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用无赖对付无赖

马为公斩钉截铁地回答说:“自然是不敢耽误,刻刻都在读书。”

“好,我不说你,马公子,你敢为这京城的书生打包票,人人都在读书吗?”李南星纸扇轻摇:“社会的稳定,来源于各行各业的人各司其职,像一个机械一样,每一个行业都有自己确定的位置做出贡献,才会让机械顺利运转。马公子,你认为,书生在这里的作用是什么?”

马为公顿了一下,列举出两个:“传承与运作。”

上钩了!张如是在旁边想到。辩论这种事,并非一定要争个谁对谁错,而是要看对方是否没有了话语权只剩招架之力,这样就能让围观群众盲目跟从说话多的人。李南星现在明显掌握了话语权,并在将对方引向自己的节奏。

李南星连连摇头:“你的意思,运作是因为书生当官的机会多,一旦当官,就要负责百姓民生,这样就能变成运作民生的人。但是,你们这些进士举人,猴年马月才能补上实缺,有一大半的人都属于无业游民。我这样说没错吧?”

“实际上,不太合适,我辈之人经历了十年寒窗苦……”

“没错,没错,然而你们考完之后,就变得懈怠懒散,花天酒地,攀龙附凤,最要命的是,连最擅长的读书都放弃了”李南星说道:“为往圣继绝学,即为传承。此时的你们不仅没有官做,还不读书,那岂不是比今日来观看此辩论的百姓,还要没用?”

马为公瞪圆了眼睛,自古书生身份高,贬低他们不如百姓,马为公绝对是不能忍的。他刚要反驳,李南星却咄咄逼人:“在我看来,你们这些书生没有官做,还不读书,每日只知道风花雪月无痛呻吟,比之今日兢兢业业各行各业的百姓,差远了!”

这个时候,就能显露出选地址的优势了。百姓一听准驸马在替他们说话,纷纷叫好。北燕原本就是重武轻文,平头百姓更是看不上文人趾高气昂。这位顺国皇子,算是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这么说来,我们新报恰恰是不可或缺的,众所众知,新报一经开始面向全城乃至全国的书生征稿”李南星淡定地说:“这样一来,我们反倒是给你们一个平台,写诗也好,出名也罢,总比做个无所事事的混子强多了。”

李南星此言,将新报与书生的利益挂钩,马为公憋了半天,只好说道:“好好好,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看看何为书生意气!”说完,拂袖而去。李南星笑脸施礼:“恭候大驾。”

第一场完毕,第二场乃是刘玉华和杨文莹。本来这场张如是都想着白送了,没想到杨文莹早有准备,将她青楼里的昔日姐妹全部都拉来捧场。戏子伶人在民间地位极高,许多人见昔日姘头为新报加油,也不自觉地跟着吆喝,企图获得哪一位女子的青睐。男人见到女人,尤其是如此多的漂亮女人,先输了一半,以至于众多书生也纷纷倒戈。

刘玉华是王启正的高徒,昔日为了跟随老师,自愿放弃补官员实缺的机会,云游四海,养望修身。此刻他见如此状况,心中恨这些书生不争气,人家刚将读书人损了一遍,你这边还去支持他,贱不贱啊。

所以第二场刚刚开始,刘玉华先开骂:“女子从良本是好事,但不求相夫教子,却在外抛头露面……”

不等他说完,杨文莹一副欠揍的表情,直接打断:“你妈是不是女人?”

刘玉华一愣,随后站起来恼怒道:“你什么意思?”

杨文莹毫不示弱,站起来骂道:“我就看不惯你们瞧不起女人!老娘每日要伺候全府老的少的吃喝拉撒,在家要贤惠,出门要应酬。而你们这些闲人,花天酒地不说,还天天挑老娘的刺!十年寒窗苦?老娘五岁被卖学艺,十六岁才成为头牌,你苦老娘还苦呢!”

“这这这……”刘玉华颤抖着说:“这怎么能一样呢?圣贤书与你那等……”

“这怎么不一样了?你妈辛苦将你养大,受的苦比你只多不少”杨文莹回怼道:“你们写字是挥毫泼墨,我们写字就是卖弄**?谁定的道理?所以,新报给所有女子也提供了一个发声的平台,今日的东道主上官夫人,无论是做学问还是经商,都要比在座的各位强,如果不是新报,岂不是让你们一个个自视甚高,以为是上官锦那个废物在掌管京城最大的布行?”

