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不需要你这么助人为乐

art 1

晚饭后的宿舍总是美好的。

一天的课过去,一天的喧嚣也过去,挤在只有几个人的小屋子里,难得能做点属于自己的事情。

我对着电脑听英语课程,昏昏欲睡,为了能让自己振奋起来,我决定骚扰下铺的蒋秀米。

摸起**的外套,我挂在栏杆上,向下抖动出一阵风。

就不信她没反应。

然而,自顾自地玩了一会儿,还真没人搭理我。扔下耳机,我将脑袋探出去。

“秀米,你干吗呢?”

没有回答,蒋秀米一脸疲惫地躺在**,目光呆滞,像是失恋了。

我麻溜爬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

蒋秀米仿佛这才意识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大叫一声:“你干吗?”顺手还带着被子向后缩了缩。

我哑然,这反应有点大。

“我在上面听课听得无聊,下来找你聊聊天,你今天晚上约会怎么样?”

听完这话,蒋秀米脸上的表情更加纠结,她叹了口气,欲哭无泪道:“我觉得陈毅要和我分手了,他说我蠢得要命。”

我告诫自己,这事不能乱开玩笑,于是在心里严肃了几分,出于对舍友的关心,又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蒋秀米和陈毅高中就暗生情愫,本以为高考毕业后会各奔东西,没想到两人如此有缘分,上了同一所大学并且还轰轰烈烈地在一起了。

关键是,陈毅是个优质富二代,人帅又品行端正,这已经成了我们宿舍全体羡慕嫉妒恨的对象,林小徐更是放话:“太虐狗了,我要找男朋友反击你们!”

可她这话抛出来很久,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林小徐常常搂着我的肩膀说自己在透支青春,我就会很自觉与之划清界限,我的青春可没有那么空白。

不过蒋秀米伤春悲秋的借口也是奇怪,险些没让人笑得背过气去。

蒋秀米和陈毅交往了那么久,很难相信他们的发展依旧停留在牵牵手上,为了能让男朋友对自己动手动脚,她想尽了一切办法。

出了电影院,蒋秀米想到片尾那男女缠绵的一幕,红着脸表示她有点热。陈毅领会,思虑了一番,带她去吃冰激凌了。

即便如此,蒋秀米也不肯放弃,冰激凌刚做出来,还在冒气。见陈毅迟迟不肯动口,她将冰激凌拿到自己面前,贴心地问他是不是太烫了,于是吹了吹。

我听完,虚头巴脑地安慰她:“陈毅不是在说你蠢,他应该只是觉得你可爱。”

“真的吗?”

“真的。”

旁边的林小徐暂停下笑声,反问我:“竞选副社长时,纪佑安是不是也觉得你特别可爱?”

我察觉到此人话里有话,没再开口。一头雾水的蒋秀米还在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想当初,我参加副社长竞选时,进行各项综合测试。

当完成最后一项的短文翻译时,纪佑安瞄了瞄我的答案,冷不丁来了一句:“Are you blind?(你瞎啊?)”

blind ?什么blind ?

管他是什么,为了给足他面子,我连忙点头:“yeah !yeah !”

溜须拍马总是没错的。

回来之后,我把这事向林小徐叙述了一遍,林小徐听完之后思索了很久,才木讷道:“我觉得你当不上副社长了。”

“为什么?”

“他是在问你是不是瞎,你居然点头说是!是!”

得,拍马蹄子上了。

我心里早就知道自己竞选副社长肯定失败,却没有想到最后是输给了南可轶——我的死对头。

人们说,没有死对头的人生是不够完美的,从当初踏入社团大门的第一天起,她这头狮子就像见到老虎一样,对我处处排挤不说,还要争个你高我低。

当然,凭借南学姐响彻云霄的大名,大部分时候我们的对抗输的都是我。

蒋秀米不再抑郁,我也不犯困了。

重新爬回自己的**,戴上耳机,电脑右下角社交账号闪动,我点开一看,原来是纪渊。

纪渊:学得怎么样?

