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出师不利，误入贼窝

因为这次出行，只有李南星与慕容星轩两个人，为了安全考虑，所以不便大张旗鼓。杨文莹为两人置办了整整一马车的行李，在李南星的劝说下，才没把炊具什么的都带上。文莹姑娘见只有两人，还以为他们要风餐露宿。其实李南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早已经算过在路上有几个客栈，怎么走，什么时候停，大概几天到什么地方，只要银两充足，不可能吃苦的。

印刷坊与胭脂铺还在不断的扩开分店，李南星将这些事全权交给了张如是：“大才子，我走后，内事财政可以问柳雅乐，外事生意可以问杨文莹，咱们府上阴盛阳衰，这两个女子如今不让须眉，你得多依赖。”

张如是摆摆手：“这样看来，我做个甩手掌柜也无不可。”

“那可不行，新报还要靠您呢，”李南星见多方开起玩笑，心里放下心来：“林相昨天出狱，已经无碍，你别太担心。”

张如是点点头：“老师的事，不需要我们这些晚辈多操心了。”

李南星想了想：“还有事要叮嘱一下。婉儿好读书我不担心，郑家兄弟的练武可不能落下，他们本就学得晚，好在有基础天赋够高，有成为高手的可能。刘洪涛最近上道了，一些公开的交涉场合可以带上他，让他多学学。”

“行了行了，”张如是见慕容星轩的马车来了，伸手把李南星往外推：“操心那么多干啥，你在路上多多照看好公主，就什么都有了。”

李南星无奈地笑了笑，他回身向诸位抱拳，坐上马车扬鞭。为了低调，不但马车破旧，连马夫都没有雇佣，只能是李南星赶车，公主坐车内。不过二人商量好了，路上他们可以换班，毕竟星轩公主也不是寻常女子，论武艺，比李南星都高出不少。

按计划，二人从燕国的西路走。燕国西边虽然没有周国这样的大敌，但常年闹胡匪，也不安生。好在胡人并不团结，最大的势力不过百骑，不可能对整个燕国有什么威胁，燕国也大多数处于放养状态。胡人性烈，不肯沉下心建国治民，每过一地，往往都是打劫完了便走。燕国派兵缴了几次，但都是无功而返。西北乃苦寒之地，不适宜居住，也只有胡人，能在那等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燕国就算真的打了过去，也不可能在那里驻扎，早晚也要撤回来，算来算去不合算的。

只是，燕国这样放养，苦了西边境的百姓。老实一点的，都往东搬迁；狠一点的，都拉帮结派，山高皇帝远的做起了山大王。李南星带着星轩公主从西路往南寻，一路上小心翼翼，尽量避开这些土匪。

李南星与慕容星轩换了位置，慕容星轩边赶车边说：“你为什么执意走西路？”

“你要换位思考，一旦我们两个被周国抓住，为了捣乱联盟，一定是杀我们而后快。”李南星伸了个懒腰，打开地图琢磨方位：“走西路，能避开周国杀手，危险无非就是那些土匪。你我皆有武艺，对付这些野路子的土匪不难，即便不小心被抓住，他们也只是求财，比要命强。”

慕容星轩问：“就没有别的原因？”

“当然，西路是从燕京到西门关最近的路”李南星笑笑：“我们到了西门关，就能见到我二哥，见到我二哥，无论怎样都安全了。”

严格按照李南星的计划，他们平安走了几天。碰到了三个年轻人衣着华丽，意气风发，腰间佩剑，个个神采奕奕。李南星停下马车，饶有兴趣的问他们来自何方，去往何处。

“我们是昆仑派的，听闻江湖上出了一本**魔剑谱，专克胡人弯刀”这队伍中的男子面容冷峻，对外严肃，倒是女子活泼可爱，愿意说话：“北地胡人众多，师父派我们下山找到剑谱庇护百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见女子说话，旁边的两个男人冷声说：“小爱，这人驾着马车，一看就不是江湖中人，我们不要节外生枝。”

李南星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莫伤了和气。我们是南面的商人，想赶回去过年。”

“骗鬼呢？你手上的老茧一看就是用剑留下的”被称为小爱的女子眉头一皱，颇为可爱，不信李南星的话：“一定也是为剑谱来的。我们又不会因为人多欺负你，都是燕人，还会和胡人一样乱杀无辜吗？”

李南星赔笑说：“是是是，我们其实是天山派的，也是为剑谱而来。”

此时，慕容星轩撩起帘子，她本就生得好看，一身白衣显得更加俏丽：“师兄，怎么了？”

