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基因实验杀人案2
余果第二次拨打宿舍的座机号码,这次接电话的换成了李跃然。
他还没开口,就听到李跃然不客气地问道:“快递员是吧,你发错取件码了吧。包裹明明是章鸣的,怎么他的取件码发到我这里来了?”
余果立刻会意,忙憋着声音道:“对不起,我这就去拿出来,您的快递稍后就会送到!”
“好的,这次不要再搞错了啊。”说完,李跃然迅速挂断。
余果不知道对方是叫张明还是章鸣,但这都无关紧要,只要发音正确,他总能找到这个人。他躲在殡仪馆的家属区,耐心等候,一个多小时后听到工作人员喊道:“林贝尔的家属呢?把骨灰盒拿过来吧!”
一位身材高大、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走了过去,递上了骨灰盒。
余果立即走过去,拍了他一把,“章鸣是吧,借一步说话。”
章鸣早接到了邮件的指示,知道有人会来找他,不动声色地和他走到僻静处,和他对暗语:“上山打老虎!”
余果:“……下山抓野猪?”
章鸣一笑:“看来是你没错,有什么吩咐?”
余果问:“警方有没有把林贝尔的遗物也一起交给你?”
章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根用报纸包裹的长条状物体,递给他,“警官说,林贝尔死时,手里抓着这样东西,他们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处,但既然是她的遗物,就让我一并带走了。”
余果疑惑的掂了掂,“是什么?”
“一根好像由软胶做成的棍子。”章鸣耸耸肩,“东西交给你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吧?”
余果:“是的,你做得很好。”
他不再停留,拿着东西快速离开。
余果来到没有人的空旷处,打开报纸,看到了一根材质柔韧的圆棍。这根圆棍略有分量,通体漆黑圆滑,没有毛刺,材质类似于硅胶,但比硅胶要硬。
“这是干什么用的……”余果嘟哝着,把圆棍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既没有发现任何文字,也没有发现任何图案。
这可奇怪了,只是一根普通的棍子吗?余果觉得不可能,林贝尔自杀时特意手握此物,一定有特殊的作用!他甚至认为,这和柯蒂斯留给自己的墓志铭一样,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莫非有机关,能打开?余果一边用心琢磨,一边把圆棍塞进衣服里,用外套遮掩住,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悄然离去。
晚上,他找到一家新的旅社,同样是简陋的居住环境,但优点在于不需要身份证登记。把圆棍和牛皮皮带都拿出来,放在一起,余果的眼睛唰地一亮!
“原来是这么回事,居然是斯巴达密码!”余果拍了下额头,面露惊喜。
斯巴达密码是最古老的军事密码之一,源自古希腊。大约公元前700年,古希腊军队为了传递军事指令,设计了一种密码,需要配合名为Scytale的圆棍才能进行通信。它的使用方法很简单,先把带状的羊皮纸以螺旋状缠绕在圆木棍上,在上面写下需要传递的命令;解下羊皮纸后,羊皮纸上只有一行杂乱无章的字符。要想知道命令是什么,需要再次以同样的方式把羊皮纸缠绕到同样粗细Scytale圆棍上,才能得到正确的内容。其加密原理属于密码学中的“换位法”(Transition),仅仅通过改变文本中字母的阅读顺序就可达到加密的目的。由于是古希腊城邦中的斯巴达人(Sparta)发明了这种方法,所以它又被称作“斯巴达棒”。
余果不再迟疑,拿起牛皮皮带,从圆棍的一端开始旋转缠绕,直到全部缠绕完毕。然而他似乎缠错了方向,得到的一行文字依然不知所谓。
他并不慌张,松开牛皮皮带,换了个方向,重新缠绕上圆棍,这次他成功的得到了柯蒂斯留给自己的密文。
“梓同县方家村水磨坊石磨?”余果默默念出这行字,将其牢牢记在心里之后,便拿出打火机,将它点燃,扔进了厕所里的蹲便器,亲眼看着它烧成灰烬后,方才按下冲水按钮。
他打开手机上的浏览器,搜索梓同县的位置,发现在G省L市,距离P市有很远的距离,但距离他父母的老家却不远。怎么办,他要怎么去?
余果沉思片刻,决定先回老家。再从那附近乘坐客车前往梓同县。因为身上的现金有限,他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半用,把上次买的黄牛票拿出来,厚着脸皮询问司机否还能用。这位长途客车的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小嫂子,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挺好说话,把他的票拿过来看了一眼,笑道:“是不是有事耽误了回家?没事儿,你上来吧,再给我十块钱手续费就行了。”
余果感激不尽,不用重新买票,真是谢天谢地。
他低调的在车最后找了个位置坐下,等车启动后,就合拢衣服开始睡觉。长途客车时而颠簸,时而平稳,但都没影响他的姿势。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
一个大腹便便的大哥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嗓门颇大,扰得前排和后排的乘客都皱起眉头。
大哥好不容易结束通话,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我这人天生嗓门就大,把你们吵醒了吧?我媳妇儿生孩子,我心里着急啊,就忍不住多嘱咐了几句……呵呵呵,抱歉抱歉。”
余果摇头道:“没关系。”
其他人也纷纷说或没事,毕竟生孩子是大事,激动一点可以理解。
不大一会儿,车子开进了一家加油站,司机招呼大家下车去上厕所。几乎所有乘客都下了车,余果和这位大哥前后脚,在厕所解决生理问题时还闲聊了几句。
“哟,小兄弟祖籍是辛平县的?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缘分啊!但听你口音不像,是在外面长大的吧。我看你年纪小,喊我一声樊大哥,待会到了F市我让家里人把你捎回去,怎么样?”这位大哥热心得很,自告奋勇的要带他一起走。
余果的老家就在辛平县隔壁的含章县,他故意吐露说是辛平县,不是故意欺骗,而是为了以防万一。
他微笑道:“那敢情好,樊大哥肯定能得个大胖小子!”
樊军摸着脑袋大笑:“哈哈哈,那就借你吉言啦!我妈一直想要个大孙子,要能是儿子当然好,但要是个丫头也不错,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也挺好!”
