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跑到银河系的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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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压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

我总算是通过了纪佑安魔鬼补习的认可,然而很快又要进行英文曲目考核,纪渊倒是每天晚上都帮我指出发音等不足,奈何当时身在曹营心在汉,纪佑安那关不过,我就像是焦灼的蚂蚁,难以分心去学别的东西。

魔鬼补习刚结束,我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泪眼汪汪。

我给纪渊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哀求道:“纪老师,马上就要开始考核了,求您争取让我死得漂亮一点。”

下午四点,他没回我的消息,我猜这时候他应该在备课,便去四级交流群里逛了逛。

这个交流群,让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个ID叫竹一一的学员,好像是纪渊上一季度带出来的学习明星,还拿了奖学金和什么奖项,总之听起来很厉害。

对于厉害的人,我都是怀着几分敬佩的,要知道,一个人的成就绝不是凭空捏造来的,那是需要不懈努力才能达到的彼岸。

今天群里聊得不多,我习惯性地往上翻了几条消息,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盛夏】:一一同学最近学得怎么样了?你可是学习明星啊,我得向你学习。

【谁的猕猴桃】:是啊,竹一一同学单词应该都背完了吧。

【竹一一】:你们说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其实关键是老师教得好,我换老师了,估计下次就不能再当学习明星了。

【猩猩爬不动你背吗】:你以前的老师教的谁?

【竹一一】:明同学啊。

【谁的猕猴桃】:呀,那下一次会不会学习明星就是明同学了啊?

【盛夏】:哎呀,就算同一个老师,也得看教的是什么人啊。

【泗水】:说得对。

我的英语水平差大家有目共睹,成绩就公示在测评表上,**裸地放在那里,丝毫没有让我遮一遮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也许我不应该小肚鸡肠,可任谁把这话听进心里都够难受的。

我连喝了几口水,希望暂时能压下这口气。哪知道怨气不减反增,只怪自己平时不努力,如今落得难堪。

我刚准备关电脑,好好地顺口气,这时私聊的提示音又响了,我瞄了一眼,顺手打开。

是“南风吟”,在学习网站认识的小伙伴,平时我俩聊得很投机,从英语语法到舍友,从世态万千到鸡毛蒜皮。时间久了,一有什么事情她就私聊我,搞得像现实生活中认识一样。

【南风吟】:明同学在吗?我找你有点事。

【我】:我在,你说。

【南风吟】:竹一一今天找我来着,说话绕着弯子,一开始问我你最近有没有学习,后来又问我,能不能给她说说你最近的糟糕事。

【我】:嗯?

【南风吟】:而且我听说她故意拉帮结伙排挤你。

世界上还有这种人?我半信半疑。

【我】:不会吧?你听谁说的?

【南风吟】:其实竹一一还建了个小群,最初打着好好学习的旗号,可是最近画风越来越不对,好像大家都在恭维竹一一。竹一一还在群里说,她以前的导师是你抢走的,心理不平衡。大家就对你……

【我】:我知道了。

【南风吟】:明同学,你不生气吗?

我看着她发过来的几行字,倒是不生气,就是替竹一一觉得可惜。

先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她英语水平非常好,听说其他科成绩也不错,一个能力强的人才,会在背后戳人脊梁骨,真是可惜。

我借口说还有课程没听完,先不聊了。

南风吟好像有话还没说完,发了一个“囧”的表情,让我好好学习。

望着电脑屏幕上接连蹦出来的聊天弹窗,我也没心情再去关心别人发生了什么,生活好苦恼啊。

这时候宿舍门响了,赵玥宁抱着一捧玫瑰进门,我忍不住“哇”了一声,林小徐耳朵好使,立马从洗手间钻了出来。

“天哪,宁子,你这是开第二春了?”

赵玥宁白了她一眼:“什么第二春?我第一春还没开呢好吗?”

话说着,她从床底下掏出来一个年代久远的花瓶,眉目含春地把那捧白玫瑰插了进去。

林小徐看得直咧嘴,胳膊搭在床栏上,冲我叹了口气。

“明同学,咱们宿舍都收获爱情了,你什么时候给我们好消息啊?”

