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学霸与“校霸”的强强联手

小春卷:

你是我心底最干净、最温柔的存在,因为喜欢你才懂得人生更多的意义。我一定要好好的,好好喜欢你。

—— 山川大河

01

川爸早上上班,发现停在门口的车被人锁了。

车前面的轮胎被人用粗壮的铁链圈起来,锁在了大树上。那天天气不好,川爸就站在雨中跟保安大叔理论,直到许老师和小春卷下楼。

许老师就劝着,还招呼小春卷:“把伞给叔叔,你上去再拿一把。”

小春卷头不歪眼不斜,撑着小黑伞走过,吐出两字:“不给。”

许老师有些尴尬,不知道又是谁踩到她的尾巴了,只好说:“柏宏你等着,我上去拿。”

小春卷在川爸复杂的目光下离开了,川爸总觉得这铁链跟她有关系。

四月底迎来了梅雨季节,柏川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那天放学得早,小春卷回家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许老师回来的时候嗅到了香味,原来是小春卷蒸了馒头。许老师的胃阵阵抽痛,好想扑过去咬一口松软的馒头。

“给我一个尝尝。”

“不给。”小春卷又是那两字。

许老师简直要跳脚,叉着腰道:“我发现你越来越难以理解了啊!”

“你不用理解我,你只要理解牛顿爱因斯坦就行了。”小春卷把馒头包在布里面,临走时还跟许老师说,“还剩12个半,我回来少个皮都不行,别问了,我也不卖。”

许老师的嘴还半张,闻言一噎。在小春卷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追着问:“天都黑了去哪儿啊?外面下着雨呢……周老师让你抄的卷子抄了没?哎,你还给我甩门!”

小春卷撑着伞找到地址上的小区,那是川爸川妈很久以前住的老房子,一直是空着的。因为是跟许老师侧面打听来的,具体门号不知道,她就站在树下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听闻川妈年轻的时候是高才生,温婉又聪慧,几乎没人不喜欢她。美中不足的是,川妈是个孤儿,她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养就了一颗热忱的心,对待世间万物都是善意的。

后来成家之后,她放弃了自己最喜欢的设计,考了注册会计师,就是为了更好地相夫教子。川爸的企业发展得蒸蒸日上,与这位老板娘有很大的关系。

小春卷是不懂那么多复杂的关系的,她只是想关心下这位妈妈的三餐衣暖。

真的只是,三餐衣暖。

川妈看到小春卷时,她用双臂紧紧抱着自己,不是为了取暖,而是给怀里的东西储存热量。小春卷满眼笑意地跑过来,拉开厚外套的拉链,掏出布包来,递到川妈眼前。

那是四五个花色馒头,还带着热气。

“阿姨,你吃。”

川妈就在那一刻湿了眼睛,这辈子都没有人这样对过自己,丈夫是,儿子也是。她明明也曾是个少女,拥有无限的梦想和追求,却败给了无情岁月和人生的现实。

川妈接过馒头,大大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春卷当然以为是川爸欺负了她,上前抱住阿姨,还拍拍她的肩膀像个小大人一样:“阿姨你别伤心,叔叔知道错了,他每天都在想你呢。”还很认真地补充一句,“你们可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离婚,要不然柏川怎么办呢,他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川妈破涕为笑,温柔地说着:“没人要你就拿回家去吧。”

小春卷嘻嘻两声:“凤凰怎么能住在鸡窝呢。”

“傻孩子,你错了。”川妈捏捏她的脸颊,“你在的地方,是人间天堂啊。”

两人说着笑着,无惧冷风细雨。在她们的不远处,柏川坐在轮椅上深深地望着。他本来是想看看妈妈的,但是眼前的情形让他无法打扰。

柏川的目光一直在川妈手中的花馒头上,久久未离开。

宋先生曾说过,花馒头有求吉纳福的寓意,希望吃的人万事胜意,永远安康。

这份情谊,即便是在许多年之后,母子俩想起小春卷,都是心底最柔软的存在。

02

伤筋动骨一百天,柏川不参加高考了,他要留级一年。

这个决定很重大,在学校里掀起一阵热论,就连主任校长都亲自过来做柏川的思想工作。川爸还抱着最后的幻想,问柏川可不可以坚持,Q大有没有把握考上。因为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小困难是绝对打不倒的。