刘玉华气得发抖,一个劲儿地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双方正在僵持不下之际,本次辩论的主角王启正站出来:“好了好了,读书人遇上流氓,有理也说不清。”

杨文莹听骂她流氓大怒,拍桌子瞪眼,先写将茶杯摔过去,多亏李南星阻拦。李南星小声说道:“大姐大姐,不是时候,对方是学界大儒,放心,张大才子收拾他。”

“狗屁大儒,沽名钓誉”杨文莹坐下来大喝一口水:“老娘一只手就能收拾他。”

王启正也不搭理杨文莹,在他看来,与杨文莹这样的风尘女子斗嘴有损身份。王启正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张如是:“敢问阁下师承何人?”

张如是坐着行礼,不卑不亢地说:“英雄不问出处,王师,我们公平一辩,若我提师承,让您照顾,反倒不好。”

王启正点点头:“好,我们回归正题,延续驸马爷的话题。张公子以为,新报之流,是否耽误百姓各安其职?”

张如是早有准备:“请王师详述。”

“在我看来,新报之文章,实在称不上文学之作,简单易懂,哗众取宠”王启正说道:“人们争相阅读,懈怠工作,去读好无意义之文章,久而久之,社会将亡,此乃燕国之悲哀。”

张如是笑了笑:“说到娱乐大众,戏曲、歌舞、美酒、青楼,皆是让人流连忘返之物,为何民间书生之美名,皆与这些东西有关呢?所以,我认为,决定社会存亡的因素,还是人。至于文章的文学性,是没有你认为的引经据典之乎者也,却有更能让大家读懂的白话。如果人人因为想读新报而识字,何尝不是一件功德?我之所愿,燕国人争相认字读书……”

这场辩论从晌午一直进行到黄昏,最终没有分出输赢,但是,新报的主笔,李南星背后的张如是,因在辩论中不输王启正,名震京城。

翌日,新报工作依旧,问题只会是越来越多。因为在辩论上大出风头,杨文莹心情非常好:“好了,现在只剩下那帮小混混该怎么办了。”

李南星从屋内出来,他换了一身衣服,满不在乎地说“那帮小混混应该还没释放吧?我去监牢看看他们。”

慕容星轩刚好进院,听到两人说话:“我陪你去,他们扰乱京城治安,在巡防营监狱。那里我熟。”

李南星点点头,跟着慕容星轩出了门,一路无话,因为有公主的存在,没有人阻拦他们,唯一的变数是今天吴伊人当差,她挖苦几句,见偶像跟着,也就没多想,领着他们进了监狱里。巡防营里关着的多是地痞无赖,乞丐小贩,毕竟这些人一不小心就容易惹事,巡防营照单全收,不过都是饿一晚上就放出去。

吴伊人对这些人门儿清,她边走边说:“在你们胭脂铺闹事的,领头名叫洪四,学过点把式,大事不敢犯,就接一些偷鸡摸狗的小活儿。此人深谙行规,绝对不肯透露出买家姓名,所以你来也问不出什么。”

“他可有家眷?”

“用家人威胁?李南星你挺内行啊”吴伊人摆摆手:“没用,这些人都是滚刀肉癞皮狗,威胁这种事,他们早有准备,没用。行,到了,星轩姐姐,咱俩在外面等。”

慕容星轩看起来有点担心,她知道这些人虽无大过,但手底下都不干净,属于危险人物。吴伊人倒是无所谓地拉住她:“放心吧,李南星有两下子,洪四的野路子不是他对手。”

牢房是普通的木制楼房,地上铺满了杂草,李南星进去的时候,洪四正在百无聊赖的躺在地上,嘴里咬着一根杂草。似乎是因为特殊安排,吴伊人特意把他安排在单独的牢房,周围没有人。洪四看见李南星进来,立刻站起来说:“呦,大皇子来了。”

“你认识我?”

“你刚进京城的时候,街头卖剑,大家都认识。”

“认识的话,就好说多了”李南星看了一眼周围,猛地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肩膀来了一掌,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还大喊:“救命啊,有人刺杀!”

洪四懵逼了,他急忙上前想要扶起李南星,结果一道寒光将他逼退。吴伊人与慕容星轩及时赶到,慕容星轩立刻去查看李南星的伤势,吴伊人则拿着军刀,眉头紧皱,她也没想到李南星竟然不是洪四的对手,难道洪四一直在隐藏实力?

李南星喊道:“此人,是周国派来的刺客,刚刚一露面就说要破坏燕顺两国联盟,为周国尽忠。”

洪四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将自己所有能骂出来的脏话都骂了一遍:“胡说八道,姓李的,你别血口喷人。”

李南星面不改色:“你破坏我铺子的生意,就是为了让我出来见你,伺机杀了我。”

“你放屁!”

“那你为什么坏我的生意?”

“告诉你也无妨!”可能是因为涉及到破坏两国联盟的事情,洪四有些慌了:“你得罪了卖瓷器的赵家,他雇我闹的。”

“原来如此”李南星看向吴伊人:“即刻传讯大理寺,赵家私通周国,妄图谋害顺国太子,破坏两国联盟!”