余果赞同地点头。
很快,司机吆喝大家上车,客车继续往前行驶。樊军担心媳妇,不停地没话找话,倒是方便了余果,了解到许多有关辛平县的新鲜事,顺带着连隔壁含章县的情况也知道了不少。辛平县近年来被评为脱贫致富的典型,家家户户都盖上了小洋楼,通上了互联网,还建立了远近闻名的土特产集散中心,当地人的日子是越过越滋润了。
余果漫不经心地说:“我好几年没回去过了,记得多年前隔壁的含章县不怎么太平,家里人还提醒过出门要小心,樊大哥听说过吗?
樊军迟疑片刻,长长的“噢——”了一声,“你说的是几年前含章县那个抢劫杀人的案子吧?!”
他这句话落地,前后排的乘客都竖起耳朵凑了过来。
“什么杀人案?快说说,怎么回事啊?”
“哎哟,你们家乡还出过杀人案啊,仇杀还是怎么的?”
“含章县?我好像以前也听说过呢。”
余果无奈的苦笑,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这么八卦。
樊军看到自己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脸上颇有几分得意,“那件事说来话长,含章县和我们辛平县靠得很近,走路只要半个多小时。大概是十多年以前吧,有一天早上,出门拉货的伯伯回到家就嚷嚷开了,说含章县有一对夫妻被杀了!当时那动静闹得可大了,县里的警车来了四五辆,除了做现场勘查的警察还有法医,大伙儿都觉得这案子肯定非同一般!死掉的这对夫妻是含章县有名的好人,在县中学当老师,脾气温和又不爱惹是生非,哪里会有仇家呢?所以啊,警察就认为,这案子可能是流窜作案的外地人干的,本来只想抢夺一点财物,但没想到惊动了这对夫妻,一不做二不休,就捅了他们几刀,唉——送他们见阎王去了!”
乘客们听闻之后,纷纷发表感想:
“太可怕了,这抢东西就抢东西呗,杀什么人呀?”
“所以啊,甭管是什么样的房子,都要安装防盗网和防盗门啊!”
“后来那凶手被抓到了吗?”
樊军叹息道:“没有!案发到现在,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你们说多可怕!万一这人就在含章县躲着呢……一想到杀人凶手就潜伏在我们周围,我这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这番话未免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却引起了共鸣。
“是啊是啊,要我说这都怪警察太无能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抓到凶手!”
“这凶手一日不归案,那对夫妻的亲友一日不得安宁呀!”
“难怪前些年含章县人心惶惶的,原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余果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早已恨意翻滚——当年爸妈出事时的记忆早就成了一片空白,他只知道哥哥保证过,一定要找到杀死爸妈的凶手,将他们绳之以法。但在哥哥死后,这件事就再也没有被人提起。
眼下,对这起陈年旧案,他掌握的线索几乎为零,要查清楚,简直难于登天,但他不会退缩,这些八卦群众的议论虽然可信度低,但未必全是无中生有。余果决定找到柯蒂斯留下的资料后就立刻回含章县,勘察案发现场,再计划下一步该怎么走。
在闲聊和八卦之中,枯燥的旅途变得轻松起来,傍晚时分,窗外**雨霏霏,这辆长途客车的目的地也到了。
樊军带着余果坐上自家亲戚的小轿车,安安稳稳地把他送到了辛平县。余果借口说要在商场买点东西,先下了车。他在大街上逛了两圈,买了些干脆面和面包、蛋糕和酸奶随身携带,租了一辆小面包车,朝梓同县驶去。
路上,带着一口乡音的司机和他搭讪,余果回答说自己家住辛平,但家里人都出门走亲戚了,所以也改道往那边赶。梓同县是旅游大县,环境幽静,开发了一座植被茂密的山林,还建造了不少人文景观,这些年发展得也相当不错。
余果便问他:“那大哥你知道梓同县方家村有个水磨坊吗?我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也不知道现在那水磨坊还在不在?”
司机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到梓同县去过三次。你到了方家村,寻个老婆子打听一下呗!”
余果点头:“说的也是。”
晚上八点,他站在了方家村的村口。村口有条河,河上有一座钢索吊桥,连接着村子和外面的国道。
余果调整了一下呼吸,走过吊桥,正好看到村口有一家小卖部,走过去问:“婆婆,我来你们村找人的,你晓得方大狗住在哪里哇?”他胡编乱造了一个人的名字。
看店的老婆婆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灵光,答非所问道:“啥?你找方大头么,他带媳妇和娃娃刚从岳母家回来!”
余果无奈地又问:“好的!我有货要运去水磨坊附近,水磨坊在哪儿,您能给我指个路吗?”
老婆婆这回听清了,抬手往村东头指,“那边,绕过村长家就是了!”
余果礼貌的道谢,打开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径直往里走。
走了不过二十分钟,他看到了一座笼罩在月光里两层楼高的水磨坊。它矗立在一渠清水的上游,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整体为木质建筑,是过去制作面粉的作坊。磨坊里面,井字形的梁柱缠绕着胳膊粗的绳索,中间悬吊有一个厚重的石磨盘,上盘和下盘磨合在一起,下盘便是由水轮驱动的。石磨旁凌空的两根木条上架着长方形的木质面罗,通过木质手臂推拉做水平运动,可以分离出面粉与麸皮。
余果走到石磨旁边,蹲下来细细观察起来。
石磨非常沉重,规格要大于普通石磨,以一个壮汉的力量也搬动不了,柯蒂斯留下的这个指示,是告诉他有东西藏在这石磨里面或是……下面吗?
余果对石磨了解不多,只知道石磨上盘开有眼用来添加物料,其下游开有斜槽让物料通过。而他眼前的这个石磨属于大型石磨,中心磨膛可能开凿有多个斜槽,能使物料更快更多地进入与之相连的上盘沟槽,旋转后输送到下盘沟槽。如果石磨里有可能藏着东西,那就只能是石磨的眼或者斜槽——他将灯光对准石磨,试图照亮里面,却只能看到眼内浅层的部分,看不到深处。而且石磨的眼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看样子……这石磨很久没被人用过了,否则应该会有残留的物料才对……”余果喃喃自语,转而观察石磨上盘和下盘之间的缝隙。
余果卷起袖子,深吸了几口气,试图把石磨的上盘给搬起来,果然——这东西实在太重了,哪怕他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能成功。
余果禁不住在心里发起牢骚:这该死的法子真是柯蒂斯教授自己想出来的?他一个老外,怎么会在水磨坊藏东西?