柏川却是很认真地摇头:“考不上。”

川爸和许老师一阵心伤。

医生是建议病人好好休养的,说要重视双腿,养不好就成跛子了。但是人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身体留有缺陷真的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小春卷在病房帮忙收拾的时候,川爸川妈都在,川妈不管做什么事情,川爸都凑过去:“我来我来。”

他们去办理出院手续,早忍冬和绿萍帮忙打饭去了。小春卷闲来无事,把病房内的慰问品给吃了个精光。她打着嗝:“拿回去太折腾了,就地吃了好。”

柏川也陪着吃了点,后来坐在**,没怎么说话。

小春卷歪着脑袋看着他,半晌,问道:“你想不想上厕所啊,我扶你去。”

问到关键点了。

“不用。”柏川撇过微红的脸,“能憋。”

早忍冬每次扶柏川上厕所,也是费了好大力气的,将人架到卫生间之后,还得留心不能站立的腿。早忍冬一般是搂着柏川的腰,柏川搭着早忍冬的肩膀,两个大男生都比较艰难。

早忍冬也是个单纯重义气的小男生,觉得自己给柏川带来这么大伤害,人家半句怨言都没有。除了在小春卷面前“争宠”以外,其实两人并没有什么过节。

柏川擅长分析人心,早忍冬的愧疚他其实很清楚,就是不解释。

对于敌人命运的后颈,一旦擒住就不能松手。

小春卷推着柏川的轮椅走在小区里面的时候,川爸很是怀疑地拉过许老师说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处这么好了?”

“我怎么知道啊。”

“她从来不跟你说吗?”

“柏川跟你说?”

“……”

“……”

两个老父亲在那儿你一句我一句,小春卷弯腰把卷在轮子里的小树枝给掏出来,她听到声音以为还在为柏川留级的事情争吵,抬头随意说了句:“我们的学生会会长真厉害,什么都能放弃喔。”

午后的阳光正好,柏川低头看小春卷,小春卷伏在自己膝盖前眨着明朗的眼睛。

是心动使然,柏川缓缓说道:“我并不是什么都能放弃的。”

他将手放置在小春卷的头顶,轻拍两下:“比如这个。”

小春卷原本沉寂的心此刻又剧烈跳动起来,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之前打了N多的腹稿,关键时刻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说不出话的人啊。

柏川见小春卷表现得如此慌乱紧张,暗了神色,他想缩回手来:“对不起,我有些轻浮了。”

“不,你不轻浮。”小春卷急了,当即抓住他的手,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将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这……这才叫轻浮!”

三次隐晦告白,此战告捷。

03

绿萍发现小春卷总是暗自在傻笑,她盯着看了半天:“你中奖啦?”

小春卷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娇羞,这种属于小女生的必杀技看得绿萍毛骨悚然。

绿萍问:“大哥大哥,你有什么不开心说出来,让我开心……不,让我帮你分担。”

“嘶……”小春卷回了神,“我看真的是早忍冬把你带坏了。”

绿萍嘻嘻笑,戳戳她的胳膊:“要不下节课我们去找冬冬玩吧。”

“不找。”小春卷趴下准备睡觉,突然又起身,“你不是又想让我递信吧?”

绿萍连连摆手,带着拜托的神情:“这件事情已经翻篇了,千万别在他面前提了。”

“为什么?”

绿萍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一向单纯的小女生心里都开始藏事了,小春卷这才意识到原来喜欢是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变人心。一想到这里,就有想揍早忍冬的冲动。

课间的时候,小春卷和绿萍还是去找早忍冬玩了,薛杨看到小春卷的时候第一时间低了头,佯装在刷题。班里有几个男生想起哄,说着校霸来了校霸来了。

小春卷一扫眸,全都噤声。

早忍冬还幸灾乐祸的,说:“你现在在我们班可是名人,只要有人因为什么事情不服,旁人就会来一句,六班许向暖,敢不敢走一趟?不敢不敢……哈哈。”

小春卷冷脸:“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来个过肩摔?”

