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没有挫折的人生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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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到纪佑安,是在A大的新生欢迎会上。

这种官方的迎新会并没有太多的乐趣,人群中有不少人打着哈欠,而我是个例外。

当时,我手里正捧着一本新借来的言情小说。

看得正带劲,隐约间听到她们说学生会来检查了,我急忙把书往屁股下面垫,哪知道动作慢了一步,屁股刚挨上凳子,一双脚便停在了面前。

我暗想,糟了。

我抬头望过去,正好和南学姐的目光对个正着。

南学姐全名南可轶,长相一般,但架不住人家优秀,又是学生会成员又负责查宿舍,性格高傲又强势,免不了挨了一大堆人的怨念,可偏偏人家深得专业导师的喜欢。对此,传说版本中,南可轶的态度是:成绩好怪我喽?

是啊,人和人可千万不能比。

我还没来得及起身,沉闷的气氛里突然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像天边炸雷。

魂差点没被吓出去,我拍拍胸脯,紧接着,耳边又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顺着大家的目光,我纳罕着向台上望去,恰好那人刚走到台上站定。

哇,有点帅。

纪佑安的大名在刚进学校第一天我就听说了,具体事宜是,他代表我校参加的国际辩论队,成功晋级决赛。

谁说好事不出门的,很快,他获胜的消息口口相传,从外语系到我们中文系,辩论现场的视频不知道被人刷了多少遍。

宿舍舍友跟风赶潮流,我也就过去看了几眼。一般情况下,人的长相与才华是成反比的,可当我看到屏幕里纪佑安那张脸时,立马推翻了自己信奉多年的扭曲世界观。

谁说学霸可以不帅了!偏偏纪学长还是清秀温暖型的,视频里有近镜头,我特意仔细打量了一番,脸颊瘦削,内双,薄唇,高鼻梁。穿着白衣的他,干净美好。我词穷,只能用这四个字来表达赞叹。

不过那时我还没得出那么确切的结论,就算他长得不错又才华横溢,但如果是一米六的话,就可以说惨不忍睹了。

台上,他将手稿放到一边,正视着台下身为新生的我们,面无惧色,侃侃而谈。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于凡人。

这身高—— 我在心里拿他和旁边大腹便便的教导主任比量着,如果主任一米七五的话,那他至少一米八五。

所以我说,人真的不能比!

纪学长上台,周围的同学们果然精神了很多,大家可能都听懂了全英文演讲,脸上皆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南可轶也好半天没动静了,我下意识地望过去,她却扭着头,侧过身子,眼神有点飘忽,不确定是在看什么人。

我又作死地叫了一声:“南学姐?”

她慌张地将视线拉回,低头看着我,准备好拿笔记录。

“哪个系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中文系,093。明书芮。”

她快速记录下来,淡漠地瞟了我一眼,又到别的地方检查去了。

本以为经过南可轶驻足这一会儿,我会成为旁边人的新目标,哪知道纪佑安在台上的风采实在绝佳,根本没人多看我一眼。

之前听到的版本都是纪佑安得过什么五花八门的奖,又或者哪个系的美女暗送秋波,唯独没有人告诉我,他外表温暖清新,骨子里却是个严格高冷的人。

性格使然,这并没有什么错,可是问题就出在这儿。尤其是做起事情来,简直一丝不苟。

他的精益求精往往与我的敷衍了事形成鲜明的对比,身为被欺压的一方,我总是很没骨气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样的总结是我加入了他的社团一学期后得出来的。

大二那年,秉承着构造丰富多彩大学生活的信念,面对众多的招新社团,我顿时犯了选择恐惧症。

我综合考虑了一下,唱歌?五音不全;跳舞,手忙脚乱。

而舍友林小徐看过了我的英语成绩之后,她在我耳边吹风:“要我说,你就加入英语社。那可是纪学长的社团,正好还可以借机接近他,其次才是拯救你这奄奄一息的英语。”

届时社团整改,在眼花缭乱的社团里,纪佑安的英语社就像是开了外挂,重新申请批准的过程顺风顺水,让人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走了什么后门。

他们社招新,我厚着脸皮去碰运气,参加了进社英语测评。据说纪佑安是出题人,满分150,原本觉得题不会很难,全程蒙完后,林小徐抱着我的试卷,叫得很夸张:“非谓语动词?我们下学期才学呢!”

