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羊羔连环杀人案3

他们走访到第四个工地,看到一伙民工正从卡车上往下卸建筑材料。

白烈拿着嫌疑犯的人脸拼图上前询问,无果,扭头对他们摇摇头。

余连不赞同地说:“这样下去不行,你们太被动了,不如悬赏啊,只要发现嫌疑人的踪迹并提供给警方的,奖励几千块钱?”

余果:“哥,你知道农民工有多缺钱么。”

“呃……不知道。”

“缺钱的农民工,对于举报嫌疑犯这种事一般保持着两种态度,一种是希望自己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所以但凡发现一个长相略微相似的就会积极举报;一种是胆小怕事,担心自己引火烧身,哪怕见到了也只会躲得远远的,迟迟不敢举报。”

余连哑然。

“不过,也不是真的不行,换个说法就行了。”余果抿嘴而笑,和李跃然、白烈商量:“不如这样,我们发布悬赏,就说有人花钱寻找失散多年的家人,照片是根据小时候照片模拟出来的,可能不一定完全准确,但七八成相似是有的,请他们农民工兄弟帮帮忙,多问问,多找找,只要有了线索,可以奖励五千至一万块。”

白烈吆喝了嗓子:“我看可以,这主意不错啊!”

李跃然挑眉问:“我没意见,可奖金走哪边的帐?”

余果犹豫道:“老大……应该会批的吧。”

“先斩后奏吧,总归逃不开第九局和S市刑警队,只要能找到线索,这都是小事。”白烈大大咧咧地说。

“行,那我们这就去打印告示。对了,凶手双脚畸形的特征也要写上去!”

这边悬赏告示还没张贴完毕,今日负责去调查劳保用品店的钱钱和叶麟有了新发现!

李跃然打开扬声器,让车内的三人都能听到叶麟说的话。

“跃然哥,我和胖子找到凶手购买工装的那家店了!老板记性不好,没认出凶手的拼图,但他上高中的女儿认出来了,说大约在一个月之前有个瘦弱矮小的年轻男人过来买东西,一口气买了十多套工装,因为都不是统一的款式,还要求她爸爸在上面烫印文字,所以她印象很深。我问她那人是不是双脚有畸形,她说看过几眼,非常确定地说是的!”

李跃然:“非常好,这样调查范围又可以缩小了,凶手应该在那一带活动或住宿,你们告诉他们不要紧张,我们会派人潜伏在附近保护他们的安全。这孩子后来有再看到过他吗?”

“她说没有了。”

余果:“好的,我们这就去和你们汇合!”

白烈开车技术一流,全程都是压着最高限速在开车,绕了几条小路,硬是半个小时之内赶到了叶麟定位的那家劳保用品店。

“你们……也太快了吧!”钱钱嘴馋,找对面的摊子买了几十块的烧烤,一串羊肉才刚下肚,他们就来了。

“啧,这才几点,你就吃上了。”白烈横了他一眼。

钱钱并不怕他,笑嘻嘻得把手里的羊肉串塞给他两根,“尝尝,味道还挺好。”

白烈本来不想要,但无奈手中的羊肉串香味逼人,他吞咽了几口唾沫,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

李跃然径直走进去问话,余果没有跟上,而是压低了帽檐,在店铺周围巡视起来。

这里街道狭窄,街边店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尤其以小吃店和五金店居多,还有卖二手三轮车、铁艺和做衣服的小店。

余果和余连用意识默默对话:

“这里的治安一看就三个字,脏、乱、差!刚才进过那五十米地段就有三个无小旅馆,凶手隐藏在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曾经的他活得连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现在明明可以走在阳光下了,却又要千方百计把自己藏匿起来。你说他……会甘心吗?”

“自然不甘,但他已经动手杀过人,走不了回头路了。”

“这份绝望的心情我无法体会,但他一定把自己当作了其他sheep的救世主,因为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和杀戮,只要他能杀死更多暗网的成员,说不定就能让同样可怜的孩子免受一日荼毒。”

“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太简单的。”

“但也可以理解,对于他来说,能想到的解决方案绝对不包括报警。”

“小果果,你同情他吗?”

“同情是真同情,可也无法赞同他的做法。然而我们毕竟不是他,没资格置喙他的选择,可只要我见到他,一定会试着劝说他放下仇恨,放下屠刀。”

余连叹息:“但他一旦被抓到就是死罪,哪还能有未来。”

“如果他杀死的真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家伙,死缓应该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注意!前方一百米左右,那辆面包车你瞧见了吗?我看里面有个人很像嫌疑犯!”余连猛然喊道。

余果不假思索,拔腿便追。

“小果果,你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先通知李跃然!”

