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二十年前的沉船木

天亮后,丁晴在开晨会的时候强打精神,好在身为警察,熬夜是家常便饭。大家依次对此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轮到她发言的时候,丁晴说道:“我觉得我们下一步的工作是要围绕木材市场和古玩城展开调查。”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目前连死者的身份都不知道呢,丁晴却有了明确的指向性。有的人甚至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了。

市局主抓刑侦工作的副局长纪长安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道:“小丁,你接着说下去。”

丁晴想起了苏仲的话,拿起了现场的照片说道:“将死者钉在墙上的这种铆钉,是沉船木上独有的。在二十年前,收藏沉船木并不是一种流行的风潮,我们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相信会有收获的。”她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看到坐在纪长安身边的邓毅爵悄悄冲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纪长安问道:“大家的意思呢?”

邓毅爵抢先说道:“纪局,我觉得小晴所说的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今天我们就去查一下。”

“嗯,另外盯紧法医部那边,有了消息马上汇报。”

“是。”

看到这一幕,刑侦支队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在下面窃笑了。邓毅爵暗恋丁晴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了。就连看大门的老胡都能看出来。丁晴的意见,邓毅爵肯定是无条件支持了。

散会后,大家陆续走出了会议室。邓毅爵紧走几步追上了丁晴:“小晴,你跟我去追查沉船木的事情。”

“那洋人巷的老住户呢?”

“放心,那个交给昭子他们了。”

说话间,聂文昭正巧路过他们的身边,挤眉弄眼:“放心吧邓队,保证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就这样,邓毅爵驱车带上了丁晴,赶往了木材市场。

可惜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这两年的木材市场不大景气了,和二十年前比起来,很多商家都不在了。

一个店老板在接受盘问的时候道出了其中的真谛:“这东西,炒得快,跌得也快。你看看现在的什么崖柏之类的,劈了烧柴都没人愿意要。当初是什么价啊?你们不要说二十年前了,就这两年,我这左右两家的邻居都换了三拨了,我也琢磨着什么时候搬走呢。这生意不是人干的!”

木材市场毫无收获,两人干脆又去了一趟文玩市场。裕华市的文玩市场叫福兮园。听老一辈儿的人讲,以前这里是某个王爷的行在。后来除四旧,这里就给拆了。到了八十年代,喜欢文玩的人都在这里交流,福兮园也渐渐兴旺起来了。

做生意的人也分三六九等,蹲在门口的几个都是摊主,随便扯块布放在了地上,摆放着文玩核桃、手串、玉器等小玩意;好点儿的在园子里支了桌子,租了摊位,卖的东西花样也多;更好的就是盘下了店铺了,普通的文玩核桃放在了锦盒里,价格马上就翻了几番。

不过邓丁二人可不是来逛文玩市场的,他们一路上找寻着店铺商家,最后在最里面的几家铺子里发现了卖木头的。这些店家的招牌都是老木料改的,门口堆着几块老门板,或者是包了浆的老船木,透着一股子古朴的劲儿。

两人先是来到了一家叫德木阁的店,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不过一听说是警察来问二十年前的事情,她连连摇头:“二十年前我都没嫁人呢,这店也是我的死鬼丈夫留给我的,这事我可不知道。”

事发时间太久了,那时候的福兮园还是卖着正儿八经的古玩,赝品也没有这么多。时过境迁,想要从这里问出二十年前的事情,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两人一路走来问了好几家,都没有什么线索。说来也怪,福兮园大大小小的沉船木店铺有七八家,全都一问三不知。

已经到了中午,心灰意冷之际只能是先吃点儿东西,下午再说。

福兮园外面就有一条街,小饭店排列在道路的两旁。一些逛古玩城的主顾和老板都是来这儿吃。邓毅爵问丁晴想吃什么,丁晴说随便。

邓毅爵选择了一家川菜馆,要了两盘炒菜,两碗米饭。他安慰丁晴,说没关系,刚开始调查没有收获也正常。

丁晴没有说话,都一个星期了,怎么能算是刚开始调查呢?不过她内心却隐隐有一种感觉,觉得苏仲的话不会错,这里一定可以找到线索。

正在困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后面的那桌客人议论起来了,一个秃头神神秘秘地说道:“哎,听说了吗?今儿咱们这儿来了警察了。”

另一个瘦子倾着身子:“什么事啊?”

秃头面有得色:“说是为了找沉船木,这还是那边德木阁的孙寡妇说的。”

瘦子笑了两声:“嘿嘿,该不会是哪个领导喜欢吧?”

正说着呢,秃头突然冲门口一招手:“哟,老田,来来来,快来,有笔大买卖跟你谈呢!”

这个老田看模样有六十多了,头发花白,背稍微有点儿驼。穿着一套蓝色的中山装,手里提着一只鸟笼子,一只画眉在里面欢快地跳来跳去。

老田慢慢地踱着步子走过来,两只手捧着鸟笼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坐下来这才开了腔:“李秃子,大中午的就拿你老哥哥开涮是吧,你能有什么大买卖?”

“不开玩笑。”李秃子嘴上这么说,可脸上的表情却嬉笑着,“公安局的领导要沉船木,你以前就是倒腾这个的呀,随便加个价格,对不对?这还不是大买卖吗?”

听到这话,邓毅爵如梦方醒——对啊,案子是二十年前,不应该着眼于目前仅开的这几家店。已经关门的店也应该查一查。想到这里,他和丁晴目光一碰,两人打定了主意,同时起身,走到了那桌客人前面。

“你好,我们是公安局的。”邓毅爵亮出了证件。吓得那瘦子刚吃了一口辣子鸡丁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了。

李秃子也傻了,瞪着一双大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叫老田站了起来:“你好你好,公安同志,请问是什么事?”

“二十年前,你做的是沉船木的生意?”

老田连连点头:“是是,说这话都是二十年多前了。”

“老先生,你别害怕,我们只是照例了解一些情况。要不你先吃饭吧,一会儿我们找个地方聊。”

老田苦着一张脸,公安局的人找上门来了,这顿饭怎么还吃得下去?他苦笑道:“行啦,我先不吃了,走,去我店里吧。”

邓毅爵结了账,三人离开了。

看着三人消失的背影,瘦子忧心忡忡:“老李,你说老田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他妈哪儿知道啊?这老小子自求多福吧!”李秃子感慨答道。

邓丁跟随着老田回到了福兮园,来到了一家叫玉珍轩的地方。老田拿出钥匙打开店门后,他们二人看到这是一家专门经营玉器的店面。

老田毕恭毕敬地倒上了两杯茶水:“两位公安同志,请喝茶。”

“谢谢,老先生不用忙了,坐吧。别紧张,我们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老田连声应道:“哎哎,我不紧张,我不紧张。”话虽如此,但是一双粗糙的大手却不停地在大腿上擦来擦去。

邓毅爵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一边:“老先生,说一下你的具体情况吧?”

老田全名叫田全旺,今年六十多了,三十多年前曾经趁着改革开放的浪潮去了福建。后来跟着当地的师傅进入了木器行。学了几年后就回了长霞市,在福兮园开了一家木器店。

老田拍着大腿说道:“唉,我这人命里就没有财运。我刚干这行的时候,没人买,都嫌贵。我后来倒手了吧,得,价格翻了好几番,快赶上房价了。呵呵,幸亏我没有想回这行的心思,要不然现在又得赔死。”

“二十年前或者更早的时间,有没有人从你这里收过老船木?”

“有!”田全旺几乎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