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芷栩

老刀第一次见到张芷栩是在回H省的火车上。

午夜里的卧铺车厢都是沉眠的赶路人,就连巡逻的乘务员此时也在小休息室里打盹。

他坐在火车连接车厢的洗手池旁,背靠着冰冷的铁皮,身前是把明亮晃眼的短匕首。

近在咫尺的锋利刀尖,老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推拒着面前握住匕首的手腕。

男人的身形完全地罩住老刀,憋红了双颊,也要把这把刀推进老刀的胸膛。

老刀明显的感觉手臂渐渐酸麻,他或许就要命丧于此,如果此时尖叫是不是还来得及?

张芷栩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从男人身后的洗手间里拉门而出。

一眼就见到了眼前两个姿势诡异的男人,或许出于好奇,她往侧边绕了一步,对上老刀渴望的眼神:“救……我。”

她想都没想,抬脚就踢飞了男人手中的匕首,男人扭头看过来。

老刀松了一口气,一拳挥在男人脸上,男人迅速反应,想要翻身压制住老刀,却又被张芷栩一脚踢在肩颈处。

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老刀拿着匕首捅进了他的胸膛。

张芷栩与男人同样的愣怔,不可思议地看向眼神狠厉的老刀。

男人已经没有机会反应,而张芷栩却快速低下身,一手握住他的的手臂,一手掐在他的喉咙。

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我救了你一命,就当我们没见过。”

老刀大口喘息,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这个女人的反应速度,太快!

**杀人的老刀,冷静下来:“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举报我?”

“那试试咱俩谁的身手快?”

老刀抬头看她,粗重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咧嘴一笑:“放心,没见过你。”

张芷栩这才起身离开,留下一句:“想保命,也得收拾干净点。”

老刀低头看向殷出来的鲜血——

思绪是被封峥的响指拉回来。

老刀低头抽口烟,开口:“在火车上,一小偷没长眼偷我手机,被她看见了,这不就帮我一个忙么!”

封峥皱着眉头,一脸你再胡诌的神情。

“真的,那小偷后来被我手底下兄弟暴揍一顿。”老刀嗤笑,“结果那女人,一直拿这事情和我打听各种消息。”

老刀又抽了口烟:“要不是看她身手不错……我哪能一直被她威胁。”

“她身手很好?”

老刀掐了手中的烟:“艹!那娘们不是一般女人!我……”

看着封峥阴鸷的眼神,他把后面的话吞进了喉咙。

“怎么着,人家也是个女孩子,说话注意点。”封峥也掐了烟,缓了语气。

身后的柯仁不可思议地眨眨眼,原来在疯头眼里也有女孩子的存在啊……

“哎,得嘞!”老刀有抽出一支烟,要递给封峥。

封峥挥手拒绝,抽出手里的照片按在眼前的桌子上:“好好想想这人,能给我什么线索。”

话刚说完,手机响起。

封峥看了眼来电是宋朝夕,接通后,带着柯仁直接离开。

身后的老刀扬声:“封警官,您慢走!”看着人走远,他才把目光落在桌上照片,这男人有点眼熟。

“涛子,你去问问这人谁。”说着把照片递给了手底下的人。

“好的,刀哥!”

封峥从按摩店里出来,又点了一支烟。

烟雾吞吐,随风而散。

他神色晦暗,心底对于张芷栩的真正来历与目的,越发疑惑。

若真如老刀说的这么简单,他何至于这么怕她?

琢磨不透的心思,狠狠地甩了烟蒂,他又凑上踩了一脚。

真他妈烦人!

*

回队里的路上,怂货本人柯仁同志一言不敢发。

旁边开车的封峥脸黑的就像酝酿着一场爆发,让他此刻甚至想屏住呼吸。

幸好一路无意外,到了队里的停车场上,封峥下车冷脸甩手关车。

“砰”的一声,吓得柯仁关车门的手都没用上力气。

准备再关一次,就听到冰山煤块的声音传来:“干嘛呢?别磨蹭!”

“来了!”柯仁闭眼应了一声,“砰!”更大的一声关门声。

前面的封峥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瞥他:“车门要是坏了,从你工资里扣。”

柯仁一脸懵,怎么突如其来的脾气?

跟着封峥进了审讯室,宋朝夕拿着笔录走过来:“封队,张旭已经交代了。”

封峥低头拿过笔录单,扫了几眼,立即敛紧眉头,神情更加冰若寒蝉。

“封队?”宋朝夕担心地轻声叫他。

看完笔录封峥回神,觉得手中这张纸更重几分,朝着她点点头:“辛苦了。”

宋朝夕盯着他寸头的头顶,轻应一声:“嗯,没事。”

封峥抬头透过审讯室的玻璃,紧紧盯向里面毒瘾发作精神迷幻的张旭:“太草率了。”

“哈?”柯仁闻声不解。

“那接下来是……”宋朝夕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的侧脸上。

“不急,老刘肯定有安排。”封峥转头看宋朝夕,“你先回去休息休息。”

宋朝夕笑笑:“我不累。”说着话眼神看向他的手臂,“你的伤……有事吗?”

