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现在,他想找回属于自己的光芒了

国庆小长假一晃而过,又要回学校了,月考成绩也该出来了。

育才每次月考的成绩都会排榜贴在每个年级楼下的告示栏里,方便学生去看,但这种榜单对成绩不好的同学来说不亚于公开行刑。

这不,余宛正蹲在榜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应如是走到告示栏前,拍了拍余宛的小脑袋,说:“考得不好?”

“下降两百多名。”余宛站起身来,撇了撇嘴,“你又是年级第五。”

应如是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绩,物理和英语有一点拖后腿,其他都还算是正常发挥。

“柿子,你快看单科排行!”

单科榜主要是用来表扬各学科第一名,一般能在榜上有一席之地的都是学霸级别的,而且高二分科以后就只剩下六门了,如果谁能考个几科第一,绝对能轰动整个年级组。

应如是顺着余宛指的方向看去,语文第一是她,数学第一是一班的学霸陈让先,英语第一是……江……江问?满分150分,他考了147分。

物理第一竟然也是江问,满分100分他考了98分!

如果她刚刚没看错的话,年级前二十里是没有江问的,她顺着总分榜往下找,终于在第351名看见了江问的名字。

语文38分,数学119分,英语147分,物理98分,化学89分,生物63分,这偏科偏得太离谱了吧?

可江问本人对成绩完全不care,路过告示栏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就回了教室。

杨宇刚看完成绩回来,对着江问吹起了彩虹屁:“问哥不愧是问哥!深藏不露啊!拿了两科第一!”

江问淡淡地看他一眼,回了一句:“哦。”

虽然江问依旧冷漠,可杨宇激动得不行,现在江问在他眼里犹如神一般的存在。毕竟他以为江问跟他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可人家竟然是个隐藏的学霸,还一下子拿了两科第一。

果然,认江问做大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应如是也看完榜回来了,她坐下以后,转身看着江问,一言不发。

江问本是趴在桌上假寐的,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在看着他,便抬眸问:“有事?”

“你偏科太厉害了吧?”应如是把手搭在江问的桌子上,一副老师教训学生的样子。

江问眼皮耷拉下来,回答了一句:“国外不学唐诗宋词文言文。”

应如是这才想起来江问是刚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语文基础相当于零,这考不好也不能怪他。她想了想,开口道:“我帮你补语文。”

江问点了点头,却从桌洞里掏出了应如是的数学笔记。

“数学考得这么好,还看数学?”应如是夺过数学笔记。

江问抓住她:“我得考得再高一点啊!”

“?”

“不然小柿子会说我玩不起。”

应如是突然想起考完物理她吹的那个牛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江问应该想不起来吧?

“打的赌还算数吗?”

应如是心里一慌,但脸上依旧装作很镇定的样子,回答:“算……数啊。”

江问捏了捏下巴,故作神秘道:“那就好,我想想该让你做什么呢……”

“做……做什么啊?”应如是紧张到手心里全是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谁知道江问突然来了一句:“我现在好像缺一个女……”

“什……么?”

“那你就做我的家教吧。”

应如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下了套,她满脑子以为江问说的是女朋友,还没听清江问说的是什么,就闭眼喊了一句:“不行,我不早恋。”

“你要早恋?和谁?”刚回到座位的余宛听应如是这么一喊,就问了一句。

应如是睁开眼,就看见江问一副努力憋笑的样子,她才突然醒悟过来。

她被耍了。

早自习开始没多久,英语老师眉飞色舞地从教室外走进来,她站到讲台上,用教杆敲了下黑板,示意同学们安静一下。

“我刚到,就听说我们班这次有人考了年级第一啊。是哪位同学?举手我看下。”

迟迟没看到有人举手,英语老师只好再重复一遍:“哪位同学英语考了147分,举手。”

教室里还是很安静,见江问一直没动静,杨宇捣了下他的胳膊,说:“问哥,老师喊你呢。”

江问这才懒洋洋地把手举起来。

等英语老师看清人之后,脸色突然一黑,因为她想起来了,江问就是上次被她罚站的那个学生,她声音有些颤抖:“是你考了……第一?”