算了,我最起码能得个印象深刻奖。

后来被通知申请失败,仔细想了想,我鼓起勇气,拿着英语成绩跑过去找他点评。

纪佑安拿着我的英语成绩单,皱眉思索了很久,说了一句:“过来吧,后勤缺人。”

就这样,我这块滥竽成功充了数。林小徐对此十分兴奋地说:“明书芮,你这是踩了狗屎运阿!恭喜你离纪佑安又近了一步!”

没错,那时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飞起来的氢气球。

当天,林小徐狮子大开口,直接一口气吃掉了我700块钱的大闸蟹。

真正加入社团后,我才发现,英语社这种学术性强的组织,纯属是为了学霸而设立的。

他给新成员介绍社团情况时,旁边的女同学捅了捅我。

“你好,我进社英语测评才考了135分,社长说有点低,不知道你是多少分进来的?”

“67……”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真逗。

加入社团后,我大多忙于对外宣传部分,纪佑安很少做“抛头露面”的工作,见到他的机会也不多。

直到下半年招新工作的末尾,我官方地问申请入社的南可轶英语成绩,她反问:“你呢?”

我说我负责宣传,成绩不重要。

她嗤笑一声:“那我比你强。”

南可轶最终被招进来了,我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不知道怎么传到纪佑安那儿去了。当天下午,他突然发消息:“晚上7点后来社团补英语。”

数一数,距离纪社长上次出现在社团活动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而晚上,当我敲门进去的时候,只看见纪佑安一个人,坐在书桌前。

他说来了啊,过来坐。

我按捺住心慌,轻轻地走过去,又轻轻地问:“他们还没来吗?”

“只有你。”

我的心更加慌了,抬头茫然地望着他。

似乎看穿了我的疑问,纪社长解释:“只有你需要补习。把教材拿出来吧。”

按压住内心里的各种叫嚣,我小声说了句谢谢,本以为他没听见,哪知好半天后,他才说:“不客气,就当是公益。”

我脸上一阵热。

我俩之间能说的话很少,补习了几次,大多都围绕语法问题而展开。

我不说话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他不说话大概是因为高冷。

再后来,我常常背不出英文单词,纪佑安就陪着我一直在社团里耗下去。

我发音不准确,纪佑安找出了一张烤肉的图片,摆在我眼前,增大了我学习的劲头。

他说:“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就要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句话很有道理,一想到他就是这样严于律己的人,心里更加笃定他是我的白月光。

他的才华不容置喙,在文学院这片小分支上,一跃而出,已经成为学校重点的培养目标。那时有来学校访问交流的外国语教授,想带他去国外,以交换生的名义收他为学生,却被他拒绝了。

没人知道纪佑安拒绝出国深造的理由,我好奇,却识趣地没多问。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社团做口语交际训练,抱着口语稿,还暗暗为他感到惋惜。

这时,他突然站到我面前。我轻轻一抬头,正好和他对视上,他板着脸,像是在生气。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红了脸。

严肃的模样也挺好看。

part 2

没有挫折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我深刻认同这句话。

尤其是在前几天英语四级考试再次落榜、竞选副社长失败后。

社团里,久而久之,大家都互相有所了解。我的英语成绩也展现在社员们面前,是所有人公认的差。

甚至好多人都在怀疑,我当初进社团是掺了多大的水分。

今年大三,所有人都忙碌于英语六级考试时,我却还在四级的道路上奔波着,去年考过一次,没过,今年我又不死心地报考了,结果还是原来那个结果,稳定性很强。

我五行缺英文,寒窗苦读多年,各科成绩出类拔萃,偏偏英语成了人们压榨我的绝佳理由,且百试百灵。

为了在这条坎坷的道路上走得平坦,第一次四级考试失败后,我在网上报名了英语课程。学习过程十分顺利,前方道路宽阔平稳,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眼瞅着要到终点,在名为“四级考试”的独木桥上,“扑通”一声,又掉河里了。

现实是,当纪佑安放话说要选拔副社长后,我拼命地背诵、练口语、听广播。最终掉进水里的是那部高端国产手机,才陪了我两个月。

两个月也是感情,我将它捞出来,于大中午,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手机店求拯救。

修手机的小哥见到这部溺水的手机,表情相当丰富,最后叹了口气,说:“我试试吧。”

他拿着工具,把外壳卸下来,一股清流自手机中缓缓渗出,还带着雾气。小哥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目瞪口呆:“同学,你给手机蒸桑拿了?”