昆仑派的人看呆了。女子练武者不多，很大一个原因就是要吃许多皮肉之苦，而且一旦打架，说不准哪里会受伤，所以长得漂亮的女子更加不喜欢闯江湖了。如昆仑山的小爱，懵懵懂懂，第一次下山，但也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而慕容星轩是皇室第一美女，自小修身养性，气质绝佳，所以一出场便惊艳了所有人。李南星笑道：“师妹，这是昆仑派的，与我们目的一样，为了**魔剑谱下山。”

“哦？”慕容星轩故意做出一副痴傻的模样：“各位，你们可知道具体地点？”

昆仑派中的男子刚刚还一脸冷峻，此时却着一种迷之微笑上前：“女侠，在下昆仑肖雪剑，这两位分别是我的师妹聂小爱与纳兰峰，昆仑派消息灵通，确实知道具体地点，可否同行？”

“不行！”一旁的小爱不满说：“**魔志地点乃是我昆仑之秘密，怎可与天山派同享？”

“小爱，不要那么刻板”刚刚不说话的纳兰峰也过来劝解：“我们同是燕人，找到**魔志应该共享打胡人。”

“我呸，你们就是见色起意！”小爱不吃他们那一套，将马头一摆，向前跑去。其他二人也只好抱歉，紧随着自己的小师妹。虽然心里想同行，但仍然放心不下自己的师妹，这样的同门情谊让人羡慕。李南星与慕容星轩相视一笑，再次回到马车上缓缓前行。

二人就着这段小插曲接着闲聊，聊到了他们的师承。李南星与他二哥一样，师承南侠展玉虎，只不过没有他二哥天赋高。而且李南星小时候备受宠爱，善于偷懒，练来练去都只是半吊子，算不上一流高手。

慕容星轩笑道：“展玉虎号称江湖君子，不喜黄白之物，没想到还被你们骗进了宫中。”

“拉倒吧，展玉虎最好赌博，赌术不佳，在顺安城欠了黄金千两，最后是我父皇出面帮他平的事”李南星想想就好笑：“不过这个君子倒是真的，他教我二哥时不藏私，几乎倾囊相授。”

“君子可不好赌”慕容星轩问：“如今他可还在皇宫？”

李南星摇摇头：“早就走了，在凉州战役爆发前。他说自己年过半百，不该做笼中雀了。如果皇帝阻拦，他会以死明志。”

“然后呢？”

“然后父皇就放人了，二哥与我亲自送他出的城，我还记那天展大侠青衣骏马，腰间挂一柄长剑”李南星眼睛放空，仿佛回到了当天：“江湖儿郎江湖老，才是正理。”

慕容星轩也感叹了两句，说道：“我师父是北侠欧阳秋，厉害吧？”

“贪财好色欧阳秋，你骄傲什么？”李南星便驾车边笑：“难怪不能宣扬，否则该说皇室用人不善。”

慕容星轩无所谓：“我们用钱雇佣，并不违法，有什么不能骄傲的？可惜我天赋也不算高，学不到师父之万一。”

李南星说：“欧阳秋在江湖上是个异类，我曾听展玉虎说过，贪财好色不加掩饰，还丢了‘侠义’之名。他挂在嘴边上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男子好色天经地义哈哈哈哈……”

慕容星轩笑脸一红，显然不满意未婚夫的这番说辞，就从里面伸出脚踢了他一下。二人打打闹闹，不觉天色就晚了。

眼见太阳下山，李南星心里有点急，今天精神松散许多，再加上碰见了那三个昆仑子弟，耽搁不少时间，所以没达到指定地方。慕容星轩倒是不在乎，露出头来说：“刚刚那三个愣头青武功那么低还敢闯江湖，咱们两个就更不用怕了。天黑不好赶路，反而更危险，先找个店住下吧。”

李南星听她这么说，也只好答应。他们就近找到一家客栈落脚。客栈不大，从里到外都能显出年久失修的破旧。无论的店小二还是老板年都懒散得很，落座时李南星用手摸了一下，发现板凳上有一层细沙。慕容星轩皱了皱眉头，店小二见了，不耐烦地说：“不想吃可以另寻他处，离这里最近的饭馆起码要再走十里，没人逼你们吃。”

李南星连忙打圆场：“这两天风沙大，小二，给我们来两碗素面。在准备一间好客房。”

店小二敷衍地点了点头，两碗素面加住店钱价值一两银子，价格相当高昂。慕容星轩刚要尝试讨价还价，李南星低声说：“忍一忍，这里的肉来路不正，不可吃。”