“是啊,让您失望了?”

江问说这话的时候没给英语老师留一点面子,老师被他这么一呛,顿时感觉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下不来台了,只好转过头说了一句:“好了,继续背课文吧!”

“问哥牛!”杨宇见老师已经转身走了,对着江问竖起了大拇指。

江问没说什么,趴在桌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英语老师看在眼里却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成绩摆在这儿。

也就一个早读的时间,江问考了两科第一的事情被疯传开来,大家以讹传讹,等再传到应如是耳朵里的时候,就变成了“每天打架不学习的江问,竟然考了两个第一,他是天才吗”?

江问什么时候天天打架了?不就是开学的时候见义勇为了一下吗?还有他什么时候变成不学习就考第一的天才了?

早读课一下课,周贵财就拿着一张纸走进了教室,他把纸贴在了黑板右侧,然后敲了敲讲桌,说道:“我根据新的成绩,给大家排了座位,现在,所有人把座位调整过来。”

他话声一落,所有人都涌上前去看座位表,讲台上顿时就挤满了人。应如是个子又矮,被人群堵得死死的,什么也看不见。人潮拥挤,也不知道是谁撞了她一下,差点把她推下了讲台,还好有人扶住了她。

“不用看了,我们俩同桌。”

应如是闻声转过头,江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的身后,而刚刚扶住她的人也是他。

她疑惑道:“嗯?”

“走吧。”江问说完就拽着应如是的帽子往后面走。

他们俩的新位置在不靠走廊的一边,离现在的位置很远,应如是刚准备搬桌子,就见江问把她的桌子抬了起来。

“那是我的桌子啊?”应如是蹙了蹙眉头。

江问放下手中的桌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塞进她嘴里,笑眯眯地说:“给新同桌的福利。”

换好座位以后,江问就又趴下假寐了,明明离上课就一两分钟了,怎么还需要补个觉?

不过,今天江问的表现不错,给她的棒棒糖也是她最爱的水蜜桃味儿。

上午四节课很快就过去了。

午休时间教室里安静得很,应如是睡不着,她先是拿出一本书,看了一会儿实在是定不下心,只好掏出被她遗忘好久的素描本。

鬼使神差般,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江问的样子,于是她不由自主就朝右边看了过去。

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在他的侧脸上,少年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通透无比,她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细细的绒毛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觉的缘故,他的嘴唇红得滴血,让人很想**几下,但经过上次的教训,应如是说什么也不敢再动手动脚了。

摸不能摸,看总能看吧?

谁知道,他的嘴唇突然动了,从中吐出几个清晰的字:“小柿子。”

应如是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段距离,就看见江问缓缓地睁开了眼,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他又眯起眼,笑了笑说:“打扰到你了?那你继续。”

“……”

这人为什么这么自恋呢?虽然他长得确实……帅。

应如是瞪了一眼江问,恨不得把他的头给瞪穿。她眼角余光瞥见桌子上的素描纸,灵机一动,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坏笑。

她随手起草了一个人物,跪在地上做祈求状,长得奇丑无比,眼睛小脸还大,嘴角还有颗痦子。她恶搞般地在人物头上写了江问的名字,还画了个对话框,在里面填上了一句话:“小柿子,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应如是顿时感觉解气了不少,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脸偷偷地瞄了一眼江问,确认他没醒之后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她又心虚地把那张画撕了下来,团成一团扔进了桌洞里。

“我可什么都没干。”

转眼就到了大课间,刚下课应如是就跟余宛手牵着手出去了。

江问懒洋洋地站起来,却不小心撞到了桌子,连带着旁边应如是的桌子也跟着抖了抖,然后,从桌洞里掉出来一团纸。

他弯腰捡了起来,瞥见纸上有个“问”字,就展开看了一眼,结果纸上画的丑八怪头上竟然顶着他的名字。

看来是他最近太温柔了,小姑娘都要跳到他头上撒野了。

江问把纸折好放进校服口袋里,准备出去逮人,刚走出教室门口,就遇到了“碰巧路过”的萧浔。

萧浔见江问走出来,手搭上他的肩膀,对他挑了个眉:“江问,打篮球不?”

