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我们约好的
公检法一体是政法机关的恪守条规。一旦检察院提起公诉，必然要涉及到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而从目前来看，警方的侦破工作尚有纰漏，无法达成这一要求。
苏仲一句话提醒了邓毅爵，他刚刚陷入了一股莫大的兴奋之中，竟然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目前警方并没有掌握宋娇凤杀人的直接证据。
何况这张照片也只是通过科技手段复原的，不一定是嫌疑人二十年前的长相。
聂文昭不服气，在后面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还用你说？”
苏仲假装没有听到。
邓毅爵靠着桌子，心烦意乱地点上了一支香烟，抽了两口说道：“大家先围绕宋娇凤展开调查，补充……补充证据吧。”
苏仲趁他们忙碌的时候，悄悄离开了。不过他这一举动并没有逃过所有人的眼睛，丁晴注意到了，便跟了出来。
“苏仲！”她在后面叫了一声。
苏仲转回身去。
“这件案子你怀疑不是宋娇凤做的？”
“不，一定是她！”苏仲很肯定地说道，“至少关明山的死，和她有关。”
苏仲嘴上说着，脚下不停。不过他没有乘坐电梯，似乎是想故意避开别人似的，选择了从安全通道走楼梯下去。
他边走边说道：“二十一年前，曹斌因为业务关系，和关明山认识了，他也因此认识了康美诚的干女儿宋娇凤。”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宋娇凤当时并不是这个名字。”
丁晴专注地听着。
“宋娇凤看上了高大帅气的曹斌。有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喜欢自己了，曹斌就选择了和焦丽丽分手。焦丽丽因为不甘心，几次缠着曹斌。关键时刻，宋娇凤就和曹斌联手，又或者是自己单独行动，杀害了焦丽丽，由曹斌负责处理尸体。”
“那么曹斌呢？”
苏仲沉思片刻：“这个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可能是曹斌拿这件事来威胁宋娇凤，宋娇凤开始是乖乖顺从的，可是后来没办法满足曹斌的贪婪，干脆铤而走险，杀害了他！”
丁晴知道这一切只是苏仲的推断，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当初说过，关明山也是被害的。他是宋娇凤的干爹，为什么也会死？”
苏仲沉吟半晌：“有两个可能：第一，关明山是个伪君子，人面兽心，长期侵犯宋娇凤，宋娇凤忍无可忍，设计杀害了他；第二，当时关明山已经破产，身无分文，他自己甚至去开出租车了。前后巨大的落差令宋娇凤产生了心理上的不平衡，杀害关明山是为了骗取巨额保险！”
丁晴愣住了，问道：“你倾向于哪一种？”
苏仲伸出了两根手指：“如果前两个推断都成立的话，那么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为什么？”
“假如宋娇凤真的接连杀害了焦丽丽和曹斌，那么她就是一个性格冲动且易怒的人，这样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苏仲的一句话，说得丁晴脊背发凉。
不过他又想了一下，说道：“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推断，别忘了，还有一个关键的涉案人没有找到。”
“李伟书！”
苏仲听到这个名字，脚下的步伐忽然放缓了，他说道：“给你一个建议吧，围绕宋娇凤的关系网展开调查，说不定可以揪出李伟书。”
“苏仲，我被你绕晕了。宋娇凤不是比康美诚先到的养老院吗，后来才被安排过来照顾康美诚。她怎么会是嫌疑人呢？”
“假使我是宋娇凤，那我就要找个更好的身份隐藏自己。毕竟是三条人命，我隐藏得越深就越安全。南罗村养老院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丁晴还是觉得说不通：“那么康美诚呢，她在这里面扮演什么角色，难道宋娇凤所做的一切，她全都不知情吗？”
苏仲忽然站住了脚步，一直在后面跟着的丁晴差一点儿撞到他身上。苏仲郑重地说道：“宋娇凤先去了南罗村养老院，想把自己藏起来。但是她知道康美诚在外面等于是一颗定时炸弹，这样的一个人，只有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所以……”
“安排李伟书送康美诚入院，而且康美诚进来的时候身上有伤，肯定是被打了。她是宋娇凤的人质！”丁晴一下子想通了，但是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苏仲，你当初可是说过，曹斌的死是多人作案。如果宋娇凤是凶手，那另一个人是谁呢？”
苏仲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
丁晴猛然醒悟：“康美诚！”
“不管是帮凶，还是人质，只有保证康美诚在她身边，宋娇凤才是最安全的。”
“苏仲，你先别急着走，我带你去见邓队，把你的这番分析说给他听。”丁晴情急之下，拉住了苏仲的胳膊。
苏仲却轻轻挣脱了，他说道：“我说了，功劳归你。丁晴，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丁晴看着他：“什么？”
“嫌疑人逮捕归案后，你们要让我见见宋娇凤。”
丁晴心有顾虑：“案子是你破的……”
苏仲却不在乎，转身一挥手：“我是走狗屎运。”渐渐走远了。
丁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最后的抓捕工作，苏仲肯定不会参与的。但是案件进展到了现在，关键线索都是他找到的。要论功劳，苏仲才是实至名归的第一。狗屎运，只是他的自谦而已。
丁晴刚刚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对邓毅爵说实话，就说刚才的那番分析，是出自苏仲之口。她刚打算走出安全通道，手机却收到了一条微信，是苏仲发来的：“千万不要对你同事说实情，就说案子是你破的。我们约好的。”
丁晴看着手机里的那行字，心里很不是滋味。
接下来的几天，苏仲就没必要去公安局了。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撤去了墙上的卡片，然后带去洗手间点火烧掉了。白惜兮见到他的举动，好奇地问道：“苏仲，案子都破了吗？”
“唔，差不多了。”
“呀，你可真厉害！我听说你没来之前，长霞市警方一个星期都没有进展，你可真是兵贵神速。”
快吗？苏仲不觉得，他反倒认为比他预计的时间慢了许多。
“惜兮，你这两天好好看家，我得去白云镇一趟。”
“你是要回家吗？”
苏仲“嗯”了一声，他几乎不等白惜兮反应，就拉开房门走了。
苏仲先去了一趟超市，给母亲买了一些东西，随后才坐上了前往白云镇的公交车。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公交车缓缓驶进了白云镇。白云镇在长霞市的最东边，这里再向前不远就到了一处海边。平时少不了游客来这里度假。
苏仲在公交车站牌下了车，打了一辆三轮摩托一路往东驶去。
到了一处偏僻的小路上，苏仲叫师傅停住了车，付了钱，他拎着东西往一座小院走去。
这座小院五十多平，院墙只是简单地用篱笆扎了一下，站在外面可以把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院门只是两扇简单的木板，丝毫起不到任何的防御作用。屋子是两间平房。院子正中有一个自来水龙头，旁边有一辆老旧的自行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正当苏仲站在门外发呆的时候，屋门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
“妈……”苏仲鼓动着喉头，使足了力气才轻轻叫出了一声。
老太太抬起了头，觑着眼睛望着他：“小仲，你是我的儿子苏仲吗？”情绪激动之下，她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