绿萍还在旁边帮腔:“对啊,跆拳道的学姐一直跟我说,她的社团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玩闹归玩闹,后来小春卷问过绿萍,薛杨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绿萍摊手:“就是冬冬和柏川学长对他进行实践理论相结合,就好了。”

“说人话。”

“冬冬打一顿,学长摸摸头安慰。”

小春卷才不相信柏川会去摸薛杨的头,看来绿萍也不清楚。后来柏川给她辅导作业的时候,小春卷问起这件事情,柏川点点头:“就是安慰了一下。”

“真的?”

柏川摸摸她的脑袋:“真的,就是这样安慰的。”

小春卷沉默半晌,说道:“明天我就去把他脑袋拧下来。”

柏川暂且休学在家,衣食住行全靠川爸操持着,小春卷发现,川爸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具体的变化柏川最清楚了,因为爸爸开始喝豆浆了,开始做饭刷碗,还帮忙收拾川妈的裁衣室。

他的变化,都在生活的细节上。

小春卷现在几乎每晚都要在柏川家吃晚饭,川爸的工作量加大了,妻子儿子那边不敢抱怨,就去问许老师。他有点急:“暖暖现在怎么天天到我们家吃饭?”

许老师睥睨他:“怎么了?你一个大老板还缺我闺女这点饭吗?”

川爸抽抽嘴角:“这、点、饭,呵呵。”

通过这几次吃饭,饭桌上川爸捕捉到了一丝关键信息,他发现柏川和小春卷互相夹菜,还时不时笑两下。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第二天,把柏川的窗户用铁栏杆给焊死了。

小春卷知道的时候,趴在书本里蹙眉问道:“是他发现什么了吗?”

柏川也在看自己的课本,他学着小春卷的样子,也将脸藏在书本里:“傻瓜,高看你叔叔的智商了。”

川爸穿梭在菜市场,响亮地连打三个喷嚏。

很多时候,傍晚出门陪同柏川的都是川妈和小春卷,柏家母子俩都是好性子,跟小区里的人也能聊到一块,小春卷跟在旁边看着学着,觉得能提升自己的交际能力。

川妈跟一个阿姨聊到宠物话题,阿姨说家里母猫生的崽子都被领养走了,川妈有些难过:“那母猫可要伤心了。”

“那怎么办啦,我们家也没法养那么多。”

小春卷觉得这话题好,当即搭话:“我有办法,给它喝点旺仔(忘崽)牛奶!”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

后来小春卷反省了下,觉得自己方式不对,要仔细听别人说话,再附和响应才好。后来再遇阿姨,阿姨聊起什么家用物品,说:“我只能网上买的啦。”

因为带有方言,“网”字前后鼻音没分,小春卷听了甚感好奇,极其认真问道:“晚上买?白天不能买吗,阿姨你年纪大可不能熬夜啊。”

阿姨平静地笑着:“天舒啊,麻烦你把这孩子先送回去好吗?谢谢。”

这可把小春卷郁闷的,足足好些日子才缓过来。

04

柏川从医院检查回来,小春卷问他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柏川看着身穿白色夏季校服的小春卷,干净又可爱,他露出好看的笑容,“医生说我最近要养眼,所以你要穿好看点。”

小春卷只觉得自己的脸一阵发烫,她刚想伸手打柏川,就听到早忍冬的声音:“大哥我们来看前任会长啦!”

她火速收回手,在头上挠了挠。

柏川被她的举动逗笑了,目光在她绯红的耳尖上停留。

早忍冬和绿萍拎着水果来看柏川,还在人家家吃饭了。餐桌上,绿萍规规矩矩的,只敢夹自己跟前的菜,而早忍冬毫无形象可言,两分钟扫光了他最爱的“红烧悟能”。

小春卷觉得丢尽了颜面,于是就一个劲地夹蔬菜给早忍冬碗里,还抽了张纸巾抹了下他油腻的大嘴。这下意识的举动可看得柏川沉了眸子,他桌上几乎无言,在送走早忍冬和绿萍后,自己滑着轮椅回房间去了。

小春卷啃着苹果进来的时候,柏川捧着书看,她探头瞧了一眼,好像是诗集。

“从前知有姜肱被,草怕早春天上寒。”小春卷念了句,眨着漂亮的眼睛问,“姜肱被是什么被子?”