江问眼皮耷拉着,神情恹恹:“不去。”

“来嘛来嘛。”

萧浔过于热情,江问有点招架不住,只好跟着他一起去了篮球场。

江问很无奈地看了一眼萧浔,坦诚道:“我不会打篮球。”

萧浔只当他是在谦虚呢,拍了拍他的肩膀,扬了扬下巴:“没关系,我也不会。”

江问还能再解释什么呢,只好硬着头皮上场了。

幸好他们这边有碾压对手的实力,不然这场肯定整场垮掉。刚开场的时候,萧浔一直传球给江问,江问拿到球以后又不能继续传球,那就投球呗。

前几次没投进的时候,萧浔还在安慰自己,江问肯定是失误。可是连续七个球了,江问一个都没投进,眼看对手这局就要赢了,萧浔才想到,江问可能不是跟他谦虚的,他是真的不会啊!

萧浔看透了,便不再给江问传球了,一场下来还是拉了对面十来分。

江问虽然没怎么打,但是也出了一身汗,刚准备掀起衣服擦汗,萧浔就扔了一条毛巾给他:“注意影响。”

江问不明所以,萧浔抬头灌了两口水,下巴朝休息区一扬。场上女孩子的目光似豺狼虎豹一样,紧盯着球场上的几个男生,那眼神仿佛能把人扒光。

江问讪讪地接过毛巾,擦了擦汗。

他刚擦完汗,突然有一个长得不错的女生被簇拥着朝他走来。女生羞红了脸,递过来一瓶脉动,声音带着些羞怯,磕磕巴巴:“江……江问,给你。”

江问本想拒绝,结果萧浔直接接过扔到了他手里。

“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

萧浔冲着那小姑娘笑了笑,小姑娘连忙跟着点了点头。

萧浔都扔到他手里了,江问也不好再还给对方,直接拧开喝了一口。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挺期待下一次给他送水的人会变成应如是。

想得太入迷,以至于他连自己嘴角扬起的笑容都没注意到。

看江问突然笑了,小姑娘脸一红,转头就跑了。

江问也挺渴的,就把水喝完了,可他扔瓶子的时候,却看见经过球场的应如是,她一个哀怨的眼神飘过来,他打了个寒噤。

为什么他感觉这眼神颇有一副捉奸在床的感觉?

从篮球场回来以后,应如是就感觉很烦躁。

为什么江问接了别人的水,还笑了?他明明很少笑的。想了想,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女生是他的理想型,所以他才朝人家笑的吧?

那个女生长什么样来着?个子高高的?黑长直?跟她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江问终于回来了,应如是感觉自己一肚子的火,于是她趁着江问从她身后过去的空隙故意往后倚了一下。

江问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他笑了笑,在她耳边轻轻呼了一口气:“干吗?”

应如是第一反应就是头往右一转,结果“砰”的一声撞到了江问的头,她痛得捂住了头,又看到江问的额角暴起了几根青筋。

知道惹到了大佬,她赶紧认:“我错了!”

江问揉了揉额角,从齿缝里蹦出两个字:“没、事。”

应如是暗戳戳地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谁想到,真正的修罗场才刚刚开始——

江问撩了撩头发,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下唇,抬眸看向应如是,目光如炬,看得应如是背后冷汗直冒。

接着,江问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水蜜桃味的棒棒糖,他慢条斯理地剥开包装纸,塞进嘴里,直接咬碎嚼了嚼,“咔嚓咔嚓”的声音听得应如是浑身发毛。

后面的杨宇、薛绍则瑟缩在一起,冷静地旁观着。

尽管应如是朝他们投来了求救信号,但他们不予理会,摇了摇头就继续看戏了。

应如是紧张地咬着嘴唇,等待暴风雨来临。

她的目光都落在江问的一举一动上,而现在,江问把手伸进了校服口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素描纸。

等等,素描纸?素描纸!

完了——

只见江问捋了捋纸张的边角,慢条斯理地铺在桌上。

“解释一下呗,小柿子。”

他的声音很平静,应如是却听出了些瘆人的味道,吓得她抖了抖。

“我……我可以解释。”应如是此时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瑟缩着往后退。

“开始你的表演。”江问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一副“不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就绝不放过你”的表情。

应如是感觉自己要完,因为她根本找不到理由解释啊!

