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厉鬼索命

绿竹绕清流,草舍人家远,几处牛羊晚下来,烟外闻鸣犬。禾稼满秋原,路向桑麻转,箫鼓从教乐社神,岁岁长相见。

——明·王洪《卜算子》

就在方四象回皋亭山要救拉法尔神父之际,杭州城外再出命案。

白**海前,阴风恻恻。

一大早,夏钊就接到报案,说是白**海又死人了!

夏钊一把将手里的葱包桧儿塞进嘴里,本想喊上两个学警一起,可一看屋里,没来的没来,出勤的出勤,连内勤都不在,只好抓起警棍,单枪匹马奔了出去,经过墅园时正好碰到出来遛弯儿的胖子。

而胖子一听又死人了,就非要跟着一起去——昨天晚上他跟夏钊刚把洋骑士的无头尸体送去防疫站的停尸房。

两人跑到白**海前,夏钊一眼就看到了惊魂未定的老韩、阿毛几个帮闲,还有几个守在帷幕外围的民夫。夏钊走上前,朝白**海灰蒙蒙的水面扫了一眼:“死者呢?”

老韩朝被水坝围起来的池底一指:“在下面。”又瞧了眼胖子,道,“这位是?”

“仵作,洋学堂毕业的,来见见世面。”夏钊不假思索道。

胖子扶了扶礼帽,给了一个假洋鬼子们常有的傲慢表情。

夏钊:“尸体是谁发现的?”

阿毛哆哆嗦嗦的站出来:“我,是我。”

夏钊:“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谁跟你一起?尸体有没有被移动过?”

阿毛看了老韩一眼,见老韩点点头,才答道:“今,今天早上发现的;我先下去,看见满地尸体后吓得不轻,就去找韩阿哥;韩阿哥看了就让阿丁去报警了。”

夏钊没说什么,就让阿毛带路,决定先去看看现场。

老韩吩咐阿丁带人守住上面,跟前几天一样谁都不许靠近,自己则跟阿毛、夏钊和胖子一起下到塘底,朝那处隆起的土丘走去。

阿毛带路,几人绕过土丘,眼前赫然竟是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土洞。阿毛指着黑乎乎的土洞:“死人就在里面。”

胖子走到洞前,装模作样的端详片刻:“这洞是新挖的啊!”

夏钊:“洞是谁挖的?”

老韩:“应该就是死掉的那几个人挖的。”

胖子讶道:“自己挖了洞把自己埋了?”

夏钊:“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阿毛从阿丁手里接过一盏油灯,率先钻进土洞,夏钊紧随其后,老韩跟在夏钊后面;轮到胖子时,胖子那肥硕的身躯竟卡在了洞口。前面夏钊和老韩见他没跟上来,退回去一看,才发现胖子正在努力往洞里挤。夏钊无奈的摇摇头:“阿丰,你要不算了。”

胖子大声道:“来都来了,岂能半途而废!你们在前面拉一把就好了!”

夏钊往回走了几步,抓住胖子的胳膊用力一拽。胖子“啊呦”一声,终于进洞。为防万一,他们还找了根船上用的粗麻绳,每人依次抓着,上面则交给阿丁。

一行人脚踩塘底潮湿的淤泥,猫着身子钻进塘底的土洞中,牢牢抓着手里的粗麻绳,半点都不敢大意。老韩连原本一直搭在肩膀上的罩衫都老老实实穿了起来——将罩衫搭在肩膀上一整天不掉下来,是一名资深帮闲的基本素质;不论风吹雨打,罩衫搭得越稳,办事就越牢靠。此刻,他觉得还是将罩衫穿在身上比较保险,阴暗潮湿的土洞叫他倍感压抑,心情也像这三月里的天气阴晴不定。

土洞不长,越往前走,血腥味越重。五人很快就走到终点——一间用青砖砌成、颇为规整的石室。夏钊在石室入口处停下,伸手摸了摸入口的边缘,又蹲下来从脚下捡起一些碎屑——这处通向石室的洞口,应该也是新开的。

