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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猴子正在联网对战“帝国时代——征服者”,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家伙又要输了。
果然,他见我进来,立刻愤愤地说:“我靠,又碰到那个玩僧侣快攻的家伙了!靠,死了,死了!”
“你这头猪,吃了多少次亏了,你多造点小马候着丫不就完了?”我凑到电脑前,只见猴子的村民在对方一群僧侣的轮番召唤下,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投奔敌人去了。
“我哪知道他要玩僧侣快攻。”猴子一脸无辜,“这家伙换了新账号。”
我看了看对方的名称:“smth_胡一刀”,果然是个新建的账号。“怕什么,退出再来。这次用小马候着,玩死他。”
“他不会那么笨,再看到我肯定会改变打法……对了,我也换一个新账号!”猴子说着,退出游戏,重新登了一个叫“雪儿”的名字,然后找到“胡一刀”的游戏,又加了进去。
我满怀敬仰地看着他,说:“靠,傻归傻,你小子有时候还真是有点想法。”
猴子“嘿嘿”奸笑两声,正蓄势待发着等待游戏开始,突然屏幕一闪:“雪儿”被踢出了游戏。
“搞什么?”猴子嘀咕了一句,再次加入,然后在聊天区输入:为什么踢我?
对方回答:你的网络地址和刚才的傻×一样,又来装什么小姑娘,变态!然后屏幕又是一闪……
我禁不住哈哈大笑,正想就势调侃猴子两句,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张雨打来的,问我吃过了没有。我如实回答没吃,于是他约我在学校里的京西餐厅见面。
京西餐厅离我住的26号楼也就两三百米远,我懒得骑车,便一路晃了过去。
进了餐厅,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张雨。这会儿他没穿警服,一副十足的学生打扮。
我走过去,打着招呼:“呵呵,你还是这身装扮好啊,早上我可差点认不出你。”
张雨挥挥手,示意我坐在对面:“我也喜欢这样的装扮,总在学校里待着,和你们学生处得久了,被你们同化了。”
“我是越来越糊涂了,你到底是……”我一脸询问的表情。
“我是校派出所的民警。”他从衣兜里把证件拿了出来,想要递给我。
“得了,不用看了。”我呵呵一笑,想起一块儿踢球时的情景,这样的场面确实有些滑稽,“怎么了,找我?是不是上午的那件事?”
他也笑了:“这样吧,咱们先点些吃的,我请你。”
我装出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用吧,AA。”那语气自己听了都有些虚伪。
“没关系,我可以在办案经费里报销的。”
“那行,我就不客气了。”我嘿嘿笑了两声,打趣道,“我这个平头学生终于也能吃上一顿公款。”
我点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张雨又加了一个汤,要了两瓶啤酒,我们边吃边聊起来。
“你是化学系的学生吧?”张雨看似随意地问着。
“哦?你怎么知道?”我略微有些奇怪,印象中,我从没和他说起过这方面的事情,平时出去踢球也没有任何地方能显出自己的系别。
知道自己的判断准确,张雨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解释道:“观察和分析的结果。这么多次一起踢球,我发现有一个黑黑瘦瘦的同学,你们俩经常一块儿前来,我估计你们是同班同学。有一次你在踢球的时候,他骑车从操场边经过,和你打招呼,告诉你他正要去系馆完成一个实验。这时我在一旁看着,目送他骑出我的视线,从他前进的方向,判断出他是前往化学馆。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了你们都是化学系的学生。”
“厉害厉害!”我伸出拇指,“果然是专业人员,你说的那个家伙和我一个宿舍的,叫猴子。”
张雨点了点头,接着说:“所以我想找你协助调查上午的死亡事件。”
“哦,便衣探案,够酷够酷,我一定配合!”我端起酒杯,作势要敬他。
他很爽快地把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得了,我没你想的那么神气。案子已经被区公安局接过去了,像我这样的小片警哪有资格探案。这次我因为熟悉校园情况,所以也进了专案组协助调查,主要到你们学生中间了解一下情况,小跑腿的而已。”
“专案组?”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严重,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行,有什么要问的?没准儿我能帮你立个大功呢!”
“嗯。死者段明是你们系的博士生,你和他熟悉吗?”
我摇了摇头:“一点都不熟悉。我属于本校直读的研究生,他是今年刚考进来的博士,平时不住在一栋楼里,也不在同一个教研组,所以我也是今天才听说这个名字。”
这个情况似乎出乎张雨的意料,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干笑着说:“嘿嘿,有点丢人,他好歹也算我的师兄啊……都怪平时我到系里去的次数不多……”
“师兄?”张雨沉吟了一下,问,“你多大岁数?”
“二十五啊,怎么了?”
“段明的年龄是二十一岁,你是他的师兄才对。”
“二十一?”我一愣,“怎么会呢?照这么算起来,他十四五岁就上大学了?”
