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企业家
为了谨慎起见，丁晴叮嘱道：“田老先生，这件事很重要，仔细想清楚再回答。”
田全旺则摆了摆手：“不用想了，二十年前，买这东西的人不多，那日子口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就是94年的5月份儿，曼德拉当上南非总统的第二天。那天一帮人坐在店里边说着这事……”
见话题越扯越远了，邓毅爵急忙提醒他：“还是说说老船木的事情吧。”
“哦哦，对不住啊，人老话就多。那天我们正聊着呢，就来了一个男的，看模样四十多岁吧。嘿，人精神，穿得也像模像样的，开着一辆桑塔纳，一看就是老板。当时来了之后点名要的沉船木。那时候我店里都没有备货，没想到咱长霞市还有人要这个啊！我留下了联系方式，特意从福建我师父那里调来的货。”
二十年过去了，估计当年的联系方式早就没有了，但作为警方还是要仔细地问上一句：“当年的联系方式呢，还有吗？”
田全旺无奈地苦笑：“二十年变化太大了，我老婆都没了，更何况那东西呢？不过我倒是记得那个人的名字，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大主顾。”
邓毅爵为之一振：“叫什么？”
苏仲一晚上没有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两点钟了。他坐起来使劲拍了拍脑袋，觉得头痛欲裂。下了床去洗漱，出来的时候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一张纸条，字体娟秀：“锅里留了饭，醒来热热吃。”是白惜兮留下的。
苏仲走进厨房，看到白惜兮煮好了粥，还有两样菜。他却没什么胃口，只是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然后就坐在了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混沌的脑子怎么都无法清空。似乎被洋人巷的案子影响着，挥之不去。
当初在警校的时候，黄维扬对他有一句很中肯的评语：“若没有心魔，你会是一个杰出的警察！”话犹在耳。苏仲目前在燕垣市心理研究所的工作很出色，但是他的心头却始终萦绕着十年前的案子。
喝完了茶，简单收拾了一下，刚忙完，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邓毅爵发来的一条短信：目前排查到了一个叫关明山的人。
关明山……关明山……苏仲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觉得很是耳熟，一定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他并没有多想，虽然自己是长霞市本地人，但不代表他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
来到了小区对面的一家超市，苏仲买了一箱牛奶、一箱土鸡蛋，还有一些营养品，这些是准备带回家给母亲的。
他正推着购物车往结账柜台走的时候，忽然旁边的一个小孩子哭哭啼啼的：“买给我，买给我！”孩子的家长很无奈：“前天刚给你买的新书包，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小孩子哭得更凶了：“我不我不，我就要，我就要。”嗓音更大了，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全身扭来扭去。家长很无奈：“好好好，给买你，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熊孩子！苏仲心里感叹，这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忽然停住了：书包？他猛然间想起了，自己以前见过关明山！想到这里，他赶紧给邓毅爵打了一个电话。
“喂？”这位支队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邓队，那个关明山以前是不是聚合外贸公司的总经理？”
苏仲上来就抛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邓毅爵云里雾里：“我们也不清楚情况呢，现在我和小晴正在往回赶，具体情况可能要等回去了。”
“好，有消息了麻烦跟我说一下。”
邓毅爵挂断了电话，开着车的丁晴皱起了眉头：“邓队，谁来的电话？”虽然她心里猜出了七七八八。
“哦，苏仲。”
丁晴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他跟个神经病似的。”
邓毅爵哈哈一笑，附和道：“是，没错。”心中却不以为然，苏仲是代表黄教授来的，顶着刑侦专家的头衔，总不能说他是假的吧？
另一边，苏仲推着购物车来到了文化用品专区，望着墙上挂着的花花绿绿的书包。这些书包比他小时候那些可漂亮多了，形形色色的卡通人物印在了上面，造型更是五花八门。
导购主动迎上来了：“先生，是要给孩子买书包吗？”实体经营在电商的挤压下艰难生存，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客人，无论如何都要做成这笔生意。
可是这位顾客太怪了，他只是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那些书包，一动不动，活像一尊雕塑。导购接连问了两声，他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此时的苏仲，思绪已经回到了十七年前。白云镇不大，小学、初中、高中各有一所学校。他和卢津瑶从小就是同学。卢津瑶的家境一般，父亲常年在外务工，母亲嗜赌如命。小时候的卢津瑶什么都是靠自己。
小学五年级的年纪，别的孩子尚且是温室中的花朵的时候，她已经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了。那时候的条件有限，学校也得到了社会上的很多资助。但是这些钱大部分用于了学校的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师资力量的加强，没办法落实到具体的每个学生身上。
卢津瑶那时候不能像别人一样背着漂亮的书包来上课，她的书包还是八十年代那种军绿色的帆布挎包，上面打着两个蓝色的补丁。每天一起上下学，有一次卢津瑶对苏仲说：“我也想要一只漂亮的新书包，但是……等我上了初中吧，我妈妈说上了初中就买给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灵动有光。
苏仲年纪虽小，但似乎已经看透了卢母的为人，一个嗜赌如命的赌徒，怎么可能记得自己答应过什么？他二话不说，把自己的书包和卢津瑶调换了。卢津瑶说什么都不同意，但是苏仲却坚持这么做。
那一晚回家后，苏仲对母亲说出了这件事情，苏母却没有责备，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津瑶是你的同学，小仲，你是个男子汉了，以后要多帮助她。”
人小鬼大的苏仲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没过多久，卢津瑶就真的得到了一个崭新的书包。一个叫聚合外贸公司的企业捐助了学校五百多册图书、一百个新书包以及其他的学习用品。品学兼优的卢津瑶自然得到了捐助。
苏仲还记得，那一天校长叫到卢津瑶名字的时候，她上台领新书包的样子：紧张且局促，两只手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最后和聚合外贸公司老总的那张合影，她的表情也很僵硬。而至于那个老总的名字，在那一天也被反复提及——关明山。
想到这里，苏仲马上结了账，回到了家里。
他打开了电脑，输入了“长霞市关明山”，网页弹出来了数千条搜索结果。照片上的那个男的西装革履，气质儒雅，正是当年和卢津瑶合影的那个人！
通过一系列的信息整合，苏仲渐渐还原出了关明山的信息：关明山，长霞市本地人，民营企业家，多年来热衷公益事业，曾经捐助过多所学校及困难人员。1998年，长霞市评选十佳企业家，关明山赫然在列。
2008年，爆发了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主打外贸商务的关明山一夜之间破了产，公司倒闭。半年后，关明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如今在网上，苏仲能找到的最近的一则消息是2009年前后，有一个网友在贴吧留言，说看到了当初名噪一时的企业家关明山在跑出租，然而此后再无任何消息了。
苏仲木然地坐在了电脑前，拿出酒壶抿了一口，暗暗说道：“这件案子，会和关明山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