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穿旗袍的女人

冯哲、周枚、穿白大褂的追杀者,三个人头顶都跳出血条。周枚的血条一跳出来就少一格,可能是因为跟村民对殴时被狠狠砸过一棍。

两人还没来得及沟通一下策略,追杀者就如索命无常一般袭向调查员冯哲,出手狠绝,手术刀专朝他颈部大动脉招呼。

守护者周枚,如一道黑色闪电介入两人之间,并大声喊着让冯哲快走。

宁檬问:“那,你走了吗?”

冯哲猛地抬起头,双眼发红,手指交叉绞扭在一起:“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丢下一个女孩子独自逃生?”

冯哲克制了一下情绪,哑着嗓子说:“可惜,我这么大个人,在游戏里虚得跟纸架子似的,帮不上忙还添乱,眼看着周枚身上被变态医生的手术刀划出一道道血口,黑外套里面的白衬衣都染红了……”

变态医生的手术刀虽小,但刀刀朝着要害去,周枚失血很多,血条刷刷刷就掉了六格,加上被村民打掉的一格,共掉去七格。她显然撑不了多久。

村民大概听到动静,喊打喊杀地围拢过来。他们对穿白大褂的人视若无睹,直接扑向周枚和冯哲。

追杀者口罩边缘露出的眼中浮起嘲讽的笑,缓缓退后,身形融化在刚刚浮现的一缕晨光里。

与此同时,周枚虽然只剩三格血,但身上的伤迅速愈合,体力恢复。提示也出现在眼前:守护者具备自愈力;当游戏重新开始,守护者的血条能够回满。

但他们再次陷入被村民追杀的惨境,顾不细品规则。

周枚拉着体力不足的冯哲往村外跑,刚跑到村口,就望见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

有狼群。

他们站住脚,心中一片冰凉,认定这破游戏铁了心要搞死他们,还跑什么跑。

狼群咆哮着呼啸扑来,领头的一只,身形巨大,毛色灰黑,格外凶悍。

奇怪的是,它们直接飞跃了他们的头顶,扑向村民嘶咬。

他们听到有村民在惊骇地大喊:“是老熊!是老熊!”

也不知是什么意思。明明是狼,为什么说是熊?

村民们鬼哭狼嚎地往村子里跑,有几个人被当场咬死,横尸村头,剩下的纷纷躲进屋子里去了。

冯哲和周枚抱头蹲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野狼们啃食尸体。天色大亮,狼们略略后撤,却没有离开,森森的眼盯着两个人。

他们尝试往村外走,被它们呲牙咧嘴地吓回来。于是他们明白了,这群狼是封村的,虽然不杀他们,却也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不用说,野狼是这破游戏某个规则的具像化,作用就是封锁村子,不允许任何人跑出去,不论是玩家还是NPC。

前有野狼磨牙,后有村民如虎,还有追杀者不知会从哪里冒出来。两人躲在村头,冷静下来分析他们的境况。达成共识:这鬼地方绝不是游戏那么简单,搞不好会真丢命,唯有全力以赴找到“金镯子”,完成任务,才有希望退出游戏。

两人趁着村民们被野狼吓得缩在屋里不敢出来,捡起村民丢下的农具,去了那座传出“鬼哭”的、门窗被封死的屋子。他们决定从这里下手,进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已奇迹般恢复体力的周枚,细细的手臂举着镐头勇猛无比地砸开被砖石堵住的门口。

砖石轰然倒塌,露出黑洞洞的门口,沙尘裹着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壮着胆子走进去,看到遍地脏污,屋中赫然横阵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从已浸渍腐朽的衣服和烫着卷的长头发看,死者是个女人。

冯哲冲出屋外,哇啦啦吐得一榻糊涂。

令他想不到的是,周枚不但没吐也没跑,仍然留在屋里左看看右看看,过了一会才出来替他拍背。他满心佩服地问她为什么这么勇敢,周枚说,她是医学院的学生,尸体见得多了,不害怕。

族长说过,半年前这家寡妇得病死了,村里人怕是疫病,就把她家封了,免得传出病来。

这话,听的人自然而然会认为病人早已安葬,封屋子只是防止病人生活过的地方不干净,就把屋子封了。谁能想到,是把尸体也封在里面呢?