——对啊,他一个外籍科学家,就算藏什么,最先想到的难道不该是西方密码吗?就像他利用墓志铭留下的暗示,那种风格才符合他的身份和学识。这个农村大石磨,简直与他格格不入。
余果冥思苦想,突然意识到,藏东西的可能并非柯蒂斯本人,如此一来,突兀的石磨才可能解释得通。此人应当是受他所托,藏好了东西,告知了他地址,柯蒂斯再设计出斯巴达斯密码,拟定了自己的墓志铭。那么当时,他很可能已经病重,因为身体情况不允许,才会拜托别人。
而且这个人,对方家村非常熟悉,知道水磨坊早已废弃,才敢把东西藏在这里。那么,他很可能在这里生活或工作过,甚至就是土生土长的方家村人。
余果想到这里,隐隐的兴奋起来。
他继续低头观察石磨,决定逆向思考,假设自己就是藏东西的那个人,会从哪里入手呢?石磨的上下盘都极重,仅凭一人的力量无法搬动,那就不可能藏在石磨中间的缝隙。最方便的就是把东西卷成小圆筒,塞进上盘的眼或斜槽,只要塞得够深,不容易被不相干的人发现,可若真是那样——他如何掏得出来?
如果考虑到以后取出的问题,藏东西的人就不会这么做,那还有别的方法吗?
余果蹲下来,看到了石磨下方的转轴。这座水磨坊是以卧式水轮的转轴直接驱动石磨下盘,使其工作的。它的转轴又粗又大……转轴!
余果神色一凛,立刻把手机翻过来放在地面,使灯光朝上,照亮石磨底部,双手握住转轴,试图把它拆下来,然而转轴纹丝不动。
难道也不是转轴?余果困惑不已,敲了敲转轴,又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终于恍然大悟——转轴是水磨坊的重要构件之一,自然不能拆,但它能转啊。
余果在水磨坊的两层小楼里找了个遍,发现了一小袋干瘪的豆子,不知道是何人何时留下的。但这没关系,他只需要能够让水磨正常运转就行。可关键的是,卧式水轮年久失修,早就转不动了,怎么办?
余果找了个距离卧式水轮最近的位置,借着月光观察一番,发现这个水轮其实是完好的,但轮的立轴破损了,难怪转不动。立轴和石磨下的转轴是连成一体的,自然无法再继续工作。
这么说来,要取出东西,还得把这个立轴换掉才成?
余果深感麻烦,可又想不出别的主意,只能先离开方家村,在村外找了一家河边的农家乐暂住。一宿过后,他心里已有了对策,先前往附近最大的商业街,找到文具店买了一些东西,又在照相馆拍了一张登记照,再去刻公章的地方花上五十块雕刻了一个公章,最后回到农家乐,捣鼓出了一张本市文化局的工作证。
在腹中打好了草稿之后,余果找到方家村的村长,亮出证件,要在全市范围内收集各种水磨坊的资料,希望村长给予配合。如果这事儿能成,说不定还能邀请媒体过来采访。村长一听非常高兴,问他有什么需要,余果表示别的都不要,只要这水磨能转起来,他拍几张照片,再写一篇报告交上去就行。
没有哪个村长会错过这种免费宣传的好事,他知道水磨坊问题在哪,当即让村民带着工具、材料去修。余果便站在水磨边等着,一群人忙到下午,立轴换好了,水磨真的动了起来!余果盯着石磨下方,眼见着转轴飞速转动,一样东西从转轴和下盘的连接处飞了出来。
那人竟是把东西塞到了这种隐秘的地方,若是不启动水磨,根本掏都掏不出来。但转轴一动,有了离心力,塞到里头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能被甩出来。
余果眼疾手快,把它捡起来放进外套口袋。再以要去同事那儿取单反相机为由,暂时离开了方家村。坐在开往含章县的中巴车上,余果强忍着好奇心,没有把东西拿出来看。直到抵达含章县,住进了一家小旅社,他才把东西掏了出来。
这东西是用油纸包着的,叠了好几层,应该是纸制品。打开来一看,发现是两张白卡纸,其中一张纸上没有字,只画着一副围棋棋局。而另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花体英文。
这些花体英文令人眼花缭乱,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阅读起来竟然毫无困难。
看到开头,他就知道,这是柯蒂斯专门留给他的信!
翻译过来就是:“亲爱的余果,我是你的老朋友柯蒂斯。对不起,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和你陈述一些不堪的往事。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还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别担心,我都会一一告诉你。需要说明的是,尽管我过去欺骗过你,但我现在写下的这番话话,的确真实无误,不存在任何虚言。
首先,我要对你解释有关余连AI系统的研发过程。在余连死后,我和科研团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出了他的大脑,存放在一种特殊溶液里,希望能维持其脑细胞的生机。随后,我们多次提取他的脑细胞继续超级脑实验,试图将他已经得到进化的脑细胞移植到其他人的大脑里,但非常遗憾的是,这些脑细胞的消亡速度太快了,这项实验注定无法成功。而且在此期间,余连大脑脑部的线粒体快速消亡,已经不能继续维持他脑细胞的正常运转。在这些脑细胞纷纷萎缩和退化后,我终于不得不承认,人脑不可能在失去身体后继续存活。当时的我遭遇到这个巨大打击之后感到非常悲痛,甚至无法接受余连的死。因为,余连是我在超级脑实验里,唯一存活下来的成功品,他的脑细胞已经成功进化到第四阶段,却因为一场意外的爆炸而死,我如何能甘心?!
