推杯碰盏,很是融洽,周子杰和他们并不熟悉,而且从心底里对这些人感到厌恶。这些人对于他也并不放在眼中,周国昌的一个养子而已,小辈了,他们不会向他敬酒,他压根就不喝酒,只喝茶,所以也不敬他们。倒是秦疤子,怎么说周子杰也是来参加他生日,还是和他喝了一杯酒表示感谢。还有那个赵总,倒是特别照顾他的感受,真要结交一样。

还和他聊天,做了更仔细地介绍,说他开了个茶楼,就在西河边,叫西江楼,欢迎他常去坐坐。

周子杰口里也是应付地答应着,心里还真想着要去那西江楼看看,是个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一个开茶楼的,能和一帮局长企业家同桌。而且,这些人,包括秦疤子这位江湖大哥,对他也挺恭敬,肯定有着更了不起的来头。

一个又一个的人过来跟秦疤子告辞,秦疤子也是假意挽留一下,宴会渐渐席散,杯盘狼藉。

周子杰也最后以茶代酒敬秦疤子一杯祝他玩开心,提出告辞。他和这些人实在是玩不到一块,感觉自己就像是呆在一堆苍蝇嗡嗡不绝的垃圾当中一样,深感不适。

他莫名地讨厌这些人的嘴脸。

看起来都人模人样,说起来各种成功,风光无限,可谁知道他们干过多少肮脏,甚至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卖假烟假酒,甚至卖假药,或是污染环境,虚假宣传,只求暴利。手中有权力的,则贪赃枉法,为他们保驾护航。

他们就是文明社会中的垃圾。

秦疤子还使劲地挽留他,说等下一起玩,唱个K,今晚他特别从外地找了一批上等货来,要是错过了就真是人生遗憾了。

“上等货?”周子杰还有点懵,“什么上等货?”

“哈哈哈,子杰老弟你真是傻得可爱。”赵良臣接话,“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男人们都喜欢的还会是什么,当然是美女啰。”

秦疤子说:“那是当然,俗话还说人不风流枉少年,这我看应该说是人不风流枉活着了。风流不只是少年的权利,是男人都应该有的。今天晚上的货我敢打包票,看一眼都能让人流口水。所以,子杰……”

“哦,不好意思,我还在学校,没有出生社会,还没有这些兴趣,我还是先走一步吧。”周子杰对这些人越发觉得厌恶,恶心。

视女人为玩物,真是人渣。

他又想起了小纯,想起了那件在他心中日积月累成坟墓荒草丛生的往事,如果让他继续和这些人渣呆在一起,他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当场杀人。他现在的心里就已经有那种杀人的冲动了,只是用仅剩的理智在控制自己的情绪,避免将自己暴露。

“读书人,哎真是……”秦疤子说,“你说你对女人都没兴趣,那还能对什么有兴趣啊。”

“这个,我也没想过,疤哥,赵总,各位大佬,那我就先告辞了。”周子杰转身,在心里想,我说对杀你有兴趣,你会信吗?

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地过得很快,周子杰走出大富豪酒店时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城市已经亮起了万家灯火,看起来一派繁华,却仍能看得见繁华背后有许多黑暗而未知的角落。

世界永远有着截然不同的存在,人性或命运。

深秋的晚上已经有了划破肌肤的寒意。似乎,从那天晚上的一场大雨之后,西河的气温就骤降了。好像每一年都如此,总是在一场大雨之后就改变了季节。春天的某一场雨之后,太阳出来,天气就开始热起来;秋天的某一场雨后,太阳不知道去了哪里,天气就开始一天比一天冷。

周子杰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周围,人群车流如常,他上了车子,开车回家。

然而,在他才将车子驶离大富豪酒店不到五十米,他就从车子的后视镜里看见了路边的一辆现代轿车启动了。他本也没多想,觉得只是那里停着车子,人家也是刚好离开,跟他并没什么关系。

不过某些异于常人的警惕,让他还是多留意了下那辆车子,一直就跟在他的后面。

城市道路不可逆行,不可转向,只能往同一个方向到下一个路口,或者到下一个路口仍然同路也稀松平常,可让周子杰觉得不正常的是,那辆现代车始终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大约一百米左右。

这是一个极容易隐藏自己不被对方发现,而又可以盯着对方的距离。

九点半的道路上车流并不拥挤,而周子杰的车速较慢,时速保持在三十左右,一路上很多车子都超了他,可那辆现代车始终在他后面不紧不慢。为了验证一下对方是不是有意跟踪他,他故意加快车速。

果然,后面那辆车也提速了。

他们想干什么?