夏钊随阿毛钻进石室,放眼望去,丈余见方的空间中摆着一副黑色的棺椁,棺椁的盖子似乎开了一角,棺椁旁散落着四具尸体。确切的说,四具尸体,两具趴着,一具仰面,一具靠在对面的墙壁上。更让人吃惊的是,四具尸体竟然也被取走了首级!夏钊等老韩进来,吩咐他跟阿毛拿稳油灯、守在入口两侧不要乱动。

阿毛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中间那副开了一角的棺椁,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忍不住问:“阿哥,那那那,那里面的东西,不会跳出来要命吧?”

老韩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石室里阴森森的瘆得慌,不过仍给自己打气:“我们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跳出来,不是还有个胖子吗,直接压上去!”

“你们说我呐?”胖子伸着脑袋挤到两人中间,接着是肩膀和身子,最后是肚皮和腚,整个人进来后,石室空间顿显局促。

老韩和阿毛被他吓了一跳,阿毛手中的油灯剧烈的晃动几下,险些掉在地上。

“拿稳了!”夏钊喝道。他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独立面对凶案现场,可墓室里不能大声说话的规矩他还记得,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吩咐胖子,“阿丰,你去看右边两具脖子上的伤口,我看左边两具。”然后拿出纸笔,用最快的速度将现场布局和尸体的位置画了下来。

胖子最感兴趣的是中间那副棺椁,一看盖子开了一角,立刻上前去看。

“别碰那个!”夏钊喝道,“先看尸体!”

胖子耸耸肩膀,走到右边近一些的尸体前,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这是夏钊来时悄悄塞给他的,很多尸体上面都不干净,口罩能隔绝大部分有害气体。他又摸出一块竹片——这是从方四象身上学来的,不直接用手接触尸体——然后提了提裤子,蹲下,用竹片碰了下尸体脖颈处的断口。

尸体是趴在地面上的,背心处有一处创口,创口周围是大片血迹。胖子用竹片拨开创口处破损的衣物,发现创口很深,像是被什么锐器从背后狠狠扎入。

老韩和阿毛都有些吃惊,心想这胖子还挺专业的,喝过洋墨水的果然不一般。

夏钊也在左侧一具面朝下的尸体背上发现了同样的创口。很显然,此人也是被人从背后偷袭。创口的位置正好对准后心,一下下去,刺穿肋骨,刺破心脉,一击毙命。

胖子来到第二具尸体前。与第一具不同,这具尸体是面朝上的,正面有多处伤口,不过都不深,只是普通的皮外伤,并不足以致命。胖子用竹片拨弄了下尸体脖子的断口处,轻轻“咦”了一声。

夏钊闻声而来:“什么情况?”

胖子盯着断口处:“不对啊,怎么会这样?”

夏钊也跟着仔细一看,终于明白胖子的疑惑:“不错啊,能看出门道来。这具尸体跟趴着的那两具不同,死前跟凶手有过搏斗,身上才会有外伤,不过都不致命。致命的一击就在这里——”夏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气管被割断。”

胖子:“可他们的头都不见了……难道他们跟之前的几个洋人,是同一个凶手干的?”

“生前枭首跟死后砍头是不同的。”夏钊扫了眼四具尸体,“这几个,都是被杀后再被砍头。”

胖子:“凶手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之后再砍头?”

