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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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宋琪在操场散完步后,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了。

宋琪是个很特别女孩,这种特别感很奇怪,似乎只基于这样浅尝辄止的了解。

国庆假期很快过去,不学习的理由也彻底被掠夺。我望着纪渊发来的测试题文档,恨不得有时间倒流的魔法,一夜回到解放前。

蒋秀米说,还是有控制日历的魔法比较刺激,这样天天都是假期。

全宿舍对她的想法表示了热烈赞同。

我对纪渊表示:这么多题难道不是要我命吗?

他说得也直白痛快:“放心吧,死不了。”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

他表示,要是我死掉的话,他不远万里来为我陪葬。

一看这人愿意和我一起死,我也就安心地学习去了。

大学生活看似精彩纷呈,实际很无聊,每天就是吃吃喝喝学学。对我而言,生活的全部乐趣大概来自每天与纪佑安相爱相杀。

在我向林小徐表达这个思想之后,她说你可真是太抬举自己了,明明只是你被纪社长杀,没有互相也没有爱。

这样直戳心窝的大实话虽然足够真诚,但还是阻挡不了我把她关在门外的冲动。

第二天早上,我仍然同纪佑安一起吃了饭。

一个月的饭期已经过去,可学习不止。纪社长委婉地表达了他要检查单词的想法,我急中生智,洒了他一手的温豆浆。

纪佑安恨得咬牙切齿,各自去上课前还不忘下最后通牒:今天晚上八点图书馆见。

林小徐把话听到了耳朵里,笑嘻嘻地说你可真是遇上了一个好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的苦水,只好笑。

于是,站在食堂门前,我俩完成了限时一分钟的尬笑。

上完语法课出门时已经是十点,胃里的东西消化得差不多了,空****的胃像是一只夏季雨后的青蛙,在身体的池塘里咕咕咕叫个不停。

为了避免这种声音被外人听到丢面子,我拉着林小徐来到了学校门口那家重庆面馆,要了一份中辣的面。林小徐一路上坚持表示自己真的不饿,可是身处饭香中,她又很没出息地点了碗面。

这下可好,中午饭不用再吃了。

等待上面时,我托着下巴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校友,不禁感慨了下祖国的计划生育政策。

这时候面端上来了,林小徐怕吃辣起痘,她的面清汤寡水,与我满碗通红的面成鲜明对比,我嘲笑她因为皮肤问题不敢吃重口,并扬扬得意地告诉她我怎么吃都是白白嫩嫩的。刚说完报应就来了,南方的辣与北方的辣果然不是一个级别,中辣便呛得我连连咳嗽,每吃一口都需要喝口水,眼泪不停地往外涌,我甚至都能够想象到自己脸红脖子粗的模样。

林小徐笑得前仰后合,手中的筷子掉在桌子上打了个旋儿,又被她牢牢抓住。

“哈哈哈,你明书芮也有今天,活该啊,哈哈哈……”

我压根就没办法进行反击,只好凶巴巴地瞪着眼睛,抬头的好几瞬,余光似乎扫到旁边桌上有人望过来。

出门在外难免有那么点回头率,我怕吓到别人,尽量把到嘴边的那个“f”开头的字母咽下去,又灌了几口水,余光瞥过去,那人好像还在看我们这桌。

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扭过头去和那人对视,只是做梦都没想到我与张梓迅天打五雷轰的孽缘居然这么深,爬个山相遇也就当旅途插曲了,吃个饭都能碰面,这着实考验我的胃口。

心里盘算着赶紧吃完赶紧逃离现场,当然,行动上也是这么做的,只是那碗面关键时刻实在是很不给面子,我吃了一口,辣味呛咽喉,忍不住咳嗽起来,紧接着再次喝水。可由于咳声太激烈以及人体构造的因素,水从我的鼻孔里呛了出来,万幸的是我急忙把头低到了桌子底下。

丑态的确是没有暴露在大家面前,可这样做十分引人注目,当然,这个“人”里面也包括张梓迅和“山顶洞人”。

我听到“山顶洞人”说:“迅哥,那不是你前女友吗?”

