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线人

陆冰心从龙隐书院回城,第一站就去了缉毒组,找到了组长梁川。陆冰心把欢欢的情况告诉了梁川,梁川扫了一眼,打趣说:“你们都是办大案子的,怎么会对这几个不起眼的吸毒人员感兴趣。”

陆冰心耸耸肩:“没办法,这关系到我办的案件的当事人。”

梁队将在系统里把欢欢的照片调了出来,拍了一张照片,通过微信传给了一个联系人,然后起身给陆冰心泡了杯茶说:“等一等,消息应该很快就有。”

陆冰心猜测梁川是把照片发给了一个不具名的线人。

茶还没凉,信息便回来了。梁川看了眼,站起身问:“真的很急?”

陆冰心点点头。

梁川没再啰嗦,披上风衣,领着陆冰心开车去了城北头的不夜城。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不夜城外的一处垃圾堆边。梁川下了车,大概是去找他的线人去了,而陆冰心则在车里等着,瞧着前方鳞次栉比的广告牌,还有各种闪烁的霓虹就像是过度丰腴的女人脂肪,白白嫩嫩的堆叠在一起,令人泛呕。

说是不夜城,实则一片灰色产业聚居区:没有门脸的按摩房,几台游戏机凑成的赌博厅,半老徐娘扮作公主的KTV,还有私刻印章的,代开发票的,培训传销的等等等等。这些灰色产业比之野草生命力还顽强,割了一拨又长一拨。究其原因,还是违法成本太低,关上十天半个月对这些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上面也曾想把这片整体拆迁,无奈包租婆们房顶上面再加房顶,一副吃定政府的决心。决心再大的领导也斗不过张口上千万的补偿款,时间久了,拆迁方案便搁置了下来。陆冰心心中感慨:在漫长的历史中,古城既延续了优良品质,又继承了沉珂糟粕。

梁川从巷子回来了,他打了个手势,陆冰心便下车,到了梁川身边。

梁川说:“欢欢和其他几个姑娘这些天经常活跃在这片按摩房和KTV里,向客人提供陪侍服务,老板用毒品代替金钱和她们结算。你想怎么办,是直接找你要的那个欢欢,还是等我调人过来把吸毒的和容留吸毒的一锅端?”

“还是等我先把我要的人带走,你们再行动吧。”

“好,我们就智取,打枪的不要,一切都悄悄的。”

梁川将夹克的拉链拉得半开,搂着陆冰心往巷子里走。梁川大笑着,嘴里还冒着脏话,陆冰心附和着,用手拍着梁川的肚子,两人看起来一副来寻欢的样子。他们来到一个叫做秋水伊人的按摩房,掀开布帘,一个胖女人笑迎起身,招呼两人往后屋走。

梁川并不答话,搂着陆冰心进了一个灯光昏暗的房间,一屁股坐在了**,指着陆冰心对胖女人说:“我小弟,给他找个漂亮的,开开荤。”

胖女人瞅着陆冰心笑着连连点头,陆冰心被瞅的有点儿窘。

胖女人离开片刻,一会儿又领着两个**肥臀的小姐回来。陆冰心没看两个小姐露出的事业线,只是定睛看她们的脸片刻,在心里就做出了判断。陆冰心露出失望的表情,胖女人便知何意。梁川掏出一千块钱放在茶几上,对胖女人说:“我听说你们有个9号很不错。把她叫过来让我们瞅一瞅,如果满意,你把钱带走,我们把人带走。”

胖女人堆着笑说:“还是老板识货,可是9号只给人按摩,不出台的。”

梁川没说话,只是从钱包里又数出一千元放在茶几上。胖女人连连说等一下,便出门了。

等待的空歇,陆冰心调侃:“梁老板出手够阔绰的啊!”

梁川笑笑,一副你懂的表情。

几分钟后,9号进屋了,陆冰心第一时间把欢欢认了出来。

胖女人屁颠儿地出去了。再看欢欢,她的眼半睁着,身子微微摇摆,一只手不得不扶着墙,然后发出痴痴的笑。陆冰心和梁川对视。梁川低声道:“刚嗑过药。”

两人起身,扶着欢欢往外走。掀开前屋的布帘时,胖女人说:“只一晚上啊。”

梁川骂道:“啰嗦!”

折过一条巷子,欢欢的眼稍稍睁开,她问:“你们是谁?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废话,过夜!”梁川回答。

“过夜?过夜?”欢欢像是自言自语,然后突然甩着胳膊:“不去,我不去!你们放开我!”

梁川掐住欢欢的胳膊,把她逼到墙边,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铐,一眨眼功夫就给欢欢拷上了。梁川低声说:“缉毒组的,你放老实点。”

欢欢睁大眼睛,仿佛突然看清了事情的真相,随后便很顺从地放弃了挣扎。梁川脱去夹克,盖在戴着手铐的欢欢手腕。陆冰心隔着夹克,握住了手铐柄,牵着欢欢往前走。

一些呲呲声开始在耳畔若隐若现,随着三人往前,这呲呲声开始变得尖锐,像是强烈的耳鸣让人心神不宁。梁川和陆冰心四下看,并没有什么异常,而停在黑暗处的车子已经在视线范围内。他们加快了步子,路过一家小澡堂。

突然,一声巨响,澡堂的一堵墙突然垮了,一些黑色的管道从墙内飞出,落在了地上,陆冰心和梁川也下意识地压低了身子,明白是锅炉发生了爆炸。许多人开始从澡堂里跑出来,有的甚至连衣服都没穿,乌拉拉一阵撞向刚站起身的陆冰心和梁川。这阵人散去,陆冰心突然意识到两手空空,欢欢也随着那群四散的人没了踪影。

陆冰心四顾,电话却在此刻响起,是肖扬,话筒里,她的声音急迫,仓促:“赶紧到古城医院急诊室,立刻!马上!”

