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基因实验杀人案3
几人看完之后,都有一瞬间的愣怔。
李跃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凉意,骤起眉头,看向上官游:“人类大脑潜能科学研究所,是十八年前发生的火灾,对吗?”
上官游脸色阴沉,“是的,十八年前的那场火灾,烧死了研究所里九名科研人员,当时鲁夯就是这么对赵队长说的。”
李跃然沉吟:“我还记得那份鲁夯的证词,他说当时死了九个研究员,光是辨认尸体的身份,都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火灾被定性为意外失火,因为研究所的地下室存放了不少易燃物,如药棉、帆布、书籍等等,有一点火星就能烧起来。偏偏那天有九个研究员在地下室整理物料,有人不小心把没有完全熄灭的烟头扔到杂物上,着了火。火灾发生后,九个人都争抢着往外跑,因为推搡和互相争夺摔倒在楼梯上。慌乱之中,地下室的门卡住了,怎么也推不开,他们拼命呼救,外头没人听见。后来,火势蔓延到了楼梯口,有滚滚浓烟弥漫出门外,才有人发现。但打开地下室的大门后,所有人都已经死了。赵队长问他,这样重大的火灾,怎么没有在公安部下发的内部通报上看到过?鲁夯说,因为上面有人压住了。他还说,当年他们怀疑过这起火灾是人为的,却找不到相关证据。火灾过后,满地都是烧焦的杂物,尸体焦黑,仅仅验尸就是一项巨大的工程,还要清理现场,工作量太大,加上当时死者家属闹事,警方为了安抚他们,每天都疲惫不堪,人手本来就短缺,又迟迟找不到新的线索,这个案子就成了悬案。范雨桐当时赔付给所有死者家属一大笔钱,然后很快关掉了研究所,其他工作人员也不见了踪影。”
上官游:“可按照这份工作日志,十八年前的火灾应当就是她放的,但她烧的是死去的实验体,不是研究员!”
“是啊,可真要是那样,尸检结果不可能对得上啊!”
上官游冷笑:“所以鲁夯肯定有问题,当年这个案子和余果父母的案子一样,都被掩盖了真相!”
“老大,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李跃然神情忧虑,“想办法先通知余果,还是直接拿着这些证据,报告国安部?”
叶麟:“这些日志说服力够吗?”
白烈:“这还不够?这相当于范雨桐亲口写下的罪状了吧。”
上官游:“你们别忘了,范雨桐现在的精神状态异常,如果她否认,说这些日志是有人伪造的,并不是她写的,怎么办?毕竟电子文档谁都可以做,又不是手写的文字,可以做笔迹鉴定。就算国安部相信文档是她写的,她也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精神情况,申请做精神疾病鉴定。到时候,这份证据还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白烈气愤不已:“那怎么办,还非要找到她放火杀人的证据?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找?”
上官游沉思片刻,道:“还是先想办法和余果联系,把这些信息都告诉他。不过内容太长了,跃然你得提炼一下。”
李跃然点点头,“我先给日志排序,再提炼内容。至于余果那边,我已经交代了一名线人,他已经在赶往余果老家的路上。”
“你知道他老家在哪,他爸妈叫什么吗?”上官游担心道:“如果我们要调取陈年旧案的资料,国安部那边也会立刻察觉,很容易顺藤摸瓜找过去。”
“是啊,这的确是个难题。幸运的是,国际刑警那边也不知道余果这部分信息。其实我更担心范雨桐会想到这点,私底下派人过去抓捕余果。”
上官游:“那你派的线人……”
“是张枫,你还记得吗?”
“张枫,那个曾经把白烈肋骨打断了两根的蛮牛?我的老天,你这是要让他带着余果逃亡吗?”
李跃然耸耸肩,“那也总比在余果查明真相前就被逮住得好,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张枫当年的冤案,若不是我帮他,他现在还在坐牢。他虽然油嘴滑舌,但骨子里有正气,靠得住。”
“但愿他不会出卖我们。”上官游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李跃然微微一笑,“不辛苦,余果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
他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在电脑上新建一篇文档,按照事件发展的顺序,使用逻辑推理,把范雨桐的日志进行排序。
精炼之后,重要事件如下:
18年前)人类大脑潜能科学研究所失火→范雨桐转移研究员,物色年纪更小的实验体,在疗养院继续研究→实验体之一的李跃然逃走(8岁)→范雨桐和余父余母相认,哄骗他们参与实验→余父余母发现端倪,劝说无果→范雨桐软禁余连,传流言说他因公殉职→杀害余父余母自杀,雇佣窃贼破坏现场→案件被定性为入室抢劫杀人→范雨桐把余果养育在身边→柯蒂斯将余连带去M国→余连察觉父母死亡疑点回国→范雨桐用余果威胁,逼迫他继续接受实验→余果携带她的论文前往柯蒂斯实验室→余连死亡→AI系统诞生。
上官游确认无误后,李跃然把这段文字用电邮发送给张枫,而后消除痕迹。
这时,钱钱醒了,揉着眼睛走出房间,脑袋上几根头发向上支棱着。
“我睡了多久啊,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哇,都天亮了!”