“我不是要吃肉，只是气这店小二的态度”慕容星轩也自觉把声音压低：“燕国境内，竟有如此做生意的？”

“何不食肉糜啊大姐，这是西北，民风彪悍，你们朝廷都不管他们死活，还想让他们给你好脸色？想多了吧”李南星环视四周，发现寥寥几桌客人，眼神总是往自己这边瞄，他心里打鼓：“此地不宜久留，住一晚就走，睡的时候得留神。”

慕容星轩点点头，他们这次出来，行事低调，不可能拿自己公主的身份说事，更何况还是在西北。不久后，店小二为两人端来两碗素面，李南星拉住了对方：“小二哥，忙乎一天辛苦，不如大家一起吃如何？”

“得，就是担心下毒呗？”店小二似乎司空见惯，他从怀里掏出一双筷子，两个碗各吃了一口，刚要转身离开，李南星又说：“小二哥，我这双筷子脏了，麻烦您帮我换一双筷子。”

店小二终于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问：“不想吃就不要吃，没人逼你吃，反正已经付过账了……”

突然，慕容星轩起身发难，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店小二压在了桌子上，另一只手顺势折断了一根筷子，恰到好处的抵在店小二的脖子上。李南星大呼：“点子太硬，动手！”一瞬间，店内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从桌子底下摸出武器，逐渐往二人这边靠近。李南星拍了拍手，心想好家伙，合着就他们一桌客人，其他人都是匪。他大喊一声站住：“有没有带头的？”

所有人把眼睛看向被压在桌子上的店小二，李南星心里乐开了花，慕容星轩的功夫不是盖的，一招就搞定个头目。然而店小二十分嘴硬：“忘了怎么对你们说的？老二马上接手，不用管我死活，先杀了他们。”

“等等等等，怎么上来就要打打杀杀呢？”李南星数了数，对方约么有七八个人，看他们老大这种身手，想必其他人武功也不高：“你们求财，我们求命，咱们所求根本就不冲突，何必要论生死呢？”

众人一听，似乎有些道理，一直假装招呼客人的老板娘站出来说话：“你们想怎么样？”

“我要说直接放我们走，你们能接受吗？”

“不可能”店小二骂道：“打一回鹰，反而让鹰啄了眼，其他山寨知道了该笑话我们。老二，你听我的，动手吧。”

李南星摇头叹气，他随手抓起一根筷子甩了出去，那根筷子擦着老板娘的耳边飞过，直接插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筷子入木三分，而本身却没有损害，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一手的功夫不浅。李南星笑着说：“小二哥，我这位朋友的功夫你领教过了，我刚刚露的一手诸位也见识过了，你们真的有信心留下我们两个？”

店小二冷哼道：“这里是我们清风寨的地盘，只需一支响箭，便会有上百人往这里聚集，小子，我不信你们那么能打。”

李南星摊了摊手：“又回到我们初始的问题，你们这么多人，换我们两条人命，不值得。”

“只要你们有钱，就值得”店小二恨恨地说：“我们这里，人命最不值钱。”

老板娘咬了咬牙，喊道：“放响箭！”

“等等等等，”李南星连忙阻止：“我还有话说，我们两个身上碎银不过百两，但是如果咱们双方合作，就有机会获得上万两银子，这样的买卖做吗？”

听到这么多钱，其他人反而停下了动作。李南星腹诽一句果然是钱重要，他说道：“只要我修书一封，马上就会有人送钱来，我们两个姑且作为人质在你们山寨，如何？”

“我们凭什么信你？”

“就凭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李南星话音刚落，他人已经飞了出去，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控制住了老板娘，手做虎爪掐在老板娘的脖子上：“现在，三把手是谁？”

一个角落里的老头举起手，示意所有人放下武器，缓缓说道：“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可以相信的理由，否则，就只能打打看了。”

“你们确定能谈？”李南星此时有些洋洋得意，一把手与二把手一看就没武功，被他们控制住，看来这次能全身而退了。

突然，李南星感受到了一丝寒意，一根筷子像暗器一样，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他飞来。为了自保，李南星只能松开这老板娘，退缩到慕容星轩的旁边。那根筷子不偏不离，正好插在了之前他炫耀的半截筷子之上。

好家伙，这一手功夫，他可就比不了了。那个老人的手里抓着另外半根筷子，叹气说：“谈谈吧，谈谈吧，我也不想杀人。”

李南星随手甩出了自己的扇子扔给老人，老人接到扇子，仔细观摩一下说：“这东西值几千两，你姓什么？”

“不便透露，”李南星说道：“你们给我纸墨，带着扇子与书信送去西门关任何一个守兵，对方必定带着钱来解救。”