我没看张梓迅什么反应,也不稀罕他的反应,不过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听到他说:“前女友什么的哪有你好看,快吃饭吧。”

我与林小徐对视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都在眼神里泄露出想掀桌走人的冲动。

然而世界上总有这么一种人,你对他们避之不及,而他们偏偏凑上来在你眼前晃来晃去,就比如说,此时此刻抱着面碗坐到我对面的张梓迅和“山顶洞人”。

我一口面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脸通红。林小徐敲了敲桌子,问我不赶紧吃干什么呢。

我眼神示意了她一下,她立马明白了过来。

当林小徐看见挪到我对面卿卿我我的张梓迅和“山顶洞人”时,显得比我这个当事人还义愤填膺。

她说:“太过分了!”

林小徐喜欢打抱不平的性格和她娇小玲珑的外表十分不符,我担心她会做什么,而我们两个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低声劝道:“算了吧。”

她却突然将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书芮,赶紧吃,纪佑安不还说在图书馆等你吗?你俩在一起多好啊,般配!”

我愣了一愣,不敢看其他人的反应,当众吹牛皮,看似了不起,实际上心虚得很,索性低下头哼哧哼哧地吃面。

然而我是个伪君子,看似一本正经,当出了面馆门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活像小人得志。

我说:“林小徐,算我没白疼你,干得漂亮。”

她撇撇嘴,对我突然的转变进行了三个字的简单评价:“不要脸。”

我不管,反正恶气是你出的,心里痛快的人是我,尽管再怎么鄙视我,我也决定承包下她明天的午饭。

宿舍里,只有蒋秀米一个人窝在**啃鸡爪,眼睛通红,一言不发,旁边还摆着一袋子泡椒凤爪。我和林小徐暗自对视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各忙各的了。

我习惯性登录社交账号,头像刚亮,消息提示音就响个不停,我急忙关了静音。

纪渊:“亲亲。学得怎么样了呢?有没有疑难点呢,可以提出来讨论讨论呢。”

我:“暂时还没有。”

纪渊:“那好的,亲一定要好好学习哦。”

从面馆出来,我的心情尚未归于平静。我总是在脑子里不断想象张梓迅和“山顶洞人”听到那话时脸色难看的样子,而且还自动闪现出无数个版本,令人满意。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纪渊,我总有种莫名的信任,这种信任促使我大手一挥,打了一行字过去。

我:“我今天做了件大事!”

纪渊:“什么大事?”

我如实报告。

颇有臭显摆的意思。

我说完事情的经过,他很久都没有回复。我想他可能是忙别的去了,也是,人家那么忙,怎么会对我的小打小闹感兴趣,可能真是我太闲了。

我急忙又发过去一行字:“你先忙,我去听四级课程啦。”

刚发过去,电脑就传来了提示音。

纪渊的话很官方,他表示我终于知道主动学习了,值得表扬,希望再接再厉,能成功拿下四级。

这番话就像是白开水,谁都知道是对自己有益的,但不得不承认它无色无味。

我也知道他这是在鼓励我,可是话说得干巴巴,与他平时的形象非常不符。所以我总觉得,是因为自己刚刚和人家噼里啪啦讲了太多,他八成对我这个人有看法了。

我望着自己这不听使唤乱打字的手,也实在狠不下心来教训它。

这时候,纪渊的头像又闪了。

他说:“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在我用各种语气读了N遍后,心情更加复杂了。

part2

下午上完课出来的时候,我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可是出了门就收到了纪佑安的消息,他让我去图书馆。我简直怀疑他是算计好的,不然怎么卡点卡得这么准。

傍晚的图书馆似乎特别忙,大部分同学都完成了一天的学习课程,有的来复习,有的来预习,还有的补充课外知识,还有一些小情侣,成双结对地进进出出。

时代不同了,高中时代耽误了一大批优秀青年发展恋爱期,到了大学就好像一头头脱了缰的哈士奇,看异性的眼睛冒着悠悠蓝光。

在还没有正式升入大学的那个暑假,我爸就找到我就这件事进行了深刻的探讨。

他表示,到了大学一定要稳住,女孩子要矜持为好,但又不能太稳,好马抢手,我不下手别人会夺走。

我当时还对我爸这番话进行了大胆假设,想来想去最后发现我有张梓迅了。

谁能想到后来就那么轻易地分手了呢?