吴伊人与星轩公主不傻,立刻明白了李南星的小心思,她们即刻招呼人将消息扩散出去,将李南星送回府邸后,星轩公主又叫了宫里的太医帮忙查看。张如是速度也快,即刻与韩越老师商量出稿,标题是:“赵家雇凶杀人,顺国皇子李南星遇险,两国联盟即将因此瓦解!”

“周国间谍又来!李南星遇刺危在旦夕,凶手高呼赵家出钱!”

稿子写出来后,范师傅带头领人连夜印刷了三千份,第二天一早不仅满街都是,城外的人也议论纷纷,赵家瓷器铺一时遭受重创,上官夫人带头稳定商界秩序,城中人似乎想为两国联盟尽一份力,纷纷把钱投向胭脂铺,企图换来李南星的好转。

文莹看了这两个标题直呼好爽,笑着拍了拍李南星:“老板,你可以啊,会演戏,这稿子写得也好。”

“武戏是我的,文戏还得是张大公子的”李南星原本就没伤多深,他起身在院子里散步笑道:“赵家吃瘪,请上官夫人前来求情。我与上官说好了,这次闹得要多大有多大,争取将赵家挤出,拉我们的胭脂铺进入商会。以后就真的财源不断了嘿嘿嘿。”

看李南星笑得这么开心,文莹忍不住泼冷水:“不是说赵家背后是左相吗?你们不怕呀?”

李南星也很奇怪:“闹这么大,左相都没出头,赵家看样子要被当成弃子了。”

张如是此时在吃着新鲜的水果,摇摇头说:“左相是老江湖了,他在看局势。眼下两国联盟是重中之重,任何破坏他们的人都会变得很敏感。赵家现在脱离不了嫌疑,林相又不退,此时左相要是太激进,可是会有危险的。”

“管他呢”李南星冷哼了一句:“赵家这帮家伙,这次决不能放过。”

几人正在议论着怎样扩大店面,门外突然来了一个人。李南星将其迎了进来,发现自己不认识。来的一名女子,年龄应该在三四十岁,不过面容姣好,风韵犹存,极具魅力。他还以为是张如是的姘头,一个劲儿向旁边使眼色。结果张如是视而不见,显然他也不认识。只有郑家兄弟两个看到了女人脸色微微一变,各自回到屋里不出来。

李南星心里猜到了五分,问:“您是……”

女人看起来有些紧张,尽管年龄不小了,但是一点都不稳重,诚惶诚恐地说:“我叫赵怜,是赵天赐的四夫人,也是郑子荣郑国豪的母亲。”

好家伙,后半句猜到了,前半句真没猜到。李南星接着试探着问:“敢问您来这里是为了……”

李南星刚想问是为了赵家还是郑家兄弟,叫做赵怜的女人竟然哭了起来:“我也是被逼来这里的,赵天赐说如果你们能够为他说说话,我就能来这里看看孩子,你们与赵家也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苦情计,文莹姑娘性格泼辣,大骂道:“你当初为了谋富贵,把他们说扔下就扔下,即便做了阔太太,也连他们的死活都不顾。现在又是为了你在夫家的地位出来求情,你知道赵家当初怎么逼我们的吗?”

赵怜哭的更凶:“我也是没办法,当初一个女人在燕京城孤苦伶仃,连房子都是租的,没有他爹那点军饷什么都做不了,只好趁着还有几分姿色,让自己填饱饱肚子;现在我在赵家本就受欺负,如果不来,赵天赐有权利将我扫地出门,他们这些有钱人,都是认钱不认人的。”

文莹姑娘丝毫不领情:“你得了吧,明明你也是这种人。”

“一边是带着两个孩子无依无靠,一边是嫁入豪门衣食无忧,要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起码会有点良知,不会扔下两个孩子让他们自生自灭!”

李南星与张如是一点话都不敢说,这种家事,通常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分不清谁对谁错。正当两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时,郑子荣领着弟弟郑国安出来了,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针对此事也很纠结,但似乎得出了结论。郑子荣说道:“对不起,这里不欢迎你。”

“子荣,妈妈对不起你们,但现在真是没办法了”赵怜哭泣道:“这次你帮了妈妈,妈妈就能常来这里看你们,再也不会不管你们。”

“有意思的是,我们已经不需要你来管了”郑国豪说道:“我们这里有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哪个不比你强?”

李南星咽了口吐沫,递给了张如是一把瓜子,小声说:“这句话是不是有点扎心了?”

“何止哈稍稍有点过分,毕竟是他娘亲”张如是一把打掉李南星的瓜子,白了一眼:“快快,该你上了。”

李南星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慕容星轩匆匆赶过来,面色焦急,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