看来真是没救了!我呵呵傻笑几声,道了句“打扰了”,匆匆离开手机店。

回宿舍之前,我用公用电话给我爸打了个电话。

他看到来电提醒,似乎有点意外:“闺女,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呢,你那手机怎么关机了?”

我实话实说,唯独没说四级没过的事情。他把前因后果听了一遍,表态:“真好,我闺女竞选副社长,和我一样有上进心。”

我说:“爸,我这才哪儿到哪儿,跟您怎么能比。”

于是,我爸乐呵呵地把买手机的钱打了过来。

四级考试失败后,恰逢副社长竞选。

我刚从洗手间出来,没走几步,便听到有人说:“明书芮英语四级到现在还没过,真是给我们社团丢人。自己都不主动退出,脸皮真厚。”

丢人吗?

洗手池的镜子里,我和自己对视了很久,知识没记住多少,那贬低声却一直萦绕着。我咬牙,那股不服输的劲头突然涌上来,心里盘算着要做点什么。

于是,当天下午,英语社副社长的竞选名单上,多了“明书芮”这个名字。

努力也努力过。我没法理解,为什么我的人生一沾上英语,就突破逻辑性地奔向滑铁卢?

补习后,从英语社出来,望着暮色盎然的天空,我感觉前途一片渺茫。

我还没来得及呼吸新鲜空气,背上便被人拍了一巴掌。

科学指出,各种紧张性刺激物会带给个体非特异性反应,总称为应激反应。其中包括生理和心理,具体因人而异。

身为强烈应激反应的当事者,我挨了巴掌后飞起就是一脚。

几秒钟后,预料之中的碰撞没有出现,我回头看了一眼,目标早已经躲得远远的。

我只好尴尬地笑笑,将腿收回。

“不好意思啊,社长,又是条件反射。”

纪佑安抱着胳膊,倚在活动室门框上。我用目光量了量,一米八五,应该差不多。

他语气似在开玩笑,问我:“请吃饭还没请够?”

我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觉得他的目光颇有玩味。

起风了,天气有点凉。

我搓了搓胳膊。

纪佑安问:“学了这么久,累了吧?”

我诚实地点头,拿捏不准他的情绪,又赶紧摇头。

他没接我的茬,直奔重点。

“我把这几天招新的人员档案都发你邮箱了,明晚之前整理出清晰的表格给我。”

听闻,我错愕地望向他:你是认真的吗?

那一百多个人员资料都具体到红细胞的数量了,就给一天时间?真当我是剪刀手爱德华吗?

“不干!”

“你确定要这个态度?”

我撇了撇嘴,改口道:“南学姐不是刚当上副社长吗?新官上任,工作她来负责更合适。”

纪佑安愣了愣,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我不说话,他也不开口,我俩在活动室门前僵持不下。

过了一会儿,抬头又无意间与他复杂的目光对视上。我突然觉得自己何止“凉凉”,真是凉透了。

“你不适合当副社长。”纪佑安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别忘了明早背单词,请我吃饭。”

话说完,他抬起脚就走了。

提起了饭的事,我对着他的背影又是一阵哀怨。

上次修手机失败,回宿舍的路上,阳光暴晒,仅有的几块阴凉还被学校活动给占了。

我沿着树下,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列手机价格表,不知道生活费还够吗。

综合考虑后,数据显示我最近运气不太好,钱不够。

可能是天太热的原因,烦躁突然而来,我抓心挠肝,恨不得立马冲个凉水澡,去去霉气。

说凉就凉,刚在心里咕叽完,脖颈便一阵凉意袭来。

然而头顶晴空万里,没有下雨的征兆。

我把胳膊绕到脖子后摸了摸,很软。

下意识地,不祥的预感涌来,我抓过来一看,居然是一只鲜活的毛毛虫,还在蠕动。

一想到这种东西在脖子上安家落户,我心里就一阵恶寒,顾不得形象,使劲抖落自己的衣服。

在校园宽阔的道路上,这样做果真是引起众人瞩目的一个绝佳方式。

由于我抖得太投入了,就连纪佑安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他淡漠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问我怎么了。

我抬头,愣了好半天才打招呼,并告诉他,有虫子,小心点。

他听后一言不发,直盯着我。

本以为这人是过来看笑话的,哪知他突然伸手,粗暴地把我扯到一边。如果不是他扶着,那一个趔趄就足以让我摔倒。

“所以你是在找虫子?”