夏钊没有回答,而是回到左边第二具尸体前,从尸体身上取下几个奇怪的物件:“这家伙是他们的头,身上伤口最多,死得也最惨。”

胖子上前看了看,果然,这具靠坐在墙边的尸体上满是血污,胸口两个血洞,大腿、肩膀上还有六七处伤口。

夏钊:“他身上没有致命伤,是在跟凶手搏斗后身受重伤,血流殆尽而死。而且,他脖子上的断口跟其他三具都不同。”

不仅胖子,就连在洞口把风的老韩和阿毛也竖起耳朵在听。

夏钊:“靠外侧的两个,是被凶手从背后偷袭,致命伤在背后,被锐气贯穿心脉,一击毙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接下去是他——”夏钊朝方才胖子看的第二具尸体一指——

“同伴倒地,他听到动静,转过身,凶手正朝他靠拢,两人正面交手。他抵挡了几招,无奈武力相差太大,身上受伤,被凶手抹了脖子——抹脖子的未必是刀,但只要力道足够,便足以致命。最后是他,这伙人的头——”

夏钊又朝坐着死去的那具尸体一指:“他在他们当中功夫最好,最后一个与凶手交手,但仍然不是凶手的对手,身负重伤后退到墙边,负隅顽抗。而凶手——”夏钊伸手在他脖颈见的创口处一指,“极有可能在他还没断气的时候,砍去了他的脑袋!”

“啊!”众人齐声惊呼。

“所以,”夏钊冰冷的声音不带半点波动,“他最后一个倒下,却是第一个被砍去脑袋的!”

老韩忍不住问:“凶手为什么要砍去他们的脑袋?”

夏钊:“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几天城里的洋人连环被杀案?”

阿毛一脸惊恐:“知道知道,报纸上登过,写得慌兮兮的,说什么厉鬼索命!难道,这也是厉鬼干的?”

夏钊:“那个凶手杀了四个洋人,而这里,也死了四个人。那个凶手是直接取走洋人的脑袋,这个凶手则是先杀人,再砍掉脑袋!”

胖子惊呼:“照这么说,凶手是洋人!”

“我可没这么说。”夏钊走回胖子看的第二具尸体前,“他是先被抹了脖子,死后再被砍头,所以断口看起来特别不规整。不过还有一点我不明白。”

胖子:“尸体都在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夏钊走到老韩跟前:“阿丰,你跟我来取证,尸体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要分袋装好。韩哥,等下上去,你把事情经过再跟我讲一遍。”说完,猫着身子就开始干活,胖子连忙上前去帮忙。

一个钟头后,众人回到地面。

“还是上面的空气好啊!”胖子长出一口气,将夏钊拉到一边,低声问,“尸体都看完了,怎么不弄上来?留下下面不怕尸变?”

夏钊没有解释,只道:“你去看着洞口,不要让任何人下去,我自有安排。”

胖子眨眨眼,又转去土洞旁边。

夏钊走到老韩身边,低声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伙人是在找什么东西。”

老韩点点头,事情是虞师爷派下来的,没必要跟这个小警察多说。

夏钊笑了笑:“韩哥,说实话,你犯了大忌。”

老韩吃了一惊:“老弟,你可别吓我啊!我堂堂正正做人,阴阳风水这种事情,可从来不碰。”

夏钊:“你想想,官府让你们以疏浚池塘的名义来这里,就是不想外人知道内情;就算出了事情,周围一大圈帷幕,哪个会知道?悄悄处理掉就好了。你呢,先是派人盯梢,又自作主张进到土洞——要是那伙人什么都没找到,或是找到什么东西被凶手劫走了——上面会怎么想?是不是你们把东西私吞了?还有,出了人命,你没有向上面汇报,而是派人报警——报警就要出警,出警到现场看到尸体就要立案;立了案就要破案。一环扣一环,事情就摆到了明面上。要真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你这一捅,叫上面怎么收场?韩哥你既有嫌疑,又不会做事,我都能想象你回衙门后的处境了!”

老韩一边听,一边不停的用手帕擦汗,越听越觉得夏钊说得有道理:在衙门里混,事情做多做少在其次,最要紧的就是揣摩上意。上面要做的事情,要抢着做;上面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一定不能多问、多看、多嘴。现在倒好,事情黄了,虞师爷一定一肚子气,自己还偏偏去报了警,又给添上一桩麻烦!