江问看着小姑娘低下了头,面部五官好似能揪到一起,两只手不安地交叉着,顿时感觉心情大好。

他倒要看看她能怎么说。

应如是面色凝重,她抓了抓头发,开始自圆其说:“此江问非彼江问。”

“可是,跟小柿子做同学的江问应该就我一个吧?”江问突然凑近,盯着她的眼睛看。应如是立马别过头,脸唰地红了个彻底,尽管她想极力隐藏自己的慌张,但耳尖的红晕已经出卖了她。

“嗯,说话。”

实在是圆不下去,她只好赶紧认:“我错了。”

江问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见她已经认错了,便放过了她。

下课之后,应如是想毁掉那张画,可她怎么也找不到。

她怎么会想到这画会被江问收藏起来呢。

四周全是男生,害得应如是这个小话痨生生变成了小哑巴,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啊!

尤其是到了晚自习的时候,她把作业做完,下意识地想找余宛聊八卦,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早就换成了江问。她抬头往左边一看,余宛和自己的新同桌聊得火热,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朵了。

太难受了!这种哑巴生活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了,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上午的时候,她答应要给江问补一补语文的,所以趁着现在整理一下吧!

江问实在对语文不感兴趣,尤其是文言文,他是真的看不懂,看不懂也就算了,读着读着还犯困。

为了找点事情做,他静静地看着应如是,小姑娘的脸肉肉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长而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到了难题,她啃了啃指甲,蹙着眉头。

他竟然不自觉地笑了笑,眼眸里也流露着藏不住的笑意。

“杨宇,我们俩好像狗哦。”薛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杨宇,感叹道。

杨宇托着腮说:“你不感觉很甜吗?”

应如是整理完了知识重点,一转眼就看见江问正在盯着她,但这不影响她炫耀自己的成果:“喏,知识重点我都给你标出在哪页了,以后你就每天背,保证能及格。”

江问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都比往常温柔了几分:“挺厉害啊,小柿子。”

应如是大概是天生的猫属性,此时完全像一个被捋顺了毛的猫咪,乖巧得很。她轻快地哼了一声,说了句:“那当然喽。”

小姑娘得意扬扬的小表情就像在邀功一样,仿佛在说着“夸我夸我”,大大的杏眼亮晶晶,鼻子好像能翘起来了,嘴巴也噘着,实在是可爱,嘴里还冒出两句软绵绵的话:“跟我混,有肉吃的哦。”

江问接过她递来的本子,一遍一遍地摩挲着扉页上应如是的名字,指尖划过的地方仿佛留下了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他突然觉得,来上学还蛮不错的。

第二天一早,应如是拿着唐攸帮江问准备的早餐在站台等江问,又迟迟没看到他的人,但她不像上次一样傻了,看时间差不多她就上车去了学校。

到校的时候,她还是没有看到江问。早自习下课之后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她作为语文课代表是要去周贵财那里抱作业本的。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就听到了很大的争吵声,好像有江问的声音。

一个很深沉的男声传来,听起来大概是个中年男人:“你上次为什么会翘课?”

“发烧了。”这个声音的确是江问的。

那个中年男声又提高了音量:“你还狡辩?那跟人斗殴又是怎么回事?”

“斗殴?那不是您打的吗?我和您斗殴?”

听到这里,应如是都惊呆了,看来里面的男人肯定是江问的爸爸,可是他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突然,“啪”的一声传来,应该是谁被打了。

没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应如是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反正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她傻傻地推门进去,就看见周贵财手足无措地站在办公桌旁,一旁站着面无表情的江问。

江问的脸上还带着巴掌印。

看来刚刚那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就是江问的爸爸了,可是他怎么能这么粗鲁?

江问看到她了,但他一声没吭,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应如是和已经呆滞的周贵财,他们对视了一眼,周贵财轻咳了两声,开口道:“今天不用抱作业本了。”

“好……好。”

说完,应如是准备走,周贵财又喊住了她,一脸的不好意思:“应如是,你回去安慰一下江问……”

“好!”这话您不说我也会干啊!