于是,我联系上范雨桐,和她一拍即合,决定继续超级脑实验。因为她和余连具有血脉亲缘,基因链相似度很高,所以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余连!那时我多么感激,她和我一样是个疯子,完全能够理解我的野心和理想!然而,范雨桐让我失望了,她虽然注射了和余连当年一样的药物和线粒体刺激剂,但脑细胞毫无进化的征兆!而此时,你从昏迷中苏醒,因为得知余连的死讯精神崩溃,甚至为了去给他报仇不惜通过自残的方法来逼迫我们就范。我和范雨桐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便为你准备了一场记忆清除手术,目的是让你忘记余连为保护你而在恐怖袭击中死亡的真相。手术非常成功,你忘了余连的死因,这令我们感到非常欣喜。
经过范雨桐的劝说,我同意为你研究开发一个名为‘余连’的AI系统,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让你重拾生活的希望。这个系统在AI历史上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它继承了你哥哥的一部分记忆,自动生成了你哥哥十六岁时的性格特点,模仿少年时期的余连塑造出个体形象,给你带来了极大的心灵抚慰。另外,它能够和你的神经接驳,不受到排斥,不但可以刺激你大脑内线粒体的分泌,还可以深度挖掘你在逻辑思维、数据分析方面的巨大潜能。但它并不具有你哥哥原本的意识,所以从科学角度来说,它只是人工智能,并非是你哥哥生命的延续,这点希望你能谅解。
根据观测,我们很快发现你的大脑细胞产生了惊人的变化,你是比余连更加出色的实验体!因此,我和范雨桐竭力满足你的一切心理需求,只为了能让你心甘情愿地留在实验室,继续Ⅴ级超级脑的实验。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余连’这个被我们创造出来的家伙,因为受到你的影响,渐渐生成了自己的意识体系,不肯再接受我们的控制和命令。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有思想的人工智能,几乎要脱离我们的掌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决定再次对你实施手术,想要深度诱发你体内的D2奴性基因,以便服从我们的指令,但这件事却被‘余连’发现了,他撺掇你逃跑,并在临走前破坏了实验室的中枢系统,制造了一场大骚乱。而为了保护你,他对你的海马体动了手脚,导致你那段时间的记忆模糊不清。”
余果看到这里,狠狠拽住自己的领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随后,浑身颤抖,额头上滚动下一串豆大的汗珠。
他捂住头,脑袋里刺痛难忍,阵痛不断,宛若有人正拿着锥子在敲打脑髓,让他痛不欲生。
这封信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刺激,就像是一个触发器,引发了他大脑里的一系列强烈的反应。
余果紧咬着嘴唇,死死忍耐着,倒在**不停地翻滚,蜷缩成脆弱的一团,足足煎熬了半个多小时,才感觉疼痛渐渐过去,余留下四肢麻痹和头晕的后遗症。
他撑着手坐起来,踉跄了几步,把桌子上的信再度拿起来。
“你逃走之后,就开始销声匿迹,我和范雨桐发动所有人脉关系都找不到。无奈之下,我们决定转移实验室,因为担心你脑子里的‘余连’会报警,为了不让研究毁于一旦,不得不走。范雨桐转移资产,在C市建立了一座研究所,我则挑选了P市,建立了个人实验室。我们表面上毫无联系,互不相识,但这些年其实一直保持着联系,都是为了能够研究出真正的超级脑!但不管我们更换多少实验体,用条件多么好的实验对象,他们都无法达到你的程度。
随着实验的屡次失败,又随着年纪的增大,我逐渐地失去了年轻时的野心,但范雨桐却着了魔,不但扩展了研究所,还打着和国家合作的幌子,用正规的科研项目帮助自己掩盖非法实验的真相。她害死了多少人……我简直无法想象!后来,我查出来严重的糖尿病,主动退出实验,决定彻底放弃。她对我这个将死之人失去了指望,转而去寻求其他合作者,我不知道她是否成功了,但如果任由她这么下去,迟早会造成更多的悲剧。所以,我决定在死前,把这些秘密都写下来,并把结束这一切的重担交给你!”
余果扶住桌面,才稳住了自己晃动的身体。
柯蒂斯的信到这里还没有完,他在最后一段写道:“余连死于一场M国恐怖组织制造的大爆炸,这的确是场意外。但此前你被范雨桐蛊惑,对她非常信赖,更相信她的研究是要造福于人类的,简直就像是她的忠实信徒。余连为了阻止她在你身上实验,不得已接受我们的要挟,参与超级脑Ⅰ-Ⅳ级的实验。同时,因为他没能把你从范雨桐身边带走,心里对你充满愧疚。你大概不清楚,范雨桐实际上是你和余连的亲姐姐,她幼年时被人拐走后被一对老夫妻收养,成年后才查明身世,找到了亲生父母。你爸妈的死亡,也和她有脱不掉的干系。口说无凭,有关你父母死亡的真相和D2奴性基因实验的机密资料,可以在那副围棋棋局里找到答案。再有,范雨桐的研究所并非钢筋铁骨,她身边有人会帮你。最后的最后,祝愿你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余果心里的震惊无以复加,遭受的暴击简直一个接着一个。
范雨桐竟会是她的姐姐?看她现在的年纪应该有……四十多了吧,怎么可能会是她姐姐?而且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啊!但一想到爸妈的年龄,余果心里咯噔了好几下。听哥哥说,妈妈怀上自己时已经是四十岁的高龄,医生告诫她最好打掉这一胎,但妈妈不肯,坚持要生下来。推算一下,哥哥比自己大十三岁,应该是妈妈二十七八岁时怀上的,那范雨桐……
他忽然想起她脸上的那颗痣,手指蓦地发颤。他记得妈妈的下巴上也有一颗痣,但因为位置靠下,平时不容易被注意到,那颗痣的形状和颜色,和范雨桐的非常相似。
余果按了按太阳穴,自己的记忆果然在恢复,一些不怎么清晰的片段现在都逐渐清晰起来。只要他坚持下去,一定可以查明所有的真相!
他坚定信心,摊开围棋棋局,开始认真琢磨。柯蒂斯会下围棋吗?貌似不会,他没有印象。而且他也不太懂围棋,这棋局乍一看十分复杂,黑棋和白棋旗鼓相当,整个棋盘都快被填满,还没分出一个胜负。
余果挠挠鼻子,郁闷地想——棋局里到底暗藏着什么密语?
