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怀叵测

和氏佯怒,又媚笑,“行了,我也不恼你,你毕竟小我一岁嘛,也许还不通男女之事呢?咱们聊一点开心的事情吧……”

王充也不想跟她闹僵,立刻做笑,“好啊,我妈也说我白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头儿,其实什么都还不懂,说点啥呢?”他尴尬地挠头。

这当口,从远处传来哀嚎声,王充的耳朵激灵了一下,“哎呀,这是舍安的嗓音,他被人打了,我得去救他……”没说完甩开臂膀向牛府大院跑去。

和氏在身后追赶他,一边叫苦,“哎呀,等等我,腿长就是跑的快……”呼哧呼哧喘着气跟随而来。

王充打远处就看见舍安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连打带踢,场面极其揪心,舍安只是抓住牛家的院门不肯放手,看见王充拼命大叫,“公子——,快来救我呀!”

王充加了力,速度却提不起来,和氏跟上来拉住他的衣袖,“小哥,别去啊,别去,那是牛大公,是我公公的大哥,出手狠着呢!”

王充被和氏牵着跑得更慢了,“你公公的大哥?那他为什么要打人呢?牛公说过了,我和舍安可都算是他的客人呀?你别拉我……”

和氏把他往后拉了一下,然后松开他,率先赶到了前面,但不敢靠近,强颜做笑地说:“牛大公,他叫舍安,是我公公请来作伴的……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吗?您为何要动这么大的火气?”

牛公的大哥转过身时,两只眼睛像发怒的公牛一样鼓了起来非常可怕,“哦?不是吧?二弟一把年岁了,岂能认识这么一个小屁孩子?分明是趁乱来骗吃骗喝的小乞丐嘛——我岂能容他!”又是起了一脚踢中了舍安的屁股。

舍安双手捂着痛处叫苦连天,“哎哟,疼死我了,我的痔疮还没好呢,都踢出血来了——,六少夫人啊,你可要为我作主啊,我不是来混吃混喝的呀——”

王充也上前来作揖,“前辈,牛大公,我叫王充,确实是经过牛大公同意前来陪伴他的,千万不要误会呀?”

牛大公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没好气地说:“我看你也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嘛,有何能耐敢说来陪伴我二弟啊?这里出了恶鬼,近邻们悉数逃离家园去避难,连府里的下人们也都跑光了,难道你们两个吃了虎胆不成?”

王充又作了个揖,“牛大公,您若不信,即刻便去见牛公,从昨晚起我们确实陪在这里了……”

牛大公手一甩,“问什么问啊,我嫌麻烦,现在我牛家没事了,你们两个毛头小子可以滚蛋了,我牛家可是不养闲人。”

和氏上前来垂头而语,“牛大公,这样不太好吧?公公对这两个人像是自家人一样,若是得知大公把他们打跑了,会不开心的……”

牛大公哼了一嗓,“我可是他二兄,替他赶走白吃白喝的家伙有何难过的呀?我平日里不让他理睬那些个穷鬼,他就是不听,经常把牛家的财产私自分给他们,现在倒好,惹来了厉鬼,真是冤孽啊……”

舍安已经挨过他打了,反倒不怕他了,立刻出言顶撞他,“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亲兄弟,那昨晚为何没来陪伴他?看你也是只会欺负我们这些没力气的小孩子,有本事去跟那些厉鬼斗去呀?”

牛大公听罢又是火冒三丈,上前把他放倒在地,“小屁孩子,看我不把你的屎给打出来!”

王充赶紧上前去拦,可哪里是牛大公的对手啊,用一只手臂甩出老远去,“哟呵——?我让你们两个一块儿来,还不是跟捉两只小鸡崽子一样?哈哈哈!”

和氏看着舍安和王充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捂嘴笑了一嗓,但立刻又上去扶王充,“哎呀,你不要冲动,你咋说也是个孩子,身子骨还没长硬朗,没法跟大人斗的。”

王充着急,“眼看舍安被牛大公打得口鼻流血,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快去找你公公啊?”

和氏却劝他,“算了吧,你赶紧带着舍安回去吧,仙道已经来了,这里不需要你们了,赶紧回去吧?”劝他不听,便来了气,“王充!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赶紧走,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我可是为了你好,你明不明白?”