“怎么了?”

“还以为你抓虱子。”

不不不,这两样东西差别可太大了。

纪佑安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突然拎起我的衣领,将我转了过去,说:“我帮你找吧。”

我自诩心理素质强,毕竟被英文折磨了多年仍然不抛弃不放弃。不过对于现况来说,再百折不挠的精神也根本起不到作用。

简短地说就是,我心态崩了。

身子被扭过去,我被迫背对着他,所有目光和表情都被拦截在身后,就只能凭想象去构造他现在的动作神情。越反复琢磨,内心越动**不安。

我尽量让气息平稳,侧过头,轻声问:“好了吗?”

他连头都没抬,命令道:“别动。”

无意间瞥到他认真的模样,我缓缓扭过头,心里紧张不已。

于是,我乖乖听话,一动不动。

可这时,“啪”的一声,背上剧烈一痛。

条件反射,我飞起就是一脚,正踢在他膝盖上。

纪佑安惨叫一声后,“扑通”一下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我又连滚带爬地去扶他。

他解释说:“我是在帮你拍蚊子。”

我连忙道歉。

哪知纪佑安根本就不吃卖可怜的那套,遮着半张脸不肯松手。

纪佑安:“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照常赔偿,还要请我一个月的早餐。”

我正思量着一个月的早餐是什么意思,他就说:“别误会,我只是想监督你晨起背单词。”

他太理直气壮了,总给我种碰瓷的荒唐感。可自己理亏在先,打肯定是打不得了,骂又不敢骂。我只好笑呵呵道:“你看,纪社长,我们都这么熟了,手下留情一点吧……”

他冷笑一声,反问:“有多熟?你在我家户口本上?”

那在你家户口本上是不是就不用赔偿了?

我诧异地望过去时,他人早已经走远了。

part3

第二天早上,我出门时已经是七点四十五,距离与纪佑安约定的时间已迟到十五分钟。

我不是故意的。

一大早,我接了一个神秘的电话,那人丝毫没有考虑到少女需要睡美容觉,不仅将整个宿舍活活吵醒,还死皮赖脸地占用了我整个美好清晨。

我跑过去,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他看着我问:“怎么才过来?”

我说接了一个电话,真抱歉。

纪佑安没再说什么,加上他的舍友田北,我的舍友林小徐,四个人一起吃饭去了。

至于为什么有他俩,说来惭愧,我当初条件反射一脚踢出去一个月的早餐。如果单独和纪佑安一起吃饭,肯定会被别人诟病,索性找了两个伙伴来掩人耳目。为此,我还深深地感慨过,颜值高了,无论对人对己,压力都很大。

巧的是,今天我和纪佑安的早餐完全相同。

饭中,林小徐好奇地问:“你们两个是不是故意的?”

众人沉默,头上似有乌鸦飞过。

冤枉!买完饭后我就把饭卡丢给他了,我怎么知道他今天吃什么。

无视掉这个问题,我塞了块苹果在嘴里,嚼得正带劲,却听到纪佑安问了一句:“新成员资料整理了吗?”

成员资料?

我心虚,快速地瞟了他一眼,刚低下头,又听到他说:“我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

我点头,十分狗腿:“足矣足矣。”

不得不说,我今天的食谱是有科学根据的,所谓的科学根据就是早上那个神秘电话,也算不得神秘,接通以后才发现,原来是英语学习网站的督促老师——我长这么大,认识的第一个鼻音很重的娘娘腔。

平日里,我和他之间的学习交流都通过社交软件,当得知我英语四级又成功滑铁卢时,那老师说:“别难过,小可爱,这次不过还有下次嘛。摸摸头,摸摸头。”

我本以为这是来自师徒一场的关怀,可没过几天,他便开始使出浑身解数,忽悠我续费英语课程。

那一套学习套餐下来,都可以再买一部奢华版国产手机了,并且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现在觉得自己当初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才会傻呵呵地相信什么网站,网站那么有用的话,还怎么让胜利者找到优越感?