单身狗莫名中枪。

我茫然地抬头,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这时候,赵玥宁突然接过话去:“我们明同学和纪社长还不是早晚的事,要我说,你赶紧迈出去那一步得了,捅破了窗户纸,说不定就在一起了。”

你看,她说的是“说不定”,而不是“肯定”。要是有人问我,男女之间到底有没有纯洁的友情,我一定会说有。一个装糊涂到底,或者一个打死不说。中间隔的那层纱太朦胧,后面藏的可能是姹紫嫣红的花园,也可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林小徐没再说话,赵玥宁在收拾东西,整个宿舍就差蒋秀米没有回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替她担忧。

然而,就当我打算开始听课时,林小徐突然问:“单身两年以上是什么体验?”

我默默地对号入座:“单身二十年,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两年?”

林小徐:“哪有二十年?你不还有过张梓迅?”

差点忘了还有这号人物,我看了她一眼,本来打算谢谢她提醒,不知道为什么,她灰溜溜地走开了。

我一摸鼠标,电脑屏幕亮了,上面是来自纪渊的对话框。

【纪渊】:向您发送文件《音频文件:For me to stay 》。

【纪渊】:亲,要好好听哦,仔细听认真听哦,包括每个音调都要准确地模仿出来哦。

没错,是模仿。像我这种音乐细胞为零的人,要想学会一首歌,只能靠模仿。

我非常感谢他能教我,不管最后能不能让纪社长眼前一亮,我都得谢谢他。毕竟谁的时间也不是白来的,现在像他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但是,纪渊发来的音频里,他的声音总是怪怪的,像是用了变声器,硬是给娘娘腔配了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那种沧桑感总容易让我跳戏。

听完第三遍之后,我实在是受不了了,问他可不可以给我原版,他对此的回应是:学不会还来挑导师的毛病了?

纪渊说话有时候和纪佑安颇像,我有时候会把他们两个混在一起,如果不是我亲自选的纪渊,我真的会以为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

上次他问我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我想了想,和纪佑安学英语的时候我比较兴奋,但总不能说和社长一起学英语啊,我瞥了一眼林小徐的电脑,随口胡诌,说喜欢潜水。

他表示太好了,他也喜欢这个,每当潜入水底的时候,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感觉和自己生命的源头很近,又离死亡近在咫尺。

可我说的是在聊天群里潜水啊。

蒋秀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林小徐她们具有标准的老年人作息,十一点之前必须入眠,而好不容易有了休息时间的我,趁着这个机会猫在被窝里看小说。

本以为《校花与渣男男友》的故事已经完结了,老天不忍心让我学习太用功,于是安排了一本“校花”第二部出世,我沉迷于剧情中,夜不能寐。

蒋秀米回来时没有太大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得太投入,她进门后我才意识到有人来了,突然又联想到恐怖片,吓得自己连着打了好几个颤。

自作孽不可活啊。

蒋秀米上床睡觉之后,很快就传来了啜泣声,我一骨碌爬起来,正好和她对视个正着。

“你怎么了?”我压低声音问她。

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见她伸手抹了把眼泪,低声说:“我没事。”

part 2

周五到了,英文歌唱考核也来了。

我早早地去了社团会议室,希望能趁着没人稍微熟悉一下场景的切换。以前都是在宿舍里对着舍友和电脑唱,后来怕打扰人家,跑到了宿舍后面的小树林。

纪渊总说我音调就着饭一起吃了,甚至还夸我:“恭喜你,你都会抢唱了!”我不甘心,于是经常一个人在小树林偷偷练习发音,为此,保安大叔可能怀疑有人故意在宿舍后念咒,拿着手电筒追了我十条街。多亏我平时勤锻炼,现在腿脚快,不然就因为干扰校园和谐被依法办理了。

站在台上,我试着唱了两遍,感觉有些音的起伏还是处理不好,我清了清嗓子,准备唱下一遍。

可第一个“I”还没来得及发音,便突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咳了两声,吓得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过去。

转过身一看,不是什么外人,是纪佑安。然而我内心顿时百感交集:那也就是说,刚刚我唱的那几遍他都听到了?

如果现在有够大的地缝,我一定先钻进去。

在纪社长面前,我的形象原本就模模糊糊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彻底没什么形象了。

我说:“真巧啊纪社长,您在这儿怎么不发出个声音来?”