图书馆上空,湛蓝的天空逐渐隐去,暮色忽至,日头半遮面,藏在远处的风里、云间、山头。参差不齐的树梢像是一扇绿色的屏风,漏出一片灿烂的橙红。

望着暮日,我踩着图书馆门前的水泥台阶,一步步向上。总觉得我向前一步,太阳也落下一瞬似的。

我一边琢磨着,不知不觉已经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突然消失的惯性让我觉得不适应,瞬间拉回了神思。

图书馆的门口站着一位男同学,他目光里并没有被英语考级摧残过的痕迹,初步判定这是一位长得不错的学弟。

我注意到他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关键是,他挡住了我进门的路。

我多看了他几眼,正准备从侧面进去,他突然叫住了我。

“学姐。”

果然是个学弟呢。

在完全确定他是在叫我后,我在脑子里迅速搜索了自己的人际交往关系,找来找去也没有关于他的信息。我问:“怎么了?”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忸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学姐,我注意你很久了。我觉得你挺不错的,你看我怎么样……”

我愣住。

现在的学弟学妹表个白都这么生猛了吗?我的神经线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啊。

不过说起来,第一次被陌生人表白还有点紧张,因为怕他突然告诉我:对不起,认错人了。

为了不让这种悲剧有机会发生,我赶紧拒绝他。

我说:“真不好意思啊学弟,我有喜欢的人了。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别的学姐?”

本着他有眼光的想法,我打算卖他个人情,再给他介绍个学姐学妹什么的,哪知道我刚刚的话还没捂热乎,他就直接表态:“不行,我就喜欢你。”

我觉得像他们这个时期的学弟学妹,都会有这种“非你不可”的错觉,我过去也有过,就像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现在不也还好好活着吗?

所以,我借口还有事,结束了这场莫名而来的桃花运,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的。

被人表白也算是对个人的肯定,于是经过了这场小波澜后的我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噔噔噔”地爬到二楼。

站在图书馆二楼的入口,我翘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纪佑安的身影,当然,他肯定不会放我鸽子。

我打开手机,问他在哪里,他回得倒是也快,说在我身后。

大概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后背突然凉了凉,转过头就看见纪佑安面无表情地望着我。

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问道:“你怎么了?”

他没理我,直接进去找地方坐下。

我费解地挠挠头。

他直接把四级试题扔在了桌子上,声音不大,可听在我耳朵里却委实让我一颤。

我站在桌前,书才拿出来一半,望过去的时候,正好和他对视上,眼神凌厉,有点吓人。

我急忙坐下,拿过试题来,谁知道动作过快,“哐”的一声把书包碰到了地上,紧接着,下意识地低头去捡,哪知道桌上那本试卷又被胳膊蹭下来,正好扣在脸上。

当时我心里突然涌上来好几个词,好像都没有办法表达此时的狼狈——并非肉眼直击的场景,是狼狈不堪的心情。

我赶紧收拾好东西,纪佑安什么都没说,我也就不再多说话,专心研磨那堆试题。

和纪佑安在一起,我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学习氛围。他平时读书学习时,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连看都不多看别人一眼,倒是搞得我像个图谋不轨的女流氓,总是动不动就盯着人家左看看右瞧瞧。

然而这次不同,我一张卷子还没刷完,纪佑安突然说话了,他问:“刚刚在门口和你说话那人是谁?”

我好不容易把思维从英语卷子里拉出来,又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

他皱起眉头,用笔头戳了戳桌面:“别给我装傻。”

他要是不问我真的都快忘了。人的大脑每天都在不同环境不同角色里转换着,哪有时间去记住那么多零星琐碎的事情,我没多想,随口回答他是学弟,他突然又问我:“是新认识的吗?”

我纳罕道:“您今天没事吧?怎么关心起小的来了?”

“学弟单纯,学姐老辣。”

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要什么脸了。

我咬着笔头,胡乱翻了几页试卷,故意吊儿郎当地说:“学弟还小。我要骗也要骗您这样的,那才有挑战性。”

他挑了挑眉毛,咬牙道:“那就看你行不行了。”

纪佑安翻了一页书,眼睛却一直在与我对视,那种目光很复杂,但分明是在挑衅我。我十分不争气地收回目光,悻悻地低下头。

我本想装个女流氓逗逗他,哪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自己脸红得厉害。

果然,人要是长得太好看,不管他做什么,都像是在撩人。

周五下午,英语社团例行会议,主要讲讲这段时间学习英语遇到的困难、对语法的新研究、口语交际上的新难点等等,总之就是有关英语的各种讨论。

每当这时候我又成了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我对英语没什么研究,我加入社团的最大愿望就是可以考过四级,但至今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