综上所述,我认为网站除了烧烧钱让人心里痛恨一阵外,并没有什么药到病除的作用。果断拒绝。

可是对方似乎盯紧了我,隔三岔五地发消息进行各种骚扰,今天是你吃饭了没,明天就是你睡觉了没。

让我彻底爆发的,是某个在打游戏的下午。

对方发了一个窗口抖动,敌方成功把我老巢端了。

望着手机屏幕上灰色的“Defeat”,我的心情瞬间也变成了同种色系。

打开聊天界面,我问他:“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对方表示,输了真是太遗憾了亲。

我:“有屁快放。”

“亲亲,英语四级没过,续费也不同意,你是要玩物丧志了吗?”

你哪只眼睛看我玩物丧志了?

秉承着待人温和的良好美德,我尽量不爆粗口,又再三表示自己真的不需要。

对方说:“你看,你这么笨,我都不放弃你,你也别放弃你自己好不好?来,续费,让我为你打开英语世界的新大门。”

“大哥,我的大门您打不开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把那扇大门卸下来拍你。

大门的话题就此过去,为了恳请他罢休,我开始随便找借口。

“您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早说服八百个同学续费了。”

他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哪有八百个同学,明明一个理我的都没有。”

“八百是一种夸张手法……那什么,我要打游戏了,我不想再输了,让我赢一把,谢谢您,给您鞠躬了。”

这话刚刚发过去,屏幕上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管他输入的是什么,我的手指快速操作,直接把人拉黑。

逍遥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毫无预兆地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对着那个声音,我在脑子里搜索了许多形容词,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风风韵韵”。

而最关键的是他不仅娘,还磨叽。

原本一分钟可以结束的通话,硬是被延长到了十多分钟,话题早已经从续费上升到了吃早餐。

他说:“早餐最营养的搭配就是苹果包子豆浆啦,亲亲一定要乖乖吃哦。”

他还说:“不吃早餐会加重肥胖哦,亲亲请参考日本相扑。”

挂掉电话后,林小徐把玩着手中的饭卡,问我什么时候去吃饭,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身白花花的肥肉,我说:“现在就去!”

我要去吃所谓的营养搭配。

当初在网站选择指导老师,我望着简介所差无几的老师们挑肥拣瘦,最后之所以会选择这个叫纪渊的人,还不是因为他名字中有个“纪”字。

哪知道这老师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奇葩。

我悄悄感慨着人生无常,讲台上,教授讲课讲得带劲,敲着桌子,一字一句道:“语言迁移现象,是指第二语言学习者在使用外语时常常借助于母语的发音、词义、结构规则或习惯来表达思想的现象。如果母语与第二语言的语言规则是一致的,那么语言迁移便对第二语言有积极意义,叫正迁移……”

听他讲到这里,我不禁停下做笔记的笔。按照语言学概论的说法,那炎黄子孙的我学不好英语就属于负迁移喽?

成功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理论借口,我感觉心里坦然了许多。这时老教授的目光掠过,正准备回神听课,我面前突然多了一张纸,望了望旁边的林小徐,我茫然地把纸翻过来。

林小徐:“我觉得纪佑安真的不错,与其以朋友的身份暗恋,不如正大光明地追他!”

“你怎么想的?”

我把字条传回去。

很快林小徐又传了回来。

“你看,他硬是让你请他吃饭,故意和你增加相处的时间,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我写道:“什么问题?”

“我感觉纪佑安喜欢你。”

“扑通”一声,我没坐稳,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老教授目光袭来,我顾不上屁股疼,点头哈腰地解释:“这凳子坏了,凳子坏了。”

我全当这是林小徐的无聊之举,根本没放在心上,然而当下午去参加社团的语法交流会时,我才突然想起了课堂上那场惊心动魄的纸上对话。

望着纪佑安线条流畅的侧脸,我又想到条件反射踹过去的那一脚。

真是罪过罪过。

还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也不知道纪佑安甩出了什么学术性的问题,众成员纷纷踊跃回答,最后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他出来做最后的总结。

“我们在学习英语语法时,首先要摆脱传统的学习语法的误区,这并不是单纯的规则,更重要的是应用于实践,将理论与实践二者相结合。”

纪佑安说完,所有人仿佛都被感化了一样纷纷点头,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眼皮很重,昏昏欲睡。

这种情节下,往往总会有一个及时雨把女主角在疲惫中唤醒。不巧的是,我的及时雨是坐在前面讲话的纪佑安,他示意我:“你来说一下我们刚刚讲了哪几种难点语法的使用规则?”