他表示,本来我唱得太难听是想赶我走的,可是后来又想挑战一下自己,就让我多待了几分钟。

真是要了命了。

我努力把这件事忘掉,看他手里拿着试卷,便问:“这是我们下次测试的试题吗?”

他没回答我,反问道:“要不要给你透个题?”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差点热泪盈眶。

“真的可以吗?”

他把那沓试卷卷起来,敲了敲我的头,皱眉:“不好好努力,每天都想什么呢?”

还不是每天都在想你。

话虽然在心里没说出来,但是脸颊莫名开始发烫,我不敢直接抬头看他,只好悄悄地瞥几眼。奇怪的是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纪佑安突然就笑了。

等等,他笑了!

我猛然抬头,可那时他早已经把笑容收了回去,一本正经地望着我。

林小徐还总是说什么要大胆一点,有**一点,我猜,她肯定没见过我和纪佑安对视时的样。

纪佑安直接坐到旁边的位置上,没搭理我,他低头看了看表,一边翻书一边说道:“你还有最多十分钟的时间可以练习,我允许你打扰我。”

我:“……”

您坐在这里我怎么拉下脸练习啊?

正当我挣扎到底要不要唱的时候,南可轶来了。

开门关门的声音在空**冷清的屋子里格外清晰,我抬头望过去,她正好抱着一摞书进了门,当她看到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很明显地愣了愣。

南可轶目光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我这里,语气冷冷道:“门外有人找你。”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指着自己等待确认,哪知道人家压根没再搭理我,直接坐到纪佑安旁边去了。

难得我有了自知之明,没再热脸去贴冷屁股,自己跑到门外看了看,连个人影都没有。考虑到南可轶不会用这么low 的手段让我难堪,我就又找了一圈,还是没人。

算了,既然没人就回去吧。

哪知道刚转身,背后就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学姐”,成功把我吓了一个哆嗦。

我当是谁,原来是上次那位学弟。

几天不见,学弟皮肤更好了,看起来更秀气了。

大概他年轻,新陈代谢快,这比女孩子还要好的气色着实令人羡慕。

我瞥了一眼身后的教室,急忙把他提溜到了一边。

“哎哎哎……”他似乎觉得我莫名其妙,站定后,问我,“你怎么了学姐?”

“啊?没事……没事。”我赶紧转移话题,“是你找我吗?”

他脸上的惊讶立马融成了温暖的笑意,低下头看着什么。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自己的手还拉着他的手腕,立马像触电一样缩回来。

“不好意思。”我躲避着他的眼神,那种专属于稚气大男孩的温柔足以让人动容,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有种背叛纪佑安的罪恶感。短暂的几秒钟里,我又意识到这种罪恶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主观臆想罢了,离真正意义上的背叛还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

他说:“学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这时候装傻已经不管用了,我只想速战速决:“对不起啊学弟,我觉得对于目前的我来说还是学习重要。你可以去……”

“一丁点希望都不给吗?”

我没听清他说什么,茫然道:“啊?”

他眸光里满是急躁:“学姐,我是真心的。你别以为我是在和你开玩笑。你一丁点希望都不留给我吗?”

这次听清了。

我叹了口气:“不是我不留给你,是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大学四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我只是希望你把时间都放在有用的地方,而不是我。”话说着,我感受到对方眼里的失落,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我不想再耗下去,便道了句还有急事先走了。

刚转过身,他却猛然把我拽住,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我险些栽在他怀里。

“学姐……你的肌肉线好明显……”

这话让我突突跳的额头顿时安分了下去,赶紧撤回了自己的手。他实在抓得太用力了,衣袖紧贴在身上,不慎露出了壮实的肱二头肌。

我本以为这下对方该死心了,哪知道他突然道:“学姐,你的肌肉好性感哦……”

如果现在有水,我一定喷他脸上。

他又问:“学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我想了想,如果想让人彻彻底底死心,那就找一个他相差甚远的目标。思量了一圈,我觉得纪佑安正合适,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气,大胆回答:“其实纪社长就挺不错的。”