周子杰的脑子里冒出一个问号,立马想起了秦疤子将他安排同桌和那个西江楼赵总的试探。如果不出所料,这辆跟着的车肯定跟秦疤子或那个赵总有关。毕竟,他自己清楚,他在西河没有与任何人结怨过,甚至,除了哥哥李子豪之外,这个城市都没有人在乎过他的存在。

或许,如今的周家父母还指望他来撑起周家门楣,但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需要时对他的一种利用。

这辆跟着的车子,跟秦疤子肯定是脱不开关系的。

秦疤子为什么会认为是他杀了周少安?

周少安的死法极为残忍,而且还有蒋门神出来背锅,而他不过是一个在读研究生,能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特别老实,甚至怯弱。秦疤子不应该怀疑是他杀了周少安的。

可从席间的试探,和这辆现代车的跟踪,说明在秦疤子心里对他的怀疑很深,有什么原因吗?

难道……

周子杰突然想起,是不是秦疤子想起了小纯的死?认为他是在替小纯报仇?

很有可能是这样的。

他记得那次和周国昌去刑警队时哥哥曾说过,蒋门神并非游艇凶杀案周少安之死的真凶,是真凶布了一个局,嫁祸给蒋门神的。哥哥既然看透了这一点,加上蒋门神妻儿之死,必然会想到这个凶手跟蒋门神和周少安都有仇,所以玩了一出一箭双雕之计,由此会调查蒋门神和周少安还没有决裂时共同的仇人。

刚好前两天秦疤子也被抓了进去,在那个时候,秦疤子,蒋门神和周少安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警方肯定有问过秦疤子当年之事。但在去东川拜祭父母的路上,哥哥没有表现出对他的异常,说明秦疤子并没有对警方说出这件事,想象起来他也不可能说的,因为那是埋藏在他心里的罪恶,只要说出当年的真相,他们就会被审判。

然而,这会在无意之间给秦疤子一个提醒,让秦疤子对他产生怀疑,若不然,秦疤子不会对他这样一个小角色有这些异常反应。

周子杰还想起了哥哥提到的强子四人被一个狠人干净利落干掉的事,而这个人干掉强子四人,显然是在帮秦疤子擦屁股。一个不经过秦疤子授意就能主动帮他干这种事的人,那绝对是秦疤子养的死士。

当年,应该就是这个人在秦疤子等人被抓后,没经过秦疤子授意就去了小纯家,做了那罪恶的一切,让秦疤子几人被无罪释放!

但在释放之后,秦疤子肯定知道了这件事,只是他并没有说出去。而现在他想起了这件事,想起了这件事里一个不可忽视的关键人物,他,周子杰!

当初周少安明知道小纯是他女友,却还强行绑走,使小纯被强暴而自杀,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有杀人之心的。所以,秦疤子深度怀疑他就是那个杀了周少安嫁祸蒋门神的复仇者。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跟在后面的这辆车子到底想对他做什么?

是想对他先下手为强,干掉他吗?

他不可能被对方干掉的!

想杀他的人只能被他杀死!