我:还好。

纪渊:为了感谢你对我工作的大力支持,我决定送你一套四级的资料,方便的话把地址和联系方式发一下。

我猛然从失神中抽离出来,这才想起当初注册网站时怕上当受骗,用的是自己不经常用的手机号码。

现在天上掉馅饼,不接白不接,我手指飞快地打字,几秒钟就把个人信息发过去了,又得了便宜卖乖地说声了谢谢。

紧接着,纪渊那边沉默了好久。

我顿时有些不满,这要是换作别人,高于10块钱都不给。

对方一直没有回音,我闲得无聊,顺手换了私人账号,点开了英语社总群,一连串的恭喜恭喜看下来,我还以为哪两位成员牵手成功,找到源头,却是在恭喜南可轶胜任副社长。

我奉行随波逐流,碍于情面,也打了个恭喜发过去。然而我一冒头,就被一直没说话的南可轶突然@,说了句谢谢,还说本周末晚上八点,校外请大家吃烧烤,不见不散。

我还没来得及推辞,再次被对方点名:“一定要来哦。”

我悔不当初,恨自己干吗要多此一举,简直是自掘坟墓!

社团群里,大家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各种语法应用,他们的文学造诣已经远远超过我的认知。虽然看了也看不懂,但我还是大体浏览了一遍,那些随口说出来的复杂词汇和语法真是太专业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没过多久,纪佑安突然说了一句他周末有事,烧烤去不了。

大家伙逐渐也散了,该打游戏的打游戏,该学习的学习。

另一边的纪渊也回复了一个好。

舍友们都忙于手头的事情,我不好意思打扰,便随手问那老师:如果你不喜欢的人要你去参加她的庆功宴怎么办?

纪渊的回答十分简单:拒绝。

这话不像他的作风啊。我想了想,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又打字过去:算了,打扰你了,我先去学习了。

part 2

周末晚上的庆功宴,我客套性地参加了,只是去喝了杯酒,便找借口匆匆离开。

对于这种互相虚与委蛇的聚会,我没有太大的兴趣,更何况还是死对头的庆功宴。

席间,南可轶还爽朗大方地搂着我的肩膀,对众人说:“大家都知道明同学英语差强人意,但是大家不要歧视她啊,人都在努力,她也不例外。”

众狗腿十分配合地点头说好。

我倒是有点敬佩南可轶了,一言一行都在彰显着自己的大度包容,却又巧妙地将我贬得一文不值,这是多么强的战斗力,换位思考后,我又感到压力好大。

从外面回来,我不想那么早回宿舍闷着,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出来玩,便去图书馆充电了。

图书管理员是个扎马尾的小姑娘,见我来了,很热情地打招呼,我报以她灿烂的笑容,问:“有没有《校花与渣男男友》这本书?”

小姑娘低头查了一下,还真有。

终于有机会看大结局了!做好登记,我如狼似虎地扑到小说专区,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林小徐几个人都还没来得及知道大结局,那本书就被我上交领导了。

为了弥补这一遗憾,我恨不得将书上字字句句都背下来,回去得意地告诉她们我已经看了结尾,并且真人主播实时讲述。

每当看小说的时候,我总能改掉一目十行的毛病,努力将每个字都抠到心里去。

临近末尾,男女主关系破裂,我的眼泪不自觉开始打转。

晚上八点以后,图书馆进出的人零零星星,大多都回宿舍打游戏或者拉帮结伙地去大排档了。夜幕低垂,估计也没几个人在图书馆发愤图强。

我看得正带劲,这时有人咳嗽了一声。

我抬头,循声望去,正对上纪佑安那张脸。

他问:“这是怎么了?”

我赶紧抹了把眼泪,指了指手下那本书,吸了吸鼻子。现在这副狼狈样被他收进眼底,我只好佯装出一副强大无畏的模样,发问:“你怎么来了?”

“来读书。”

我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手臂,捂住书名。

“看书看哭了?”