柏川合起书,还带着点脾气:“姜肱是个人,而提到姜肱被一般都是称颂兄弟友爱。”

小春卷夸张地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学霸就是学霸,跟我们渣渣就是不一样。”继而又追着问,“我跟冬冬就是姜肱被吗?”

见她主动提起早忍冬,柏川不动声色:“男女之间,没有兄弟之情。”

“那什么情?”

柏川看她这般连问自己,当即止步在某人的坑外。

小春卷从桌上拿起一支笔,拔开笔盖:“我知道是什么。”

她蹲在轮椅旁,在柏川打了石膏的右脚上写上一行字,字很小,柏川低头看了半天才看清,她写着:“学霸+校霸,一往情深走天涯。”

行间字里,都是真挚的初心。

柏川哪还舍得生她的气啊。

后来两人又聊起诗来,小春卷说自己的大名就从诗中取来的,这句里头是不是也可以。柏川想了下,点点头说道:“有人取过知字与姜字,再者南向暖,意境好,所以适合取南知、南姜。”

“南知南姜,真好听,以后可以给小孩取这个。”

说者无意,听者入心。

柏川浅浅笑着,柏南知,柏南姜。

“我赞成。”

小春卷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想明白后,又红了脸。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个人是这样子的呢?

05

柏川休养在家的那几月,小春卷成绩排名进到千名以内了。

期末之前的小测,周老师还在班里特地表扬了进步大的同学,小春卷名在其中。可能是底层末流待久了,突然一下上了个台阶,她觉得走路都硬气了。

邵欢发试卷的时候还说:“继续努力啊。”

那表情一看就是瞧不起,小春卷将试卷按住:“我都不用努力,就有一千多个机会超过你。你呢,一个机会都没有。”

邵欢无语凝噎,什么歪理啊。

绿萍例行竖起大拇指吹捧:“大哥真厉害,大哥加油。”

小春卷得意扬扬的,但是早忍冬不高兴了,以前两人在一学校,都是小春卷垫底,现在宝座交接给了早忍冬。他仰天长啸:“为什么好好的人来了致远都做了学习的俘虏!”

今年夏天的考试,小春卷这种高二学生是没有什么体会的,但是高三年级学生们取消了一切活动和周末休息,他们只能在教室里埋头刷题,连上厕所都是能不上就不上。

高考前一周,听说高三年级有女生想不开站在顶楼吹风,小春卷和绿萍跟着人潮去看热闹,到那儿的时候女生已经被警察劝下来了,扑在警察叔叔怀里号哭:“我太难了!太难了!太难了!太难了……”

小春卷当然体会不到高考生的心境,她还觉得女生像是复读机一样搞笑,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便猫着腰从人堆里挤出来。刚探出头来,就看到程里朝她走过来。

程里抱着一大摞书本试卷,抹着汗说:“我去班上没找到你,你们班长说你肯定来这里了,果真是。”

小春卷暗暗啧了邵欢一声。

“你把这些给柏川带回去,都是新资料,一定要告诉他不能松懈,明年加油。”

“你不用吗?”小春卷像是想到什么,“哇”一声,“你也想不开了啊?”

程里幽幽看她一眼,心叹,柏川喜欢的人脑回路果真不一般。

“我们现在看也没用了,本来想亲自给他的。”后面程里也没说,因为柏川不让他去,想必照顾他的心情,希望他全身心备考。

高考过后,小春卷在家里听到柏川和程里通电话,分数已经出来了,程里如愿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后来柏川那班的同学要请许老师吃饭,小春卷还厚着脸皮去占了一个位置。

“我的学生请我吃饭,你去凑什么热闹?”

