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风波
第四十六章 风波
正在吃喝,刘知远忽然问道:“大牛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刘大牛想了想,回答道:“小弟今年十八岁,过了年,就是十九岁了。”
刘知远长叹一声说道:“唉,其实我有个兄弟的,只是小时候失散,再也没有什么消息。见到你,我内心真是十分欢喜啊。这样吧,大牛,你这年龄也大了,而且日后必然是要做一方大将的,叫大牛,略粗俗了些,不如我给你个大名?咱这小名,以后就不叫了?”
刘大牛一愣,想了想,说道:“当年,我们村里的李先生的确说过,到我十八岁的时候,认真给我取个名字的,李……”说着说着,刘大牛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一下子,其他三个人都没了兴致,放下了酒杯和筷子。
关于刘大牛和郭威的事情,刘知远和石敢多少都知道点,看刘大牛这个样子,石敢也愤愤不平:“兄弟,你就别说你了,就说我老石,原本就是个种地的,老家在开封城外,可前前后后,黄巢、朱温、后唐……打来打去没完没了,黄河都被他们挖得到处是口子!幸亏我老石早早跑了,之前去过一趟我老家,娘的,现在早成一片大河滩了,别说爹娘,鸟毛都没一根!”
大家都沉默不语,刘知远说道:“既然如此,大牛兄弟,我就代替李先生,给你起个名字,就叫安世吧,刘安世,安定这个混乱的世道。”
刘大牛幼年也读过书,虽然当时不曾认真,不求甚解,但毕竟也不是目不识丁的人,念叨几次,他重重点头:“听刘大哥的,我以后就叫刘安世了!”
李嗣源虽然打了个大胜仗,把契丹人远远赶跑了,但是在洛阳皇宫中的李存勖并没有很开心。在他看起来,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几年前,就在他对后梁要取胜的时候,契丹人就来插了一脚,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冒雪逃窜,几年不敢动。这次大胜仗,本来就应该获胜,败了才不正常。
甚至,他并不开心。
这天,李存勖下了早朝,在花园里漫步,手里握着一支洞箫。不过,他并没有吹奏,而是仿佛把洞箫当成宝剑一样,不时挥舞着。
此时李存勖的后宫,已经是大大充实了。后宫中宫女太监不时走来走去,各自忙活着,但是不约而同的,都离着李存勖远远的。就是新来的,也都知道,皇上这个样子,是不能靠近的。
不过,还是有人敢接近的。
有个身穿彩衣的人,看到李存勖独自坐在花园里,手里一下一下晃着洞箫,这人不但不回避,反而走了过去。走进了,开始手打着拍子,唱起曲子来。
这人,正是景进。
景进唱的这首曲子,恰好是前几天李存勖谱的新曲。
只见景进拍手跺脚打着节拍,唱的很是投入。
作为伶人,景进毫无疑问是很合格的,该低沉的地方雄浑有力,高亢处又仿佛直上云宵,让李存勖听得很是高兴。李存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不由得把洞箫放在唇边,为景进伴奏起来。
一曲歌罢,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均有心有灵犀的感觉。
李存勖感叹道:“朕的这首曲子,还是你景进唱起来有味道,就是敬新磨,唱这首曲子也没有你唱得好啊。”
景进嘻嘻一笑,说道:“皇上,您这可是在夸您自己了。且不说我唱的好不好,这曲子,皇上做的是真没的说。有皇上的好曲子,才有微臣唱的不是?”
他这一席话,说的李存勖是直点头。
景进顺势把话头一转,问起来:“皇上,微臣看您方才,似乎闷闷不乐,可是又有新曲子在想?”
李存勖在战场上,是一个出色的战神,可现在,他就蜕变成一个普通人了。丝毫不考虑那么多,他就和盘托出:“唉,我是在发愁我那哥哥!”
景进略一思考,立即明白:“可是李嗣源李总管?”
李存勖点头说道:“是啊,现如今,他打了胜仗,居然敢问我要官,要给他那干儿子要一个北京内衙指挥使!哼,北京是什么地方,岂能是他想要就能要的?以朕看来,这是挟功自重!不过是契丹人而已,朕是没有去,去了,还有他的功劳?”
景进赶紧做出一副赤胆忠心的样子:“皇上,万万不可如此啊。”
李存勖很奇怪,问道:“何出此言啊?”
景进赶忙跪下,说道:“皇上,李总管忠心为国,而且是皇上您的亲人,万万不可兄弟有了隔阂啊……”
景进这番话,让李存勖听的连连点头。
景进继续说道:“且不说皇上和李总管的兄弟之情,就说眼下,虽说皇上武功威震海内,但北有契丹,西南有蜀国,南方吴越诸国都未曾评定,李总管掌握蕃汉马步军,是国之栋梁,倘若皇上降罪于李总管,那立刻就是天下大乱啊!皇上,李总管可万万动不得啊。”
景进说完,跪倒在地,匍匐不动。
李存勖手里的洞箫不紧不慢地在手上敲着,却始终没有说话。
景进的背上已经有了冷汗,他一动不动。
“哈哈哈……”景进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是啊,李总管威震天下,朕怎会不知道?景进,难为你为朕着想,朕知道了。”
景进赶紧磕头:“皇上圣明!”