应如是拔腿就往食堂跑。

“我记得食堂卖茶叶蛋的啊……”应如是四处张望着,越慌越忙,平常感觉窗口很好找,现在却找不到了?

终于,她看见8号窗口有个人拿着一个茶叶蛋走过来了。

于是,她跑到8号窗口,组织了一下语言:“阿姨,给我一个煮熟的鸡蛋。”

“这茶叶蛋都是煮熟的啊。”阿姨表示没听懂。

应如是想了想说:“我想要没用茶叶煮过的鸡蛋。”

“行。”打菜的阿姨这才听懂,用漏勺装了一个熟鸡蛋给应如是。

接着,应如是准备去小卖铺买一瓶冰饮料。

入秋以后,冰柜里只剩下脉动了,应如是看了看脉动,冷哼一声。

上次给江问送水那个女生拿的就是脉动吧?

没办法,她还是拿了一瓶。

离上课也没多长时间了。

应如是狂奔到教室,拉住江问的手,把他穿的卫衣帽子往他头上一戴,挡住了他的脸:“跟我来。”

江问被她搞得有点蒙,不过还是跟着她走了。

教学楼下面有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个小凉亭,平常去的人很少,应如是把江问拉到了这个小凉亭里面。

她坐下之后,剥好鸡蛋递给江问:“喏,鸡蛋。”

眼看江问接过鸡蛋就开始往嘴里送,她赶紧打断他:“脸。”

因为她说得实在是太短浅,江问没听懂,拿着鸡蛋一动不动。

应如是长吁一口气,拿过鸡蛋,在江问左脸滚了几圈,然后把鸡蛋塞回江问手里,说了句:“就这样。”

江问这才反应过来。

应如是又把手里的脉动塞进他手里,红着脸说:“冰敷一下,不然很影响美观。”说完,她就跑了。

江问一手拿着鸡蛋一手拿着脉动,之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他甚至捂嘴轻笑了几声。

江问回到教室的时候,脸上的巴掌印已经不太明显了。

“虽然你现在是个伤员,但是不妨碍我检查你的功课哦。”应如是掏出自己给江问布置任务的小册子。

此时江问的心情已经好了大半,他慢悠悠地看向应如是,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没背。”

应如是眉头一皱,她早就猜到了江问不会乖乖配合的,所以该怎么办呢?

谁知道江问突然来了一句:“昨晚看了一下,明天开始背。”

应如是完全没想到他突然这么听话,本来想好的计划也不用实行了。

第一节课英语课,讲的是课文,一般都会很枯燥。应如是虽然也不是很想听,但还是乖乖地听课记笔记。江问则手托着下巴,眯着眼,要不是他右手还在转笔,应如是真的要怀疑他睡着了。

“这很中式英语啊。”一向不在课堂上说话的江问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应如是一个激灵,差点灵魂出窍。

她抬头看了看黑板,这句翻译的确是单词直译,很中式。

“你还不如跟我学。”江问说这话的时候,侧头往应如是看去,手里正在转的笔就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应如是眼珠骨碌碌转向他的方向,给他一个“你装×失败了哦”的眼神。

江问低下头,在凳子间寻找着笔的踪影。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转的笔,竟然掉在了应如是的凳子后面,他伸手去抓笔,却不小心碰到了应如是的腿,应如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江问拿到笔之后,目光落在小姑娘的鞋上。

鞋带开了,要提醒她吗?

算了,帮她随便系一下好了。

于是,他就帮应如是系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应如是感觉突然有双手压在了自己脚上,她低头一看,江问竟然在给她系鞋带!

系完一个,江问又忍不住看了看她的另一只脚,发现鞋带没开,他正准备起身,就听见英语老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江问呢?”

应如是赶紧抬起头,正好对上了英语老师犀利的目光。

江问举起手,应了一句:“捡笔。”

“捡个笔要这么久?”英语老师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可怼人一向是江问的拿手招:“那……下次老师您来帮我捡吧?”