李跃然忍不住轻笑:“你还可以多睡会儿,密码已经解开了,我们把里面的资料都分析整理得差不多了。”
“天爷啊,原来我睡一觉难题就能迎刃而解!不得了,这项特异功能真是太厉害了!”钱钱显然不信,挤眉弄眼的开起了玩笑。
叶麟按住他的脑袋往电脑屏幕前压,“你个蠢猪,以为我们骗你呢,自己看看,这都是什么?”
钱钱定睛一看,张大的嘴巴能吞下一颗鸡蛋,“这,这是谁解开的?我要和他决斗,这不是跟我抢饭碗吗?”
叶麟哭笑不得,“小果果解开的,你不服?”
“什么,余果解开的?他不是在千里之外吗,太神了吧!”
上官游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我看你是还没睡醒!洗把脸,给大家做早餐去!”
钱钱期期艾艾的瞥他一眼,“老大,你这是卸磨杀驴啊,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好好好,我去做早餐!”
没办法,只要上官游两眼一瞪,他就腿软。
钱钱厨艺不错,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有炒饭、煎饺、鸡蛋饼以及醪糟汤圆供大家挑选,大家吃的心满意足,稍事休息过后,继续整理资料。
除了方才叶麟发现的范雨桐工作日志,白烈还发现了D2基因实验的详细数据和实验列表,上面所展示的内容简直触目惊心。
“原来十九年前,范雨桐就开始进行D2基因实验,只是我很奇怪,她当时还很年轻吧,哪里来的资金和能力建立那么大一座研究所呢?”白烈疑惑地问。
李跃然:“我也觉得奇怪,难道说她背后还有支持者?”
上官游摸着下巴沉吟:“以她当时的资历,确实不可能独自成立人类大脑潜能科学研究所,但根据已知材料,她就是这座研究所的唯一法人,这要如何解释?”
叶麟脑洞大开:“莫非她会催眠,催眠了许多富豪给她投资?又或者,她傍上了哪个钻石王老五,每天吹枕头风就能财源滚滚?”
钱钱哈哈大笑:“就算她想也要有那个本钱啊,范雨桐既不是美若天仙也没有貌比西施,哪有这……”
“等等,我想起来了,鲁夯的证词还曾提过,如今的范雨桐彻底变样了,可能是做了整容,他从照片上愣是没认出来是同一个人。她消失了五年,又在C市出现,还带着一大笔资金,和C市大学谈下合作,建立了超级脑研究所。”
上官游一愣,很快明白过来:“鲁夯在撒谎!你才见过范雨桐,她整容了吗?”
“不,她的五官并没有多少变化。不过,我感觉她衰老得很快,我脱离她控制时才八岁,记得她当年很漂亮,皮肤很白,每天脸上都洋溢着灿烂自信的笑容。但现在的她,皮肤松弛黯淡无光,精神萎靡,头上还生了白发,只有一双眼睛还和过去一样炯炯有神。”李跃然顿了顿,接着说:“而且她不止消失了五年,但鲁夯为什么那样说?”
“看来,我们必须要逮捕鲁夯,才能把这件事搞清楚。”上官游叹气,“可现在不行,我们还没有交代清楚问题,国安局不会撤销对我们的监视。”
叶麟吐槽:“范雨桐到底帮国家做了什么研究项目?她说丢了东西就丢了吗?举证过程呢?就凭她一句话限制我们的行动,国安局的人是不是脑子生锈了?”
上官游警告地白了她一眼,“祸从口出,说话注意点。”
叶麟撇撇嘴。
李跃然道:“大家加把劲,把这里头涉及到D2基因实验的资料都集中起来,如果里面的数据和人名都是真的,那我们绝对有理由申请立案,逮捕范雨桐。”
上官游:“你是想先从非法实验入手,把她控制起来再说?”
“嗯,那样一来,她腾不出手去骚扰余果,余果的压力会小很多,更容易收集线索和证据。”
“好,我也来帮忙!”
他们耗费了三个多小时,总算把这些资料梳理完毕。
上官游立即伏案写报告,义正辞严、有理有据的说明了该实验的严重性和危险性,不信国安局能无动于衷。
李跃然和钱钱则使用非常规途径侵入公安系统内部资源网,查询余果父母案件的卷宗和尸检记录。
然而结果让他们非常失望,含章县当年没有把这个案子归档,所以在内部资源网里查询不到。
钱钱叹了口气:“这个范雨桐,还挺厉害的嘛,竟然把这件事掩盖得这么严实!”