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怯懦者了,如今,他的强大连他自己都害怕。

然而,就在他心里杀机爆起之时,他又突然想到,他要杀掉对方其实很容易,问题是万一对方选择动手的地点欠考虑,在有监控或者容易暴露的地方,他将对方杀死,他没法善后。

就算不杀人,将对方制服,暴露出他强悍的一面,他以后也会很被动,举步维艰。以哥哥李子豪的聪明,知道他隐藏了自己,必然会怀疑到他和周少安的死有关。

再高明的作案手法,也禁不住别人盯着的。

周子杰还在想着该怎么样来解决这个难题的时候,后面的现代车突然加速了,很快就追上了周子杰的车,差不多和周子杰的车并排行驶之时,突然一转方向盘,撞向周子杰的车。

“砰”地一声响。

周子杰踩下了刹车。

他愣了下,没有搞懂情况。

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撞过来的那一下其实比较轻,车身的震动很小,都不像是有意撞击,而更像是摩擦了一下。

对方想干什么?

现代车的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身子有些摇晃,脸微红,颇像喝醉酒的样子,站到了周子杰的奔驰车前,指着车里的周子杰就骂:“你他妈眼瞎了啊,怎么在开车,给我下来!”

周子杰慢悠悠地打开车门,下车。

现代车上立马又下来了三个男的,一个满脸胡子看起来三十好几了,手里提着一根棒球棒;另外两个比较年轻,手里提着扁长型的西瓜刀,都一起往周子杰围了过来。

周子杰抬眼看了一眼周围。

前面不过二三十米就是一个红绿灯,装有好多监控探头,道路两边也是人来人往,很多人看见撞车了,都停下脚步观看。

对方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他的命吗?

周子杰的脑子里冒出了这样一个问号。

他觉得不大可能。

虽然他知道秦疤子这种垃圾没少干过这种事,但那多是针对没有身份来头的,弄死了,找人顶罪,花点钱就能摆平。对于他,玩阴的秦疤子还能赌一把,明目张胆他应该不敢。怎么说他背后也是周国昌,周家现在唯一的儿子了,他出了事,周国昌会全力追究,秦疤子想找人顶罪都顶不过去。

“你他妈怎么开车呢,吓死老子了。”一提着西瓜刀的混混抬腿就给了周子杰一脚。

“什么我怎么开车,是你们撞的我好不好。”周子杰装出一脸无辜地辩解。

这么多人看着,还有监控探头,他必须伪装自己。

而且,这时候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对方的真正目的可能不是想要他的命,而只是想试探他!

如果他表现得很强悍,那么秦疤子就会认为他肯定就是杀了周少安嫁祸蒋国富的复仇者!

相反,他如果只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怯弱样,或许会更安全。

这也是为什么对方只是用车子摩擦他,而没有使力撞击的原因了。对方的目的不是要他的命,只是试探!

“什么,你他妈还敢乱说,我们撞的你,你是活得够长了吧!”那个中年人骂着,手中的棒球棒当即往周子杰肩部位置挥出。

周子杰本来是可以抢先攻击,或者躲得开的,但他只是本能反应地用一只手去挡。

球棒便击打在他的手臂上,痛得他叫唤了声。

另一个年轻混混将手中的西瓜刀往周子杰腿上挥出,周子杰仍然没有闪躲,他知道西瓜刀的伤害性很小,隔着一条裤子,顶多只能把裤子砍破,在脚上留点小口子,伤不了筋骨。

他则借着那砍往腿上的一刀往地上摔倒,口里在喊着:“你们干什么,我哥是警察,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爸还是总统呢,你吓谁啊,老子从出来混的那天开始,就不怕把牢底坐穿,无视了子弹,吓唬老子啊。”一混混骂着又往周子杰脚上劈了一刀。

“算了,一只弱鸡,犯不着和他斗狠,我们走吧。”中年人拉住了他,几人回到了车上,冲着周子杰丢下几句譬如“不要再让老子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的狠话,扬长而去。

周子杰装着费力地爬起来,看了看脚上,被西瓜刀劈开了两道口子,出了些血来,但不严重,他能感觉到疼痛,但对行动影响不是很大。

他拿出电话,拨打了李子豪的号码。

电话很快就接通,李子豪喊了声“子杰”,静待下文。

“哥,我这里出了点事。”周子杰说。

“出了点事?”李子豪心中一紧,忙问,“怎么了?”