我诚实地点头。

然而,他对我的诚实嗤之以鼻,走到书架上拿了一本全英文的书,翻开,推到了我面前。

“你应该求知若渴。”

“……”

几秒钟的内心挣扎后,为了防止他认为我朽木不可雕也,我乖乖接了过来。

对方将《校花与渣男男友》撤走得理所当然,我悄悄瞄着,目测一下他放回去的位置,却没想到纪佑安捧着书,页都没翻,坐到对面看起来了。

不好!我脸微微发热,一想到刚刚那段有**戏,忙扑过去伸手就抢,然而对方十分灵敏,一手托住即将摔倒的我,一手将书高高举起。

埋怨着身高与力量的差距,我心怦怦跳。可命悬一线,迫不得已,我又快速在脑子里画出方案图。

第一,撒娇法。

一想到忸怩着说“纪哥哥,你就给我吧,人家下次不敢了”,我胃里就一阵作呕。

太毁形象了,下一个。

第二,威胁法。

我脚踩在桌子上,左手叉腰,右手比画着拳头,恶狠狠道:“不还给我?你看看我的拳头硬还是我的腿脚硬。”

校园暴力啊,太彪悍了。

还没来得及分析下一个,我突然听纪佑安冷冷开口:“再这样下去,我胳膊会断掉。”

见自己还被他托着,我急忙爬起来,然后又不死心地跳脚抓了几下。非但没有成功,还和他靠得越来越近。感受到对方炽热的气息在头顶萦绕时,我立马躲得远远的。

我一本正经地说:“纪社长,我还是觉得您看学术类社科类的书比较合适,这种小打小闹怕入不了你的法眼,还是还给我吧。”

“没关系,我虽然眼高,但是手低。”

你手可不低。

抢救失败,我欲哭无泪地坐回去,眼睛时不时地瞥着他。

没过多久,纪佑安便将那本书合上,轻咳了几声,敲了敲我的桌子。瞄着那干净的手指,我心中暗暗打鼓。

他说:“我终于知道你英语四级为什么过不了了。看来你还是太闲,所以才有时间看这些东西。”那语气不重不缓,正好敲在我的耳朵里,“回去之后把四级词汇表抄五遍,后天中午交给我。”

我抗议:“为什么?我不要抄!”

纪佑安突然站起来,双手撑在书桌上,身体前倾,一片阴影压下,挡住了灯光。他说:“你也可以选择把女主被丢进浴缸那段抄写五遍,明天贴在社团公示栏上。只要你愿意抄,我就敢贴。”

我往后缩了缩,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那……那我还是抄词汇吧。”

话说出来还没捂热乎,我就发现这件事好像和抄写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可说出去的话成了泼出去的水,当着纪社长的面,我又不敢反悔,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盯得时间太久,我感觉书上的字母似乎变得越来越陌生,然而脑子里却不断回放着刚刚的一幕,那突然靠近的瞬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纪社长好像脸红了。

我用整本书挡住脸,悄悄地探出两只眼睛,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纪佑安。眉眼垂下,他的睫毛在灯光下凝聚成一片小阴影,深蓝色的T恤将皮肤衬得更加白皙,那副眉头拧在一起的专注模样,真让人百看不厌。

他手上的书早已经换成了全英文的《Things fall apart》(物尽其外),而我对于这本书的了解,也就只停留在书名上。

悻悻地收回目光后,我对着英文篇幅假装全神贯注。

时间不早了,纪佑安去填借书信息,顺便把我那本也借了过来。并且,他要求我一周之内读完,写读后感给他。

我心内哀号:社长,我真的不需要你这么助人为乐啊。

出了图书馆的门,便看到夜幕笼罩下的校园,人影依稀,纪佑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我送你回去吗?”

我愣了愣。

加入社团这么久,真正接触他还是从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补习开始的。我俩看似和平静好,然而最开始时,我同他说个话都紧张得要命。好不容易克服对话的心理障碍,这新出的又是哪一招?

纪佑安仿佛看穿了我,暗暗补充道:“我怕你回去的路上吓到别人。”

……想多了。

还好是黑夜,纪佑安看不到我五颜六色的表情。我摇头,内心想着:谢谢社长,但我还没惊悚到那种地步,路还是自己往回走好了。

part 3

据传言说,某日,纪佑安去办公室交作业时,李教授抿了口茶水,招招手:“纪同学,来,我有个活动要交给你。”

学校东校区新建了一面墙,目的是与旁边的地界清晰地隔离开。可是当灰色的水泥墙建好后,校领导又对着光秃秃的墙面表示不满。

于是也不知道怎么,这个任务就下发到几个社团身上了。

今天是周五,纪佑安把社团活动安排到了周六周日。微信群的通知刚发出来,便有人炸了锅。

“社长,我周六周日回家一趟,不能去了,我请假。”

“社长,我女朋友周末去医院动阑尾炎手术,我也请假。”

“社长……”

屏幕上不停跳出来各种请假缘由,我本想回复“收到”,却无从下手。

这时屏幕上显示出纪社长的消息,他说:“不愿意来的可以不来。”

我暗暗为这句话临摹出语气,八成是生气了吧?