想到这,老韩方寸已乱,连忙道:“老弟啊,阿哥是脑子不清楚了,你倒说说,这件事如何是好啊?你放心,你给阿哥我出出主意,阿哥我绝对不会忘记,以后有啥事情,你一句话,阿哥我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夏钊:“帮你倒也不是不行,可你得让我知道事情的经过。”

老韩点点头,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近来老韩运势不错,在皋亭山的财神殿拜了十八路财神后,很快就被派去《钱潮》盯梢,还顺带找到了那幅画,被虞师爷当着衙门上上下下的面一通表扬,还领了五两银子的奖赏。钱不算多,却是一个信号——他老韩从此就是杭州府衙门里的红人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虞师爷又找到他,给他安排了疏浚白**海的差事。

按理说这等事,老韩只需放出消息,就会有人找上门来竞标,还能从中拿到分润。可老韩不这么想,虞师爷是什么人?

他可是杭州府真正的管事人,衙门里上上下下哪个敢不听他的招呼?就连知府大人也对他客客气气。

要是连虞师爷安排下来的事情都敢吊儿郎当,衙门这碗饭也就吃到头了。因此,这几天来老韩就住在工地上,连家都不回,大有白**海水不干,何以家为的气势。

白**海由四个大小不一的池塘组成,东面两个较小,西面两个较大,从西往东看大体呈田字形,并有小渠与北面的官塘河相通。东面两个池塘之间原本有一处向湖心伸出的半岛,半岛之上草木繁盛,相传还葬着一位前朝的布政使。后来官兵与太平军在杭州鏖战,白**海也因战乱而淤塞,战后疏浚的时候不知怎地就把那个半岛给淹了,那个墓地也不知所踪。

很快,老韩就带着得力手下,组织上百民夫在白**海边竖起了一人高的帷幕,并派专人看守,一旦有附近的居民或过客靠近,就会以疏浚池塘的名义将其驱赶。

昨天一早,虞师爷带了几个人过来。只一眼,老韩就断定那几个人不是普通人——人的身上是有气味的,老韩混迹市井多年,三教九流都有接触,那几个人身上的土腥味,隔着老远他都能闻到。他本能的推断,自己这边的事情一完,那几个人就会接手;疏浚白**海真正的用意,八成是要靠他们来完成。

几人中领头的一个走到被三面水坝和一面土岸围起来的水洼前,从背囊里拿出个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在岸上几个位置丈量定位,又凝神计算一番,朝虞师爷点了点头。虞师爷当即吩咐老韩继续排水,等水排干了立刻通知他。

昨天下午,水坝筑好,四个池塘的水全都被挡在外面,中间那块水面的残水全部被清理出去,露出崎岖不平的池底,上面还沾着不少没死透的鱼虾。池底中间隆起,有一道土埂与东面相连,想来就是当年的半岛了。

老韩不敢耽误,马上叫来比较机灵的阿毛,让他立刻回城一趟去找虞师爷,就说天黑之前水就能排干。一个钟头后,白**海边的炊烟刚刚升起,那些人便乘着驴车,挎着各式工具出现在老韩的视线中。

虞师爷没有来,领头那人走到老韩跟前,说后面的事情交给他们,让他派人将这片露出池底的地方围起来,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老韩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阴沉之气,心想这个人绝对是捞偏门的,八成是老九门中的土夫子。老韩拱拱手,也不跟他废话,便带着自己的人撤了出去。一行人干一行事,既然上头叫他们来接手,自己乐得清静,去大兜路那边泡个澡、好好吃上一顿。

今天一早,被老韩暗中留下来监视那些人的阿毛慌慌张张的找到他,说下去的那些人全都死了,连脑袋都被人割了去!老韩一听就知道出大事了,那些人可是虞师爷派来的,立刻叫上阿丁赶过去,跟着阿毛下去土洞。一看之下,连见多识广的老韩都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爬了出来,派阿丁去报案。

夏钊听完,盯着老韩问:“韩哥是不是漏掉了什么?据我所知,土夫子下地,不会全都下去,肯定会在上面留一个人把风,那人是死是活?现在何处?”