周子杰说:“刚才有一辆车莫名其妙地撞了我,还把我打了一顿。”

“什么,有车子把你撞了,还打你?”李子豪的嗓子顿时提高,“谁这么大狗胆,想死了,你在什么地方?”

周子杰看了下路标:“百信路的红绿灯路口,国贸大厦对面。”

“行,我马上过来。”李子豪又突然想起,“伤得怎么样,要先上医院吗?”

周子杰说:“脚上挨了两刀,出了点血,也不是很重。”

“什么,还挨了刀?用刀砍了?”李子豪更紧张了,“那你赶紧打个120,或者拦个车去医院处理伤口,我马上到事发地点来。对了,报警了吗?”

“还没,我先给你打的电话。”周子杰说。

“哦,没事,我给他们打电话吧,你先去处理伤口。”李子豪说。

挂断电话,周子杰瘸着腿到一边拦车去医院。

其他的,都不是他所在乎的了。

秦疤子对他的试探,应该已经过关,秦疤子不会相信一个连小混混都摆不平的人能杀周少安并向蒋门神和他复仇。

他之所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哥哥李子豪,就是想让哥哥知道,他还是那个需要哥哥保护的弟弟,他永远都是弱者。

如此,才让哥哥不可能怀疑到他和那些案件有关。

一个如此弱小的人,如何能干出那些丧心病狂而触目惊心的惨案。

在去往医院的车上,他仍给周国昌打了电话。

周国昌在听说他被撞车还被砍伤之后,当即暴跳如雷,说让他放心,他一定会把那几个肇事者找出来,替他出气。

本来周子杰就不大情愿留下来接替周少安的事业,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周国昌就更担心了,他当即给秦疤子打了电话。秦疤子听说后也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说这还了得,他马上安排手下,全西河找人,一定得把那几个混蛋找出来给废了。

和周国昌刚通完电话,王瘸子就来找他了,把他叫到了一边,说:“黑皮打了电话来,说那就是个废物,根本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他们随便砍了两刀就走了。”

“嗯,知道了。”秦疤子说,“周国昌刚打了电话给我,意思是要追究到底,人都安排走了吗?”

“嗯,在办事之前我就跟他们说了,完事立马出去。”王瘸子说。

“行,那就没事了,来一起嗨着吧。”秦疤子说,感觉心里的那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这么看来,那个复仇者不是周子杰了,也就是说周少安之死跟当年的白小纯事件没什么关系,他没什么危险。

李子豪想着周子杰已经去医院了,他去现场也就没多大意义,便直接去辖区派出所调看了路段监控。

监控里很清楚地还原了事发的一切。

一辆车牌尾号为3936的现代车从后面加速,看着像要超车的样子,却在和周子杰的奔驰车并行之时突然打了方向盘,撞在奔驰的副驾车门处。

显然是故意为之。

随即,车上下来人挡在奔驰车前,防止奔驰车开走,将周子杰逼下车来,对周子杰动手。

一看就知道是蓄意报复了。

李子豪又看了沿途路口监控,发现那辆现代车是在金源路和白城路之间出现的,他找了路段之间的监控,在大富豪酒店位置的监控看见了那辆一直停放在那里的现代车。

周子杰的车从大富豪酒店门口开走后,那辆现代车随即跟上。

说明什么,现代车里的人知道周子杰在大富豪酒店,一直在那等着。那么,这辆现代车从哪里来的,为何知道周子杰在大富豪酒店?

他把监控时间往后移,发现在跟上周子杰之前的约莫一个小时,现代车开到了现在位置,随后,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进入了大富豪酒店。在周子杰出来之前的五分钟左右,三个人从大富豪酒店出来,上了现代车,然后等到周子杰出酒店,跟在后面。

这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跟着周子杰到大富豪酒店的,而是得到某种消息赶过来的,他们是受人指使。

李子豪看着监控里的大富豪酒店门口张灯结彩,写着秦万勇四十华诞敬迎宾朋。周子杰去那里是参加秦疤子生日宴会的,周少安是大富豪酒店的大股东,和秦疤子是合伙人,以后周子杰要接替这一切,他去参加秦疤子的生日李子豪不觉得奇怪。

让他奇怪的是,那三个报复周子杰的人,他们像是得到某种消息赶到大富豪酒店,进入酒店有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直到周子杰离开的前三分钟才从里面出来,说明他们也是在里面监视着周子杰的动静,看见周子杰有离开的迹象,他们才先一步离开,出来等着。

敢在秦疤子的地盘,又是秦疤子生日的时候干这种事,除了秦疤子的意思,谁有这个狗胆?可问题是,秦疤子为什么要指使人对周子杰动手?难道周子杰在酒席上得罪了他?