“对!他曾经是科技大学少年班的学生。”看起来张雨对段明的了解比我还要详尽一些。
“哦!”我恍然大悟。二十一岁,一个年轻的博士,曾经是一个家庭的骄傲,现在却只能留下令人悲痛的回忆了!
张雨端起杯子喝上一口,又问:“现在你们学生之间对这件事反应怎么样?”
“讨论得比较多,网上几乎都在说这个事情。不过没几个人了解情况,大家都在猜测死因。”我看着他,语气里带有明显的询问和刺探。
张雨沉默了片刻,忽然把话题一转,问我:“有一次大家踢完球聊天的时候,你曾提到过某学校的一起化学实验事故,我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氰化钾中毒?”
“哦,你说的是那件事情吧!”他这么一提我立刻想了起来,那是我高中同学告诉我的一件事。我的同学当时在另一个城市的化工大学读研,他实验室里有一个女孩,很漂亮,也很骄傲。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生苦追这个女孩,但女孩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一天傍晚快下课的时候,男生到实验室接这个女孩,要请她吃晚饭。女孩随手拿起一个正在刷洗的实验烧杯,往里面注了半杯水,打趣说:“请我吃饭可以,只要你先把这个喝了。”实验室里包括我同学在内的其他人都笑了起来。那个男生面子过不去,一赌气,抢过烧杯,把那半杯水真的喝了下去!大家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他已经抽搐着倒在地上,在一分钟之内停止了呼吸。原来那女孩随手拿起的那个烧杯,恰恰在实验中盛放过剧毒的氰化钾溶液!这件事曾让我唏嘘不已。那女孩不仅在心理上备受煎熬,而且因为违反实验室操作规程且造成重大事故遭到开除学籍的处分。
张雨仔细倾听着我的回忆,末了,他提出一个疑问:“你估计一下,如果是涮杯子的水,那里面的毒液浓度大概是多大?”
“这个……很难说。”我挠了挠头,“怎么也得比原溶液稀释一千倍以上吧。假设原溶液是0.1mol/L的,那么涮洗液的浓度最多达到10-4mol/L量级……如果不是第一遍涮洗,浓度还要再低吧。”
“可怕的毒性!”张雨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然后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表情严肃地对我说,“在今天死者饮用过的水中,也检测出了氰化钾。”
虽然已经有所预感,但这话还是让我吃惊不小,氰化钾是严格控制的药品,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不过段明是化学系的博士,有机会接触这种剧毒药品,如果他违规边喝水边操作实验,是不是有可能因为间接接触使微量药品进入水杯?
“检测出的氰化钾溶液浓度大概多大?”我问。
张雨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在揣摩我是否具有承受答案的心理准备,然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根据我们的检测,那是氰化钾的饱和溶液,水杯底尚有少量未溶固体粉末。”
我倒吸一口冷气。一水杯氰化钾的饱和溶液!这足够把全校上万师生全部毒死了!难怪段明连一口水还没咽完就倒地身亡,任何人用屁股思考也不会把这件事解释成意外事故了,这只能是一次可怕的毒杀!
我看着桌上的酒菜,似乎上面都在泛着氰化钾般令人恐怖的色彩。我的胃口顿时大减。
“那现在,凶手……有什么线索吗?”想到要在校园里吃食堂,喝从水房打来的开水,我不禁开始为自己的安全操心起来,“万一是个变态杀人狂,只要把等量的药品加在十五食堂的免费汤里……我靠!”
“不用太担心,这个案子上面还是很重视的。现在市里的刑侦技术专家正在对现场留下的水杯做痕迹学分析,另外在排查氰化钾的可能来源,即使一时抓不到凶手,控制事态发展还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我就说嘛,如果只靠你这样进行福尔摩斯式的探访,那手段也太落后了。”话刚说出我便有些后悔了,这么说会不会打击到对方的工作热情?
还好张雨只是笑了笑,说:“你也别太小看我的工作了,探访也是很重要的。我的任务就是到段明周围的同学中间了解情况,没准儿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能不能发现线索就得看能耐了。这工作说简单就简单,说难也难啊!”
“那我能帮什么忙?尽管说吧!”我连忙表现得积极一点,以弥补刚才的失礼。
张雨释然地往椅背上一靠,说:“其实也没什么麻烦的。就是想请你带我到段明的实验室和宿舍周围转一转,了解一下情况,你们那儿是科研重地,你比较熟悉情况,我们尽量不干扰教授、同学们的工作和学习。”
“没问题。”我一口答应了下来,想到要到系里的老师和同学面前当一回“狐假虎威”的侦探,心里禁不住有些兴奋,但随即又想到这些人中可能就隐藏着那个疯狂的凶手,那兴奋中又夹杂了一些紧张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