许老师其实是觉得有些丢人的,几乎大家都知道他有个能惹是生非的女儿。

小春卷的关注点可不在那儿,她说:“阿姨让我好好照顾柏川。”

在饭桌上,小春卷就挨着柏川坐,许老师不厌其烦地跟学生们继续叮咛未来人生道路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大部分人的目光还是在许老师那边的,唯独林念,直勾勾地盯着小春卷给柏川夹菜的手。

程里都在柏川的旁边坐立难安,低声说道:“你是脚断了,又不是手断了,能不能好好吃饭?”

“不能。”

柏川的斩钉截铁让程里无语,未防林念的眼刀扫射到自己,程里默默端着小碟子到一边去了。

林念是越看两人越生气,她终于明白这些年柏川为什么从不跟女生走近,原来是心有归属,根本无须寻觅。

林念把碗中的一块鱼肉戳得稀巴烂,还和小春卷打了一百个回合眼神大战,认命地埋头苦吃起来。小春卷打赢了这场无声的胜仗,柏川尽收眼底,他看着笑盈盈的人轻声问了一句:“开心吗?”

这场对于柏川来说极其重要的高中三年聚会,小春卷觉得自己能来,简直要溢出蜜来。

她重重点点头:“开心。”

“开心就好。”柏川顿了顿,有些话还是想说出来,他开口的时候同学们齐刷刷起身敬茶,清脆的玻璃杯响和大家的呼喊盖过了他的声音。

他说:“我的三年,你的三年,我们都在一起。”

小春卷被引去目光,她在人声中回眸:“你刚说什么?”

柏川一笑:“我说今晚月色真美。”

06

所有人校园一别,再见只剩缘分。

而像小春卷和柏川这样的,可能是极少数。

暑期的时候,小春卷趴在楼下的石桌上疯狂地赶作业,柏川撑着双拐在一侧活动,他已经可以靠物行走了。中间休息的时候,柏川也会刷些题,小春卷探头看了一下,是刚刚过去的高考试卷。

“能做出来吗?”小春卷觉得他缺课那么严重,再是学霸也要犯难。

柏川笑笑:“好像有点难。”

小春卷这下子心理平衡了,她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最后哼哧哼哧写完试卷,捧在怀里掂量了下,蹙眉道:“绝对有四斤半,能在致远熬下去的都是钢铁侠。”

柏川就在一旁看着她调皮。小春卷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帮忙写作业了,她的进步是踏踏实实、一点点努力出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二楼传来喊声:“小川,回来吃饭!”看到小春卷也在,连客气都没有,“暖暖,把你那个园丁爹叫下来吃饭!天天窝在家里写教案,还操心什么学校招生率,他以为自己是校长哪,赶快去叫!”

小春卷一听要吃饭,三下五除二把桌子上所有课本卷子全都塞书包里去了。

大概是晚上的时候,父女俩蹭完饭回家,小春卷整理书包,把所有东西都摊在了沙发上。许老师剔牙嫌无聊,想给女儿看看卷子,谁知道却拿到了柏川的。

那应该是在打印店印出来的卷子,语数英和理综全在,许老师还在想:让你坚持参加高考不去,现在做卷子有什么用,也不知道错误有多少……

他拿的是理综卷,越看越不对劲,最后扔了牙签就把柏川所有卷子捡出来拿回房间。

许老师对了下各科答案,当看到计算出的分数时,觉得太不可思议。他又去问小春卷:“你之前给过柏川这次高考的题吗?”

小春卷难得抽空,正在自己书桌前捏面人,她随口回答:“昨天我给他打印的卷子,他说想看看,怎么了?”

“再之前他没有看过?”