“你接通他的电话!”

“你不要冲动,车牌号记下就……该死,右后方有人偷袭!”

余果得到提醒,立刻蹲下身子,拧转腰身,“啪”一声抽出腰间的皮带,朝着背后甩了出去。

“啊啊还有两个人!余果小心!”

李跃然接到余果响了三声便挂断的电话,心头瞬间涌起一股不安。

他拽起白烈的胳膊就往外跑,并扭头对叶麟叫道:“控制住这家店,别让人跑了!”

叶麟脸色骤变,一把将钱钱推进店铺,跳起来拉住卷帘门的把手,往下狠狠一拽,从内把店铺给锁上了。

钱钱凛然道:“出什么事了,这家店有问题?”

“估摸着是……万一是凶手故意设局引君入瓮,那我俩的罪过可大了!”叶麟暗骂了一句脏话,“走,去楼上抓住老板!”

这家店一楼是商铺,二楼住着老板一家三口,他俩面色冷肃地冲上去,把他们吓得一跳。

“说,到底怎么回事?”

“警,警官……我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叶麟冷笑着掏出手枪扔到桌面上,“说实话我还可以帮你们对法官求情,但要是你们铁了心要和连环杀人犯同流合污,别怪我铁面无情!”

“什么……杀人犯,不可能,憨伢子怎么会是杀人犯?”长相老实的老板顿时愣住了。

叶麟拧起眉头,“憨伢子,你们果然和他认识!他是你们什么人,亲戚吗?”

老板胆战心惊的后退了几步,“只,只是远亲。他,他和他爸爸长得很像,一露面我就认出来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给他一口饭吃,介绍他在周围帮人送货,也能糊口。你们说他是杀人犯,我真的不知道啊……会,会不是误会,搞错了?”

“现在他只是嫌疑犯,一旦证据确凿,你包庇他就是杀人犯的同谋!说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来投奔你们的,这段时间住在哪里,做过什么事……”

与此同时,几百米之外的一条巷子里。

白烈和李跃然的脚步中透着急切和焦虑,顺着余连发的定位追了过去,快速绕过拐角,然而前方的窄巷里没有半条身影,满地垃圾,光线昏暗,透着一股阴森和可怖。白烈敏锐地掏出手枪举了起来,宛若一只蓄势待发的猎犬,眼神警惕的扫向两边,只见光线大亮的巷子口,一道微弱的反光射入自己的眼睛。

——余果的手表!

白烈没有半分停顿,迈开脚步冲了出去,只见一辆银灰色的金杯停靠在不远处,三个瘦高汉子正拖着一条身影,飞快向车子跑。

“站住!”白烈和李跃然同时发出暴喝,惊得他们神色惶然,其中一人扭过头看到他们,立即把一把砍刀抵上余果的脖颈。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捂在少年的面颊,堵住了对方的呼吸。

李跃然脑子里嗡的一声,眼睛也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平素的冷静自持转眼不见,浑身爆发出惊人的暴戾和杀气!白烈却反射性地把他拽到自己身后,自己冲了过去,那个人顿时乱了阵脚,其中两人转身挥舞其凶器,朝着他冲来,掌心里寒光闪烁。

抓着余果的家伙却没有停步,继续往面包车移动,捂住他口鼻的力道似乎更大了。

李跃然浑身神经紧绷,一辆金杯而已,一旦开走就如同水入大海,哪里还找得到?!而且这种车的车主通常都有两个牌照,到时候只要换掉,更是难找!

——决不能让他们逃了!

电光石火之间,余果对着李跃然眨了眨眼睛,灿若星子的眼眸里没有畏惧或惊恐,只有坚定和沉静。

李跃然忽然就镇静下来,琢磨着该怎么办。

“你放开他,雇主出多少钱绑架他,我可以出两倍!”

匪徒紧贴着余果脖子的砍刀松开了一瞬,就是这时——余果猛然抬起左脚往下猛踩,脑袋狠狠向后撞去。

嘭的一声,匪徒的鼻子被砸中,嗷嗷乱叫着向后倒退两步,鼻腔刷地喷出血来,余果立即往下一蹲,窜出了对方的掌控。

白烈和李跃然都看到这一幕,蓦地笑出声来。

“好小子,赶紧跑!”