这时,朱环跑了过来,“来了,来了!主人来了,他会跟您说清楚……”

往后面看,牛金贵果然呼哧呼哧地朝这边跑了过来,还对行凶的牛大公大声喊,“长兄啊,长鸣不要打他,这两个孩子是我请来的客人啊……”

牛大公一点也不紧张,一屁股坐在了舍安的身上,倒也不出拳了,“我说二弟啊,大哥正在找人撒气呢,你别来拦我呀?我还没打够呢。”

牛金贵上来把自己的兄长拉了起来,“大哥,快起来,你身体这么重会坐死人的,这孩子才十几岁,身子骨还没长全呢……”连忙扶起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舍安,还为他擦拭脸上的血,“哎呀,赶紧找点水来洗一洗,把头仰起来把鼻血止住……”又扭头喊,“朱环,你快些弄一盆水来。”

牛大公双手背过身去,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来回走动,“二弟啊,我打的又不是你的儿子,这么心疼干什么呀?我跟你说啊,你的书行里闹的鬼,说不定就是这些穷鬼的鬼魂呢,劝你少跟他们走得那么近,咱们可是两个世界的人,富人和穷人永远都是仇家,不可能真正走到一起来。”

牛金贵向来与长兄话不投机,只能换一个话题调解气氛,“算了,咱们不说这个,大哥不是去采购药材去了吗?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牛大公冷笑一嗓,“是啊,我是到乡下采购药材去了,可我是你亲大哥呀?你家里闹恶鬼,我能放得下心吗?我早就劝过你,让你把这个子苑书行卖掉,把家搬到洛阳城南去,那里的地皮房屋很便宜,你为什么就不听你大哥的话呀?我早就为你请世外高人看过风水了,这里风水不好,死人的事情将来会经常发生,你当时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死了多少人啊?”

牛金贵听了这些埋怨的话,脸阴沉下来,“大哥,既然我们兄弟姐妹十年前就分家了,你就不要再干涉我家里的事情了,我家中发生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牛大公的口气不再那么生硬了,“咳——?二弟啊,大哥我也是为你好啊?前些年因为书行生意红火,你不肯出售我也能够理解,现在书行已经没人敢来看书买书了,现在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赶紧出手吧?要不然你非得被那些厉鬼咬死不可,你可要想好了,到那时,牛家兄妹一个都不敢来你家救你。”

和氏上来插了一句,“可是大公,现在外人已经知道牛家有厉鬼,谁还敢买我家的房屋呢?”

“这……”牛大公噎了一下,“儿媳说的对,暂时不会有人买了,可是事情会过去的呀?五台山的仙道不是已经请来了吗?早听说这个青云道长有些本事,经他做法,那些厉鬼暂时不敢再来出来闹腾,等这阵风波一过,就把房屋出手,就算折些价钱也划算啊,免得将来又闹恶鬼来,你们说是不是啊?”

牛金贵脸还是阴沉着,看来还没有出售房屋的打算,便冷冷地说:“暂且不谈此事吧,就看青云道长能不能还我一个干净的房屋,大哥,随我去见一见仙道吧。”

牛大公连忙点头,“要的,要的,这位世外高人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啊?”

舍安已经清洗好血渍了,王充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安慰,“咳,都怪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舍安竟然嘻嘻笑出声来,“公子,没事,人就跟那铁器一样,放在炉里烤红了,打一打更硬实。”

牛金贵上来抚平他受伤的心灵,“咳,我的两位好朋友,事情来的突然,我来晚了对不住你们喽——?你们今天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来日我牛金贵一定补偿你们,切莫对老夫失望才是啊?”

王充连连点头,“不会的,牛公,我们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

和氏还没打算放过他们,上来勉强微笑,“好了,这里已经安全了,你们两个就暂且回家去吧,都累一天了,也该回家去歇歇了。”又望着牛金贵,“儿媳说的对吧?公公。”

王充连忙说:“不不,我们两个毕竟是亲眼见到无头鬼的人,对阅览室里的情况也比较熟悉,青云道长一定需要我们陪伴左右的。”

牛金贵想了想点头,“我想也是,如果你们两个不怕辛苦,就留下来吧……”

舍安非常高兴,差一点跳了起来,“谢谢牛公!”