“没有吧,叔叔最近一直带他去医院做康复训练。”

许老师站了会儿,又折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小春卷啧啧两声:“年纪大了就变得莫名其妙。”

她继续徜徉在自己的世界里,当初做的《水浒传》人物面人数量已经到六十多个了,她要继续再接再厉,在未来的某天,给柏川一个惊喜。

小春卷与柏川能同在一个年级,以前想都没想过,而现实中,两人不仅同年级还分到了同一个班,周老师意气风发地从许老师手中接过这个宝藏男孩。

绿萍可高兴坏了,以后抄作业的质量就会得到保障。

小春卷在座位上坐立不安,多次回头看看身后方的柏川,抱住头做痛苦状:“天哪,为什么他要跟我在一个班级!”

学霸与校霸,高三(六)班,瞬间冲到话题的巅峰。

与小春卷同样焦灼的还有当初扔过泥巴的李泽允,柏川一脸阳光地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腿都软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学学学学学……学长好。”

“很高兴能和你一个班。”

李泽允心在滴血:“我也很高兴呢。”末了又鼓起勇气来了一句,“我跟许向暖同学处得非常好喔,我们这两年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说过。”

邵欢一开始开心地嘻嘻笑,直到班长头衔给摘下,她笑不出声了。

小春卷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些年在柏川面前建立起来的高光人设,就要塌了。果不其然,以前向来是邵欢来传达各科老师的指示,现在换作了柏川。

柏川都不知道他的小姑娘这么能造作,周老师说:“去把许向暖叫来,我让她抄题五遍,她给我拿五支笔一起写!以为我眼瞎啊,年轻的时候我一只手就能夹六支笔!”

英语老师愤怒地一拍桌子:“你们班那个谁,啊我头疼……许向暖!把她叫过来给我翻译一下这篇作文!”

柏川就看到练习册中的那篇文章,文章主题是在说龙舟赛,无奈小春卷英文太烂,就在里面夹杂了众多“中式英语”,比如龙舟赛是“LongZhou PK”,太过激动就写成“my heart peng peng peng ”,跟对方放话示威:“I will give you some color to see see.”

体育老师上课的时候跟班长和体育委员再次强调:“北面那个墙给我堵好了,以防止许向暖出去!还有那个羽毛球别给她打好不好?去年断的拍子全是我自己掏腰包买的!”

此刻小春卷都是躲在某个角落,揪着小草吐槽:“我要是什么都会都懂还来上什么学啊!”

07

其实,能和柏川做同班同学,也是有很多乐趣的。

柏川成绩好,为人又特别谦和,顶着那张漂亮的脸走到哪儿都受人欢迎。他做了班长之后很照顾大家,每次考试前他都会帮忙押题,于是一本“学霸押题宝典”按时上线传阅。

人人都当宝贝的东西,轮到小春卷手中的时候,掉拖把桶里面去了。同学们群起而攻之,恨不得要把小春卷狂揍一顿。

柏川还笑笑说没关系,他可以重写。小春卷摊摊手,很招人恨地做了个鬼脸。

难得的体育课上,大家争分夺秒地玩游戏,体育委员搞了个拔河赛,柏川就在小春卷前面,她觉得自己无法发挥实力,于是就拍拍前面人的肩膀:“后面去。”

小春卷摩拳擦掌,还跟对方钩钩手指,极其挑衅。

柏川的叮嘱也被淹没在起哄的声潮中,他只能站到小春卷的后面时刻注意着前方动静。小春卷力气真的是太大了,她站到了首位仿佛接收到了宇宙发来的超能量,硬是拖拽着对方过了线数米远,直到那根绳子断裂开来。

两方悉数倒下,小春卷方的队友们比较惨,脚踩脸的,胳膊肘撞肚子的,唯独小春卷被柏川稳稳圈在怀里,即便跌倒在地也未遭殃。

有心人就发现两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简单,得到偏爱的人是带着光芒的,走到哪儿都闪闪发亮,就像是被贝壳珍藏起来的珍珠。

柏川还经常去面塑社团看小春卷,他并不是要打扰,只是站在门口看她一会儿,抑或给社团的成员们买些水,大家为此也都心照不宣。

小春卷和绿萍再过一段时间就都要离开社团了,旧人远去新人更替。

好几日晚上,小春卷都独自坐在活动室里,给成员们做礼物。她翻着手机上的照片,按照他们的模样捏了起来。面人都是按先捏出胚型,从头部、躯干到四肢,最后穿衣、戴帽的顺序来做。小春卷跟宋先生进行专业学习之后,更正了很多不好的习惯。