语毕,我没再理会他,甚至都没抬头看他的表情,直接转身回了社团。

长大后我们会发现,很多事情根本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譬如爱情,不像商品,只要自己喜欢就可以买得到。明明你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却因为对方另有所欢,难以收获圆满。因为他不喜欢你,所以你喜欢也没用。

出去个十分钟,社团的人也到得差不多了。在纪佑安严格的管理下,谁也不敢迟到,目测再有个五分钟全员到齐,可以凑八桌麻将了。

今日歌唱考核先后顺序采取随机抽签的方式,装着排序号的箱子摆在会议桌的正前方,南可轶笑容可掬道:“大家都来抽个顺序号码吧。”

我心说这女人变脸可真快,刚刚还是一副要生吞了我的样子。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她对这次的比赛胸有成竹。我本来就不怎么成型的自信再次逐渐散去。

趁着它还没有完全灰飞烟灭,我暗暗为自己加把劲,拿出手机,看了看纪渊平时给我的鼓励。

“亲亲,你可不是笨呢,你是我见过最努力的学员。”

“一定要好好学啊,一定可以打败她们。”

“别害怕别人的嘲笑,不害怕才能变强大。”

对,我是明书芮,不能轻易就退缩。

我望向角落里的纪佑安,他今天的外套是浅蓝色的,像风和日丽时的天空,像景物画上最清新脱俗的一笔,碎发散落在额前,半遮住了认真看材料的眼睛。

他坐在那里,不说话,却穿透出青春里独一无二的美好,无与伦比,炽热动容。

那么,加油,明书芮!

part 3

我抽到的是18号,算是在中间的号码。

抽完签刚回来,屁股还没重新把凳子坐热呢,后面就有人大力拍我的肩膀,那力气把我的胳膊卸下来都没问题。

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我回头一看,居然是林小徐,她挑挑眉,贼兮兮地望着我。

出于礼尚往来,我回拍了她一下,又惊又喜道:“你怎么来了?社团现在让随便进了?”话说着,我瞟了一眼纪佑安。

“当然不能!”林小徐努努嘴,示意不远处,“你们家纪社长不同意谁敢来啊?还好有你这个内人,套关系就进来喽!”

听完她的解释,我头皮直发麻。套关系?什么关系?这家伙为了进门和纪佑安都说了什么?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用胳膊顶了顶她:“你说话注意点,什么你家的我家的。说得我都快信了。”

她干脆送了我一个白眼。

我位置旁边的同学就比较惨了,作为本次英文歌唱考核的首秀,她压力大地握住我的手,非让我鼓励她。

我和社团里的人都不是太熟,可出于礼貌,只好忍着手快要断了的疼痛感安慰她:“你最棒,别怕。”

她说鼓励得不走心,抓得更紧了,还一个劲地说不行不行,自己害怕紧张什么的。我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好又说:“你看起来比我强很多,我这个跑调跑到外星的渣渣都不怕,你怕什么。”

她忽然就释然了,手劲轻了一点,不停地说谢谢,谢谢我的安慰。

我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望向林小徐。林小徐见了,直接道:“早死晚死都要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位同学,松手吧,你该上台了。”

终于,纵然有万般不情愿,她还是不得不上台开口唱。

因为紧张,她的脸涨得通红,连声音都在发抖,我本以为她是因为紧张而走的调,然而后半部分说唱,配乐声音小,画风突然尴尬起来。

台下倒是没有人点评,也没有人窃窃私语,仿佛大家都被这特别的唱腔雷到了。

一曲终于结束了,纪佑安说:“这首歌对你来说难度有点大,下次重考的时候建议换首简单的,你可以唱《两只老虎》。好,下一个。”

2号是个男孩子,选了一首节奏很快的说唱,所以再加上英文,大家就都听不清他在唱什么了。

纪佑安问他是不是在和火星人联络,男孩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倒也没什么。

关键是后面有两位唱高音且入戏到无法自拔的,不知道是不是肺活量给他们的勇气,第一位唱到一半,林小徐拍了拍我的肩膀,大声问我:“你还有卫生纸吗,我堵耳朵的纸不够了!”