老韩犹豫了下:“阿毛说他下去的时候,那个人还在的,不过被人打晕了。我们从土洞里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刚刚醒来。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结果那人什么话都不说就走了。”

夏钊:“照这么说,他并不知道你们已经下去过了?”

老韩想了想:“应该不知道,除非他之前就醒了。”

夏钊:“他长什么样子?有没有受伤?”

老韩:“是个年轻人,好像受了点伤,不过还能自己走。”

夏钊取出纸笔:“你说,我画。”

老韩是见识过夏钊素描的本事的,不过这次他犯了难:“啊呦,老弟,当时天都还没亮,我哪能看得清楚?反正瘦瘦的,蛮年轻,没胡子,个子比你矮点。”

夏钊收起纸笔:“你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吗?”

老韩看看左右,沉声道:“老弟,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个帮忙的。他们想干什么根本不跟我说,下地还得把我们都支开;现在出了人命,你可要给我作证,跟我们没关系的啊!”

夏钊:“韩哥放心,就算有人说是你干的,我也不信。”

老韩一怔,接着笑了:“那是,那是,就我们那点本事,杀不了人,杀不了人!老弟你快说说,有啥办法好帮阿哥的?”

夏钊:“阿哥运气好,这趟只有我们两个人来,仵作还是自己人。”

老韩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一半。

夏钊朝土洞看了一眼:“下面的尸体不能动,我不说,仵作不说,就是不知道韩哥你的人靠不靠得住。”

老韩眼珠子一转,这件事除了夏钊和胖子,自己这边就只有阿毛和阿丁知道,阿毛和阿丁跟他多年,只好打好招呼就不会出问题:“老弟放心,阿哥这边的人绝对靠得牢!”

夏钊看了看天色:“嗯,还有一点,你们一定要咬死没下过土洞。时候不早了,如果那人是赶回去报信,上面很快就会派人来。我们立刻就走,你让人守住这里,然后马上去衙门,告诉上面那伙人不见了,你不敢自作主张,请上面派人来处置!”

老韩一拍大腿:“夏老弟,大恩不言谢,我这就去,今晚上德胜楼,我做东,老弟一定要来!”

夏钊拱拱手,喊上胖子,悄然离去。

老韩喊来阿毛和阿丁,叮嘱几句后便叫了辆人力车,飞奔进城。

一个钟头后,清波门外。

虞师爷身披垂柳,面朝西湖,负手而立。

两步之外,正是夏钊。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很不错。”良久,虞师爷缓缓道。

夏钊松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求见虞师爷。从虞师爷口气中,他知道自己押对了。离开白**海后,他并没有与胖子一起返回墅园,而是直接从武林门进城,一口气跑到杭州府衙门来。

半小时后,两人在清波门外的柳浪闻莺见面。

夏钊将老韩报案一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虞师爷,包括他对死因和凶手的判断。他是提醒了老韩,可那只是他为了套出事情缘由抛出的鱼饵,对老韩也没有坏处;但是作为一名已经跟虞师爷达成默契的有志学警,他必须把握住每一次给自己加分的机会。至于虞师爷会如何处置老韩,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了。不过只要老韩按照他说得做,像虞师爷这等聪明人,表面上是不会为难他的。

“这件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虞师爷加了一句。

“是,属下明白。”虞师爷的反应也在夏钊的预料之中。

虞师爷:“老韩这个人,人是好的,就是脑子不够使,需要有人时时提点。既然你帮了他一把,想必他会念你的好,过几天你们就搭班再去趟皋亭山,到时候我自有安排。”

夏钊一拱手:“属下只是担心,这是他们报复的开始。”

虞师爷摘了片柳叶弹进湖水里,悠悠道:“世人只知西湖好,又岂知十里湖墅、百里钱塘、千尺西溪的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