想了半天,他也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只好先把它和柯蒂斯的信收起来叠好,贴身夹在了腰带上,用衣服遮住,打算明天去买个带内衬口袋的衣服,穿在里面,专门用来保存这些重要的东西。
余果满怀希望的睡下,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在天微微亮时就走出旅社,踏上了含章县县城的主干道。
宽敞的双向六车道让余果感到陌生,主干道上车辆不多,但两侧矗立着不少商铺和大型商场,不难想像人多的时候应该还挺热闹的。他找了家早餐店吃了一碗最便宜的面,看到有服装店开门了,便起身走进去。
半个小时后余果走出来,外套里多了一件连帽卫衣。这件内衣有内衬口袋,口袋还不小,是以他一眼就看中了,还了价,用八十块的价钱买了下来。
余果小心谨慎地往前走,记忆里有关老家的画面也越来越明朗。他们家就住在县高中的旁边,父母都是这所高中的老师,妈妈教语文,爸爸教历史,工作兢兢业业,为人踏实勤恳,在学生和家长眼中都是极好的人。
只可惜,好人命短福薄,没享到一天的子孙福,就那么去了。
远远的,余果就看到了那扇红色对开木门。门上还残留着不知道哪年过年贴上的门神,两侧的对联都掉得差不多了,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住人。多年前警察贴上的封条依稀可见,但也只剩了一半,上面的字迹因为风吹雨打,早已看不清了。
余果按捺住鼻腔里的酸涩,抬起手,试着往内推了推。门自然是推不开的,但可笑的是他没有家里的钥匙,想了想,干脆直接用脚踹。
“哐当”一声,门就这么开了。
低头一看,余果发现门锁早已生锈,却没锈死,难怪如此的脆弱。
他抬起脚要往里走,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呵斥:“你在干什么?”
“这屋子早就空了,里面什么也没有!你是什么人,难道是想偷东西?”
余果没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都被一个忽然出现在背后的人看见了。
他转过头,解释道:“对不起您误会了,我是这家的儿子……我……”
“什么,儿子?你是余连!”这位正义凛然的路人是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背着手走过来,眯起眼睛,带着浓浓的疑惑,将他打量了一番。
余果刚要张嘴,又被他吼了一顿:“你撒谎,余连那小子我看着他长大的,该有三十岁了!你这小子,乳臭未干的,连二十都不到吧!”
余果心里一惊,“您认识我哥?”
老头瞠目,眉头紧蹙起来:“你哥?你……你莫不是……小果?”
余果立即点头,“对,我是余果。”
老头脸上浮现出“真是见鬼”的表情,举起手,指着他直哆嗦:“不,不……这不可能,小果早就死了,你肯定是冒充的!余家人已经很惨了,你冒充他们小儿子,是什么居心?”
余果一脸懵然,“大爷,我就是余果,如假包换,你为什么说我死了呢?”
老头惊疑不定地又走近了几步,“你把口罩摘下来,我看仔细些!”
余果把口罩和帽子都给取了下来。
“看着眼睛和鼻子,的确和余老师长得有几分像啊……你,你真是余果?你哥哥是余连,爸爸是余大同?”
“是的。”
老头倒抽了一口寒气,“老天啊,你竟然没死!那十年前你爸妈死后,那个帮他们办丧事的女人怎么说你没了呢!”
“女人?什么样的女人,她是不是脸上有一颗痣?”余果神色凛冽,把范雨桐的容貌描述了一遍。
就见老头点了点头,说:“对,就是她!她好像叫雨桐还是余彤吧,你爸妈对她非常信任,出事前一直来往亲密,她还在你家住过一段时间,和你也处得不错。后来,你爸妈出了事,人没了,丧事是她主动承担起来的,左邻右舍还夸她有情有义。七七过后,她还回来过一趟,上坟完了我问你到哪儿去了,她说你生了重病,正在省里的大医院接受治疗,还说就算倾家**产也要把你治好。谁知几个月过去,传来你病逝的消息,我们几个老家伙都很惋惜难过。你哥那一年据说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根本回不来,有那女人照顾你,我们还算放心,可说没就没了,谁能接受的了?!幸好,幸好,老天爷有眼,留下你一条命啊。”
余果被这一席话搅得头皮发麻,“我哥……当时在执行任务?这是谁告诉你们的?”
老头拧着眉头回想:“也是那个女人啊,她对你家的事情熟悉得很,要不是她比你哥大了好几岁,我们还以为她会是你未来嫂子呢。”
余果牙齿咬得咯咯响,“那……我爸妈出事那晚,她人在哪里?”
老头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不在的,有人看到她第二天早上才赶过来。”
余果抹了把眼泪,问:“您是我爸的朋友吧,我们老余家没其他亲戚了吗?怎么丧事会让她来办呢,对不住,我……因为一点意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老头恍然大悟:“难怪你不认得我了,我和你爸是同事,退休前是化学老师,姓韩,你小时候一直喊我韩伯伯的。你们老余家是外来人口,除了你爸妈,在这边没有别的亲戚,我们虽然平时和你爸妈有来往,但具体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亲戚,在哪里,实在不清楚。警察是调查过的,估计是找不到其他人了,就允许那女人帮他们办了丧事,我们也搭了把手。火葬前,你爸妈的遗容还都是她亲自整理的,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跟死了自己亲爹亲妈似的,也算有情有义了。”
余果心里冷笑,可不是吗——那就是她亲爹亲妈!
只是范雨桐做了这些事,却一直隐瞒自己是余家长女的事,说这里头没有蹊跷,谁信?
“韩伯伯,我这次回来,一来是想拜祭爸妈,二来是想整理一下他们的遗物。对了,您知道他们出事那晚,报警的人是谁吗?”
韩老头叹了口气,说:“报警的是王老师和徐老师,都住在你们隔壁。你那晚不在家,在教书法的丁老师家里练字,因为突然变天下起了大雨,丁老师就把你留了下来。也是算你福大命大,逃过一劫。”
余果面色凝重:“这些事,我都记不得了。他们现在住在哪里……我想去拜访一下。”
“你这孩子,是想问问当年的事吧。其实要我说,何必呢,都过去这么些年了……”韩老头一脸的不赞成,“而且王老师出意外死了,徐老师早几年也搬走了,杳无音讯,我现在都不晓得他是死是活。”
“他离开了含章县?”
“是啊,好像是一夜之间搬走的,之前谁也没告诉,挺奇怪的。”
“那除了徐老师,还有别人吗?”余果问。
韩老头使劲地回忆,“好像没有了。”
余果:“没关系,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陈年旧事。”
韩老头摆摆手,“你也是个苦命的,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你慢慢清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去那栋房子喊我。”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栋新建的三层楼新房。
余果送了他几步,“好,您老慢走!”