另外两个和白烈争斗在一块的家伙不由得一怔,分了神,白烈哪里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抬起脚踹向其中一人的小腹,转身猛一抬手,架住对方刺出的匕首,扣住对方的手腕,一个反转拧压,并向上抬膝,猛撞在他的胃部。

余光之中,余果已经飞快地爬了起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跑起来。李跃然立刻追了过去,担心他和匪徒单打独斗会吃亏。流着鼻血的匪徒已然被激怒,挥舞着刀柄向他扑去。余果敏捷的左躲右闪,试图拉开距离,但他腿部神经受到接驳器影响太大,腿部力气一时提不起来,看起来不占上风。

这时,金杯上急吼吼冲下一个黑脸大汉,应该是他们的同伙,冲着余果就扑,被及时赶到的李跃然拦下。

白烈下手立刻狠辣起来,嘎嘣一声掰断了一人的中指,在那人惨嚎声中,一拳头将他打翻在地。随即,他抬起肘部,撞上对方腰眼。他本就力道巨大,加上肘关节坚硬,被撞击的那人白眼一翻,哐叽一声栽倒在地,捂着腰再也起不来了。

“余果小心!”一声短促的惊呼在他背后响起,余果肩头一歪,砍刀擦着臂膀滑过,立时削去他一块皮肉,吃痛的闷哼一声。

李跃然眼眶殷红,想要击退缠绕自己的黑脸大汉,去帮他的忙,然而黑脸大汉十分难缠,让他只能勉强应对,却摆脱不得。

余连气得嗷嗷直叫:“该死,该死的混蛋!果果小心,注意他的刀,夺下来,夺下来!”

余果一个错步,翻转手上夺来的砍刀,毫不犹豫地砍了回去。匪徒肩头瞬时喷出一股鲜血,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依旧不依不饶,哇哇乱叫着又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匕首,不要命似的朝余果冲过去。

白烈打红了眼,眼看李跃然和余果都情况危急,立即亮出配枪,鸣枪示警!

“住手!不然我就开枪了!”

匪徒却狰狞一笑,仍然不肯停手,一手握住了余果挥来的砍刀,鲜血顺着手臂淌下,另一只手举起匕首对余果刺了过来。

余果躲闪不及,也只能徒手挡住,握住了尖锐的匕首,一时间鲜血淋漓!与此同时,他抬起脚来,一脚踹在了对方腹部。李跃然此时终于腾出手来,一个利索的手刀砍在匪徒后颈,终于让他一个闷哼跪倒在地。

“小心!”余果眼睁睁看着黑脸大汉对准李跃然的脑袋挥舞起砍刀,大惊失色。

突然一声枪响划破天际,黑脸大汗瞪着铜铃大眼向前栽倒。

白烈冲了过来,火速踢开黑脸大汉手中的砍刀,掏出手铐将他和那袭击余果的匪徒拷在了一起。

“都没事吧?”

李跃然按住余果的肩头上下打量,“还好还好,只是肩膀和手上的皮肉伤,赶紧叫救护车吧。”

余连害怕得声音都还在颤抖:“吓死我了,你差点吓死我了!”

余果勾起一抹微笑:“没事了,幸好我们功夫都不错。这伙匪徒肯定和凶手有关,必须带回去严加审问!”

几名匪徒被迅速赶来的警察带走,直接押回S市市局,市刑警队队长和上官游将亲自审讯他们。而这边,余果、李跃然和白烈多少都挂了彩,被救护车送往最近的一家医院,接受检查和包扎。

叶麟得知事情后,愤怒的差点拆了劳保用品店,但老板的女儿拦住她表示,他们是无辜的,只是被憨伢子蒙骗了,这件事不能算到他们头上。

叶麟都快被气笑了,二话不说直接把这一家三口带回警局,作为凶手共犯处理。连番审讯下来,有关嫌疑犯的具体情况,他们总算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余果他们三人从医院回来后,上官游立刻召集所有人开会。

“根据劳保用品老板陈建华所说,嫌疑犯小名憨伢子,大名詹星,是他表姑女儿的儿子,算是他的子侄辈,大概五岁时被人贩子拐走,一直下落不明。詹星的母亲因为这件事患上抑郁症,早几年和丈夫离婚,终于有一日承受不住了跳河自杀,死了。大约半年前,詹星突然出现在他店铺附近,因为长得太像他爸爸,被陈建华认了出来。詹星对于儿时的事情记得不太清了,但依稀能够说出父母和外婆的名字,陈建华找到老照片让他辨认,他果然指认出自己母亲。陈建华看他可怜,主动给他安排住处和工作,希望他能养活自己,也算好事一件。詹星听从了他的安排,平日也经常帮他们一家干活,是以相处得还不错。但詹星不爱说话,性格孤僻,又没什么朋友,陈建华对于他的业余生活不太了解,只知道他在学习散打和搏击,并且经常在周末做兼职,应该是在攒钱。前段时间,詹星说自己要去做一件大事,事成之后会报答陈建华,让他卖给自己一些工具和十多套工装。还有,他指定了十几块地毯,也是陈建华进货买来,再转给他的。至于詹星杀人的事,他表示毫不知情。我核查他们一家在六名死者案发当日的不在场证明,确认他们没有作案时间。不过有关詹星的身世,还需要进一步核实。”叶麟说。