逮住空隙,将收到发出去之后,我又登上了另一个账号,向网站老师请假:不好意思老师,我明天下午不能上网课了。社长安排了活动,居然还说“不愿意来的可以不用来”。我怕真没人参加让他尴尬,所以我必须要去做他的左膀右臂!

对方在线,很快就回了一个“好”字,紧接着又说:“那你一定要好好帮帮你的社长。”

周六下午果然没什么人来,我到了都三十多分钟了,四周依旧寂寥空静,整个过程中只有南可轶提着喷色枪来了。

为了避免场面尴尬,我想开口打招呼,哪知她瞟了我一眼便擦肩而过。

我的胳膊停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干脆挠了挠头。

算了,吃一堑长一智。我告诫自己,对于这种后天形成的冷屁股还是躲远点好了。

手里的纸稿被风掀起几页,我低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计算图案的尺寸。

说起来有点复杂,草稿纸上画着五线的英语练习本,练习本最上方是文章的题目:《Make a poem with you 》(予你成诗),跟下来的是密密麻麻的长句。

按照社长的要求:题目必须亮眼,人物衔接要自然立体。

当然,这个立体是指——那从英语练习本上方飘出来的外国老头。

平面图怎么画都可以,但对我这个自学成才的绘画爱好者来说,三维画就有点拿不准了。尤其是喷色步骤,着色量多少取决于涂鸦是否成功。

我看草稿看得头疼,于是换了个姿势,坐在旁边的石椅上,思考即将面对的几个难题。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才有了点动手画的勇气,神思刚刚抽离,一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纪佑安。

他站在树下,手中拎着颜料,目光似乎有点……迷离地望着我?

他站在这里多久了?我茫然无措,手一松,草稿纸掉了下去,我慌忙去捡。

这面墙很长,由于是分界点,所以校方比较重视,除了英语社之外,还找来了美术团和街舞俱乐部的同学帮忙。墙体分成了三部分,隔壁两个社团人手多,进度也快,一天就画完了一面墙。

而我们几个人势力单薄,即使马不停蹄地涂色,天黑前也才完成了一半。

收工前,纪佑安审核了大家的活动进度。其他人都没什么问题,偏偏到了我这里就说上色不均匀,怀疑是使用喷色枪时与墙面的距离问题。

纪佑安表示,这不是什么大毛病,明天再加以修改就好了。可就有人找不自在,哼唧了一句:“英语四级没过就算了,连涂鸦也不会。”

我四级不过碍着您发财了?

我动了动嘴,刚想反驳回去,就听纪佑安冷冷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不大,却正好能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说:“要不你来画三维?”

对方哑口无言。

涂鸦墙工作了五天才结束,我喷完最后的颜色,也着实松了口气。

懈怠之余,回想起这几天的经历,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最近纪社长的行为太奇怪了。

我调颜料时,余光一瞥,就看到他似笑非笑地望过来;站在高处绘色时,还没站稳,他就过来帮忙扶凳子,吓得我差点一头栽下来;吃早饭时,纪佑安干脆也懒得亲自动手,坐在餐桌旁,告诉我:“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如果我想吃方便面呢?”

“去医院还上瘾了?”

闻言,我扁了扁嘴,在口才锋利的男生面前,真不该一时逞口舌之快啊。

我的胃经不起折腾,上次斗胆吃了方便面,结果在社团招新处疼得直不起腰来,最后活动只好草草收场,被纪佑安拖着去了医院。

当时,我心里的那头横冲直撞的小鹿**漾着,已然盖过了胃疼,可现在回想起来,总感觉花痴得太明显,有点没面子。

大概是对送我去医院有恐惧,那天早上,纪佑安还是排队买了饭,顺手给我带了份一模一样的。

晚上,我拎着烤鸡回到宿舍,兴奋极了,直接一脚把门踢开。正在看鬼故事的赵玥宁敷着黑面膜,直接从**跳了起来。

她正准备破口大骂,看到了食物,整个人又眼前一亮,温柔体贴道:“芮芮,忙完回来了?”