英语老师瞥他一眼,继续讲课了。

应如是不得不佩服江问怼老师的勇气,好刚一男的。她凑近江问,小声地说:“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江问耸了耸肩,挑了下眉:“那你还是我朋友吗?”

应如是立马回答:“是啊!”

“那有你就够了。”

其实这话是没问题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应如是觉得有点烫耳朵,烫得她耳朵都熟了。

下课之后,余宛突然主动来找应如是,这时候应如是的脸还是有点红,她忍不住吐槽:“陷入爱情的女人啊脸蛋红红。”

应如是剜她一眼:“什么爱情?”

余宛不畏强权,毫不屈服道:“当然是问答夫妇的绝美爱情啊。”

“闭嘴。”应如是的眼神逐渐凶狠。

屈服在她的**威下,余宛做了一个把嘴用拉链拉起来的动作,然后比了一个“OK”。

去厕所的途中,一个有些面熟的女生和应如是擦肩而过,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但就是想不起来。

然后,余宛帮她解决了这个困扰她将近一分钟的问题:“刚刚过去那个不是昨天给江问送水的那个女生嘛,她来找江问的吗?”

应如是恍然大悟,她一想到昨天江问对着那女生笑的样子,就感觉窝火。她突然加快了脚步,跟在后面的余宛被她这一连串反应搞得莫名其妙。

两人回教室的时候,江问正和那个女生站在走廊上说话,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那女生脸红得不行。

应如是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撞上江问的目光,她才假装镇定地回了自己的位置,但她还是忍不住偷偷往外瞟。

哼!这个拈花惹草的男人!

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女生突然抓住了江问的胳膊,应如是心一提。

江问很快就推开了对方的手,对女生说了句话,把女生直接气哭了。

见江问从后门走了进来,应如是赶紧问:“你怎么把人弄哭了?”

江问低头看了一眼应如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她自己哭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才被你气哭的吗?

“那你刚刚跟她说什么了?”应如是继续问。

江问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回答:“我说她长得丑。”

虽然应如是不太喜欢那个女生,但是江问这么说话好像太直接了点。她说:“你这样说有点过分吧?”

“过分?”江问抬眸看向站着的应如是,继续说,“我这次说得不过分,下次还会有这样的情况,不烦吗?”

这话说得应如是不知道怎么反驳了,她小声嘀咕着:“黑长直御姐还不漂亮?”

“肤浅,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什么耳朵啊,这么小的声音都能听到?

星期五下午有一节体育课,上完体育课就直接放学,所以大家都很兴奋,只有应如是一个人闷闷不乐。

体育课惯例是先跑四圈,本来个子不高的她应该站在前排的,可她每次都跑得太慢了,总是拖后腿。几次过后,老师就让她站在队列的最后面了。

“哎哟,柿子又来啦?”陈子昂转头看了一眼应如是,“常客啊!哈哈哈!”

应如是瞪他一眼,气鼓鼓地说:“笑什么笑!”

陈子昂勉强控制住自己,憋着笑回了一句:“不笑了不笑了。”

江问看了看两人,不明所以。在他前面的杨宇把他拉到一旁,解释道:“柿子跑得太慢,老师说她在前面跑带慢全班的跑步节奏,就把她揪到最后一排来了。”

江问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看了应如是一眼,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队伍已经站好了,体育老师哨子声一响起,大部队就开始挪动了。跑第一圈的时候应如是还能跟得上,才刚第二圈她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江问故意放慢了速度,跟在她右边陪她一起跑:“深呼吸。”

应如是猛地用嘴吸了一口气,差点被呛着。

“鼻子吸气,嘴呼气。”江问的声音再次传来。

应如是照他说的做,深深吸了一口气,呼气,调整好呼吸之后,她感觉好多了。

抬头往前看的时候,他们俩已经落后大部队好远了,她转头跟江问说:“你不跟上队伍吗?”

“我陪你跑。”

听到这话,应如是心颤了一下,庆幸的是,她的脸本来就很红,江问应该看不出来。

跑完四圈之后,自由解散。

应如是刚找了个阴凉处坐下,就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环顾四周也没找到声音的来源,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柿子,这边这边。”

这一次倒是听得很清楚了,原来是苏觅。

应如是朝苏觅走过去,苏觅拉着她一路狂奔到篮球场。球场中央,江问在一群人中依旧显眼。怪不得解散以后就没看见他人了,原来是来了篮球场啊!