上官游严肃地点头,“好,你明天就查清楚詹星的家庭背影和亲缘关系。接下来,我要说说那伙绑架余果未遂的匪徒。据他们交代,自己是黑道上的小混混,平日里绑架勒索的事情没有少做,这次是接到一笔订单,因为雇主订金给的丰厚,他们志在必得。但雇主是谁,他们不清楚,按照惯例,只有交肉票的时候才有可能知道。”

余果:“他们撒谎,在他们绑架我之前,詹星就在那辆面包车上!他看我追过去,逃跑了,然后那几人才对我动的手。”

“如果是这样,他们撒谎的理由是什么?莫非他们是詹星的同伙?”上官游沉思。

李跃然道:“是同伙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他们在白烈鸣枪之后还不肯停手,分明是要对余果下狠手!”

“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对余果下手呢,我们第九局这么多人!”叶麟气恨道。

钱钱:“是啊,要说抓人质威胁的话,绑架我不是更容易?”

白烈:“这话说得在理啊,胖子一看就是最好绑的。”

余果垂着头说:“詹星很可能是看到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毕竟当时还是白天,天都没黑,要真是有心绑我,未免太匆促,太嚣张了!”

“是啊,天黑了绑架人成功率要高得多。”白烈深以为然。

李跃然蓦然挑眉:“如果真是詹星临时做出的决定,莫非他认识你,知道你对我们第九局的重要性?”

余果陡然沉默,脸色一瞬间煞白。

余连:“小果果,你别瞎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余果苦笑着不吭声。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李跃然见他这般反应,有些不忍心追问,但为了破案不得不问。

“我怀疑他是从其他sheep口中,听说过我,例如……那个我没能救出来的女孩。”

“什么女孩?”叶麟惊讶的抽气。

李跃然把余果对自己说过的那段经历,缓慢的转述给他们。

上官游凝眉思索半晌,道:“目前你只是怀疑有这个可能,但未必就是真的。先追查詹星的下落吧,只要能找到他,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余果表情凝重道:“现在詹星已经暴露了身份和落脚点,如果你们是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李跃然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他很可能会抓紧时间接着杀人,也可能沉寂一段时间,等过段日子再出来作案。”

余果认同他的判断,“所以我们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守株待兔,守在那些有可能成为他目标的富豪身边;第二,撒下大网并放出警方办事不力的消息,让他没有办法沉寂。

“你的意思是,他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上官游疑惑地问。

余果答:“是的,作为一个成功逃出暗网的sheep,他杀人是为了泄愤和复仇,但肯定还有其他目的。如果我是他,一定还会做另一件事——解救那些和他同样被囚禁、虐待多年的同伴。”

“可要解救其他sheep,更好的选择难道不是报警吗?”钱钱质疑。

白烈摇摇头,以沉重的口吻说道:“未必,如果关押他们的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甚至是慈善家呢?贸然报警,警方如果不信,那就是打草惊蛇,剩下的小羊羔们肯定会被他们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余果:“烈哥的思路是对的!詹星想法其实很简单,他要揭发六名死者是暗网成员的事实,却苦于没有证据,思来想去,只有杀了他们,警方才会彻底调查这些人的背景和所作所为,排查他周围的人。如果sheep真的被他们关押起来,警方会有极高的概率找到他们。可我担心的是,詹星自己也不清楚其他sheep到底是关押在了哪里,所以只能把他怀疑名单上的人逐个杀掉!”

“关键在于,我们手上并没有S市暗网人员的名单,目前圈定的对象万一是错误的,那就是浪费警力和时间。”上官游惆怅地说。

李跃然摸着鼻子道:“而且,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破解他故意留下的脚印有什么意义。”

余果心思一转:“畸形的脚印,是否意味着畸形的行为和变态的……心理?这六名死者有看过心理医生的记录吗?”

“我这就去查!”钱钱高声应道。

叶麟:“也可能是种密语或者暗号。”

白烈:“是有隐喻含义的符号也说不定,可对于脚印,我实在联想不出什么来。”

余连忽然出声:“小果果,我觉得有必要和钱钱再排查一次经楷和其他死者的社交帐号及社交群。”

“嗯,是该再排查一次。这次着重排查隐喻信息和符号!”