听也听不懂,讲也不会讲。于是,周五例会就成了我睡觉开小差的必然时间点。

我曾经也想过要好好努力,一丝不苟,兢兢业业,不过那都是刚刚加入社团时候的想法了,我对于新鲜事物总是怀着满满的**和信心,可这种建在特殊环境里的目标经不起挫折,那些慷慨激昂的话也会随着新鲜感逐渐流逝掉。

不过纪佑安这一次布置的任务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以我为代表的消极社员最近越来越消极,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只能以毒攻毒。

本次要求我们在一周的时间内,学会一首难度中等的英文歌,下周五例会时间进行展示。

唱歌?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还记得前几年随着穿越剧火了一首叫《爱的供养》的歌,那时候我还在读初中,班内选拔艺体节节目,我自告奋勇,根据脑海中的印象将整首歌唱完。

老师说,歌词也是选拔的关键点之一,让所有唱歌表演的交上一份歌词,于是,凭印象的我是这么写的:请赐予我如现爱与肺癌的力量……

结果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读了出来,同学们雷鸣般的笑声至今像这句歌词一样,一直萦绕着我,是我歌唱路上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

平时瞎哼哼几句也就算了,正式唱歌连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是令人头大的英文歌。

会议结束,大家陆续散场。我坐在桌前,久久没办法从新烦恼里自拔。

part3

纪佑安应该看到了我的烦闷,趁我失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隔着会议桌坐到了我对面。

大概相处久了,就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猜得到他想问什么。

我站起来,不愿抬头看他,急忙收好东西起身,出于礼貌,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没走出去,他就叫住了我,让我站住。

我想你最起码等我走出去几步再喊啊,不然显得我的“转身就走”多么不真实。

可我还是没骨气地站住了。

他说:“开会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不高兴?”

我摇头。

“对我说的话有意见?”

可不敢可不敢。我仍然摇头。

他皱眉,语气也变了调。

“说话!”

掉的我直接脱口而出:“我不会唱歌。”

他突然笑了。

纪佑安笑的时候,嘴角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窝,煞是好看,我总想着这笑容得藏起来,不然多少女孩得遭殃。这种殃还是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你笑什么?”我诧异。

“第一次听说有人不会唱歌。”

“我真不行。”

“你不试怎么知道?”

我不想就唱歌的话题再和他争论下去了,万一他让我现场唱一段,那我是跑还是哭?

顺藤摸瓜,我跟着他刚刚的话题往下走:“好,那我回去试试,我真有事,先走了。”

抱着书走出社团,我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却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回头的时候,四五个女生已经扑了过来。

她们紧紧抱在一起,中间都可以夹死好几只苍蝇,我暗暗拍着自己的胸脯,庆幸刚刚行动敏捷躲了出来,没有被她们抱在中间,不然现在就可以在锅里烙上了。

我对这几个女孩子只是稍微有点印象,虽然同在一个英语社,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很多时候,女孩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情敌或帅哥身上,最容易忽略的就是那些细微的平凡。

不巧的是,我也是这平凡中的一个,她们问我的第一句是:“你就是明书芮吧?”

经过上次爬山事件,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声名远扬,没想到现实总是给我致命一击,仿佛于无形之中看到一把刀插在了胸口。

我硬挤出笑容来:“是我是我。”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脸凑过来,笑得甜美,我却总觉得毛骨悚然的似曾相识,心里正反复琢磨着,这时候她开口叫我“学姐”,我一下子就缓了过来。

这不洛颖吗?酒店里遇见爱情的学妹?

“真巧啊,”我说,“你也加入英语社了吗?”

她表情略微凝固。

“没有,纪社长他……”洛颖顿了顿,“他说怕我口语测试把舌头系起来,就没让我参加最后的测试。”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即将笑出声前表达最后的敬意。

出于失败者寻求安慰的心理,我又问她:“你英语四级过了吗?”

她摇头。

太好了!我暗自在心中自我麻醉,终于,这个世界上不是我一个人在泥沼里摸爬滚打了。

洛颖又说:“学姐,我刚上大一,还没考呢。”

……

行行行,我认命还不行吗?

她表示自己大老远屁颠屁颠跑过来,本打算看一眼纪佑安,哪知道开完会他迟迟不出来,想知道他刚刚都和我说什么了?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旁边的同学皆放出渴望又好奇的目光,这些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回了我到嘴边的话,说出来是这样的:“英文歌考核的安排。”

有人问:“就这个?”

我说:“嗯,就这个。”

如果我没看错,她们眼里突然多了好多失望。

她们人多,我害怕,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赶紧溜掉了。

回去我就把这事对林小徐讲了,林小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嘴里还哼哼着:“什么,你还是不是个中国人!为了你的爱情!冲啊!”

