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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区警局的林琦警官用钥匙打开了太平街2号的房门,这个调查事务所她熟得不能再熟了。

曾经在一次和这间事务所主人的打赌中,林琦败下阵来,沦为了这里的清洁工,长期定点定时前来打扫。而那位拿自己标志性的乱发与林琦打赌的私家侦探左庶,现在正悠闲地撑着脑袋,欣赏窗外闹市的景象。

“左先生,你认识马永辉吗?”直肚肠的林琦总是那么直截了当,和她柔美的外表一点不相符。

“那位神父?”看到林琦这般急匆匆地赶来,左庶明白一定又发生了严重的事件。

“嗯!”林琦走到左庶写字台前的沙发边,坐了下来,“他在今天凌晨死了,现在我还不能断言他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们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了你的名片,所以我赶来找你了,想问问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业务往来。”

左庶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撑脑袋的那只手开始挠起了头顶的乱发,他刚要开口提问,林琦抢先将现场调查的情况,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林琦将一把长发撩到了背后,坚定地说:“如果这不是自杀,那么就是一起密室杀人案。”

听完了案情,左庶还是把一头枯发挠得“沙沙”作响。他开口说道:“马永辉曾经来过事务所寻求我的帮助,要我寻找一位名叫杨宏的年轻人。”

“你这位名侦探现在也开始接寻人的业务了?”林琦半正经半开玩笑地问。

左庶微微一笑,道:“我之所以会接下这单寻人的业务,原因是对那位被寻找人的好奇。”

“哦?你是指杨宏?”

“马永辉已经不是第一个委托我寻找他的人了。”

林琦问:“你是说之前有人也来委托你寻找杨宏了吗?”

左庶颔首默认,说:“在我找到杨宏后,发现他是一名大学生毕业生,可却有着丰富的人生经历。其中最让我关注的是一起自杀案。那是迄今为止,一起世界上最让人疑惑的自杀案。案情大致是这样的:大概两年前,一个女大学生在自己的家里上吊自杀,可费解的是,她是用毛巾把自己吊死在房门的把手上。尸体是被死者的男朋友发现的。后经调查,房间没有强行进入以及翻动的痕迹,死者身上也没有发现其他外伤。而最有谋杀嫌疑的死者男朋友拥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加之死者身上有多处自杀未遂的刀伤,最终在没有谋杀的证据下,该案被判定为自杀案。”

“让我猜猜,那个男朋友就是杨宏。”

“确实是他。而对于那起自杀案,我也进行了深入地调查,发现死者的自杀确实存在疑点。从伤痕来看,假设有人将死者强压在浴缸的边缘,自上而下用毛巾将其勒毙,同样可以形成这样垂直的勒痕。另一点,在死者的家里很难找到一个上吊的地方,可就在房间外的走廊里有可以上吊的水管,为什么要选择房门的把手呢?我做过实验,虽然不是没可能吊死自己,但这太耗费时间和体力了,不像一个决心自杀的人会选择的方式。最后,死者没有留下任何的遗书,自杀的动机尚不得而知。综合上述几点,自杀的可能性几乎不成立,只可惜我始终找不到证据,所以……”左庶摊摊手,不再说下去了。

林琦听完,无奈地说:“看来我们都遇到了一桩荒诞的自杀案。”

“不过,你的案件和这个杨宏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左庶向林琦排除了杨宏的嫌疑,“他不是能够如此精心设计命案的人,况且他和马神父之间,他比较像被杀的那个。”

“为什么这么说?”林琦听到困惑处,就迫不及待地丢出问题。

“因为他曾经勒索了马神父,而一个勒索者又怎么会去杀害自己的钱袋呢?”

“他拿什么勒索了马永辉?”

“关于这点,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透露半个字。”

林琦知道左庶对客户的隐私从不透露半个字,于是改口道:“是不是有关马神父贪污的事情?你不需要正面回答我,如果是的话,你就把头扭向窗外,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左庶慢悠悠地转着椅子,目光飘向了窗外。

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关于教堂的谋杀案,你有什么看法?”林琦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阶段。

左庶摇着细长的手指,说:“没有指纹,没有脚印,没有目击者,如果我坐在这里就可以告诉你密室之谜的话,只有一个可能,我就是凶手。”

“不是没有线索,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东西。”林琦把装有折纸的塑胶袋递了过去,补充道,“这东西确定不是死者折的,是有人在昨天给他的,因为死者身上穿着的黑袍,是昨天早晨才换的。”

左庶接过塑胶袋,将其举过头顶,用他惺忪的双眼,在阳光下如赏玉般仔细观察着。

良久,侦探才放下手臂,将折纸放在了写字台上,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说:“折纸上的折痕整齐且无指甲印,说明折纸的人不留指甲,指力也很大,很可能是一个男人。这个人心思细密,行事冷静,毫无怜悯之心。他折的这个甲虫其实是屎壳郎,凶手将它比作自己,他认为自己是社会的清理者,而贪得无厌的马神父正是他所认为的垃圾,于是遭到了清理。”

“可这个人是怎么杀死马神父的呢?”

如果左庶给出一个较为恰当的自杀理由,林琦倒情愿以自杀来结案,可现在凭空多了一位不知名的凶手,而案件也成为了令人烦恼的密室杀人案件。

左庶咂了咂嘴,问林琦:“你听说过用心理暗示来杀人吗?”

“心理暗示?”

左庶打着夸张的手势,开始解释道:“我所说的也就是催眠术,你仔细看这张黑色的折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一个词——割喉。我相信有人在昨天对马神父进行了催眠,并以某种方式在凌晨触发对死者的心理暗示,导致其割喉自杀。”

林琦学着左庶的样子,把黑色折纸摆在了太阳光线下,果真如侦探所说,这黑色的纸原本是张白纸,只是写满了黑色的字,才看来像是黑纸。

而密室一说完全成立,只是密室杀人案的凶手是被人操纵的死者。

“现在你要找一位心理医生,擅长折纸,最近可能受到了严重的刺激。不过,这起案件和前一起自杀案一样,我同样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证据,这还需请你们警方开展积极的搜查工作。”左庶给出了一个嫌犯的特征速写,以及一个忠告,这让林琦的破案工作得到了迅速的进展。

仅依靠缜密头脑在现场之外就能断案的“安乐椅侦探”,体现了人类无尽的智慧。

左庶静静地坐在窗边,若有所思地眺望远方,林琦真想知道这位像从未睡醒过的乱发单身汉此时在想些什么,没有人能够了解这样一位名侦探的心情。

林琦觉得自己受到了上帝的眷顾,才会和左庶这样的人有机会合作,虽然曾经输过许多次的打赌,但林琦仍觉得十分值得,因为这样才能确定,左庶永远不会站去自己的对面阵营。

临上车前,林琦最后看一眼调查事务所残破的招牌,以及左庶留给她的那张清瘦的脸,他平静如水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才解决了一起血腥至极的心理谋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