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乐(7)
阎乐见两剑士顷刻间毙命,半截断剑向嬴栎一指,言道:“尝闻定秦嗜血好杀,削铁如泥。今日所见,名不虚传。只是不知足下与咸阳君相比,有他几分功力。”
嬴栎心道:“这阎乐此时还有闲情说话,真是有恃无恐。”他扫了一眼身边的兵士,“这数十人一时解决不了,务必先取主将。”嬴栎挺剑朝阎乐刺来,此时戈剑两队士兵一拥而上,戈士攻足,剑士攻首。嬴栎张开猿臂,左手执剑迎敌,右手伸开一把抓住戈之长柄,嬴栎大喝一声,生生**开面前的士兵,连刺连砍,又击退一波进攻。
阎乐抛了断剑,两手各取了身旁剑士的兵刃,单剑变双剑。复与嬴栎缠斗,他知定秦能斩青铜铁器,一般兵刃难与此剑抗衡,索性不于其宝剑纠缠,剑由人使,杀了使剑之人再锋利的宝剑也成废铁!
阎乐这么一思索,正好使嬴栎抓住了直取敌将的机会。这阎乐躲在兵士的后面,被这些人团团围住。想要杀进去免不了一阵短兵相接,现在阎乐自己又杀了出来,嬴栎反而觅得战机直面强敌。
两人再次交手,这次阎乐有备而来,不和嬴栎正面交锋。此人左右双剑剑法娴熟,两剑虚实结合,和嬴栎刚猛质朴的剑术相比一点也不露下风。嬴栎也曾听闻阎乐擅用对剑,一正一反,攻守兼备,此人剑法精妙,在关中罕有敌手。
嬴栎自己虽然也用长剑,但是练的是单剑,此番和阎乐对手,劣势就显现了出来。但见阎乐一剑快似一剑,每次嬴栎要用定秦斩向阎乐,都被阎乐轻巧躲过。而他所用的两把普通长剑,更是不和定秦接触。即便嬴栎有击中阎乐之时,也会被双剑之一给化解,而另一剑却已攻来。阎乐所应对的,正是要抓住嬴栎手忙脚乱,措手不及的一瞬间。嬴栎不仅要单剑面对阎乐,右手又要对付随时可能攻上来的士兵,此时之情形更加不利于嬴栎。
阎乐见嬴栎被逼向守势,他查看四周地形,此院正东乃是紧闭的入口大门,一旦到了门口,万箭齐发,嬴栎绝无退路。阎乐道:“听我号令,随我拿下刺客!”
“喝!”
阎乐号令一出,这士卒再次收整队形,原本被嬴栎冲散的人马重新聚拢。阎乐可谓一马当先,步步紧逼。身后两队人马跟着阎乐,皆逼迫嬴栎退往大门。嬴栎见这蓝田军对付自己的阵势一下子从围杀堵截变为胁迫退却,他眼角余光所见,乃是高檐大门,知道自己此刻连轻功也已无法使出,背后无路可退。
嬴栎站直了身子,他望着眼前气势汹汹的人马,忽然一股热血从心头涌起。他紧紧握着定秦的剑柄心想:“父亲咸阳君当年凭借这把秦王剑,以一己之力大挫六国剑客,不仅闯下不世威名,更为大秦长安立下汗马功劳。既然自己无法全身而退,那今日就执此长剑,与这些豺狼虎豹死战到底,只要现在在此多除一人,公子之危就多减一分。”
他取下身后的剑鞘,左手斜剑于前,右手剑鞘横于胸口,他道:“阎乐,我去一命在所不惜,但是现在有这么多人作陪,岂不快哉!”嬴栎不待阎乐发话,大步向前刺向阎乐。阎乐不答,两剑交互,奔着嬴栎门户而来。嬴栎反手削来,接着急出左足,一脚踢向阎乐右手手腕。阎乐反应也是迅速,他右手一闪,左手接着跟进用剑斩下,只要这一下正中,嬴栎左足定然会被斩断!
然而嬴栎并未给阎乐下手之机,待阎乐左剑斩下,嬴栎立刻右手剑鞘一出,又是“铮”的一声,剑鞘和长剑碰撞在一起,两股内劲相互冲撞,嬴栎被阎乐内劲震得手腕酸麻,而对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一招所震慑。
阎乐见嬴栎在电光石火之间使出此招,脑海里记起先前在斋宫与他交手,而这剑招竟然是《归藏》之中的逐戎式!
阎乐见嬴栎突然使出秦国上乘功夫,不禁又惊又怒,他惊的是自己本来稳操胜算,现在自己却被这么一招先前交手过的功夫给打退;而怒的是原本他亦有机会修炼《归藏》,要不是当年筑鸿台败北失去了修习剑谱的机会,不然今日怎凭嬴栎如此羞辱自己?