李跃然无奈,又给张枫发邮件:SJ无。
“阿嚏——”含章县某快餐店内,余果猛地打了个喷嚏。
“肯定是跃然哥他们想我了,唉……也不知道他那天到底听懂了没有。”他低声嘟哝着,皱着眉把眼前的蔬菜粥喝掉。这两天他有点便秘,估计是蔬菜和水果吃得太少,所以今天特意点了一份蔬菜粥,两份炒时蔬,强迫自己吃完了。
算算手里的钱,只剩下三百左右,余果禁不住发愁——这是要出门打工的节奏啊。
他在街上晃悠了一圈,拍下了几个小店的招工广告,打算回头好好筛选一下,打几天零工还是可以的,但他还要查案,每天工作不了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有没有老板愿意要。
余果走到家门口,刚要打开链子锁,发现门缝底下露出一角白色的东西。
他蹲下身子抽出来,发现真是一个从P市快递来的文件袋。
寄信人一栏是空白的,收信人正是他自己!P市……林贝尔吗?
余果立刻打开房门进屋,关上门后才拆开文件袋,发现里面有一封泛黄的信。
“这……这不是……我的字吗?”他感觉自己竖起了一身的汗毛。
看过这封信后他恍然大悟,这是他从M国寄给范雨桐的信。根据他在信里提及的事情推测,他写信时刚到M国柯蒂斯的实验室不久,住的是余连的房间,还帮范雨桐带给了柯蒂斯一篇论文。
余果大脑里猛然闪现过一连串的画面。
《人脑AI系统结合及转化实验》……兰花……学习任务……他想起来了!15岁那年,他在范雨桐的指导下完成了有关脑细胞进化可能性的理论研究,因为想念余连,在得到她的允许后登上了前往M国的飞机。柯蒂斯教授热情的招待了他,给他安排好学习、生活,一切都很舒适,除了一点——他迟迟没有见到余连。他对柯蒂斯并不熟悉,也缺乏信任,所以才会给范雨桐写信。
但这封信并没有被寄出去。
余果把文件封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想起当年他是把这封信委托给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寄出去的,那能拦下它的只能是——柯蒂斯教授。而把这封信寄给他的,只能是林贝尔。算算时间,她在自杀前寄出这封信,距离今天刚好三天。
余果长吁短叹地陷入深思,随即仿若入定的老僧,一动不动,直到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
“请问,余果在吗?”
余果噌一下站了起来,迅速往楼上跑去,打开窗户,准备往下跳。但踩在窗框上那一秒,他愣住了——应该不是国安局的人,若是他们,直接闯进来就好,还敲什么门,岂不是打草惊蛇?也不可能是范雨桐派来的人,她心狠手辣,不会放过自己,偷偷溜进来抓自己的可能更大。他还嘱咐过韩伯伯不要把他回来的事告诉别人,那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我是李先生派来的人,余果,余果在吗?!”
跃然哥?余果惊喜之余蓦然松了口气,在门口轻声问:“万径人踪灭?”
“百鸟做神仙!”
余果打开了门,伸出手,一把将他拽了进来。
“是跃然哥让你来找我的,他是不是有消息要你带给我?”
张枫笑了笑:“别急,别急,我今天坐了一天车,屁股都麻了,你好歹让我喘口气吧。”
“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可我这里什么也没有,实在没办法招待你?要不,你跟我去街上吧,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边喝边聊?”
张枫压低了嗓音道:“你这伪装可不行,稍微熟悉你一点的人都能认出来。走吧,先跟我去商场买几套衣服,再弄点道具。”
“可,可我没钱……了。”余果苦着脸道。
张枫轻笑:“没关系,我有钱啊,你想买什么都没问题,我事后找李跃然报销就行了。”
于是,两人乘车来到含章县最繁华的商业街。张枫一口气给余果买了四五套衣服,都是松松垮垮,穿起来像麻袋的类型,看得十分辣眼睛。
“别噘着嘴了,这衣服是丑了点,但实用啊,再说了,如果衣服太小,胖子怎么穿得下?”余果懵然:“胖子?在哪儿呢。”
张枫笑眯眯地指了指他。
“我?你别开玩笑了大叔!”余果瞪起眼睛。
张枫淡定地把他拉进一家卖**用品的商店,买了几个小枕头、几米长的宽橡皮筋和一盒针线包。
余果眼珠子一转,猜到他要干什么了,十分抗拒的蹙眉,“你真要这么做?就不能……换个造型吗?”