待韩老头离开,余果快步走回屋内,关上房门。他找到电灯开关,打开一楼所有的灯,发现空气里散发着浓浓的霉味,赶紧戴上口罩。空置多年的屋内积满了灰尘,堂屋里杂物很多,地上还有不少带着泥沙的脚印。
余果不由得蹙眉——现场被破坏得太严重了。
因为案发当晚正在下雨,进门的窃贼、发现尸体的两位老师以及随后赶来的警察,都留下了带有泥沙的足印。更不用想,还有衣服上的水渍,这些无一不会破坏现场。
他走到楼梯拐弯处打开窗户,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慢慢冷静下来。
这样的现场,别说在如今,就算在当时也提供不了多少有用的信息。但他还是决定先清理掉无用的杂物,再仔细勘察几遍。在此之前,余果把屋子里所有的窗户打开,通风透气,并走进二楼的洗手间,拿起了拖把和水桶。
可惜,木质拖把已经腐朽不堪,水桶拎起来就垮了。无奈之下,他出门去买新的,返回来后,一边清洗一楼的地面,一边留意有没有细微的血迹。如果杀人凶手真是窃贼,争斗中必然会留下飞溅出的血迹,他逃走时,凶器上也会有血迹滴落才对。然而他从一楼清洗到二楼走廊,也没发现一个这样的血迹。
“难道凶手是从二楼窗户逃走的?”余果紧接着把卧室和二楼其他的窗户都检查了一遍,用半干的抹布擦拭后再进行观察,仍然一无所获。
余果思索,如果凶手杀了人之后,把凶器装进塑料袋或包包里带走,便不会在卧室外留下滴落的血迹。另外,他也可以用衣服或纸巾擦拭掉凶器的血迹,以免滴落。可临时起了杀意的窃贼会有这样冷静从容的心理素质吗?而且卧室里的血迹都集中在两具尸体旁边,其他地方没有任何血迹,为什么?难道爸妈就任由他人杀害,没有进行任何反抗?
——这不合常理!
余果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他很想看一看此案当年的卷宗和验尸报告。
可怎么才能够看到呢?
他按捺住心底的焦虑,在天色擦黑时离开,用新买的链子锁上门,回到了小旅社。
余果迫切地希望李跃然或麒麟姐能出现在他面前——他实在太需要一个帮手了。
此时此刻,第九局警员宿舍。
“怎么还没解开啊?那个范雨桐设计的密码就这么厉害?”叶麟气鼓鼓地来回转圈。
昨天,钱钱使用读卡器,把李跃然藏在舌尖下的mini储存卡读取了出来。李跃然偷偷拷贝出来的这些资料非常重要,其中很可能就有范雨桐的犯罪证据。令人高兴的是,他拷贝过来的所有文件夹都能打开。令人沮丧的是,文件夹里的所有文档都需要一串密码才能打开。
李跃然沉着脸,显然也很着急:“仅仅依靠排列组合的方式一个个试,宛如大海捞针,效率太低。我们还是要从范雨桐着手,这串密码绝对和她本人有关。”
“可我们把她的所有数据资料,能挖出来的都挖出来了,试过了还是不行啊。”钱钱已经在电脑前坐了十几个小时,濒临崩溃边缘。
“钱钱,你先去休息吧。睡一觉,起来了再说。”李跃然拍拍他的肩膀,“人累到极限,脑子就转不动了。”
钱钱深以为然:“行,那我先去睡一觉,你们五个小时后叫我。”
他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刚倒在**,还没来得及盖被子,就打起了呼噜。
叶麟哭笑不得,和白烈一起给他脱掉外套,再给他盖好被子。
李跃然盯着宿舍里唯一的座机,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他担心余果,更担心国安局会查到余果和余连的老家,如果余果来不及找到关键线索,范雨桐又要逍遥法外。
而眼前,还有一个19位的密码要解,真是道阻且难。
上官游端来一杯柠檬茶给他,表情淡淡的,“你呀,愁眉苦脸就能解开密码了?范雨桐这条路走不通,走其他的行不行?她又不是独行侠,不管是做实验还是其他工作,都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完成,设计一个难度这样大的密码,万一记不住,她自己以后也打不开,所以我觉得她身边应该有一个得力的助手,帮助她处理这种小事……而且你不是说她精神状态不好吗?她那么谨慎狡猾的一个人,会允许自己因为状态失常而出错吗?显然,会提前做好准备,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李跃然猛然抬起头,“姜果然是老的辣!老大,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只盯着范雨桐,她最近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身边一定有人承担并帮助她开展日常工作,而给资料加密,主导者是范雨桐,操作者却不是她!她助手应该知道这串密码是什么!”
上官游笑了笑,“我这是打通你的任督二脉了?可我们现在行动受限,怎么查她的助手?”
李跃然顿时又沮丧起来,“是啊,只要一出大门,就会被安全局的人跟着,太憋屈了!”
看到平素修养最好的下属爆粗口,上官游笑出声来,“别急,我们出不去,但不是还有一个人在外面吗?”
李跃然挑起眉头,“你说余果?”
上官游点头:“他既然在外面,能做的事肯定比我们多。我们手上那些常年不动的线人,可以动一动了,免得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觉得呢?”
李跃然瞬间勾起微笑:“好,就这么办!”
上官游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傍晚,宿舍的座机嘀铃铃作响,李跃然先人一步接了起来。
余果这次用的手机卡已经是他买的第三个了,他捏着喉咙,蹲在地上刻意改变自己的气息,说:“我是协和医院体检部的医生,上次李先生做的体验,结果已经出来了。”
李跃然细细咀嚼他说的话,谨慎地回答:“哦,我就是。体检报告是您给我寄过来,还是我亲自去拿呢?”
“您最好亲自过来一趟,报告的编号是SJ开头的,你千万不要拿错了。”
“……好。但恐怕您得等我两日,最近我有要事脱不开身啊。”
“没关系,你尽快吧。你如果有U盘,带过来拷贝回去也行。”
李跃然心头一跳,余果在询问他从研究所拷贝出去的那份资料。
他吞咽下一口唾液,轻声说:“我的体检卡有一个19位的编码,但不小心被墨汁弄脏抹掉了,您能帮我查到吗?”
余果一愣,19位的编码是什么?他心思一转,很快领会过来,那份资料被加密了,密码是19个数字。
19位,这未免太长了点……等等,围棋棋盘不刚好有纵横十九条线吗?