几分钟后,钱钱沮丧地对他们说:“六名死者都没有看过心理医生的记录,不过他们每年都会定时做身体检查,很惜命啊。”

余连脸上电脑说话:“继续排查社交群,我有种感觉——真相就在眼前!”

钱钱这次没再被他吓着,“没错,也是时候让大家见识一下真正的技术了!”

余果:“加油,你们一定可以的!”

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余连突然把一张照片放大在屏幕上,说:“你们看,这个图标像什么?”

所有人都认真而专注的凝视起来。

余果和李跃然不约而同地说道:“是无数个重叠的脚印!”

“对!我想,应该就是它了。这是国外一家阅读俱乐部的LOGO,经楷在自己的Twitter上有推送过它的链接和简要介绍。我搜索了一遍,在其他五名死者的推特上也找到了这家俱乐部的广告或新闻推送连接。”余连说完,直接把这家俱乐部的网址弹了出来。

“哥你进入这个网址,能查到什么吗?”

“表面上所有的内容都是健康、安全的,但我敢笃定,它一定有子链接或者隐藏的入口连接着暗网!”

上官游忙问:“能找得到吗?”

余连:“如果我恶意攻击这个网站,有一定概率找到漏洞并寻找到入口,但也有可能触发防御机制,导致暗网入口自动关闭。”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不能动?”叶麟气结。

余果心头也涌起一阵无力感,这起案子总是查到某个节点就出现阻塞,心情很容易暴躁。

余连安慰道:“不要担心,给我一点时间,我定然能找到办法。”

李跃然这时转移话题:“老大,市刑警队搜索完六名死者名下的所有不动产了吗?”

上官游看了眼手机,回答:“应该还没有,不然他们会给我发消息的。好了,今天该说的都说了,先散了吧,余果、李跃然和白烈都受了伤,这伤可大可小,最好小心修养,叶麟回头给他们买点骨头汤,好好补补!”

叶麟立马站起来,“我正有此意,胖子,和我一块去呗!”

钱钱早就想吃顿好的,去了自然不会落下自己那份,连忙笑着跟上,“没问题,随便使唤我,给口肉就行。”

是夜,余果在余连的催促下,喝完汤就早早地歇下,一夜无梦,一觉睡到自然醒。

“几点了,怎么也没人喊我?”

“快十一点啦,没人喊你才正常,你现在是伤员,就该多休息。慢点来,洗漱完了正好出去和李跃然他们吃午饭。”

余果问:“案子有新进展了吗?”

“我已经通过你的手机问过李跃然,他说上官游和市局刑警队出外勤了,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赶去调查。对了,对于切入暗网的方法,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以让詹星告诉我们。”

“什么,让詹星告诉我们?可我们现在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负责守株待兔的刑警队同志也没消息发过来吧。”

“是还没有,但詹星对暗网恨之入骨,如果知道我们在干什么,说不定会主动送上门来。”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他会那么傻?”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余果:“姑且算个法子,我会和跃然哥商量的。”

李跃然对于这个想法不置可否,“如果他能自投罗网自然是好的,可……”

还没等他说完话,有电话打了进来。

“什么,你见到过我们悬赏告示里的人?好,好,在哪儿……请你不要离开,我们立刻赶过来!”李跃然拿起盘子上的包子塞进嘴里,拉起余果就跑,“有目击者说见到詹星了,快走!”

余果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站了起来和李跃然一起跑了出去。

目击者根据悬赏告示里的电话,通知了李跃然。等他们赶到对方所说的地方时,发现那里距离劳保用品店十分遥远,超过了十多公里,但却离一位受保护者的家很近。

余果抚上眼角,“哥,立刻调取那位受保护者的个人资料。”

“好的!”

李跃然上前询问目击者:“他在哪儿,你确定真的是他吗?”

目击者十分肯定的回答:“和你们告示里的照片一模一样,而且穿的鞋比较奇怪,走路姿势和普通人不一样!”

“能跟我描述一下吗?”

“那人似乎依靠脚跟在走路,所以身体往后仰,姿势奇怪。他穿的那双鞋很特别,应该特殊加工过,加了层牛皮在前面,挺耐磨的样子,否则我还看不出来呢。”

“他往哪儿走了?”

“看到那边的坡了吗,往那边上去有一个别墅群,听说住的都是有钱人和当官的,他四十分钟前往里头去了!”