“其实装女人是最保险的,但你愿意吗?”张枫对他挑了挑眉毛。
余果连忙摆手:“不不不,还是胖子吧。”
张枫满意的点头,领着他来到自己住的连锁酒店,把电视遥控器扔给他,“自己看会儿电视,我半个小时就好。”
余果打开电视机,漫不经心的调台,用余光打量这个五大三粗的糙大叔,意外地发现他针线活竟然不错,居然把枕头拆了,缝上了两个小垫肩。此外,把枕头接上了两段宽橡皮筋,很显然是要他套上的。
“大功告成,你试试吧!”他把这三样东西递了过来。
余果无奈地叹了口气,脱掉外套,把枕头套在腰间,摆放在肚子前面。垫肩箍在肩膀上,再穿上他买的衣服,俨然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哈哈哈,不错,再化个妆,我看谁还能认出你。”张枫往他肚子上拍了拍,“就是别让人靠得太近,识破你这假肚子。”
“好了,这伪装我接受了。现在你该把跃然哥让你带给我的消息,告诉我了吧?”余果道。
张枫:“嗯,我截图存在手机里了。”说罢,他把自己的手机扔了过来。
余果没想到这人这么不拘小节,稳稳地接住,打开屏幕认真看了起来。
“居然没有尸检报告……这,这些……”余果喃喃自语,脸色不断的变幻。
张枫在一边收拾行李,拿了换洗衣服进浴室洗澡,留给他足够的空间。
十分钟后,他走出来,发现余果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这小子的心理素质不错嘛!
余果抬头看他,“谢谢你,这些消息对我很重要。跃然哥是怎么和你说的,把信息送到就走还是……”
张枫打断她:“我留下来帮你。”
余果露出一丝微笑,“太好了,我一个人有很多事做起来不方便,你是他的……朋友?”
张枫轻笑:“我是他的线人,也是他的朋友。说吧,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我要找到徐老师,他是发现我父母尸体并报警的人,应该知道些什么。但他早就离开了含章县,我在想要怎么找到他。还有,我要在方家村找一个人,不知道是男是女。”
张枫蹙眉,“那这人有什么特征,是高是矮?”
“我不知道。”
“……这怎么找?”
余果:“方家村这个人,脑瓜好使,做事灵活,嘴巴……应该挺严的,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很可能一年前还遭逢过大变,但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暂时,我只能分析出这么多。”
张枫全部记了下来,“那行,我明天去方家村,帮你打听打听。”
余果从背包里拿出自己伪造的工作证,递给他,“上次我去过,假冒了文化局的干事,你照着我这个,也做一个工作证,找方家村的村长帮忙,事半功倍。”
张枫惊讶不已,“牛啊,这招真不错!”
次日,余果便和张枫兵分两路,一个去打探徐老师的下落,一个去寻找方家村的秘密人士。到了天色擦黑,两人才汇合到一处,找了家麦当劳吃晚餐。
张枫猛灌了一杯可乐,舒服地叹了口气,才道:“别说,你分析的几个特征很有用,我一到方家村就把村长忽悠了一通,打听这个人。村长想了半天,对我说了两个人。一个是男人,大概五十多岁,前不久媳妇得了癌症,为了治病差点倾家**产,但因为走运,得到一个亲戚的救济,成功地做了手术,现在恢复得不错。一个是女人,三十多岁,人看上去十分秀气,但是读过大学的,现在在一家旅行社做会计,去年年中老子遭车祸差点死了,因为转移去了P市的大医院,才捡回一条命。”
余果忙道:“给我详细说说这个女人。”
“好,她叫关玲子,离过婚,带着一个女儿和父亲过日子。平时为人低调,不好出风头,但是个担得起事的人,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做主。村长说她脑子很活,除了会计工作,还兼职做微商,有时去P市那边进货。”
“她身体怎么样?”余果问。
张枫:“应该还可以吧,但听村长说大病过几场。但奇怪的是,每次大病过后,她家的经济条件就会好不少。”
余果心道,那应该是因为参加了柯蒂斯教授的实验,得到了不菲的报酬。看来,柯蒂斯说得不错,他近几年收敛了许多,做实验比较正规,不会再把人诱骗到实验室,秘密软禁。这个关玲子应该得到过他的恩惠,才愿意帮他藏东西。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见见她。”
张枫点头,“你这边呢,今天有收获吗?”
余果面沉如水,“不多,我把徐老师的本名和家庭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可他带着一家人离开含章县时,走得太突然,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去向,同事和朋友也一无所知。”
“哎,这就难了。”
余果总觉得这件事非常蹊跷,但他现在动用不了全国户籍系统,实在查不出什么线索。
晚上,他睡不着觉,又把家里家外勘察了好几遍。最后,来到了父母的墓地——含章县唯一的一座公墓,北桥陵园。这种地方的陵园管理都非常松散,他从侧门的小铁门偷溜进去,都没有被人发现。
余果捧着一束在野外采集的鲜花,放在了墓碑边,打着手电筒给他们烧了三炷香。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对不起,好几年没有回来,这里的草都长高了……我帮你们拔拔草吧,等什么时候不忙了,我再找一棵桂花树苗,种在你们旁边。忘记的事我慢慢想起来了一些,以后肯定能全部都想起来。我记得妈你喜欢桂花树,以前家后面也有一棵……”
余果猛然站了起来,“桂花树,对啊,那棵桂花树哪里去了?”