用手堵耳朵的我只好摊手。

终于在结束之后,大家满怀期待地等来了纪佑安的点评,他只有一句话:“还好我是睁开眼睛听你唱,不然还以为后面有300条狼追你。”

第二位高音,直接被他一句“麻烦下次唱问一下现场有没有患心脏病的”的话怼到眼眶含泪。

大家窃窃私语,互相探讨着今天谁惹纪社长了,怎么这么大火气?

林小徐表示这人今天确实有点不对劲,脾气突然间这么冲了,问我到底干什么了。

干什么?谁惹他了?我怎么知道?

不过这其中也不乏唱得好听的,声音或清透响亮,又或雄厚低沉,甚至与专业歌手可以媲美。悦耳的音乐会让人心情舒畅,我悄悄地瞥了几眼纪佑安,那表情仍旧不爽得跟别人抢了他老婆一样。

从已唱完的总体水平来看,我唱得还没有到那种“被狼追”的地步,怕就怕待会儿一紧张连调都忘了。

紧张起来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我了。在台下等待的时候,我不断安慰自己说,纪佑安早就听过了,台下的人都是空气,别紧张,都是一个社团的谁没见过谁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我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刚张口第一个音就唱错了,还好我把跑的调及时拉了回来。

一曲唱完,我也不记得自己唱的是什么了,只觉得头晕目眩,想马上坐回去。

纪佑安表情淡淡,对我同样也没有好态度,冷笑一声道:“在唱这首歌的时间里,你的调已经绕着银河系跑了三个来回。”

台下一阵大笑,我不服,心里一团火烧上来,反击回去:“那还不是您平时英语教得好?”

他的眼睛盯着我的脸,一动不动。我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好蔫着回了座位。

南可轶是25号,同样是抒情曲目,总让人觉得她不是来感人的,而是来赶人的。

最后,由社长现场公布本次考核通过的名单,将近一半的成员都要重新考核,也包括南可轶。而我,却误打误撞地通过了,可能我的挫败终于让老天爷看不下去了,所以让我在英语上赢了一次。

如此可喜可贺的事情,当然免不了庆祝,于是当天晚上我拉着整个宿舍里的人去吃了大排档。

赵玥宁说:“不错啊明书芮,万年铁公鸡会出血了。”

我拿筷子敲她,真是吃也堵不上她的嘴。

林小徐吃了没几口,笑嘻嘻地收拾东西准备走,说是田北正在学校门口等他,高中同学聚会,要带女朋友。

既然如此,好吧好吧,爱情伟大。

林小徐前脚刚走,蒋秀米却开始呜咽起来。我和赵玥宁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然后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流泪。

我刚想上去劝她,赵玥宁却拉住了我。这么一闹,我也开始伤感起来。

你说,这场单相思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最后,这场聚餐以我和赵玥宁强行拉走蒋秀米为结束,回到宿舍,蒋秀米的情绪仍然没有平静下来。

谁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谁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我打开电脑,第一个亮起来的头像就是纪渊,他问我:“亲亲,不知道你的考核过了没有呀?”

“过了,谢谢你。”

他似乎能够察觉到我情绪的跌宕起伏,过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我感觉你不开心呢?”

我说没事,被舍友的感情问题闹的。

想了想,我又发过去一句话:“纪老师,你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呢?”

“有啊。你有喜欢的人?”

“可我喜欢的人他一定不会喜欢我。”我忽然对他的事情充满了好奇,“那你喜欢的人也特别优秀吗?是那种我们努力跟也跟不上的吗?”

他没有立即回复我,我也没心思做其他的事情,干脆守在电脑前面干等。脑子里面却像自动放电影一样,而且将全部镜头都给了纪佑安。每天总是不由自主地念他千万遍,甚至还会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纪渊回复我的时候,我在脑子里已经放完了纪佑安半个月来的喜怒哀乐,电脑提示音让人顿时从若有似无的情景中清醒过来,他说:“她不优秀,可足以让我为她肝脑涂地。”

“那她一定很幸福吧,有你这样好的男朋友。”

“不,她不知道我喜欢她。”

一听这话我着急了:“那你怎么不表白?”

“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机合适呢?