我当她是犯了什么肥宅中二病,旁边蒋秀米一语道出真相:“她最近在看抗日神剧。”

了解。

电脑上社交账号的提示音响个不停,我点开第一条,是社团的群消息。南可轶开会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又突然公开表示对唱英文歌的反对。

这不是公开反驳纪佑安吗?我暗暗琢磨了许久,十分小人之心地认为,这是她引起纪社长注意的一种新鲜方式。

群里支持南可轶的人很多,也包括那些说得一口漂亮英语的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啊,随便装个可怜就赢得大批人前赴后继的心疼。

若是换作我,估计早就因为影响公共艺术接受批判了。

谁说丑人多作怪?丑人才不敢作怪。

我打开下一个窗口,是纪渊发来的文档,题目叫《霸道总裁与他的女人》,我惊得险些把鼠标扔出去。打开文档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语法重点汇总。

他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特不特别?”

我:“……”

纪渊:“我也是为了吸引学员看题,别太佩服我。”

我求今天晚上食堂阿姨做的饭不要太好吃,我怕吐得太多。

和纪渊简单聊了几句,我准备看书学习了,他又突然问我:“你今天不开心?”

我不是一个喜欢把个人情绪表现出来的人,即使有什么想不开的,也只会压在心底。一直以来我没怎么把负面情绪传染给他人。可今天已经有两个人都在问我是不是不开心了。

纪渊与纪佑安不一样。

说得形象一点,如果用两种画来形容,那么纪佑安就是蒙娜丽莎,纪渊就是随手作的简笔画。

我一个俗透了的人,欣赏名画当然需要循序渐进,当即吃得最透的还是简笔画。

他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我也就实话实说,并且将当年留下阴影的事件也阐述了一遍。他听完后,对我的创造力表达了赞许。

过分了哦。

“你怎么连唱个歌都不会?”纪渊说,“三十块钱,一星期,包教包会。”

我飞快地打字:“成交!”

他半天才回复我,像是后悔了一样,犹犹豫豫道:“早知道要五十块了。”

我说那你也得值这个价。

纪渊:“不值十倍赔偿。”

算了一笔账后,我犹豫着要不要故作学不会,毕竟三十块的十倍是三百块。

这时候,他又发过来一行字:“哎哎哎,兄弟,人工破坏的可不算啊。”

我正准备回复他,突然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是根竹竿。寻竿望去,看到林小徐那副贼兮兮的模样。

我满脸嫌弃:“你又吃错什么药了?”

她阴阳怪气,挑挑眉唱:“我嘴里面嚼的是大大泡泡糖,心里面想的是那个大社长……”

“……”

什么玩意?

林小徐问:“和谁聊天呀,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这不是找死这是什么?

话说着,我一把夺过她所谓的“尚方宝剑”——挂蚊帐的竹竿,捅了捅下铺的蒋秀米:“麻烦菩萨,把这妖怪给我收了!”

“好嘞!”

part4

隔壁**,蒋秀米和林小徐早已经扭作一团。

赵玥宁刚进门便退了出去,抬头看了宿舍号这才放心走进来,估计她宁愿走错了地方,也不愿意看见打斗到满地狼藉的样子。

我切换到私人账号,没想到先亮起来的是洛颖的头像,好奇心使我急忙点开。她说:“明学姐,听说南可轶南学姐五音不全哦。这次你要加把劲,一定会赢过她!”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她表示这个大千世界上芸芸众生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出于礼貌,我回复了“佩服”二字。

洛颖又问:“明学姐,你是不是暗恋纪学长啊?”

大概是因为心事被毫无准备地戳中,我急忙慌张否认,那种莫名的羞怯,让我想起过去的纯纯年代,少女们听到“爱情”两个字都会红透了脸。

洛颖道:“不应该吧,我觉得我不会看走眼的。对了,今天纪社长和你都说什么了?你知道我对什么都好奇,那时候我在老家长大,有很多……”

后面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不听也罢,我问她,怎么对我们英语社的事情如此了解。洛颖表示自己关注英语社已久,而且还特别希望我能够碾压南可轶,成为英语社一姐。

巧了,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可是它希望了这么久,也仅仅只是个希望而已。

一想到自己定下的诸多目标还没实现,我也就没心思再和她闲聊下去。

这时候,纪佑安突然发消息问我:“你吃饭了吗?”