“爸妈,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先回家了!等我把范雨桐绳之以法,再来看你们!”
说完,他拔腿就往陵园外跑,一路跑回了家,抵达家门口时已经气喘吁吁。
余果绕到小楼房后面看了良久,发现桂花树的确没了。过去种桂花树的地方只有一颗低矮的栀子花树,不知道是谁种的。
“韩伯伯说这么多年,这栋房子没有人来过,又有谁会无聊的挖走桂花树,种上栀子花?”余果心头一凛,回到屋内找到一把铁锹,吭哧吭哧的,把栀子花树挖了出来。
栀子花扎根不算深,看来种在这里的时间并不久。
他蹲下来,用手电筒往泥土里照射,又在栀子花根部扒拉了几下。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塑料圆球。
余果毫不犹豫地掰开这个塑料圆球,从里头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地址。
“C市景云区福星城9栋2单元303室!莫非是徐老师的住址?”他喜不自胜,把地址牢牢记在脑子里,便把纸条撕碎,将塑料圆球扔到垃圾堆,把栀子花树种了回去。
他找到张枫,说:“想办法和李跃然联系,让他们去找徐老师!”
“怕是不行,他们现在恐怕还被国安局监视着呢……”张枫道,“少安勿躁,明天见过了关玲子,我再陪着你去C市。”
余果焦躁得来回踱步,“我担心夜长梦多啊。”
“这事儿急不来,而且范雨桐怎么也不会想到,徐老师就藏在她眼皮子底下。另外,你这边的调查都结束了?”
余果叹气道:“不结束还能怎么办,现场破坏得太严重,又没有尸检报告,我爸妈都成了骨灰了,还怎么查死因?”
张枫:“这么说是挺难的,那其他的人呢,既然是杀人案,当时难道连一两个嫌疑人都没有吗?”
经他提醒,余果提起了精神,“对啊,嫌疑人我还没有查过。”
“那这件事交给我吧,你明天去见关玲子,我代替你去查当年这起案件的嫌疑人。除了韩伯伯,还有什么人可以问,你都写下来,我一一过去拜访。”
“好,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我顺便也过过侦探的瘾么!”张枫似乎非常乐在其中。
余果并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人,现在信任张枫,主要是因为他是李跃然派来的。李跃然有一双看人的毒眼,所以尽管张枫一开始给他的感觉有些轻浮,但他却给予了他足够的信任。
因为去过一次方家村,村长已经见过他,他没有装扮成胖子的必要。余果戴上工作证,坦然地进了村。拜访过村长,告诉他自己正在写报告,问起关玲子家的方向。村长热心快肠,直接把他送到门口。
关玲子见到余果,十分惊讶,简单的寒暄过后,余果要求和她单独交谈。
关玲子警惕的打开堂屋大门,泡了一壶茶。
余果开门见山:“水磨坊里的东西,是你藏的吧?”
关玲子一口茶从嘴里喷了出来。
“别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相反,我是来道谢的。谢谢你为柯蒂斯教授做的一切,东西就是他留给我的。”
关玲子紧绷的肩头塌了下去,轻声问:“你……看懂了那个围棋棋局?”
“嗯,你很聪明,把密码藏在棋局里,这份心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但我有个疑问,19位的密码数字,是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柯蒂斯教授。”
“那又是谁告诉柯蒂斯教授的,你知道吗?”余果连续追问。
关玲子蓦然勾起一侧嘴角:“既然你都找到我这儿来了,我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实际上,我一直在等你。柯蒂斯教授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说只有你亲自来,我才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余果:“是谁?”
关玲子凑到他耳边,轻声地说了三个字。
余果倍感惊讶:“……竟然是他?”
关玲子耸耸肩道:“我只知道名字,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对你有用吗?”
“当然,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关玲子笑了笑:“客气了,柯蒂斯对我帮助良多,为他做这么点小事,无伤大雅。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可以吗?”
余果用力点头:“嗯,这你可以放心!”
把范雨桐日志密码告诉柯蒂斯的,应该和留下皮卡车钥匙的是同一个人。他一直在暗中帮助自己,余果有理由相信,他是站在范雨桐对立面的。
余果马不停蹄地回到含章县和张枫汇合,得知当年被警方认定为嫌疑人的有两个,一个是当地的小偷惯犯,一个是流窜到附近作案的窃贼。但两人当晚都有不在场证明,抓起来没多久就放了。
张枫说:“这两人应该都是无辜的。”
余果皱眉:“那个流窜作案的家伙,叫什么?”
“范大钉,怎么,你怀疑他?”
“根据跃然哥给我的线索,范雨桐当年杀害我爸妈之后,联系上一伙窃贼去我家偷东西,目的是破坏现场。这伙人担心被牵涉,立即逃走了。但这件事,一定让他们非常惊恐。试问是你,会不会因为担心而回到案发现场,打听一下消息呢?”