毕竟是别人的感情,我没有再多问,只是祝他早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应该也是他自己所期望的吧。

纪渊:“借你吉言。”

我:“不客气。”

part 4

我本来没把竹一一的事情放在心上,哪知道她前几天在群里叫我,问我最近学得怎么样。

躲是躲不掉了,出于礼貌,我只好敷衍地回复她还可以。

她却说:“你可得好好努力了,别弄坏了纪渊老师的名声。”

大家可都看着呢,是她先挑衅的。那时我刚做完一套试卷的选择题,正确率不到百分之四十。我一股子火气突然冲上来,把键盘敲得啪啪响:“你放心吧,身为纪渊老师唯一的学员,我一定把他各方面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不劳您费心。”

“看来明同学对自己很有信心呀。”

“还好,谁让我指导老师是纪渊呢。”

直戳痛处后,她好久都没有再说话,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隔着屏幕,我能想象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她一句我一句,平时消息不断的群里顿时鸦雀无声,仿佛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只剩我们两个人进行血腥的表演。

没过多久,有人冷不丁来一句:“谁惹我们的竹一一女神生气啦?”

马上有人出来附和:“是的哦,我们竹一一是仙女,仙女不要和胭脂俗粉一般见识啦!”

竹一一是群内封的仙女。

前段时间群内起哄爆照爆音,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话题都很巧妙地放在了竹一一身上。最后,她百般为难地说:“那好吧,我爆你们也爆。”于是,兴高采烈地甩出来一张精修图,并附字:丑照。

之后,大家伙“美女”“女神”“仙女”喊到了现在,时间久了,竹一一也答应得理所当然。

摄影专业的南风吟曾不止一次地表达过,现在的人眼睛都瞎了吗?PS得头发都花了看不出来吗?

我当时对她没什么感觉,也就一笑置之。

群里支援竹一一的人越来越多,南风吟给我发了张她在小群泄私愤的截图,大概就是估摸了我的长相和能力,又按照个人想法百般曲解。

南风吟问:“她把你搞成众矢之的了,你怎么办?”

我说我能怎么办,大不了以后互不干扰。

“可她背后还不一定怎么说你。”

“嘴长在她身上,我又不能犯法不是?”

“你心可真大,要是我,早就和她好好理论理论了,干吗这么看不起人。”

我发了一个笑脸。

其实我真犯不着对键盘撒气,她看不起我,不代表我就会失败;我不理她,也不代表我不在意。讲话的人长了一张嘴,倾听的人最好也有脑子。

林小徐从对面扔过来一个洗干净的梨,自来水水珠的清透与果香的馨甜融成定心丸,一口咬下去,顿时觉得心里没那么燥了。

我随身向后,仰在**,重重地叹了口气。

嗯,总算舒服了。

林小徐见了,说我:“小小年纪烦恼倒是不少。”

我有气无力地瞥她一眼:“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她咬了口梨,得意地说,“但是我家田北懂。”

“哟,这么快就你家我家的了。你可真廉价。”

她差点脱手而出把吃一半的梨扔过来。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不,是明天单身的纪佑安。”

我蒙了。我说:“难道您趁着夜色还能给他娶个老婆?”

“那当然不能,不过我听田北说,他每天晚上都对着电脑聊得越来越久,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有异地女朋友啊?就算你每天和他在一起,也没了解到社交软件上去吧?”

她把我说愣了。即使宿舍里新换了5瓦的LED 灯,我却越发觉得恍惚,距离上一次出现这种模糊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三年级,刚学英语,没超过一星期的时间,我的英语水平就已经差到让老师关注到我了。

其实主要是那堂课上,老师叫我起来翻译“How old are you ”。

我心想,“how ”是怎么的意思,“old ”是老的意思,“are ”代表是,“you”是你的意思。于是,我把单词凑起来,翻译成“怎么老是你”,被英语老师教育了一顿。

那时候我每天都要找英语老师背课文,偏偏亲爸亲妈还说:“老师,您看着管教,实在不行就揍啊。”

我听后吓得瑟瑟发抖,哪里还敢偷半点懒。导致很长一段时间,我看见英文都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我称之为恍惚感。