桌子上摆着六七种颜色的面团,量不多,但足够给大家做礼物用。小春卷手速又快又稳,跟玩一样揪过玉色面团置于掌心,顺时针揉搓,很快一个圆润润的小脑袋就揉出来了,再用拨子尖挑起鼻梁和眼睛,让五官看起来更精致。

面人是扎起的黑色马尾,小春卷又取了点粉色面团在掌心压平,用拨子刮出一朵花来,沾在姑娘的头发上,衣服很简单,纯色的T恤,她将多余的面切除,再添加跟照片上相似的颜色面人衣服。小春卷微微侧着目光,将面人整体调整下,修剪了手指造型,还将面人的牛仔裤拉花了几条缝,鞋子往面人身上又压了压。

她静静地坐着,直到黄昏之后。

小春卷将面人用防尘罩罩好,锁上门的时候就看到柏川站在走道的尽头,他是在等自己,只不过等待的过程中被其他社团的姐姐妹妹给搭讪了,这一搭讪就围了好久。

柏川示意前方的小春卷,跟她们说道:“我等到人了,再见。”

那些同学无不用羡慕的目光投向小春卷,觉得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其实柏川如此受欢迎,小春卷心里难免吃味,她几乎隔三岔五就能在柏川的桌子上看到牛奶、糖果,还有各种粉色蓝色紫色的信。

课间的时候,小春卷带着绿萍蹲在桌子底下去偷吃柏川抽屉里的零食,绿萍嘴里塞得满满的巧克力,含混不清说道:“这样不好吧。”

小春卷例行将那些喷了香水的信塞进裤兜里:“你吃,撑死算我的。”

她们被柏川撞见过一次,绿萍吓得缩在底下不敢出来,小春卷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弱势,她昂着头很凶很凶地说:“看什么?没见过偷东西的啊?”

柏川哪还吃这一套,忍不住笑了笑。

他将人拉起来,藏在里头的那个捂着脸硬是自己从底下钻出去了。

“偷东西是不对的,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他好整以暇地拉开书包的拉链,掏出捆绑好的一沓五颜六色的信递给她,“或者你想要这个。”

小春卷简直无地自容。

她觉得柏川是故意的,故意跟自己彰显如何受宠。她气不过,又潜到柏川位置上偷了几个常用的文具。晚上回家捣鼓了几小时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睡觉。

柏川在考试的时候,发现了他的笔出不了墨水,橡皮擦无法清除痕迹,胶带也撕不开……因为这些东西全都是面捏的,因为太过逼真,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小春卷伏在试卷上悄悄回头,冲当事人挑眉:服不服?

柏川真是哭笑不得,他就是无法抵御来自她的挑战威胁,因为从心底,就只有宠爱。

08

春季运动会,小春卷被周老师委派去做筹备工作,她很郁闷:“六十多号人,为什么就一定是我?”

周老师一脸大爱:“你问到关键了。现在很多同学都知道我跟你爸的关系了,我要是只找你好事会遭来闲话呀。”

小春卷更郁闷了:“你跟我爸什么关系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您找过我什么好事啊?”

“抄试卷啊!”

小春卷脸色铁青:“我真的谢谢您呢。”

一般抽去给学校做活动帮忙的,都是调皮捣蛋和成绩差的学生,小春卷认命地坐在某个杂物间的地上,疯狂地吹气球。她把气筒给按坏了,只能靠嘴吹。

柏川找来的时候,小春卷粗鲁地揉着自己的腮帮子。

他让小春卷坐到一旁休息,其间还帮她揉脸放松肌肉。柏川双手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咬肌两侧轻轻地揉着。

小春卷就盯着柏川的脸看,为什么以前没发现他这么好呢?