张枫想了想,说:“还真有可能,你是说……这个范大钉搞不好是同伙被派出来打探消息的?”
余果:“这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范大钉本身应该没有问题,但非常值得查一查和他有关系的人。”
张枫面露兴奋:“那还等什么,走啊!”
余果愕然地看着他,“去哪儿,你知道范大钉在哪儿?”
“嘿嘿,我不知道,但当年审问他的警察肯定知道啊。”
余果有些迟疑:“可我现在……不方便露面,也无法使用第九局的身份……”要是余连还在就好了,直接黑了警局的内部网,多便捷。
张枫轻笑道:“你也太刚正了,这正规途径行不通,难道就不能想点别的法子?这事儿交给我了,保证完成任务!”
余果将信将疑的在旅社等待,一个小时后,张枫回来了,把一张复印纸递给他,“喏,范大钉当年的笔录和资料!”
“你真行啊,怎么弄到的?”
张枫对他挤了挤眼睛,搓了搓手指,“不明白?这小地方的警察工资不高,干活又累,要想请他们办事,当然是……用钱呐!
“哦——”余果拍了拍脑门。
“行了,现在知道他户籍所在地了,我们这就出发!”
张枫建议:“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先回C市找徐老师,我呢,去找这个范大钉。”
余果有点不放心,“你一个人能行吗?”
“你不也一个人吗!再说,我不是警察,身上没你们那种……怎么说,正气凛然的味道,反而更不容易打草惊蛇,你说呢。”
余果被他这话逗笑了,“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
此时的第九局办公楼。
叶麟拿着一支笔转悠了半天,对上官游的办公室努努嘴,“都这么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
李跃然摇摇头,低声道:“大佬对大佬,当然要有一番较量。”
“那咱们老大会赢吗?”
“你说呢?”
“我看悬,就拿体重来说,就完全不是国安局那位的对手呀!”钱钱撇嘴道。
就这时,上官游打开门走了出来,几个人瞬间收回视线,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家都听着,经过国安局陈副局的批示,我们第九局从现在开始恢复正常工作!D2基因实验杀人案,因为牵涉广泛,案情严重,由我们第九局全权负责!大家要各司其职,尽快查明案情,找到所有受害者尸体,将所有牵扯其中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是!”
“好,陈副局……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陈副局似笑非笑地看向上官游,“你这个老狐狸,把话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我知道这次让你们第九局受委屈了,但范雨桐手里确实握有几个国际级科研项目,干系重大,不能草率处理。若不是你们找到了D2基因实验的确凿资料,还真不好动她……我们已经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不然打到你们宿舍的那几通电话,真以为我们查不出来?”
说着,他拍拍上官游的胸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至于范雨桐……若真是罪恶昭彰,上头是不会姑息的。这种疯狂的科学家就是一把双刃剑,扎手得很呐……”
上官游心中泛起一抹冷笑,脸上却是淡定如常,“您放心,我们只管查她的犯罪证据,其他的事就让领导操心吧。”
“呵呵,上官呐,你这怨气还是很大嘛。”陈副局叹气,“我也希望能大刀阔斧的解决这件案子,可这实在不是我一人决定得了的,你……唉,算了,你们都是查案高手,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吧!等到证据确凿,什么都好说。”
“我明白。”上官游亲自送他到门口,“您慢走!”
等到陈副局的车子开走,第九局响起了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
“太好了,终于自由了!”
“啊啊啊——我们又能查案了!”
“赶紧通知余果,他不用再躲着了!可以正大光明查案了!”
“快快快,给小果果打电话!”
坐在前往C市的长途客车上,余果正闭着眼睛假寐。老人机猛然震动了好几下,把他生生吵醒了。
张枫发来短信:好消息,你和李跃然泄露国家机密的嫌疑解除了,赶紧和他们联系吧!
余果足足愣了三秒,嘴角慢慢勾起,随后绽放出一个雨过天晴的笑容。
他拨通烂熟于心的号码,轻声道:“跃然哥,你立刻赶往C市景云区福星城9栋2单元303室,徐老师是非常重要的证人,我们必须保证他和他家人的安全!”
李跃然立刻应下,和白烈一起行动,并联络上C市景云区的民警,请他们予以配合,先将这个区域保护监控起来,并查询徐老师现在的行踪。
晚上七点,余果和李跃然在福星城汇合,两人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太好了,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着呢,能吃能喝。徐老师呢?”
“在家里,由这块的户籍民警陪着,我们这就上去!”