江问好像已经看到她了,隔着老远对她抛了一个媚眼,引得观众席一片尖叫声。

天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江问会打得很好,他明明是队里最菜的一个。最关键的就是,他打得这么菜就算了,为什么观众席的女生全都在喊“江问加油”?

就他这水平,可能得加火箭燃料吧?

应如是还在脑海里吐槽江问的时候,他本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想什么呢?”

她听到江问的声音以后,慢吞吞地抬起头,没说话。

江问俯下身,慢慢靠近她:“难道是在想我?”

应如是嘴角扬起一道轻蔑的弧度:“对啊,想你。想你为什么这么菜?”

江问用力弹了下她的额头:“术业有专攻,不许人身攻击。”

菜就菜了,还不让人说,双标!应如是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旁边看戏的苏觅见江问走了,立马抓住应如是的胳膊,一脸陶醉:“好甜好甜啊!”

应如是有点摸不着头脑,苏觅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开始模仿刚刚江问说话的语调:“宝贝,难道你是在想我?”说完,她就双手捧脸,闭着眼,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刚刚江问是这样说话的吗?好恶心。

周五不用上晚自习,和唐攸打过招呼后,一放学应如是就直接跟着余宛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火锅店。

“老板,老样子啊。”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应如是下意识地往声音源头看过去,果然是熟人,江问和他的三个小弟。

他们正朝这边走过来,只有杨宇眼尖地发现了她们,招手向她们打了个招呼:“哎呀,余宛!应如是!”

“哎呀,真巧!”余宛也朝他们招了招手。

杨宇看了一眼应如是和江问,想到了个点子,他便提议道:“哎,遇都遇到了,要不拼桌吧?”

应如是听见这话,赶紧对着余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同意。

余宛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看了江问一眼,立马答应下来:“行啊,吃火锅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应如是瞪了余宛一眼,余宛则挑挑眉,做了一个“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余宛最先坐到了里面,应如是就靠在余宛旁边坐下了,谁知道她刚坐下,江问就在她旁边坐下了。

因为座位是卡座式的,所以会贴得很近,加上身边坐的人又是江问,应如是更感觉到局促,动都不敢动。

江问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思考了一会儿,问了一句:“怎么脸这么红?热吗?”

应如是双手捂住脸,解释道:“我不热。”

“脸都红成那样了,还不热?”江问皱了皱眉,“脱了吧。”

脱……脱衣服?

她只穿了一件啊……虽然是个假两件。

江问看她扭扭捏捏,也不动,就重复道:“热就脱,你不是穿了两件衣服吗?”

一旁的余宛也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她拽过应如是的衣领子,探头往里一看,回答:“她这个是假两件,脱了就没……”

她还没来得及说,应如是就堵住了她的嘴。

江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小姑娘就穿了一件,他看错就算了,竟然还一直让人家脱衣服,脱了可不就……

应如是见他没吱声,转头看了江问一眼,没想到江问的耳朵竟然红了,白皙的脸颊也透着淡淡的粉色。

这是不好意思了吗?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害羞呢。

还挺可爱。

配菜上得挺快的,摆了满满一桌,看得人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杨宇端起一盘鱼丸,刚准备往锅里倒,就听见余宛说:“是谁这么残忍,竟然要吃我?”

“鱼丸是我点的啊,这可是我的最爱。”杨宇下意识地就回了一句,却没见其他人看戏的眼神。

余宛本来就是个爱开玩笑的,她做了一个照镜子的动作,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说:“嗐,好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世美人儿。”

“噗——”陈子昂一口果汁喷到了余宛脸上。

余宛顿时僵掉了,剩下几个人突然都笑了,她也不觉得害臊,拿起餐巾纸擦了擦脸,又说道:“人家都是掷果盈车,你怎么喷果汁呢?”

薛绍接话道:“果子都被你吓成果汁了。”

应如是边笑边偷看江问的表情,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看来也是被余宛逗乐了。

等余宛杨宇几个人走了之后,唐攸给应如是打了个电话:“囡囡,天黑了,你自己能回来吗?”