李子豪给周子杰打了电话,问他在哪家医院。

周子杰说:“博康医院。”

“博康医院?”李子豪说,“那是小医院啊,好像还是民办医院,你怎么去那里?”

周子杰说:“大医院程序麻烦,还得排队等时间什么的,一点轻伤,大医院小医院都一样。”

“伤怎么样?”李子豪关心地问。

周子杰说:“缝了几针,没什么大碍,但也得住几天才行。”

李子豪说:“行,我这里已经为你找当地派出所报警立案了,我过来看看你。”

周子杰便说了病房号。

病房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病人,跟人打架受伤,纱布包头,血染纱布,不过好几天了,人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事。他主动找周子杰说话,周子杰爱理不理,他也就不多问了,自己玩手机。

这个晚上,他要出去杀人,去杀了秦疤子,以及其妻女!

本来,因为李子豪发现了他住旅馆的事,他怕被盯着,想缓几天再动手的,可晚上秦疤子安排人试探他让他受伤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受伤后,住在医院里,秦疤子被杀,他就不会有嫌疑。

这也是他为什么没有去大医院,而选择了博康医院这个民办小医院的原因,他比较熟悉这里,医院前面有监控探头,医院走廊也有监控探头,但后面是一排烂尾楼,监控漏洞很大。

晚上的时候,他可以避开监控,从病房窗子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一切。而他腿上的两处刀伤,都只能算得上皮肉伤,一处缝合了四针,一处缝合了六针,伤口也比较浅。

虽然对行动多多少少有一点影响,不过他觉得不会影响到他复仇,就算带着这点伤,他也能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

李子豪赶了过来,首先是关心了一下伤势,然后就问他是不是晚上给秦疤子庆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周子杰摇头:“没发生什么事啊,哥你怎么这么问?”

李子豪说:“我了解了下那几个对你动手的人,他们是从大富豪酒店跟过来的,而且也进过大富豪酒店一段时间,在你出来的前几分钟提前上车等着你,然后跟着你的。所以,我觉得应该跟秦疤子有关。不然,没人敢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去惹事。”

“那就有些怪了。”周子杰说,“秦疤子为什么要找人打我呢,晚上吃饭的时候还特地让我跟他坐了一桌,说话一直很客气,我们没有任何不愉快啊。”

“那和其他人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李子豪问。

周子杰摇头:“没有,就像哥你说的,那是他的生日,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都不可能在那里闹情绪的吧?”

“倒也是。”李子豪说,“那就有点怪了,可从监控记录显示,那三个家伙显然是得到了某种消息直接赶到酒店,在酒店里对你进行了某种监视,在你即将离开的时候,他们先一步出酒店等你,这完全是有预谋的。你想想在西河你还得罪过其他什么人吗?他们是否今晚也出席了秦疤子的生日宴会,在那里发现了你?”

周子杰还是摇头:“没有,我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就算回来我除了会和哥你联系,也没有其他朋友和社交,从没与人有过什么矛盾。”

“倒也是。”李子豪说,“以你的性格,就算与人发生摩擦,也只能是别人欺负你,当场就把你欺负了,不存在你惹了别人,别人事后来报复你,看来,这事还真是有点奇怪。”

“这只能说明你们西河的治安不好了,我在省城就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周子杰说。

“这个……”李子豪说,“倒也不能说是西河的治安不好吧,不管是大城市还是小城市,总有些以身试法的人,就算再怎么严厉打击,也没法打得干干净净,有些人会钻法律的空子,有些人喜欢抱着侥幸,还有些人,他们除了犯法的事,干不了别的。”