李跃然追问:“你看到他拿着什么东西了吗?他穿的什么样的衣服,哪种颜色?”

目击者道:“有啊,他拎着一个挺大的工具包。至于衣服,好像是家政人员的制服,上面写着什么什么家政公司的字样……”

“太好了,多谢你!你的电话我记下了,等奖金一发下来就联系你!”

“好好,那你们赶紧去找人吧。”

李跃然和余果立刻回到车上,直接驶向别墅群。

余果告诉他:“这里住着一位石油大亨,名叫郑光仪,正在我们的保护人名单上,詹星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如果是,那就太好了,我们来个里应外合,瓮中捉鳖!”李跃然点开手机,联系上官游,把事情说明白后,被告知支援即刻出发。

“老大让我们先在郑光仪别墅外面等,不要轻举妄动。”李跃然将车停在别墅街对面,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方便行动。

余果点点头,却低头抬起脚,脱掉了自己的鞋。

“你这是做什么?”

“拆掉脚趾上的接驳器,暂时的。”

李跃然伸手拦住他,“拆这个干什么,不需要!”

“需要,为什么不需要,以防万一啊。”余果就知道他会反对,轻叹着解释:“上次要不是这玩意碍事,我早把那匪徒结果了,还能等到他拿刀子架脖子?太丢人了,以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曾经做过国际刑警。”

李跃然看着他坚定的目光,无奈的收回手,“你啊,就是对自己太严苛了。”

余果弯弯眼角:“我们半斤八两,你明明是个做文职的,但是在锻炼身体这方面上从来没有偷过懒,不也是担心自己拖大家的后退吗?所以,我的心情你应该可以理解,对吧。”

“……好吧,真是说不过你。但拆掉这个接驳器,不会影响到余连吗?”

“余连和我沟通是通过意识,拆掉这个脚趾上的接驳器没有关系。不过暂时他没有办法和外界的通信系统进行链接了。”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两人静静等候着,大约五分钟后,别墅内忽然燃起了一道火光,随即响起了一阵阵惊叫。

“看来是詹星动手了!”李跃然等不及上官游他们,匆忙发了条语音,就和余果一同往里冲。

“火光在别墅背后,我们得绕过去。”余果动作麻利地翻过院门,刚落地就跑了起来。

李跃然的速度不比他慢多少,一边跑一边留意四周的情况。按照原先的布置,这栋别墅至少有两名刑警守在这里,詹星是他们故意放进去的,照理说是不会让他伤害到郑光仪的,但以这个火光的大小来看,这次詹星可能采取了不同的作案手法。

“别上来,他带了炸弹!”突然,一道尖锐的嘶吼从楼上传来。

“救命啊——救命啊,你别杀我,别杀我!”

“呸,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这种人,死一百次都算便宜!”

“你不要冲动,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

詹星仿佛知道有人在候着他,这次直接大摇大摆闯入别墅,从窗户爬上去,站在窗台就亮出了自己身上绑上的炸弹,让埋伏的刑警措手不及。

郑光仪本来被两名刑警保护在身后,是不会有事的,但他却惊吓过度自作聪明,打开房门要跑,被詹星猛然扔出的扳手砸中了小腿,摔倒在地,这才落在了他的手里。

余果和李跃然对视一眼,找到别墅的工具间,搬出伸缩梯,架在了二楼的主卧窗外。

詹星单手扼住郑光仪的咽喉,嗤笑道:“条件?我的条件可不简单,我担心你们做不到。去,喊你们的头儿过来,我只和当官的说话!”

“我就是当官的,你有什么要求,和我说吧!”李跃然站在窗台上,对他大声喊道。

詹星掐着郑光仪的脖子,让他跟随自己转动身子,他背对着墙壁,斜眼看向李跃然,发出一声哼笑:“你是当官的?少骗人了,你连疤子都打不过,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那我呢?”余果甩开李跃然试图阻拦他的手,蹲在了窗台上,不等他回答就跳进来,落在了地板上。

詹星的表情在看到他那一刻顿时变了,“是你!那天绑架你没成功,你今天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有趣,有趣!”

“你要绑架我,是为了什么?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杀这么多人,是为了找到他们囚禁sheep的秘密场所,对吧!”

詹星的嘴角微微勾起:“Tina说得不错,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你知道我的目的那就好办了,只要你们能在午夜之前找到S市所有被囚禁的sheep,我就放了他!”

余果猛抽了一口气,“……Tina,她嘴角是不是有一颗痣?”

“不,她嘴角没痣,耳朵上才有。”

“真的是她,你怎么认识她的,她……还活着吗?”