两人来到徐老师的家后立即清场,要和他单独交谈。徐老师听余果提起他父母的案子,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小余果!真是老天有眼,你没有死!要不是柯蒂斯教授帮我搬了家,只怕我早就被范雨桐灭口了!那天下午,我和老王在家里打牌,下午发现范雨桐来过一次,急匆匆地走了。晚上,我们继续打牌,又看到几个男人鬼鬼祟祟从你家窗户溜出来,直觉告诉我们出了事,拎着手电筒就往外冲,正好一辆车驶过,照亮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脸。发现你爸妈死后,我们一起报了警,可之后一直没机会把这事说明白,因为范雨桐给警队塞了钱,让他们不要深查这个案子,我和老王觉得这案子有疑点,提过好几次,但他们还是按自己的意思处理。后来,她把你带走了,不久后老王突然出了意外,死了!我那会儿就觉得事情古怪,幸亏柯蒂斯教授找上我,送我一家人离开,这才躲过一劫,好好活到现在。”
余果心情复杂地问:“那您还记得看到的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吗?”
徐老师道:“时隔多年,只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了。但如果他站在我面前,我一定能认出来!”
徐老师的出现,让余父余母的死亡真相彻底浮出水面。
徐老师和他的家人立刻被保护起来,在必要的时候他会出庭作证,戳破范雨桐当日并未去过案发现场的谎言。
翌日,张枫发来好消息:范大钉确实是一伙盗窃组织的成员,曾多次流窜各地作案,认识不少有特殊需求的人,除了日常偷盗,还会接单子帮顾客偷一些难以启齿的东西。有意思的是,他几年前金盆洗手,回到户籍地做小生意娶妻生子了,不然我未必找得到。
第九局立刻联系当地警方,将他带到C市,并顺藤摸瓜,将他组织的其他成员也查了出来。其中,就有徐老师当年看见过的那个男人。
范雨桐捧着一杯红茶,坐在审讯室内,面无表情地看着审讯他的余果和李跃然。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余果眼神冷厉,面色阴寒,下嘴唇却微微颤抖着,“你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余果眼眸里爬满了血丝:“事到如今,你竟还执迷不悟!”
范雨桐叹了口气,轻笑道:“我的理想,不是你可以了解的。或许等我百年之后,人们才会慢慢地明白,我为医学事业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不管是D2基因,还是超级脑的研究,一旦成功,会大大加速人类的进化,人——将成更高端的生物!而我这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会被所有人敬仰和畏惧!哈哈哈,到那时,我才能真正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李跃然从她的话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东西,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余果。
余果看了一眼,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问道:“范雨桐,你怨恨爸妈,是不是因为……你的养父母曾对你做过些什么?”
范雨桐的表情一瞬间龟裂。
余果:“我记得,范成刚在自述里说,他的爷爷奶奶收养过你,可因为你太聪明了,经常有些他们无法理解的想法,最后主动和你解除了关系……他们为什么要和你断绝关系?”
范雨桐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充满了嘲讽和恨意,“那两个畜生,根本不配称之为人!收养我,不过是为了释放自己那些邪恶的念头罢了,但他们具体做了什么,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那段日子,是我一辈子最黑暗的经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哪怕你是我亲弟弟,也不行。”
余果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不想说,我不勉强。把其他事情交代清楚,你就可以休息了。”
范雨桐点点头,眼眸黯淡下来。
“我最近精神不济,简单一些吧,我真的累了,这副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余果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问:“我也想简单点,但因为你牵涉的案子太多,问题少不了。第一个,在许愿被杀案中,根据范成钢交代,丁盛过去认识你并暗恋你,怀疑你和叶麒的死有关,担心警方查到你头上,所以不敢深入彻查这起案子,并暗示叶如海放弃。是真的吗?”
范雨桐嗤笑:“那个畜生……是,丁盛曾和我偷偷谈过恋爱,我还为他打过一个孩子,他为此感到内疚,所以想要包庇我。但那都是他自作主张要做的,跟我可没关系。”
“他比你大了不少吧。”李跃然含蓄的问。
范雨桐白了他一眼,“那又怎样?我当时非常缺钱,他愿意养我和照顾我,不就是多被睡几次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余果和李跃然凝眉对视一眼。
范雨桐敲敲桌子,“继续!”
余果问:“第二个,鲁夯是不是受你控制?丁盛之所以被杀,和许忠有莫大的干系,那个帮助许忠编造身份,并将他安插进荣光医院的人是不是他?”
“你是怎么对他实施控制的?”
范雨桐扬起一抹得意的笑:“D2基因实验虽然没有成功,但鲁夯却是一个接近于成功的实验体。他心甘情愿听我的话,还把亲儿子鲁山海送过来任我驱使。”
“鲁山海知道这件事吗?”
“他?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这份工作特别好,对我很敬畏,费力讨好……”范雨桐猛然表情凝滞,神色复杂起来,“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鲁山海跟鲁夯并不是一条心?不,不可能,鲁夯一直对我言听计从,他体内的D2基因被我成功的激发,这么多年我吩咐他的事,他从来没有失手过。”
余果冷笑着站起来,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神情凌厉的鲁山海走了进来,站在了范雨桐的面前。
“你,是你……你背叛了我?!”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鲁山海一改往日吊儿郎当、尖酸刻薄的中二青年模样,眼神锐利而深邃,宛如一头野狼。
“范雨桐,你也有今天?”