我还没回过神,目光又转移到敷着白面膜的林小徐上,一黑一白。我问:“你俩今天晚上带谁走?”

蒋秀米整日沉溺在恋爱中,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考虑如何虐狗才能低调奢华有内涵。我对她谈恋爱没意见,可是这么晚了还不回宿舍,着实为她的安全感到担忧。

正想着,林小徐突然“噔噔噔”跑过来,笑容可掬地望着我。

我暗叫一声大事不妙,那眼睛里八卦的光芒熠熠生辉,已经挡不住了。

她问:“明书芮明书芮,你和纪社长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那不是进展,是工作。”

林小徐不屑地“嘁”了一声:“我听说你们做涂鸦墙时,有人欺负你,纪佑安帮你出头了,有这事吗?”

“谁告诉你的?”

“田北说的。”

纪佑安最近奇怪的举动已经困扰我多日,既然有人问了,我干脆就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林小徐听得眉飞色舞,空出一只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

“明书芮,你笨啊,没看过偶像剧吗?”

“我怕看了和你一样缺心眼儿。”

“呸!说正事呢。我感觉纪佑安真的喜欢你!最起码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不信,这话她已经说两遍了。

可是躺在**我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摊着“煎饼”,心像是被钟捶击过一样,回**着余声,久久未息。

实在是难安,我本打算上个厕所,正好理一下情绪。哪知在下床时打了个滑,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声音太大,惊动了她们。

林小徐打开灯,顶着困意,眯眼睛问我:“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跌了一跤。”

我艰难地爬起来,这才发现下铺没人,蒋秀米一直都没回来吗?

忍着臂膀上传来的剧痛,我彻夜难眠。

part 4

蒋秀米是第二天一大早回来的,据她描述,昨天晚上是和男朋友去酒吧了。

宿舍几个人的八卦心还没满足透彻,我不好意思打扰她们,便悄悄独自出门。

医院检查结果表示,我的胳膊脱臼了。

听说我强忍了一晚上的疼痛,接骨医生看过来的眼神都变了。

他感叹着:“小姑娘,年纪不大,挺有韧劲啊。”

这话说得我哭笑不得,要怪就怪我不知道这是胳膊脱臼,才傻呵呵熬了这么久。

医生最后还多嘱咐了几句,像是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能拖了什么的……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接到快递电话,纪渊送的资料到了。

女孩子最欣喜拿到快递的一刻,我刚挂了电话,立马掉头去了快递站。在一大堆东西里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到那沉甸甸的包裹。

我用刚接上的胳膊掂量了半天,问快递员:“这上面也没写是在哪个地方寄来的呀?”

快递员揶揄了会,说什么有权保护客户的隐私。

我对这种理由半信半疑,但人家不肯多说,也就不再刨根问底。

捧着快递回到宿舍,林小徐几个人同时发出了鬼叫声。

“哎呀!你电话里说不是脱臼了吗?怎么还敢用这个手拿东西?”

“就是,刚好了也不怕再脱。”

“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我还没从舍友炽热的爱中反应过来,她们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快递身上。

既然是书,于是我拆开的时候很小心,生怕不小心将哪里划伤。

打开后,那厚厚的一摞书着实让我目瞪口呆。

这学得完吗?

纪渊送的四级资料很全,我小心翼翼地将那摞书放好,拍了个照片发过去,并附文字:谢谢纪老师,发来的快递我收到了!

等了好久不见人回复,估计是不在,我转身去刷了刷英语题。

接到纪佑安电话的时候,我正对着非谓语动词满面愁容。

然而,他张口就问胳膊脱臼的事,看了看还在努力刷剧的林小徐,我按捺住小雀跃,解释道:“没事,就是不小心摔着了。”

“问题大吗?”