也不知道江问是不是故意的,他突然喊了一下应如是的名字,正好被唐攸听见了,于是唐攸就让应如是把电话给了江问。

应如是凑近江问,听见一句:“小问,阿姨还在打麻将,麻烦你送一下我们家的大宝贝啦。”

应如是从没听过唐攸这么喊自己,顿时一阵恶寒。她看江问挂断了电话,便说:“呃……我妈平常不这么喊我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句多余的话。

可江问打断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走吧,大宝贝。”

“???”

江问走在前面,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应如是就一直踩着他的影子走。

走到一个巷子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了,转身看着她,说了一句:“拉着我。”

应如是慢吞吞地抬起头,皱了皱眉,问道:“啊?为什么?”

江问指了指漆黑的巷子说:“没路灯了。”

应如是才想起来,回家的路上的确有一个巷子是没有路灯的,于是她走上前轻轻拉住了江问的衣角。

寂静黑暗中。

耳边只有错落的脚步声,一声急一声迟,江问慢下脚步,等她跟上自己。

脚步声渐渐同步。

四下静谧,他突然听见应如是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无比清晰,像是叹息。

“怎么还没走完?”

江问想到应如是正拉着他的衣服,思绪有点乱。

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拉着陈可言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陈可言走。他也曾这样小声跟陈可言抱怨过路太长太黑。

他记得,陈可言当时跟他说了一句——

“黑暗不会自己消失,你只能自己走出去。”

当时他还小,听不懂,就跑上前拉住陈可言的手,稚声稚气地说:“我不要自己走,我要和舅舅一起走!”

自从妈妈陈可甜离开后,他就一直跟着陈可言,在他眼里,舅舅是比爸妈还要亲的人。后来,他被陈可言送到英国学斯诺克,每天为此不懈努力,都是希望以后有出息了,不辜负舅舅对他的养育之恩。

可是,上天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陈可言在来看他比赛的途中遭遇不幸,飞机坠毁,全机无一人幸存。

从那以后,就只剩他一人在黑暗中挣扎。他曾偏执地认为,自己这一生都会孤身一人。

而现在,有一个人站在了他身后。

江问停下脚步,应如是还没反应过来,就撞上了他的背。她刚抬起头,就发现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包裹住了。

他的指尖有点冰,掌心却是温热的。

她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夜色昏暗,应如是看不太清江问的表情,只能模糊地看见他下巴的轮廓。眼睛看不见,听觉就会更加敏感,她仿佛能透过江问掌心的皮肤听到他强而有力的脉搏,一下又一下。

江问就这么牵着她的手,一直往前走。

下一个路口近在眼前,一盏盏路灯点缀着孤寂的城市。

不知道为什么,应如是突然想起了江问被罚站那次他那孤寂的背影,想起他被他爸爸打那次他离去时沉默的背影。

明明,他在桌球场上都是神采飞扬的。

到底是什么让他暗淡了光芒?

快走出黑暗的时候,她站到江问身前问道:“江问,你为什么会回国?”

江问一顿,垂眸,沉声道:“家里出事了。”

“那你之前在英国是学斯诺克的吗?”应如是思考了一下,继续说,“景叔一直说你有天赋,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为什么突然就不打了?”

“是。”

江问突然沉默了,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抬眼看向应如是,目光比以往都要更加冷淡:“因为命运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喑哑的嗓音里流露出的一丝无助让应如是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她想。

既然不能给他带来光明,那就带他重回光明好了。

于是,她攥紧了江问的手,拽着他走出了巷子,外面灯火通明,她回头对着江问笑了笑。

“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命运就会匍匐在你脚下。到时候,我们一起站在人生的更高处吧!”

江问感觉自己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心脏似乎也要从两人相握的手心里蹦了出来。

他朝应如是望去,正好撞上她的目光。此刻的她仿佛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竟有些看呆了,迟迟才应了一句:“好。”

他从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狂跳,他也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女孩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也许这是上帝赐予他最后的救赎。

现在,他想找回属于自己的光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