周国昌说已经跟秦疤子打过电话,一定会把那三个混蛋找出来,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为他出了这口气。

李子豪说警方也在着手调查,他们肯定跑不了。

“少安的案子呢,你们找到真凶了吗?”周国昌突然想起问。

“嗯,有些眉目了。”李子豪敷衍。

“是吗?有什么眉目了?”周国昌急问。

李子豪说:“这个属于警方机密,半个字都不能对外透露。不过,要想真正地确定真凶,还得周叔叔你的配合。”

“配合,肯定配合。”周国昌说,“只要能抓到杀害少安的凶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倾家**产不惜一切,我都没有二话!”

“也没这么严重。”李子豪说,“这个后面领导会专门找周叔叔你沟通的,希望能够有个好的结果。”

“你们是真的有谱了吗?”周国昌还不放心地问。

“嗯,真的,这个没必要骗周叔叔你。”李子豪说。

“那还等什么啊。”周国昌说,“我直接找你们领导,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就赶紧点行动起来,一天不抓住杀害少安的凶手,我这一天都睡不着!”

“这个也不能急。”李子豪说,“因为某些事情的特殊和难度,领导也需要开会讨论,甚至向上级请示,才能做决定,到时候他们会联系周叔叔你的。”

“我这心里急啊。”周国昌问,“你就不能向我透个气吗?”

李子豪摇头:“纪律所在,这个我是真不能说。好了,叔叔阿姨你们在这里陪一下子杰,我还要去调查一下子杰今天晚上的事,就先走一步了。子杰你好好养伤,不要想多了,伤害你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给你抓回来的。”

在李子豪走后,周子杰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无论周国昌夫妇对他如何地关心,即便是无微不至,他也还是莫名反感,应付了他们几句,就说自己想好好休息,让他们先走。

周母还说找个人晚上照顾他,也被他拒绝了,说一点小伤,有什么事按下床头开关,护士马上就能来,很方便的。周国昌夫妇又好言安慰得几句便离开了。

出医院后,周国昌说他还有点事,让周夫人打了个车回去。

待周夫人走后,他拿出了放在身上那个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大约过了一分钟时间,电话才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比较低沉的声音,喊了声:“老板。”

“杀害少安的凶手有什么眉目了吗?”周国昌问。

“我了解了下,应该不是秦疤子干的。”那边的人答。

“不是秦疤子,也不是蒋门神,那会是谁?”周国昌问。

“你不也是这方面的高手吗,给我抓紧点。”周国昌说,“对了,你先去帮我查另外一件事,应该会简单些。”

“什么事老板你说。”

周国昌说:“今天晚上,我的小儿子在百信路的红绿灯路口被几个混混故意撞车,砍了他两刀,你去给我查一下那几个混蛋什么来历,是受谁指使,给我找出来埋了!”

“这个不用查,我知道是谁。”那人说。

“你知道?”周国昌意外了下,“是谁?”

那人说:“是秦疤子派人干的。”

“秦疤子派人干的?”周国昌不解,“他为什么要派人对子杰出手?”

那人说:“因为他和赵良臣都怀疑是周子杰杀的少安,他们要试探一下周子杰的本事,所以……”

“他们怀疑是子杰杀了少安?”周国昌当即怒不可遏,“扯淡吧,子杰和少安是兄弟,他怎么会杀少安,简直胡扯!”

那人说:“也不是没可能,他们虽是兄弟,但据说他们的感情并不和,从小到大少安都有欺负他。而且,少安死了,他是最大的收益人,他就能成为周家唯一的继承人,他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那也不可能。”周国昌的语气很肯定,“我了解他们之间的事,少安确实和子杰感情不和,而且有欺负子杰,不过子杰性格老实,从没有与少安针锋相对过。后来他选择了到省城去读书,一年也很少回来,两个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而且,关于周家财产的事,子杰根本就不在意,我几次让他留下来接手少安的生意,他都明确地拒绝,说他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他就是一个性格比较木讷的读书人,跟杀人这种事根本就沾不上边,更不可能对少安动手!”