“不大。”

“那下午来休息室,墙面换涂鸦。”

如果不说最后这句话,我还真的以为他是在表达关心。

挂了电话之后,我一记眼刀飞了过去。

“林小徐!纪佑安是怎么知道我胳膊脱臼的?”

“我和田北聊天来着……”

“你还说了什么?”

“说你是睡着睡着从**滚下来的所以才……”

我的刀呢?

我本以为,换涂鸦的场面必定是热热闹闹的。然而下午,在社团门口等了半天,除了纪社长谁也没来。

我暗搓搓地问:“就我们俩吗?”

他弯腰将喷色枪提在手里,抬头看过来:“不然你还想让谁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立马浮现了南可轶的名字。别来了还是!这可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二人世界。

纪佑安的动作很快,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粉刷好的墙面。花花绿绿的世界突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再次进到休息室的我觉得头晕目眩,浑身不自在。

想了想,我又问:“社长,你有草图吗?”

纪佑安:“没有,自由发挥。”

好一个自由发挥。

我的绘画技术总体一般。而从小到大,我最擅长的就是画老鼠,躺着的、坐着的、吃东西的、偷东西的,三百六十种姿态不带重复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画不好。

于是,秉承着选材择优的理念,我在墙上涂满了各种老鼠,为社长工作,当然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来。

画完之后,我得意地望了望自己的大作,并热情地邀请领导视察。

纪佑安和墙壁对视了很久,点头道:“画技精湛,活灵活现。我只给你二十分钟的时间修改。”

“难道我画得不够丰富多彩吗?”

纪佑安:“你每天对着这么多老鼠试试?”

……

于是,我又绞尽脑汁地思考新花样,众多创意被灭掉后,最终胜出的是画只猫。

一只巨大的猫,盯着姿态各异的老鼠们,琢磨着到底先吃哪只好。

我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新作品,这里修修,那里改改。这下他应该满意了吧。

哪知道一扭头,我正好看到纪佑安坐在桌子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这边。

背后突然涌上一阵凉飕飕的风,我摘下手套,留了一句:“社长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然后飞快逃离。

出了社团的门,我捂着胸口,惊魂未定。这样的纪社长太吓人了。

时间很快,一眨眼的工夫,新学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大三的我望着新入学的学弟学妹,突然有种世事沧桑的感觉。

国庆节七天假,考虑到我国交通事业“假期忙”的常态,我和林小徐计划着晚几天再走。

巧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想法。

社团里好几个成员怕在火车上被做成“人肉饼”,决定留校几天,大家不谋而合。

为了能让假期生活富足起来,南可轶提议:“要不我们几个拼车去爬山吧。”

这件事很快就通过了大家的同意,纷纷表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而家就在A市的纪佑安突然也凑起了热闹,并说可以带家属朋友什么的。连社长都出来参加了,我要是再推托就有点像是故意的了。

地点最终选在了五岳之首的泰山。

对于没什么爬山经验的我来说,出行前的准备工作成了最头疼的问题。还好有林小徐这个吃货,起码她把我们的食物都准备好了。

我收拾东西时,顺眼瞥了瞥她的箱子,随口嘟囔一句:“我们带这么多吃不了。”

林小徐立马手忙脚乱地把箱子扣上,解释着:“是你低估了我的饭量。”

那突如其来的慌张总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琢磨了一会儿,答案不言而喻。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我摸起来一看,纪佑安在群里发了条通知,说是夜晚山上气温低,让大家带好保暖的衣服。

我跟风回复了收到,又翻箱倒柜,拿出了秋天的厚外套。

林小徐可能是对“保暖”二字有什么误解,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将羽绒服塞进了箱子里。

晚上,只剩两个人的宿舍有些寂寞,林小徐兴冲冲地又爬上了我的床,举着薯片让我来一块。

我接过来,嘴里嚼着,含混不清地问她:“你怎么不看你的偶像剧了?”

“偶像剧哪有你好看?”

我深吸了一口气,默许了这人的胡闹,并且不管她说什么,仍旧雷打不动地听四级课程。

林小徐突然凑出来,贼兮兮地问:“你怎么还在听四级的内容啊?”