范雨桐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背叛我,研究所的秘密你应当什么也不知道啊。”
鲁山海:“年轻健康的实验体,牺牲过多少,你恐怕根本记不清了吧。其中有一个叫段小敏的女孩,你还记得吗?”
范雨桐迷惑地摇摇头,“她是谁?”
“她是我的女朋友!那时,我并不知道超级脑研究所到底是干什么的,因为爸爸极力推荐,我才到这里工作。从表面上看,研究所确实很好,所以我把她也介绍过来,参加测试,没想到噩梦从此开始,你看中了她的身体,哄骗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实验,两个月后却产生了不良反应,器官极速衰亡,脑细胞大量死亡!她临死之前给我发来一条短信,就是那19位数字的密码,但我却因为爸爸的阻挠救不了她!而你在她死后,制造了失踪的假象,还派人抛尸野外。要不是我机灵,又运气好,说不定继续被你蒙在鼓里!范雨桐,你简直不是人!”
范雨桐这才了然,“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段小敏,我记起来了,她担任过我的私人助理,我以为她死了,那密码就没人知道了,就没改。没想到……你演技不错嘛,明明知道了还装作不知,潜伏在我身边,就是为了今天?”
“对!”鲁山海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面色涨得通红,“还有我爸,他被你蒙蔽控制了这么多年,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鲁夯就像一个沉迷于邪教的殉道者,至今对她忠心不二,已经被关押起来。
范雨桐捧腹大笑:“怎么算,你还想杀了我不成?也行,你杀了我呗,反正我也没几天好活了。”
余果:“你的身体在迅速衰老,难道……你对自己也做了实验?”
范雨桐的笑声逐渐减少:“是啊,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奉献精神?只可惜,超级脑实验还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如果还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李跃然幽幽道:“实验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她早就丧失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感情。”
范雨桐愣一下,对他露出赞许的目光,“你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对人心的洞察力惊人,够聪明,够敏锐,也是这么多年唯一逃走的实验体。遗憾的是,就连你,也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余果挡住她看向李跃然的视线,冷冷道:“他当然不能理解,因为他始终是人,而你——早已不是了!”
三个月后,经过第九局和众多刑警的努力,确认了所有在范雨桐实验中死去的实验体,总共有四十多人,其中包括十八年前人类大脑潜能科学研究所火灾中死去的九人。其余受害者的尸体也都被找到,跟随她参与实验的研究员全部接受调查,将要面临的是刑法的制裁和良知的拷问。而据范雨桐交代,她背后一直有一个神秘的支持者,常年对她提供资金补助,身在海外,具体资料不详。他们仅通过邮件来往,此人有多个账户,每次给她转账,账户都是不同的,第九局已经联合国际刑警追查此人下落。
幸运的是,范雨桐和柯蒂斯所有的非法实验成果全部被销毁,合法实验项目得以留存,由国家指定的其他医疗研究机构接手。
半年后,范雨桐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但在死刑执行前,她就因为身体器官过度衰竭,死在了牢房里,终年四十五岁。
——所有的一切,终于伴随着她的离世尘埃落定。
清明节这天,余果在第九局所有成员的陪伴下去给爸妈扫墓。在李跃然和脑科医生帮助下,他缺失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大半,儿时和爸爸、哥哥一起下象棋,和妈妈用蒲草编织草帽的往事都历历在目。他还买了一本爸爸最喜欢的小篆字帖,烧在了坟前。
“家里的房子,你准备怎么办?”李跃然问。
余果想了想说:“卖了,我舍不得。可现在这个样子,又没办法住人。干脆送给含章县高中,不管是做仓库还是别的什么,都算有个用处,我爸妈也应该会高兴。”
李跃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我们还是先整理一下房子,看有什么可以留下的。我突然很想吃妈泡的酸菜,不如把那两个泡菜坛子也带走吧?”
余果有片刻的愣神,恍恍惚惚之间,看到他和余连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嘶——”
“怎么回事,头又疼了?”
余果捂住额头,只觉得脑子里一阵阵刺痛,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
随后,一道久违且熟悉的嗓音响起:
“小果果,我回来了,你想我吗?”
“啊,李跃然这个讨厌鬼怎么还在?”
“哥你先不要管他!跟我说清楚,当年你怎么带着我逃出实验室的?我的那部分记忆,你用什么办法封存的?”
“嘿嘿嘿你都知道了?这个,这个嘛……”
“快说!”
“嘤嘤嘤,小果果好凶!我好不容易重启了,你就这么对我……”
“你说不说,不说我以后认跃然哥当哥,不管你了!”
“什么?不行,我不同意!好嘛,我都告诉你还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