阎乐怒吼一声,纵身一跃双剑齐齐向嬴栎面门削去。嬴栎看得仔细,身子一歪,闪出空隙,又顺势舞动剑光向阎乐小腹袭来,阎乐见嬴栎闪过身去,自己下盘却暴露在对方剑刃之下,便急忙收了剑,要格开嬴栎的长剑。
嬴栎叫到:“中!”只见剑光一闪,阎乐长剑再次被削断,而嬴栎乘机右手横扫,只听得“砰”一声,定秦剑鞘正中阎乐小腹,这咸阳令立刻口喷鲜血,双腿支撑不稳一个翻身而过,退出了战团。嬴栎心道:“可惜,要是双剑在手,此人必死无疑。”
身边的士卒见阎乐失败,竟然毫不怕死又攻了上来,嬴栎轻叹一声,簌簌数剑砍翻数人,他一路挥剑使鞘,这些个兵士运背的被他用剑杀死,幸运的则被剑鞘打得晕头转向。嬴栎一进一出,眼看就要冲到内阎乐身边,阎乐命悬一线之际终于大喊放箭。
回廊处的弩手听到命令纷纷放箭,嬴栎现在面对阎乐,正挡在阎乐身前背对回廊。他暗道“不好。”他一个腾扑,转过身来舞动长剑尽数**开乱箭。原来那对弩手分为两队,这一队人数较少正在射箭,;另一队则已经来到内史癸招至自己近处。显然要两面夹攻嬴栎。
内史癸见嬴栎**开羽箭,又下令身边的弩手继续放箭。嬴栎见四周都围着蓝田的人马,这一旦放箭周边的士兵也会遭受乱箭之害。嬴栎正要喊出住手二字,这批弩手的第二次箭雨已经射下,只听得一声声惨呼,嬴栎身边的不少士兵都已中箭。嬴栎抛了剑鞘,卷起裹夹内劲的衣袍朝箭雨挡去,这一卷衣袍顿时挡下不少羽箭。内史癸见嬴栎竟然能以衣作盾,简直不可思议。秦国弓弩杀伤甚大,其制式,威力皆远超山东六国。而一般人等决计逃脱不了密集之箭雨。当年秦军在战场上以万人弩手为队,分置轻弩,重弩两部。前者三段连射机动作战,后者坐地蹬弩上箭拉弦,一声令下便是万箭齐发如疾风掠雨,密如飞蝗。秦国靠着如此凶悍的杀人利器横行六国疆场,箭雨所到之处无不伏尸盈野,血流漂杵!
其实以嬴栎的身手,遇到弓弩方阵也无法逃脱。今日他在此对阵,已有几分幸运。阎乐布置的蓝田弩手不过几十人,而内史癸自作主张让一部分弩手守卫左右,由于人数分散开来,两队弩手方才不能同时发箭。更是消弱了秦弩“集中杀伤”的威力。加之嬴栎习武催动内力,一身布袍以力打力,也化去了不少箭镞的威胁。
嬴栎见阎.钟两人下手之狠,连自己士兵都不放过。他对内史癸道:“钟癸,你连自己士兵都要杀?”
钟癸道:“嬴栎,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你看看你杀了多少人?”
嬴栎看看天色,心想再拖下去马上就要到卯时了,现在不知道内史府派出去密报赵高的人怎么样。他现在一定尽快解决此地之事。
嬴栎深提一口气,由于刚才一阵箭雨,包围着内史府大院的蓝田士兵已经死伤不少,自己从一开始到现在也身披数创。厮杀如此胶着,成败可谓只在一时之间。
那边阎乐运气调理,嬴栎这下下手不重,并未给他造成致命伤害。阎乐看这大院之内己方人数不断减少,当即下令再整队势。这些个兵士顾不及拖带伤者,听见阎乐的号令,又立刻整备:弩手备箭,剑士后撤,戈士列阵。一时之间双方局势复归平手。
于嬴栎而言,他手执定秦剑,凭此利器占着兵刃的上风,然而阎乐一方毕竟人多势众。他身上几处伤口不断流血,体力也正在慢慢耗尽。
钟癸见嬴栎杀得浑身带血大口喘气,他不禁大喝道:“阎令,这小子快没气了,还不一起上去把他剁为肉酱!”
他冷眼看着嬴栎,又想:“嬴栎气力竭尽,再强的功夫也顶不住这些兵马的轮番冲击。若是再行冲杀,耗尽体力,定能致其死地!”
阎乐打定主意,他又看着嬴栎左手所执的秦王定秦剑,他想一会杀了嬴栎,就夺此神兵,也不枉今夜大战一场。
原来,咸阳令阎乐三年前和嬴栎之父咸阳君嬴铄一道,参加了镇压六国剑客的筑鸿台一役。当时秦国派出剑客一十二人对阵六国剑客三十八人,其中秦国剑客死者二人,败者有三。胜者七人。三名败将之中一人就是阎乐。而胜者七人则在日后被始皇帝晋升为赫赫有名的“天子六驾”,成为秦始皇的贴身卫士。而其中剑术最强者就是咸阳君嬴铄。战后始皇帝嬴政下诏编纂六国武学,名曰《归藏》。这本汇集天下武学之精要的秘笈就由天子六驾所习。凡修炼此武学秘笈者,便可尽握神州武学,横行天下!
阎乐因为在筑鸿台一役中败北,失去了修炼精要武学的机会。他嫉恨咸阳君被始皇帝重用,更觊觎那把尽淬怨死者血肉的定秦剑。自天子六驾在始皇帝身故尽殁后,《归藏》随之失传。然而,咸阳君独子还在世上,此时此刻不仅和自己对阵,更拿着那把天下名剑负隅顽抗。
今夜若是击杀此人,不但可以洗涮之前在筑鸿台败北的屈辱,更能夺取定秦以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