她突然就问:“柏川,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无论去哪里,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只要你愿意。”柏川说,“就一定会。”

小春卷不知为何生出一点伤感,她作为调皮捣蛋、成绩差的学生被派到这里来,换作以往肯定是无所谓的,此时此刻却有些懊恼和自卑。

“老师们都说你要去Q大上学,以我的成绩根本去不了。你看,分别就在眼前。”

柏川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帮她揉着脸颊。

小春卷有自知之明,也很不愿意给他带来负担,后来再去非遗中心找宋先生的时候,宋先生也提起了Q大。

“Q大有个工艺美术系,是目前国内最好的,如果你能考去首都,我的老朋友就能收你做学生,这对你将来从事的行业也有很大的帮助。”

不得不承认,这对小春卷是极其**的,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以前在乡下放飞自我,文化课的基础并没有打牢,哪怕现在在柏川的帮助下有了明显进步,但是要达到Q大的录取分数线,目前为止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春卷后来一段时间,情绪都是低落的。

她是靠自己想开的,觉得做不到没关系,但是有没有努力就是自己的问题,她希望在未来的某日跟柏川站在一起的时候,不再是学霸和学渣。

一定是勤奋学习、努力向上的好姑娘。

许老师在学业上操心柏川的比亲生女儿还多,他把柏川交给周老师,很是放心。当初算出柏川堪比省状元分数的时候,好几天都没缓过神来,他明明是有能力去参加高考的,却说自己坚持不了。

许老师又回想起他高三那年,成绩起起落落,对外表现的样子是具有压力性的,难不成他是故意的?不能想,细思极恐。

于是,许老师大胆提出假设,这学期如果算上平时的小测,他能以一月进两名的成绩,那么期中排名前五不是问题,期末势必第一。

在耐心的观测、等待中,高三(六)班的期中排名出来了,柏川年级前三。

许老师终于敢确定了,柏川当时的休学选择留级,绝对有问题。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小春卷出来上厕所就看到许老师黑灯瞎火坐在客厅,着实吓了一跳:“你干吗?”

“柏川在班上跟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许老师冷不丁地冒出这个问题,小春卷觉得有点猫腻:“最近你怎么老问他?人家是学霸,品行又好,跟我们都处得来啊。”

许老师很郑重地点点头附和:“倒也是,他这种向下兼容的能力,很强。”说罢看了小春卷一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第二天跟柏川一起上学的时候,小春卷说起许老师,柏川慢了一个脚步,落在后面:“老师这样问你多久了?”

“好长时间了,开学的时候就一直在我耳边叨叨你,烦都烦死了。”

柏川便没再说话了,直到小春卷转过身来,长长的发尾从他鼻翼下扫过,有淡淡的香气。她的皮肤越来越白,泛着瓷器般的光,映着那双黑色眼睛格外有神。

小春卷倒退着走,笑嘻嘻地说道:“难不成他是在给我下圈套?以他的智商看不出我们什么关系吧?”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当然我们也没关系……”

小春卷险些吓得后翻,她一手抓住柏川的衣领,一手搂住他的脖子,这才堪堪站稳。柏川像是故意的,他任由小春卷抓着,很规矩地没有触碰她身体的任何部位。

“你……”羞耻感袭来,小春卷看着自己不安分的“爪子”,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她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帮柏川整理下衣领,摆弄下学生卡,“嗯,小伙子挺机灵,晚上姐姐请吃饭。”

小春卷最近变得特别大方,带着柏川、绿萍和早忍冬每晚去校门口吃小摊,柏川基本是不吃外面食物的,磨不过她的好意,总会咬上一口。

早忍冬吃煎饼时,恨不得卷成被子一样:“对,都加,我大哥付钱!”

小春卷一张张点着票子:“造孽……”

柏川隔天上学的时候,在楼梯口碰到了许老师,许老师突然就问了一句:“前段时间你们是不是交了三百多的资料费?”

“三……”柏川把原本要说的三十块瞬间改口,“三百多,是的。”

“哦,那就行,我以为那鬼丫头又骗我钱。”

许老师非常信得过柏川,只不过他的学生现在有了自己的小秘密,而且现在是人家周老师的宝贝学生,真是心有不甘啊。

他一脸幽怨地看了看柏川,宝贝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