冯哲抹了抹嘴角喘息着说:“不对。”

“哪里不对?”

“死在里面的那个女人,身上穿的是绸缎旗袍,不像村子里的人。”

他们见到的其他村民,穿得都是粗布衣裳,有的还衣衫褴褛。旗袍,跟这个贫困的村庄格格不入。

“你说得没错,”周枚笑着说,“还有更特别的东西,你来看。”

冯哲缓过气来,捂着口鼻,跟着她又进了屋。

屋中果然有特别的东西:婴儿的衣物。却没发现孩子的尸体。

从门洞里钻出来后,冯哲的心情非常压抑。

屋子里女尸大张的嘴像在无声哭喊,村民、野狼、追杀者,三重绝境给了他们极大的压力。摆脱这一切的渴望激发出愤怒和勇气,两人决定展开暴力式调查。

穿黑色小套装的周枚肩上横扛着镐头,白色西装的冯哲拎着一根擀面杖,两人顶着这不凡的造型,气势汹汹地去找族长。

周枚直接用她早就跑丢了高跟鞋的光脚,一脚踹碎了族长的家门。

天已大亮了,响动没有引来别家任何人。

刚被野狼袭击过的村民人心散掉,鼠类一般的东西,罪恶的爪子不敢在阳光下堂而皇之地探出,也就是仗着黑暗的掩护才敢行凶罢了。即使听到了族长家的动静,也没有人过来援助。

两个人轻松逮住了往桌子底下钻的族长,逼问他封闭的屋子、穿旗袍的女尸、婴儿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还有,昨天晚上族长那句“是她男人让你们来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族长杀了母子两人,偷走了那女人的金镯子?

村长矢口否认。

大概守护者角色突然拥有的力量会让人脾气变大,周枚一脚踩在族长膝盖,随着可怕的断裂声,族长的腿弯朝反方向拐出奇怪的角度。

族长发出惨叫,目击整个过程的冯哲差点腿软。

周枚说:“对不起哦,不是故意的。”

可是冯哲觉得她就是故意的。因为她道歉的时候,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

宁檬看了一眼捏断过管家手腕的程远洲。他无辜地眨眨眼,把脸埋到花茶杯子上:“我那时候真不是故意的。”

宁檬相信他。心想:这个周枚是个狠角色啊。

她问冯哲:“那,审出来了吗?”

冯哲摇摇头:“族长坚持说他没拿什么金镯子,但承认隐瞒了那女人的真实情况。”

族长抱着断腿,泣泪横流地说,那个女人原是本村的姑娘,名叫安巧,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剩下她一个,那个屋子是她家老宅。两年前她离开西荫坡,听说是去城里当歌女了。

两个月前,安巧突然回来了,穿着好看的旗袍,背着行礼,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回到她家老宅里。

村里人都很好奇,邻里亲戚的姑婆打着探望的旗号去找她,套出一些话来。

原来,安巧在城里给一个军阀当了姨太太,还生了那个孩子。最近因为打仗,乱世中难有容身之处,她男人让她回老家避几天风头,过阵子就来接她。

去串门的人还无意中看到她慌慌张张扣上一只箱子,盖子合上的一瞬,泄露出一丝珠光宝气。

羡慕、嫉妒、不屑的情绪在村民中间流传,诸多情绪渐渐汇集成同一种:仇恨。

安巧去城里当过一阵歌女,说得好听,还不是妓女?祖宗牌位都被她抹黑了。

凭什么一个孤女、一个放浪的女人能摇身一变成贵太太?

村里本本份份的乡亲们,凭什么穷得穿不起裤子,她一个妓女,凭什么拥有一整箱的金银财宝?

冯哲听得怒不可遏:“于是你们就图财害命?”

“不不不,”族长一个劲摇头,“我是一族之长,怎么能干这种事呢?那箱珠宝是她自愿给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