“呵——你竟然还关心她的死活?当日,你为什么不救她走?Tina还说不怪你,你是有苦衷的,可你是警察不是吗?救她出去是你的职责,但你却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自己逃了!她已经死了,就在她十七岁的生日那天,被放到猎场上像一头野猪一样,被那群畜生乱箭射死了!”

詹星一字一句宛如利刃,一刀刀割在他的心口上。

“我没能救她出来,的确是我的错。”

“余果!别受他的影响,那不是你的错!”

詹星怨毒地剜了李跃然一眼,“闭嘴!现在只有他有资格和我对话,怎么样,这个条件你敢答应吗?午夜十二点是最后的期限,不然我现在就引爆炸弹!”

余果叹息道:“时间太久了,你坚持不了的,万一上面领导承受不了压力派出了狙击手,到时候你觉得是你的手快还是狙击手的子弹更快?认清现实吧,你只要现在放了他,冷静下来,把你知道的所有有关的暗网的一切都说出来,那些sheep我们一定帮你救出来!”

“我不相信你,也不相信他们……只有这条人命才是你们在乎的!别白费功夫了,你们只能照着我的话去做,不然等到我我耐心告罄,就提前引爆炸弹。”詹星冷漠地挑起眉梢,神色里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这样吧,我留在这里陪你,让他们出去寻找sheep。”余果咧嘴一笑,居然就地坐了下来。

李跃然早惊出一身冷汗,“余果,你千万小心。”

“放心吧跃然哥,詹星并不是什么坏人,他不会杀我的。”

詹星冷笑:“你倒是心大。”

李跃然紧紧抓了余果一把,随即松开手,从窗户退了出去。刚从梯子跳下地就看到了带人往里面闯的上官游。

“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余果暂时稳住了詹星,他挟持了郑光仪,要求我们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必须找到并解救出S市内所有的sheep,否则就引爆炸弹。”

“可我们搜遍了六名死者的不动产,没有任何发现!”

“那郑光仪的呢?”

“还没来得及查,我这就和S市刑警队商量,看怎么分派这部分工作。”

李跃然深深看了屋内一眼,“我和你一起去。”

“余果这边不留人看着吗?”上官游诧异道。

“他能够照顾好自己,我们应该相信他。而且为了行动方便,他刚才拆掉了脚趾上的接驳器。”

上管游愣了愣,随即凝眸点头:“好,那我们要尽快找到被困的sheep,走吧!”

主卧内,被劫持的郑光仪因为恐惧已经吓破了胆,两条腿止不住的颤抖着,还主动交代起自己的罪行:“我,我不是主谋,我不是啊!这位兄弟,你是要给那些女孩、男孩报仇吗?可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哪儿啊,组织我们去买货的家伙从来都不露脸,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冤有头债有主,您放过我行吗?”

詹星阴冷地瞥了他一眼,手指加重力道,“废话这么多,我看你是不怕死啊?”

“唔,唔……我,我不说了,救命,救命……”

余果无奈道:“你折腾他心里能舒坦点吗?”

“舒坦谈不上,但好歹能释放一下怨气,不是吗。”

余果伸开腿,面无表情地脱掉了自己鞋和袜子,“我能体会你的痛苦,因为我也曾经被囚禁过,不过接受的是人体实验,而不是虐待。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是相似的受害者。你瞧,我的脚趾断了三根。”

詹星面露惊诧,看了数秒回过神来,“你想劝说我放下屠刀?不用浪费时间,我从杀第一个人开始就没想过活着,你比我幸运,至少你还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但我——已经太晚了!”

詹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错了,我已经被黑暗侵蚀到了骨子里,就算给我阳光,我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在这明亮的世界里生活。是他们毁了我!所以我必须报仇,只有报仇才是我人生的意义!”

余连:“小果果,不要激怒他,他的心理早已扭曲,你用正常的三观是说服不了他的。”

“那怎么办?”

“要站在他那边,让他觉得你和他是一类人,否则你说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

余果沉默了良久,肩膀陡然颤抖起来,发出一阵轻笑:“不错,有时候我也想毁掉这个肮脏的世界!你知道害死我爸妈、哥哥,在我身上做实验的是谁么,我的亲姐姐,亲生姐姐!呵,很可笑是不是……她为了自己所谓的理想,不把我们的命当命,擅自决定我们的未来,以为自己能主宰一切。这种人,比你手上的那坨屎也好不到哪里去,死不足惜!”