他抬眼偷偷一看,只见李存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只不过略有些僵硬。他知道,那一颗种子,早已经发芽长大,他不过是浇水施肥而已。
景进见好就收,说道:“皇上,微臣那边还有几个歌舞要排练,您是不知道,那帮子新来的,没一个成才的,这不盯紧点,可真不行。”
李存勖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嗯,这个朕是知道的。好了,景进,你办事用心,朕是知道的。你有心了。”
景进磕头退下,他没有看到,李存勖紧咬着牙,半天没说话。
忽然,李存勖手一松,那管他用着很是顺手的洞箫,已经被他握碎了。
但是,几天过去了,依然平安无事。
原因很简单,景进说的是对的。李存勖虽然自负,但是并不傻,他知道,自己虽然对李嗣源并不爽,但是真的动不得。且不说现在天下未平,就算是天下平静了,他作为皇帝,也并非为所欲为。李嗣源,作为大总管,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但是李存勖心里的火,不但没有被理智熄灭,反而越发剧烈了。
因为他发现,当皇帝还不如当年带兵打仗的时候来得痛快。做什么事情,都要思前想后,这不是他的习惯,也不是他喜欢的。而且,李嗣源还好,毕竟能征善战,而且看起来也恭顺,反而是郭崇韬,让他有些头疼。
因为后宫中,无论是他引为知己的那些伶官,还是对他无微不至的太监,提到郭崇韬,就没有一句好话。而且,郭崇韬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人,李存勖很清楚为什么这些人总是向他告郭崇韬的状,很简单,他自己也越来越看郭崇韬不顺眼。特别是之前郭崇韬收受后梁降将的贿赂,让他如鲠在喉。李存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因为那些钱,还是因为那些人选择郭崇韬作为行贿的对象。
冬去春来,后唐虽然暗流汹涌,但是在这一个春天,竟然平静了。北方的契丹国已经与辽东渤海国开战,加上不久前才在后唐这里吃了大亏,不可能再南下了。南方的几个国家打成一锅粥,但是谁都不敢来招惹后唐这个庞然大物,甚至远在钱塘的吴越国,还公开上表接受了后唐的册封。
然而,在幽州城内,有一群人,并没有那么轻松。
此时的北方,依然是天寒地冻。在幽州城内,平州团练使刘知远的府里,火盆中的炭火烧得正旺,还是他们几个人,刘知远和他的亲信石敢,郭威和刘安世兄弟二人。
四个人一人拉个凳子,一个个也没有个坐像,手里捧着杯热茶,正在商量什么。只不过,在他们房门外,老兵王二带着几个横冲都的老兵,虽然一个个冷得缩着脖子,但还是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因为,房间里这几位商量的事情,实在是关系重大。
石敢不耐烦地把手里的茶碗往桌子上一放,站起来说道:“郭头,这冯忠宝怎么回事嘛,去了快三个月了,就传信回来说已经安顿下,就再没消息!当真急死个人!”
刘知远看看郭威,发现郭威正在那里沉思,便轻声叫了一声:“郭兄弟,你怎么看?”
郭威这才回过神,抱歉地笑笑,然后说道:“依我看,这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刘安世一摸脑袋,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看着三人都望向自己,郭威笑笑说:“此时天寒地冻,加上契丹人空国远征,契丹国内自然不会有什么消息的。他们也是刚去几个月,能安下身,就不错了。刘团练,石兄弟,咱们这要放长线,钓大鱼!急不得,急不得……”
说罢,郭威轻声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一脸淡然。
刘知远本来就是个人杰,略一思索,便哈哈大笑,也喝了一口茶水。
只剩下刘安世和石敢二人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石敢腾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然后冲刘知远叫到:“哥哥,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大事,就让小弟出去吧!闷在这屋子里,闷出病了!”
刘知远摇摇头,叹口气道:“好吧,你去就去吧。切记,莫要入契丹境内太远!”
“知道知道,就去打个猎,晚上咱们烤鹿肉!”石敢说着就要出去。
刘安世也坐不住了,站起来一脸期盼地看着刘知远。
刘知远见状,苦笑着摆摆手,顿时刘安世就一脸笑意地跟着石敢出去了。
刘知远对郭威说:“郭兄弟,你这弟弟,能静下心,勇猛有武力,未来不可限量啊!”
郭威也放下手里捧着的茶杯,看着刚刚落下的门帘,一脸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