我恨自己没有半分演戏的天赋,只能愣愣地接受着大家伙异样的目光,并且想申请在地道里留个出口。

见我回答不上来,纪佑安便没再说什么,宣布此次语法交流结束,接下来是每周五的英语阅读时间。

从虎口中脱险,我一边将事先准备好的读物拿出来,一边长长地舒了口气,只是当定睛看到那本书的封面时,那口气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临出门前有些匆忙,我在宿舍的书架上顺手摸了一本,印象中那本是《Love and the ocean》(爱与海洋),可是现在摆在眼前的却是《校花与渣男男友》。

我不禁赞叹自己的好运气,此时是不是应该唱一首《好运来》,以此来表达对命运的尊敬。

倒霉往往是一项乐此不疲接踵而至的事情,纪佑安接了个电话出去了,当我借口肚子疼向新上任的副社长南可轶展示自己已经快不行了的时候,她表示:“明同学,新来的社员忘记带书了,你要是回去的话,可不可以把书借给她看一下?”

我犹豫不决,心想,能让新人看玛丽苏言情小说吗?

就在那发愣的一瞬间,旁边的胖子不嫌事大地夺过了我的书,并配音:“天哪!”

哦,天哪。

南可轶目光扫过封面,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声调也提高了几分,然而在我的眼里,颇像破了音的公鸡。

“你到社团来就是为了看这个?身为社团的旧人,没有一丁点的表率作用,新人都是被你们这样的成员给带坏的。就你这样的态度,四级怎么能过?”

估计纪佑安进门的时候也觉得气氛诡异,他站到位置上,冷眼瞥过来,让人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他说:“明书芮,你出来一下。”

这下完蛋了,我暗自叫苦不迭,他可别下了饭桌就不认人呀。

社团一共两间屋子,一间大的被用来做活动室,另一间小的名义上是大家的休息室,其实只有纪佑安忙于社团工作时使用。

他一路走进去,我低着头,努力表演成一个做错事情的可怜孩子,跟着进门。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进他的休息室,干净整洁,只有几张桌椅和一排书架,四周的墙壁被涂鸦过,色彩斑斓,大大的英文字母醒目而又潮派,给略微空旷的屋子增添了不少神采。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他伸出手:“拿来。”

我装傻:“什么?”

“你说呢?”

我摇头,我拒绝。

纪佑安突然起身,我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可是一张椅子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我干脆使劲瞪着他。

纪佑安在前方站定,居高临下。

“最后一次机会,拿出来。”

我突然想知道,不珍惜最后的机会会怎么样。

简短考虑中,我想起了一句话“好好活着不好吗”,最终还是乖乖地拿了出来。

他接过去,读出书名:“《校花与渣男男友》?好看吗?”

我一边点头一边想,这名字真接地气。

“看到结局了吗?”

我摇头。

纪佑安勾着嘴角坐回去,动作太大,衬衫扣子突然崩开,抬头看我正盯着他,又急忙将扣子系上。

这眼神实在是太冤枉人了,我什么都没看到啊!有本事再来一次。

他望着那本书,似笑非笑地说:“看名字就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你还看这些?”

“无聊的时候翻翻。”

“你还不如翻翻《英汉词典》。”纪佑安将书收在他的抽屉里,完美一笑,“I have a collection.(我收藏了)”

你说collection 就collection 啊?我的大结局还没看完呢!

我刚想张嘴辩解,再次感受到一阵寒意,与纪佑安的目光碰撞上,到嘴边的话瞬间拐弯——

“纪社长要是喜欢的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临走前,纪佑安突然叮嘱我说:“身为英语社的人,别总是被人看低。而别人对你的排挤,能是看扁,也能是嫉妒。”

回去之后,我对他的话反复琢磨,发现还真有道理。

自己不努力,又怎么怪别人给自己难堪呢?

自己不用心,又怎么对得起别人的帮助呢?

自己不上进,又怎么理直气壮地和优秀的人站在一起?

茅塞顿开,我打开电脑,登录社交账号,找到纪渊的ID :“老师,我续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