封峥一怔,动了动手臂,随口道:“小伤。”

宋朝夕犹豫:“阿姨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你……”

“我妈的电话你应付一下就行了。”他语气透着不耐。

宋朝夕还想说,卷毛推门而入:“疯头,刘队说开会……是局长的安排。”

封峥回头扬起眉:“怎么?老刘拿局长来压我?”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封峥又摆回了那张冰山煤块脸:“那就走吧。”

走前又交代了一句:“别让张旭睡,熬着他。”

南县公安局,会议室内,投影仪的灯光打在墙壁上。

一众干警坐在下排的椅子上,气氛严肃,台上刘召霆在主持会议。

“张旭,男,38岁,福山人。这次贩卖幼儿案第一嫌疑人,经调查张旭三年前染上毒瘾,欠下大笔高利贷,贩卖团伙的人就是此时找上的他,近两年时间他一直帮助贩卖团伙进行贩卖交易。此次是因为想赚笔大钱,才与刘某(婴儿生母)进行产货计划。至于周某(服装店女老板)的确是因为收他利益,才为其提供场所。”刘召霆激光笔最后落在一张全副武装的女子照片上面,“而此人,是这次案件重要的逃逸人员。据张旭笔录,此人叫‘七姐’,逃逸前曾带着贩卖女孩在周某车上,后在城南的加油站不慎逃跑。他与张旭一直是线上联络,此次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而张旭还未见到‘七姐’本人就被抓捕。”

话音刚落,座位正中间一人便开口:“也就是说,‘七姐’为张旭上线联络人,这次本是重要见面节点,是要发展张旭成为重要联络人?”

“没错!陈局!”刘召霆郑重点头,“据张旭交代的内容可以得出,‘七姐’不仅是贩卖团伙联系人,同时也是南县甚至沥水市的贩毒群体和高利贷的中转人。也就是说,此次贩卖团伙不单单是贩卖人口,更是扩大到贩毒和高利贷!本案是对我们南县公安局的一次重大考验!”

陈局沉思着半晌,才站起身厉声道:“此案非同小可,需要即刻汇报上级,同时也需要立即采取行动!刑侦队和缉毒队马上成立专案小组,早日破获此案!”

“是!”众人起身,敬礼!

*

张芷栩刚送完一单子,没急着抢单,准备去买点药。

额角的淤青一直没有下去,突兀一看有点碍眼,虽然这些年大伤没有,小伤不断的,但也得注意形象。买完药对着电瓶车的镜子随便涂了涂,却突然想起来姓封的后背的伤,她又回身进了药店。

出来后,便直奔老刀的按摩店。

等她一进门,就看到老刀额角抽搐。

老刀真的一个头两个大。

刚送走一个事逼条子,这会又来了一个难缠娘们。

若不是这张芷栩手里有他的把柄,他断然不会对她这么点头哈腰、低眉顺眼的。

毕竟社会上混日子,不能整天打打杀杀的。

“是哪两个没长眼的人,惹到了我们栩姐?”老刀笑嘻嘻地递出一支烟。

张芷栩摆摆手拒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这不是重点,那个姓封的警察有没有来找你?”

老刀收烟的动作慢了几分,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怎么?他碍着你了?”老刀笑笑,把烟揣进兜里,“你刚到南县就找这么一个人,都过去这些天了,事情还没摆平?”

“我到南县来,就是看中了他。”张芷栩眼里无笑,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老刀皱眉,额头上的抬头纹明显,舔舔腮帮:“他一个小警察有啥本事?”

“他家里情况知道吗?”

“他不是Y省人,咱这实力调查不到啊!”老刀讪笑。

张芷栩没较真:“那他找你说什么了?”

“问我……咱俩怎么认识的,我没说实情,只说你帮我抓了个小偷。”

“你觉得他信吗?”她嗤笑。

“爱信不信吧,反正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

“其他的呢?”

“……来打听一个吸毒的人,估计应该是有新案子了。”

“我要那人的资料。”她沉眸。

“手底下人去查了,我能帮你的最多到这。”老刀叹气,“栩姐,我老刀不是不讲情义的人,帮了你这么多,剩下的我也要活命。”

张芷栩睨他。

“而且……咱们说好的,两不相欠。”老刀慢悠悠地按熄烟头。

她站起身,认真开口:“谢了!”

老刀颌首,没再说话。

看着人走出去,才算松口气。

张芷栩骑上小电瓶回了小宾馆,提着一兜药在前台小姑娘诧异的眼神里上楼。

看来这个封峥对她还是诸多不信任。

进了房间,她关上窗,拨通电话:“周哥,能帮我一个忙吗?”

“查一个人的家庭情况,南县警察……封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