陆定一举报汤宝的电话接入了市局指挥中心,接警员边听电话,边在电脑里输入了汤宝的姓名和身份证号。两条预警信息同时跳了出来,一条是网安部门发布的,显示汤宝涉嫌黑客犯罪;另一条则是重案组发布的,显示汤宝是一起在办案件的证人。

接警员没有听陆定一关于将此条信息转告陆冰心的要求,事实上,平远公安有警察数千人,接警员可不清楚陆冰心是谁。他只是比较了两条预警信息的性质,一条是犯罪嫌疑人,显示为红色;一条是当事证人,显示为橙色。接警员便自作主张,将这条报警信息反馈给了网安部门的值班警员。网安部门也不含糊,接到指挥中心指令后,第一时间集结了五名网安民警,直奔汤宝所在的网吧。

但今天重案组轮值的是聂风远,他有个习惯,每天都要查看指挥中心警情通报。关于汤宝的这条警情进入聂风远视线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聂风远心里一咯噔,抓起电话便打给了肖扬。

肖扬接到电话后,立即回平远古城。车子在城外行驶还算顺畅,但到了城里就成了一只铁皮蜗牛。古城四周都被城墙圈着,面积就这么大,马路就这么宽,此时正是下班高峰点,交通就是一锅粥,这让肖扬愈发心烦意乱:她太清楚网安的战斗力了:毕竟是常坐机关警察,实战经验不像刑警这么多,在办公室搞搞情报还行,真正抓人就差多了,更何况汤宝身后还如影随形的杀手。

肖扬打电话给网安值班室,没人接;用对讲机呼叫网安负责人,对方回答:“肖组长,没时间和你细说了,我们已经赶到汤宝所在的网吧,要行动了。”说完,便中断了通话。肖扬又呼叫了几遍,还是没有人答应。看样子是动手了,肖扬只得赶往古城医院:所有嫌疑人抓获后都要送古城医院体检。

通往古城医院的西大街同样很堵。肖扬一脚油门,驶入了对向还算通畅的出城车道。在迎面驶来的车流中穿行闪躲,好不容易往前走了一公里,又被交警拦了下来。

交警敬了个礼,冷冰冰地说:“行驶证、驾驶证!”

肖扬把警官证亮给交警,几乎是吼着说:“十万火急!”

交警还是面不改色地说:“你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说着就将肖扬的驾驶证和行驶证收进口袋:“请靠边停车,接受检查!”

肖扬几乎要骂脏话了,但当她看到交警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知道愤怒不管用,索性拔了车钥匙,下了车,把车钥匙撂给交警,并乘对方接钥匙的空儿,一个跨栏,又回到本来的车道,抢在公交车关门前,挤了上去。

汤宝找了家城乡结合部的网吧,这里实名制管理得松,上网不需要身份证。他在偏僻的角落坐下,四下观望,没有异常,便悄悄接入暗网,登录比特币的账号,开始出售那些正飞速涨价的虚拟货币。

出售当然需要时间,在交易的时候,网安的五名警察已经赶到了网吧外。他们有自己的侦查手段,即便没有见到人,却已经得知哪一台电脑登陆了暗网,又进行了什么操作。他们一拥而入,汤宝只需一瞥,就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将电脑电源线强制拔下,直奔网吧的后门,但早有一名网安警守在那里,汤宝被捉个正着。

拷上手铐时,汤宝问了句:“你们是重案组的吗?”带队的领导说:“少废话,我们是网安的。”汤宝心中一凉,恐惧从脚趾头开始往上蔓延。带队领导通过对讲机向指挥中心报告:“汤宝已抓获,目前正带往古城医院进行例行体检。”

对讲机里的这条信息被指挥中心接收。两名静默的杀手关上电台,立即动身去往古城医院。

汤宝被押解到古城医院后,按照规定进行测血压,心率,胸透、是否有传染病等一系列体检项目,所有的检查都是在古城医院一楼的急诊区进行的。汤宝拷着手铐在一间间检查间辗转,来急诊的病患和家属斜眼瞅着汤宝,汤宝也偷眼看他们,心中甄别这些人真是平头老百姓,还是伪装高明的杀手。

全部检查结束后,汤宝被带进一间屋子等候结果,一名警察看守,一名警察取体检报告,另外三名警察则在走廊外抽烟。就在此时,门开了,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医生夹着文件夹进到屋内。他翻着文件,对看守警察说:“报告显示汤宝有心率异常,是不是有过冠心病?”医生看向汤宝,汤宝也瞅着医生,瞅了三秒,汤宝确信这个人没有见过。他答道:“平时心脏好好的啊。”医生转向看守警察:“也许是心情有大的波动,报告上说他的心跳都过120了,最好打一针平静一下。”

看守警察有些犹豫,医生不容分说,转身去了操作台,开始调剂针剂。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注射器。

汤宝有了某种死亡的预感,他开始挣扎反抗。而这反抗,反倒是坚定了看守民警同意注射的念头。他们拧过汤宝的胳膊,撸起了汤宝的袖子,针头刺入了汤宝的静脉,眼见着一管针剂注入了汤宝的体内。

医生转身出去了,而汤宝则面如死灰,他在等待体内出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