“顺国人？”

“没错，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有人领兵前来剿匪 ”李南星说道：“顺国兵来到燕国境内，属于国际事件，两国联盟之际，谁都不敢这么做。”

老人点点头，一步步走到李南星的面前，将扇子递过去：“放开我们大当家吧，你说的，我同意试试。”

“不行，你们把我们当人质，我们也需要一个人质保证自己安全。”李南星指了指被按在桌子上的店小二：“刚好他有身份，无武功，就先吃点苦吧。”

老人犹豫了一下，看向老板娘，老板娘咬咬牙，答应了。

李南星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嘛……”

就这样，李南星与慕容星轩一不小心就落在了土匪窝里。为了避免身份暴露，李南星与慕容星轩约好化名张三张四，李南星是张三，慕容星轩是他的远房表妹排行老四，二人虽然出身尊贵，但向往侠客，自幼学艺趁着年轻闯**江湖，如今年关将近，是要回顺国过年的。

抓捕他们的山寨名叫清风寨，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过五百人，是由三家姓氏组成，为了抵挡胡人入侵抱团在一起，所以有个规定，选举出来的老大牺牲后，二当家立刻掌管山寨，同理三当家也是如此，这样能避免群龙无首。无奈胡人太过厉害，骑兵杀人如探囊取物，清风寨在这混乱地带也是勉强生存，所以才视财如命。

清风寨大当家的名牛天保，武艺等同于无，年过三十，平日里化作店小二掩人耳目，他读过书，会写字，勉强做了个统领；二当家便是那个老板娘，叫做朱红英，是个寡妇；三当家则姓侯，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大家都尊称他为侯三爷，武艺深不可测，平时就在客栈里装作客人。与李南星他们达成合作之后，慕容星轩扣押了大当家牛天保为人质，不出意外，他们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因为生意要继续做，朱红英则领着他们往清风寨里走，留侯三爷看店。朱红英三十出头，生有一女，说话做事干净利索。李南星驾驶马车，慕容星轩压着牛天保坐在车上，朱红英则带着几个组人骑马领路。因为达成合作，暂时也打不起来，李南星开始与牛天保闲聊：“牛大哥，管理这么大一个寨子，很不容易吧？”

“五百多张嘴，抛去老少，能干活的只有不到三百人，打仗时再刨去女人，只有一百多号人能战斗”牛天保被抓后，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松了一口气：“一百多人又分三派，我们三家姓氏面合心不合，的确不容易。”

慕容星轩信以为然。她平日治军，深知管人之事的难处。李南星问：“冒昧问一下，我家里送来一万两白银，你们三家姓氏怎么分？”

“四三三，我这个老大还是有点好处的”牛天保沉吟了一下：“你们两个，不是兄妹吧？”

慕容星轩一愣，刚想反驳，李南星在车外大笑：“老哥好眼力，其实我们是师兄妹，走江湖不好自报师门，只好装作表兄妹。”

“也不像”牛天保冷哼一声，看向窗外，不经意地说：“听说，南面顺国的皇子要带着未婚妻回国省亲，东路不好走，会有周国派人刺杀，唯有西边，一路走到西门关，才算安全。”

慕容星轩顿时沉默了，她偷偷摸向自己的匕首，随时准备杀人灭口。李南星心里赞了一句，能当老大，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说道：“老哥真会说笑，西门关大军压境，怎么会安全。”

牛天保在车里瞥了一眼慕容星轩，摇摇头说：“不过，我管你们是谁，只要给钱，谁都无所谓。”

一行人来到了清风寨，因为常年战乱，此处地势也不好，所以很难用山清水秀来形容这里。林林总总大概几十间院子，可能是听见了马蹄声，走出来的都是青壮男人，衣服倒是还得体，也能见到几个拿刀的女人，个个面露凶光。李南星没有见到老人小孩儿，显然是躲起来了。此地极为清贫，家家户户没有几头牲口，想来也没有多少耕地。李南星此时竟然有些可怜他们，小声问：“牛大哥，你们这边没什么产业吗？”

“产业？那点粮食连吃都不够。”

“那你想你的子孙后代，也过着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

“还能怎么样，这都是命。”牛天保满不在乎：“反正我没子嗣，凑合着过吧。”

进寨子了解情况后，朱红英张罗着为他们安排住处，李南星与牛天保合住一屋，慕容星轩则住在隔壁。刚刚安顿好，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闯了进来：“牛叔叔，听说你带了一个小白脸回来，还和他睡在一起？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妈白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