詹星眼眸里流泻出一丝痛快得狠意:“所以,我杀了他们是为民除害!”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不可名状的气味,郑光仪裤裆湿了——他居然被吓得尿失禁了。

守在门口的两名刑警脸色越发紧张,人质的状态这么糟糕,很不利于他们的救援。而这个第九局的小同志说话这么尖刻,真的能降低凶手的警惕吗?

余果赞同地点头:“没错,就是为民除害,他和经楷都一样,全是社会的蛀虫和毒瘤!”

“看吧,你也认为我做的是对的!难道就因为他们有钱有势,就可以任意凌虐和羞辱我们吗?我也是个人——不是牲畜!”

“当然,人生来平等,这些悲惨的事不应该发生在我们身上。”

“他们是恶魔,他们该下地狱接受无尽的折磨!”

“说得对,那你怎么不把他们都集合起来全炸了,这么一个个的杀,效率太低了。”

詹星叹气:“你当我不想,但难度太大了,这些家伙出门就有保镖,也只有在自己家里会放松警惕。再说了,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对方,也只有在暗网组织活动的时候才有可能聚集在一块,但我不能等到那时候!”

“暗网里的成员一定很多吧,你杀得完吗?”

“……自然杀不完,但是我杀一个是一个!总会有其他sheep知道我做了什么,今后跟随我的步伐,踏上这条路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但sheep的力量太弱小了,为什么不集合所有对暗网恨之入骨的人呢?”

詹星的目光瞬时凌厉起来:“你想套我的话!如果我能知道那么多,还用得着你们警察吗?”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在利用警察。”

余果扬起一抹嘲笑的笑容:“既然你知道这点,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们能够铲除暗网,替所有的sheep伸张正义呢?”

“我说过了,他们都是有权有势的畜生!只要有钱,他们总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余果有些明白他的逻辑了:“你相信警察愿意拯救sheep,却不信法律能够惩治这群恶人。”

“难道不是吗,这就是我所看到的现实!”

“也许这个世界上的确有不公正,但毕竟只是少数,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能看到希望!我不就亲手将自己的仇人送上了法庭,让她接受了应有的制裁吗?我可以,你为什么不行?黑夜过去就是黎明,你本该堂堂正正的生活在阳光下!”

詹星面色一震,出现了一瞬间的晃神。

余果当机立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立起来,抬脚将自己的鞋子踢了出去,正中他的面门。不等他反应,另一只鞋也被他踢到空中,刮起一道劲风,宛如炮弹一般击中了他掐住人质的那只手。

门口的刑警也反应极快,一时间动如脱兔,砰砰两枪击中了他的手臂和腿。

余果把郑光仪拖拽在身后,他弓身而上,抬起膝盖压在詹星的胸口,“回头吧!杀人并不能让摧毁整个暗网,反而会让你再也看不到太阳!”

詹星双眸赤红,伸出手指试图拉下胸前的炸弹引信,被余果眼疾手快地捏住,猛然朝外翻转。

“啊啊啊啊——你放开我,放开我!”他竭斯底里地嚎叫,俨然失去了理智。

刑警们一拥而上,把他的手臂绑在身后。随后拆弹专家抵达,十几分钟后拆下了他围绕在胸前的雷管和炸药。

这种雷管是工地爆破常用的型号,被詹星偷来做成了炸弹,一旦引爆,威力足以掀翻这栋别墅。

余果出去倒了一杯水,泼在詹星脸上,“清醒一点,告诉我们,你名单上还有哪些人?”

詹星紧咬着嘴唇,憎恨的眼神仿佛淬了毒,死死地盯住余果。

“詹星,你要真想救出和你一样无辜的sheep,只有和警方合作这一条路。我们得调查所有你知道的暗网成员,才有可能找到他们藏匿sheep的地点。你吐露的名单越多,我们寻找的就会范围越大,他们获救的可能才越大。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听得懂。”

詹星长吁一口气放弃了挣扎:“在我裤兜里,有个小本子……”

他在小本子上记录了二十多个人名,都是他曾经在最近一次的“猎场”上瞧见过的“客人”。

余果按住额角,问余连:“扫描到了?给跃然哥发消息。”

余连:“还用你说,已经发了。”

八个小时之后,上官游和李跃然那边传回了好消息:“找到了!在一家化工厂的地下室,发现了三十多名未成年人!他们现在已经在被送往医院接受身体检查的路上了,我们也请来了心理专家,对他们进行心理和身体上的安抚和治疗。这起案件干系重大,牵涉广泛,但该抓的一个都不会少!”

詹星的唇边终于牵起了一点弧度,看着窗外璀璨的阳光眯起了幽暗的眼睛。

“等看过他们,我会交代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