我将她踹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在林小徐的带领下去了候车点。

上车后,面对许多陌生的面孔,我最终选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窝起来。

一听说英语社的活动可以带外人参加,各系里没踏上回乡之途的女生几乎都托了关系,嘴上嚷着是要体验爬山的乐趣,实际上安的就是接近纪佑安的心。

强行被补习的我,算得上是纪社长身边的红人了——纪佑安身边让人嫉妒到眼红的人。我实在害怕今天成为众矢之的,干脆做只扎进沙土中的鸵鸟,逃避现实、视若无睹、自欺欺人。

可偏偏有人不给我这个机会。

纪佑安向后回头的时候,我看了看内侧的空位,在心中默念:千万别过来。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便覆盖在头顶,我心中暗叫不妙,纪佑安低沉的嗓音便在耳边响起。

“往里坐。”

“不行!”

我拒绝得太干脆,话说完,抬头与纪佑安四目相对,又放低语气解释道:“我累了,一会儿想睡觉,两个座位躺着才舒服。”

他听到这话,眼里居然多了几分笑意。笑得我心里漏了好几拍,正当我思考笑点在哪里时,他突然拉起我的胳膊,直接给我扔在了靠里的座位上,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就忍心看我和司机抢座位吗?”

此话暧昧味道颇大,众人的眼神仿佛变了又变。

我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心头像是被轻轻羽毛扫过,痒痒的。

为了逃避现实,我索性扭过头看着车窗外,高高的山丘立在公路两旁,显得这辆车渺小而又卑微。

打开手机拍了一张风景照,我又瞄了瞄身侧,纪佑安眯着眼,头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

轻轻将头转过去,我仔细打量着纪佑安,这么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眉毛像是天生被雕琢过一样,内双的褶皱若有似无,睫毛不长不短,配在他的脸上刚刚好。

鬼使神差地,我摸起了手机,摄像头还没对焦,屏幕里的脸突然睁大眼睛,一只手也扼住了我的手腕。

我吓了一跳,直愣愣地望着他惺忪的睡眼。

纪佑安压下声音,似笑非笑道:“怎么,眼睛看不够吗?还要拍照?”

被抓了个正形,我惴惴不安,感觉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只能佯装镇定地趴在窗边,心里却顿时编织出了一场大戏。

上午十点,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大家陆续找栖身之所。

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预订酒店的事早就被我抛到脑后去了,现在倒好,要拖着行李找合适的地方住,想想就觉得累。

林小徐终于不和田北腻歪了,跑过来问我:“我们住哪儿啊?”

我微笑着说:“你住在他心里就好了。”

林小徐闻言,微微脸红,压根没明白过来话里有话。

爱情果然可以让人没智商。

田北表示,直接跟他们住同一个酒店就好了这样也省得找来找去,麻烦。

我想了想也对,忽略掉林小徐那副捡了便宜的表情,点头同意了。

纪佑安对此的态度是:可以,免得早饭时间找不到人。

考虑到晚上想去山顶看星星,林小徐田北商量着夜爬,正好我也有此意,所有人把目光投向纪佑安。

他抱着胳膊,倚在房间门口。

“我没意见。”

连他都这么说了,四个人又痛痛快快地把时间定在了晚上十点。

吃过午饭后,林小徐嚷嚷着要领略别样的风土人情,便让田北带着她去逛街了。

我一下午都在睡觉,可是生物钟比闹钟管用多了,不到睡眠时间当真毫无困意。我干脆坐起来补充体力。

不得不说,有一个吃货好朋友就是爽,打开行李箱的那一刻,我脑袋里闪现了四个字:琳琅满目。

我嚼得正带劲,突然有人敲门。

生活太舒坦了,导致我还以为这是在宿舍,根本没多想,穿着睡衣就跑了过去,当我拉开门看到纪佑安的脸时,顿时梦中惊醒。

“你等我一下。”话还没说完,我“啪”的一声关上了门,赶紧换上正常的衣服,非常愧疚地道了歉后,又邀请纪佑安进来。

两个人坐在一个房间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再结合他最近的反常,变得更加局促不安,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搓着手。

然而,纪佑安却像是没事人一样,面无表情地拿出四级词汇表,说:“来,给我背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