和氏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特别白了王充一眼,但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嘟囔,“那好,随你们的便,被厉鬼咬死了可怨不得谁。”说完独自往里走。

舍安朝她喊了一句,“六少夫人去哪里啊?我们呆在一处不好的吗?”

王充连忙扯他一下,小声数落他,“她可是女儿身,而且是已婚人,能随便跟外人接触的吗?”

舍安连忙站稳了,“也是,现在不一样了,牛府里的人差不多都回来了。”

牛金贵嘿嘿笑,“是啊,大户人家规矩多啊,你们也不要乱走了,跟着朱环找一间安静的房屋呆着,等青云道长叫你们时,我再派人来唤你们……”

牛大公站在远处叫就不耐烦了,“我说二弟啊,你还是跟从前一样,处世拖拖拉拉的,快一点,我都站了半天了,跟两个小乞丐哪来那么多的话?若是打坏了,扔两个钱不就完了吗?真是。”

牛金贵留下微笑离去了。

朱环真心带着王充和舍安去安置,“你们还没有吃午饭吧?我带你们去我的屋子,虽然不够豪华,但也干净,我马上安排你们用午餐。”

朱环的房间是跟柴房连在一起的,外观虽然不起眼,但里面非常洁净,更重要的是格外安静,王充和舍安就喜欢这种不上档次的房屋,感觉呆着舒坦,不像站在贵人的房间浑身像是背了芒刺一般。

舍安慵懒地躺在火炕上,还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来,“哎哟,浑身发麻,那个牛大公下手真是重……”

王充心痛地看着他,“要不你一人先回去吧,你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舍安连忙坐起来坚决摇头,“不,公子,你可别赶我走,我身体好着呢,我想看仙道如何出手!”

朱环从一个木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来,“来,舍安,我这里有专治跌打扭伤的良药,还是牛公送给我的呢,他对下人们都很不错,大伙儿打心眼里敬重他。”

王充亲自为舍安解衣,看见他身上多处留下了淤伤和裂伤,“啧啧,真是好重的手,这种人迟早会有报应的……来,别动,擦药时会有点蜇痛,一定要忍住。”

舍安说是没事,可擦药时还是不时地发出哀痛来,而且显得非常夸张。

朱环也是大忙人,“那好,你慢慢帮他上药,我去给你们端午饭去……”说完匆匆去了。

舍安身上的伤处太多,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王充也精心地为他涂抹药物。

不多时,从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来,“朱环侄儿?在屋内吗?”

舍安有些惊吓地坐了起来整理衣服,“不好,外人来了……”

王充下炕来穿鞋子,“是谁啊……”

他还没说完,看见门开了,一个身穿丝绸长袍的人出现在门口,发髻上带着青色的荷叶头巾,四方脸大眼睛,只是眼神透出一丝霸气来,声音略微嘶哑,“哦?朱环不在?”用鄙视的眼神打量他二人,“你们是哪个呀?如何会跑到我们牛府上来了?朱环虽然是我家的下人,可他的房间也不是什么人想来就来的呀?”

王充站稳了向他作揖,“我们是朱环的朋友,您是?”

那个人看上去三十左右的样子,手一甩,有一把扇子开了屏,得意地挥舞着,“我你们都不认识?我乃是牛家大公子啊?以前从来没见过我吗?”

舍安担心自己的主子被伤到,立刻下炕来护到了前面,“哦,是牛家大公子?我们可是牛公的朋友啊……”

大公子健平露出凶相来,“大胆?胆敢冒充我爹的朋友?你们两个小屁孩子也敢谎称是我爹的朋友?我看这世界真是颠倒过来了,可笑之极!”

舍安弯腰点头,“哦,是我口误,不是朋友,算是熟人,熟人……”

大公子把扇子一合,轻轻拍了一下舍安的脑袋,“是了,以后说话可要先经过脑子过虑,不要胡乱张嘴,小心招来杀身之祸哦?”

王充轻轻把舍安拉到了身后,向牛家的大公子作揖,“见过大公子……是家父将我们安置在这里,切莫责怪朱环,没有老主人的话他是不敢带外人进宅的。”

牛家大公子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冷冷地问:“你就是叫王充的书生吧?”

王充愣了一下,原来他是有目的而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