后来,在我高中毕业的那年,听说这位英语老师患上了肠癌,距离我拿着花篮看她不超过一个月,就与世长辞了。

我常感慨世事无常,这一秒迎着朝阳在柏油路上奔跑,下一秒就可能躺在余晖的血泊中静止。

所以,既然很多事情都说不准,就算现在告诉我纪佑安有女朋友了,我也不会过于讶异,只是心像皮肤下破掉的毛细血管,不疼,也不舒服。

我关上电脑,社交账号切换成手机登录,躲在被窝里,什么也不想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该做什么?给纪佑安打电话?那话题大概也是明天去不去图书馆补习。质问他为什么有女朋友还和我走得那么近?对不起,我怕听到他的声音时,会想起这场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结束的爱情,忍不住哽咽。

这时候英语网站群里有一条新消息,纪渊应该是看完了聊天记录,说:“好像大家的学习任务都太少了,我会和你们的导师商量商量的。”

紧接着,他放出了一张为我准备的题库文件名截图。

不仅群内一片哗然,我也挺哗然的……

“这么多?真的假的?”

“就是,凭明同学的能力,我看一套都做不完。”

还有人说:“你当然护着你现在的学员了,可怜了我们家的竹一一仙女了。”

纪渊表示:“仙女还需要别人保护吗,我当然要护着我的人了。”

我总觉得,是那次关于情感问题的促膝长谈拉近了我和纪渊的关系。毕竟从那之后,他显得对我的事情比这个当事人还要认真。

偶尔我会自恋地想,是不是他喜欢上我了?可他说过有喜欢的人,所以以上猜想几乎等于零。

南风吟说,身为老学员的她,从没看见纪渊在群里发过言,也没听说过,他为了谁熬夜教英文歌,我还真是头一例。

真新鲜嘿!

我躺着也中枪的概率超过了自己的预估,群里有人艾特我。

“明同学,请你搞清楚你的立场,别以为叫纪渊来帮忙就得意扬扬,你知道我们竹一一是谁吗?”

心情正在骂人的临界点。我掀起被子,猛然坐起来,咬牙切齿地打字:“Love who who!”

我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好一会儿,听见赵玥宁喊我,这才拉回思绪。

她问我刚刚说的英文是什么,我重复了一遍。她英语水平也不怎么样,于是表示没听懂,要百度一下。

我刚想向其解释,纪渊却在群里艾特我。

“宝贝,‘爱谁谁’英文翻译是‘No matter who he is ’。我帮你说了。”

宝贝!

虽然他拆我台,但是那句“宝贝”却让我心里猛地戳了一下,很是受用。

以前怎么没意识到,正经起来的纪渊老师这么撩?

按捺住自己怦怦跳的心脏,我的情绪开始了今夜的五味杂陈。

赵玥宁抱着电脑问:“你刚刚那句话是你自己创的吧?”

“别瞎说!你真没学问!”我死鸭子嘴硬。

工作日的作息时间已经形成了规矩的生物钟,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第一节课是公共必修课,我收拾好东西,随便吃了点早饭,便急匆匆地往相隔十万八千里的教学楼跑。

公共课不仅仅有本专业的人,还有很多名义上的外人。

我可不想因为迟到而备受瞩目,成为当堂课的“焦点访谈”,所以在意识到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开课时,我拼命地在楼梯上跑,俨然已经忘了是灾难的生理期。

快跑必撞人,尤其是我这种四肢不协调的,用尽所有力气和对方一较高下,结果撞得我浑身肉疼。

我揉着肩膀,连忙道对不起。对方却帮我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一片“姨妈巾”。

“谢谢谢谢谢谢……”我顺着他的胳膊,一边道谢一边抬头,结果正好对上纪佑安那张脸。

这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我心里顿时咆哮起来:天啊,生活玩我啊!

纪佑安仍旧像高岭之花般微笑着,他的笑容并不温柔,总带着高傲的痞气。他看似礼貌绅士地说:“不客气。”

话说完,他还想帮我捡。我脑子里闪过昨天晚上林小徐说的话,顿时清醒过来,低头懦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别……”

话说着,来不及阻挡,他手长脚长,已经帮我捡起来夹在了怀里课本中。

我再次觉得恍然,一瞬间的近距离接触,他身上的味道传来,呼吸交替,突然感受到了对方的炽热气息,就像是一根羽毛拂过心尖,蹭得直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