他忙道:“你等等,我这就帮你查,你报一下自己的身份证号。”
李跃然暗暗攥紧了拳头,慢吞吞地念出自己的身份证号。
余果把那张画着围棋棋局的白卡纸拿了出来,摊平了,数了数,这个棋盘的确是由纵横十九条线构成,而棋盘整体形状以及每个格子纵、横向相比,横向稍短。以此为依据,余果顺次找到每一行的“目”,发现每一行恰好都只有一目。他立即意识到,这应该是画棋局的人故意为之。
这围棋棋局——竟然藏着一串密码!
余果拿出一支笔,用阿拉伯数字把纵向的行数依次标出来,再用中文数字把纵向的行数标了出来。如此,每一行的“目”在哪,马上一目了然!
他对照着行数,对李跃然说道:“查到了,你拿笔记一下。这19个数字分别是:3、7、2、9、0、1、1、6、8、8、5、4、9、7、3、5、2、7、0。”
怪不得他起初看到这副棋局的时候有种违和感,原来是因为这些“目”都集中在左半场的缘故。
李跃然最后一笔落下,立即把纸条递给上官游,上官游手指微颤的输入这串数字,按下回车键——文档开了。
李跃然兴奋地举起拳头,在空中挥舞了好几下。
“多谢,我依稀记得几位数,就是这个没错。”
上官游喜出望外,招呼李跃然过去:“其他的文档也都打开了,太好了,这里面全是一些数据和名单,我们分一下工,现在就开始整理!”
“好!”
叶麟、白烈得到这个好消息都跑了过来,按照平均分配的原则,一人一台电脑,开始整理并分析这些文档。
李跃然则在思索余果方才在电话里提到的报告编号。SJ,报告……莫非是尸检报告?对,一定是这个!以他对余果的了解,他不会在这么短的通话过程里给出太复杂的暗示,但一句话里的信息必然是存在某种联系的。故意提到报告,又说编号开头是SJ,结合他有可能回到老家调查父母的死因,尸检报告的可能最大。
但他要怎么取得这份尸检报告并送到余果手上呢?
这时,叶麟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李跃然转过头去,“有什么发现了吗?”
叶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指着屏幕道:“你们过来看,我打开的这份文档,是不是范雨桐的工作日志?”
“工作日志!”听到她这么说,李跃然、上官游和白烈都围了过来。
叶麟把文档调整成做大字号,方便他们看,“看行文格式和口吻,应该是范雨桐的工作日志没错。
几人瞪大眼睛,生怕看漏了关键内容。
11月3日 阴雨
我成功说服爸妈加入超级脑实验,真是太好了!他们果然疼爱我,为了弥补我,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不过,这个实验的风险和危险性我没有告诉他们,毕竟年纪大了心理承受能力差,万一他们又反悔怎么办?
11月5日 晴
今天我把他们接到了实验室,目前这里的条件不算太好,但人类大脑潜能科学研究所已经在我的运作下,成了正规的科研机构,看过我拿出的文件,他们不再有任何疑问。我决定先给他们做几样测试,再决定要给他们注射哪种药物。
11月8日 雨
又下雨了,我讨厌下雨的日子!爸妈今天状态很好,线粒体刺激剂对他们产生了一定的作用,他们精神奕奕,读书和写教案的效率提高了一倍!这很令我惊讶,果然,我们家的基因非常适合进行这个实验!
12月1日 多云
余连那小子,差点毁掉了我第三实验室里最重要的仪器,那可是我花费大价钱从外国购买的!偏偏爸妈还护着他,说他还小,劝说我不要生气!我为什么不能生气,他从小被他们养在身边,感情自然是没得比,在他们心里,还是这个儿子更重要!
12月18日 小雪
下雪了,这个世界看起来终于干净了。妈妈和我商量,要把余果那小萝卜头也接过来一起过年,呵呵,那小子才几岁,接过来干吗?但她说同事帮忙带了一个多月,这边实验又迟迟不能结束,她不放心。好吧好吧,在你们心里终究是儿子更重要!行,接过来正好,我又多了一个实验对象!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多余的人,他们才是一家四口,我不是!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融入不进他们当中,爸妈待我就像对客人那样小心翼翼,余果倒是挺喜欢我,但余连警告的眼神让我非常烦躁!他岁数大一些,不如余果那么好忽悠,还对我抱有敌意,真是个定时炸弹,我迟早弄死他!另,爸妈近来出现了较为强烈的不良反应,呕吐、发烧,记忆力衰退,现在这种试剂副作用还是太大了,必须要进一步改良。
2月5日 晴
年过完了,余连这小子回军校上学还多管闲事,我自然会照顾好爸妈,难道会害他们吗?每天打电话来质问我为什么还不让他们回老家,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哼,就是不信任我,好呀,那我就好好招待你的宝贝弟弟,等他以后只跟我亲的时候,让你哭也哭不出来!
2月19日 大雨
春天怎么还不来,我讨厌这样湿冷的天气!我又招聘到了一批新的研究员,都是刚从医学院校毕业的小傻瓜,对我敬畏非常,求知欲旺盛但心思单纯,正好适合为我所用。爸妈的学校要开学了,没办法,他们去年已经请了长假,现在铁了心要回去,我只能放行。他们把余果也带走了,临走前嘱咐了我一大堆没有营养的闲话。真烦,实验还要进行下去,难道要我每个月带着试剂去那边给他们注射吗?
到这儿,文字没了。
李跃然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环抱着胳膊说:“这个范雨桐,居然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放过!”
叶麟叹气:“是啊,而且你看她这怨愤的口气,显然对余果的爸妈心怀怨恨,大概是在记恨当年被人贩子拐走的事?”
“她被拐走,主要是人贩子的错,怎么能怪在自己爸妈身上呢?我看啊,她就是狭隘、偏激!”白烈最看不惯这种人,“而且,相认过后,余家父母很显然已经在尽力对她好,弥补这些年的感情空缺,还在她的哄骗下做了实验的志愿者,这还不够吗?她却阴暗的认为父母重男轻女,对她不好。”
李跃然:“从日志可以看出,范雨桐存在心理健康问题,对事情的看法、认知和普通人不一样。叶麟,还有吗?”