“是的,发生了今天晚上的事,我也觉得是他的可能性很小。”那人说。

“你怎么知道今晚的事是秦疤子他们对子杰的试探?”周国昌问。

那人说:“赵良臣说的,秦疤子要派人试探周子杰,但他对秦疤子的人不放心,就让我在暗中观察,我当时在暗处看到了全过程。既然秦疤子怀疑是周子杰杀了少安,并用这种办法进行试探,也从侧面说明了秦疤子不可能为了独吞酒店生意而杀少安。”

“秦疤子真对杀害少安的凶手这么上心?”周国昌颇感疑问。

那人说:“前几天秦疤子有几个手下被杀了,加上之前蒋门神家里出事,接着少安被害,又发生了秦疤子手下被杀这事,他大概认为有一个他和少安及蒋门神没有翻脸时共同的仇人在多年以后找来了,我也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逻辑还是能站得住脚的。”

“能站得住什么脚?”周国昌问,“他们就算没翻脸时有共同的仇人,跟子杰又有什么关系?子杰和少安感情不和我知道,可他和蒋门神秦疤子有什么关系吗?”

周国昌问:“什么事?”

那人说:“当年少安和蒋门神、秦疤子强暴那个女的,其实是周子杰的女朋友。”

“什么,那个女的是子杰的女朋友?”周国昌一愣,半晌从才反应过来,“你听谁说的?”

那人说:“赵良臣跟我说的,他说是秦疤子告诉他的。当时,就是少安看中了那个女的,让周子杰让给他,周子杰不答应,他才找了秦疤子派人把那女的绑走强来。”

“有这样的事?”

那人说:“而且,据说事后少安还用此事羞辱了周子杰,说睡了他女人,感觉很刺激,他也不能把他怎样。所以,我当时听说之后也觉得,这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有杀人的动机。”

“没想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内情。”周国昌说,“如果真如你所说,子杰和少安之间就不只是感情不和或者一点欺负的问题,而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了,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那人说:“本来,是他的话一切都会变得很合理,当年那件事,他仇恨少安,包括蒋门神和秦疤子,玷辱了他的女人,还无罪释放,导致他的女人自杀,这颗仇恨的种子足够他埋藏在心里许久,准备多年再回来复仇。然而,从我晚上暗中观察看见的,他似乎还是跟当年一样的怯懦,没用,面对三个混混,他露出了本能的混乱和慌张,击打过去的木棒,他只是本能地去挡,却不知道闪躲;砍过去的刀,他也没躲得开。稍微有些历练的人都知道躲开,更不用说一个杀伐老练的高手,分分钟都可以将那三个家伙打废当场,所以……不过,也很难说了。”

“有什么难说的?”周国昌问。

“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人说,“他和我一样,擅长伪装,藏在人群里完全不起眼呢?平常普通得跟什么一样,人前装着老实和怯弱,让人看着都觉得同情,没有出息,跟废物一样,只有在黑暗中杀人的时候,眼睛才会放光,全身都会放光。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心计和演技都称得上登峰造极了,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周国昌说,“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也不可一事定论,隐藏越深,越是可怕,看来,我以后得多注意点他。”

那人说:“我也会多留意着他的。”

周国昌说:“可以,那先就这样吧,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挂断电话,周国昌就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周子杰极为排斥留在河西接替周少安生意的事,他原以为周子杰可能对周少安的某些偏爱而心里不平衡,对家里不满,所以有抵触情绪,没想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当年周少安强暴的女生竟然是周子杰的女朋友!

那么,周子杰真的只是把那深刻的屈辱与恨放在心里,憋着忍着,还是有过付诸行动?

他是今晚所表现出来的怯弱与无能还是看穿了秦疤子的试探而刻意隐藏了自己可怕的一面?他是那个导致蒋门神妻儿失踪,杀害了周少安,数年后归来的复仇者吗?

莫名地,周国昌感觉到从心底里冒起来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