盯着电脑屏幕,我愣了几秒钟。

看着末尾那个问号,我也想问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关心起我的死活,除了瘆人,我也想不出其他两个字来形容了。

我连打个字都是颤颤巍巍的。

“社长,您吃了吗?”

“没有。”

他没吃饭,那我接下来该说什么才能缓解目前的尴尬。

请他吃饭?

不不不,他一定会让我背单词的。

隔着屏幕聊天时互相看不见表情,这也让我越发大胆,反正睡一觉明天起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一番深思熟虑后,我试探性地问他:“社长,没有人请您吃饭吗?”

提示音响起来,我赶紧点开。

纪佑安说:“这不等你吗?”

我差点把一杯水泼在屏幕上。没法想象,平时连笑容都很吝啬的纪社长说这话时是什么模样,本来想借机调侃他一下,哪知道他再次语出惊人,这话我实在没办法接下去,于是回了一串省略号。

紧接着,他又问我:“你觉得最近社团里的学习氛围怎么样?”

我看着屏幕上的字,别扭了好久才把自己从刚刚的话题里拉回来,纪佑安的跳跃思维太强,只可惜我跟不上他的速度。

林小徐也曾经为我们忧心过,说是什么假如我俩在一起,估计我还没从新婚中走出来,纪佑安已经安排好孩子要上幼儿园了。

我一直对她说的这事耿耿于怀,虽然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会成为现实,但我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智商“感人”。

纪佑安说:“我怎么总觉得你最近心不在焉的?”

他这么一说我有点慌了,毕竟也是我心中奉为白月光的人物,他可别认为我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理问题,多影响我目前的个人形象啊。

然而转念一想,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都在他面前暴露了,我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我表示,最近太用功了,背单词背到半夜,所以白天没精神。

纪佑安:“晚上效率不高,晚上十点之后人的大脑逐渐进入休息状态,你把那么多精力用在深夜,不仅记不住东西,还影响第二天的正常状态,得不偿失。给我早点睡觉。”

我读完他的消息,满脑子里都是最后那句“给我早点睡觉”,我尝试想象了好多种他说这话时候的样子,秀眉微蹙,啧啧,真好。

不知道为什么,当天晚上,因为他这句话,正常作息的我反而睡不着了,在**翻来覆去。

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很明显多了两枚黑眼圈,是我用再多眼霜和粉底也遮不住的黑。

结果不巧的是,文学院的一亩三分地有限,和纪佑安抬头不见低头就看见了。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和其他学院的同学交流着什么。

他们之间用的专业术语和客套话,就好像让我看《新闻联播》一样无趣,几乎每次听完我都能成功获得一整晚的安睡。

我本想着浑水摸鱼,反正他忙着也看不到我,哪知道前脚刚从他身边迈过去,后脚就被他叫住了。

“明书芮同学,麻烦你等一下。”

都点名了,跑是跑不掉了。我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一边,以微笑陪伴着他们把话说完。

最后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谢谢纪学长,纪佑安就一直在说不客气。瞎客套了一会儿,人都走了,总算是轮到了我。

纪佑安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大概在确认了我真的是一个人后,才开口说话。

“看来你昨天还是没早睡。”

这样没头没脑地突然蹦出一句话,我都不知道该接什么,于是,继续沉默。

我这人对着电脑的时候就像是打了鸡血,什么都敢问,对着真人的时候就彻底成了蔫掉的茄子。

他说:“走吧,去图书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主动提出带我去图书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他走。也许是人格魅力使然,我总觉得在他旁边既安心又不安。

我望着他侧脸的轮廓,总觉得我们之间缺少的东西太多太多,相差万里,或许,他是我永远都追逐不上的山顶。可是啊,有个东西一直在我心里蠢蠢欲动,我怕它存在的时间太短,来不及深切拥抱,就丢失于青春的洪波里。我怕它存在的时间太长,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相忘于江湖。

图书馆门前立了几个广告牌,我停下来看了几眼。

本周末,晚上六点,本校优秀毕业生——知名作家达彬来做演讲,地点在活动大厅。

演讲的主题:千帆皆不是,众里唯予你。

这时候纪佑安从里面走了出来,叫我快走,背单词了。

我扁扁嘴,对其严厉的指导表达不满。然而,这样的生活,又能持续多久呢?

我又暗自庆幸,纪佑安肯在我身上下功夫,这样在他的记忆里,我一定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