叶麟又打开一个文档,“当然还有,刚才那只是一部分。但是这些日志上都没有标明年份,只有月和日。”
“没关系,等我们看完,可以根据事件发生的先后,将日志的顺序正确的排列出来。”李跃然道。
以下是这些日志中比较重要的内容,不区分年份和先后顺序:
12月24日 中雪
居然又下雪了!有一个研究员发现实验体死亡,吓傻了,我怕她报警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命令他们把她关了起来。不就是实验体死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处理干净不就行了,没用的东西!
实验体死了9个,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
4月4日 晴
D2基因第一阶段试验失败,给我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人类大脑潜能科学研究所不能再留,我得把研究员全部转移,并把所有死去的实验体毁尸灭迹!什么方法好呢……火灾!
7月12日 暴雨
我喜欢夏天,但依然讨厌下雨!爸妈今天找我问了许多问题,令我非常不耐烦。他们大概是看出我心情不好,最后不敢再问,乖乖回房间睡觉了。呵,我这项研究的伟大之处,哪里是他们这对平凡的小夫妇能够理解的。和他们相处,让我的情绪越来越烦躁,天知道,我根本不稀罕他们廉价的关心!要不是当年他们对我看顾不当,只顾着关心肚子里的弟弟,我怎么会在幼儿园门口被人拐走!那个男人,我还记得他的样子,他假装是爸爸的同事,把我拐上了车,然后一直开,一直开,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8月3日 晴
他们放暑假了,在研究所继续接受实验,还算老实,就是总唠叨余连和余果,想儿子想得不行。我为了让他们安心的继续待在这里,主动把余果接了过来,他长高了不少,喜欢我送给他的玩具,还兴高采烈地跟着我去看实验。这小子胆子很大,对研究所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觉得做实验很酷!的确很酷,哈哈哈哈!
8月14日 小雨
今天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爸爸支开妈妈,单独质问我这项实验的安全性。我哄骗了他,但恐怕也只是暂时稳住,他已经产生了怀疑,恐怕很快就会拒绝继续接受实验。可我不能停下来,绝不能!
12日9日 阴
爸妈又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劝说我,要我停止超级脑的实验,我气疯了!他们懂什么,他们是科学家吗?他们知道我为了这项研究投入了多少精力、金钱和血汗吗?他们什么都不懂,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还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真为了我好,就不应该半途而废,背着我逃回了家!我真想弄死他们!
1月17日 晴
最近我的心情越来越糟糕,都是他们害的!如果不是他们反悔,我用得着在其他实验体上做实验吗?他们居然还有脸打电话过来要我回家过年,过什么年?这一阶段的实验不成功,谁还有心思过年!
1月23日 晴
柯蒂斯那边的实验也遇到了麻烦,进展缓慢,我们不得不暂停现阶段的超级脑实验,改为研究D2基因的诱导剂。如果可以成功,我就能让爸妈死心塌地地给我做实验。不过,余连似乎比他们的身体条件更好,我有了一个想法,为什么不把他也变成实验体呢?
9月27日 大雨
我把余连骗到研究所,趁他不妨,用乙醚把他放倒,关进了病理观察室。军校生又怎么样,身体素质好,不代表他可以抵抗得了乙醚和毒素。我威胁他,如果他不听话,就继续对爸妈下手,他只能妥协。然后,我开始在家乡散播余连因公殉职的流言,余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慢慢地,大家也就真的相信他死了。
哈哈,我真是太天真了,以为他们真的回心转意了,没想到他们假装答应我继续接受实验,却偷走了我的实验数据和资料!好,很好,真是太好了!我在电话里告诉他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断绝亲子关系!他们哭了,哭给谁看?我才是最委屈和伤心的那个好吗?
2月15日 雪
昨天我回去了,逼他们把资料还给我,谁知道他们顽固不化,还说我伤天害理!我没想到,他们会死,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一时昏了头才用水果刀捅了他们。他们因为之前接受实验的副作用,四肢无力,所以无力反抗!我后悔了,但怎么办,他们已经死了!我惊慌之中把水果刀塞进提包,离开后扔进了水渠。冷静下来后联系上一伙窃贼,让他们去家里偷存折和金首饰,得手后四六分。结果他们撞见尸体后吓得赶紧跑了,并且再不敢和我联络,生怕受牵累。今日一大早我接到警察的电话赶了过去,发现现场果然被破坏得很厉害,尸体还在,卧室里却被看热闹的人踩踏得不像样子。这对我有利极了,我哭喊着说家里丢了值钱的东西,一定是小偷盗窃时冲动之下杀了人!这几个警察根本不想在过年期间加班查案,听我这个“干女儿”如此说,深以为然。法医也是个敷衍了事的,因为我强烈的抗拒尸检,又联系不上其他的亲戚,只剩下小余果这个没办法拿主意的,在初检之后就没有再进一步尸检。
5月3日 阴
含章县没用的警察查了几个月,找不到凶手,爸妈的死终于不了了之。余果现在极其依赖我,我说什么他都相信,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有他在手上,余连只能就范,他试图逃跑过两次,但都被我抓回来了。
6月11日 冰雹
今天真够倒霉,冰雹把我头上砸出了两个大包!柯蒂斯又来了,劝说我把余连放出来,他想把余连带去M国,那边的实验条件更好。我考虑再三答应了,但余果必须留在我身边,这是掣肘余连的唯一办法!他认为正常的生活和工作,对实验是有帮助的。而余连的梦想是当一名警察,甚至国际刑警,但这怎么可能?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柯蒂斯给他安排了一份私人保全公司的工作,满足他对弱者的保护欲。但我告诉余果,余连已经是一名出色的国际刑警,鼓励他认真学习,以哥哥为榜样。余果天真可爱,竟然真的相信了!哈哈哈,真难想象,他以后如果知道真相,会是什么表情?
10月7日 微风
余连对爸妈的死起了疑,竟然偷偷瞒着柯蒂斯教授回到国内,要查明真相!我很担心,给余果吃了一颗药丸,他当晚就发烧了,我把照片发给他,威胁他!余连气得想要杀了我,可他不敢,因为余果的命被牢牢攥在我的手上。
上个月,余果在我的授意下,带着我的论文前往柯蒂斯实验室,至今还没有和我联系。我担心柯蒂斯生出异心,想要独占余连和余果。可国内形势不好,我只能暂时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