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卑微

究竟要遭受多少伤害和疼痛,

才能成为现在的我。

17岁前,我做过两次手术。

一次是12岁车祸后的急救手术。那次车祸里,我全身断了7根骨头,输了800cc的鲜血,所幸活了过来,而且没有毁容,只是在后背留下了一道丑陋的伤痕。

第二次是17岁那年初冬,我做了处女膜修复手术,虽然只有短短半小时,却给我带来一辈子的痛。

天蝎座的我不是乖女孩,从小就不是。我有很多可怕的欲望,并且偏执、极端、疯狂。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一定要吃菜的第一口,否则就不想吃,过马路的时候我一定要等绿灯快要结束时才过,看着飞驰的车擦身而过我会感到很兴奋。

我还患有严重的占有强迫症,越得不到就越要得到,否则就想死。

一个Beams Boy的骷髅头蝇,一支PLATINOM的中性水笔,一身紫色蕾丝长裙,一瓶无色的兰蔻香水,一个听我话的亲爱闺蜜,一个宠爱我的漂亮男孩,还有很多很多的爱,这些都是我想疯狂占有的目标,任何阻挡我的力量,我都会用尽全力将它消灭掉。

小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一次省城的海洋公园,因为我们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去过了,就我没有,每次听他们讨论海洋公园是多么有趣时,我的心都会暗自发痛,强烈的嫉妒让我疲惫不堪。

我无数次要求爸爸妈妈带我去海洋公园,都被他们以太忙为理由拒绝了。爸爸是室内设计师,总有画不完的图纸,妈妈是护士,总有照顾不完的病人。

他们眼里唯独没有我,我的任何需求都可以忽略不计。

我哭过闹过,可无济于事。我质问她们为什么要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为什么对我不理不顾。他们却回答:寄希望通过发奋工作改善我们窘迫的生活。他们其实也很想休息,可是不敢也不能,因为这个城市的房价越来越高,生活成本越来越贵,只有趁年轻的时候不停工作,才能为将来积累足够的生活资本。

爸爸妈妈每次都会苦口婆心大堆理由,而最后一定会强调: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我好,他们爱我!

在爱的面前,我无力反抗,只能逆来顺受。

爸爸妈妈无暇照顾我,从小我都是被放养长大的,我的个性越来越野蛮,很快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丫头,那些弄堂里乖乖女们都不喜欢和我玩,我也很讨厌和她们做朋友,在我眼里,我比她们都要漂亮,她们比我都要虚伪。

小时候我最好的朋友是隔壁弄堂的犇犇哥,犇犇比我大三岁,和我一样无人管教,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其他男人跑掉了,只有一个成天酗酒的爸爸。

犇犇的脾气不好,每天都会和别人打架,是我们街区臭名昭著的孩子王,别的小孩都怕他,唯独我不怕,因为他打我,我就会还手,拼命抓他咬他朝他身上吐口水,虽然我打不过他,但我永远不会向他屈服。

很奇怪,我越是不怕他,他反而越喜欢我,甚至会在我遭受其他人欺负的时候保护我。

很快,在许多人眼里,我就是犇犇的小女朋友。对此我没有意见,我喜欢犇犇,喜欢那些没人管教调皮捣蛋的坏孩子,我们是同类。

我们这些坏孩子们每天就在外面疯玩、打架,坚强而孤独地成长着。

12岁那年暑假,我发誓一定要立即去一次海洋公园,我再也忍受不了班上那些白痴们在说海洋公园时的神气表情,她们还会故意问我一些很愚蠢的问题,比如海豚的眼睛是不是长在屁股上,然后看我毫无反应仿佛一个真正的白痴。

我再次向爸爸妈妈提出这个要求,也再次遭到了他们的拒绝,理由依然是他们太忙,没时间。这并不出乎我意料,这些年他们不停奋斗着,谨小慎微地活着,工资虽然涨了一些,可房价涨得更快,生活压力反而越来越大了,对此他们毫无办法,只能沿着这个奇怪的逻辑继续埋头苦干。

我彻底绝望,决定离家出走。

省城的距离并不太远,离家只有一百多公里,换三趟车就能到,我早就知道怎么走。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我揣着积攒了一个学期的五十块钱,向汽车站疯狂跑去。只要上了汽车,我就可以获得自由。

只是还没到汽车站,我就被闻讯赶来的爸爸抓住。

我不屈服,像个疯子一样对他又打又踢,放声大叫救命,反正死活不和他回家,路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和爸爸。

爸爸终于屈服了,答应带我去海洋公园。

于是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了这个道理:如果你想得到一件东西,光靠哀求是没有用的,得去拼去抢。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从单位借来汽车,载着我和妈妈,向海洋公园进发。很快我们就来到了我梦寐以求的海洋公园。那天简直是我童年最快乐的一天。在海洋公园里,我看到了所有我想见的海洋动物,吃了所有我想吃的零食,玩了所有我想玩的游戏,我的笑容比我12年来的所有笑容都多。

我是那么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一整天都没有停止奔跑,因为我知道过了今天,下一次全家欢聚就遥遥无期。

爸爸妈妈也受到了我的感染,玩得很尽兴,他们其实都太累了,都需要放松,真的没有必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如此累。

难道生活只有工作吗?难道活着就是为了房子吗?难道他们所谓的好生活就一定要以牺牲我们的幸福为代价吗?

要是爸爸妈妈永远都能像这样陪我玩该多好啊!

那天我们一直玩到海洋公园关门才依依不舍离开,天已经完全黑了,妈妈提出太晚了开车回去不安全,可以住在自己的妹妹家。可爸爸不答应,因为第二天一早还有一个重要的招标会要开,他必须连夜赶回去完成会议上要提交的设计图。

我们只能匆匆往回赶,爸爸肯定是太心急回去了,车速始终很快,单调崎岖的盘山公路上,已经疲惫不堪的他不停打着瞌睡,坐在旁边的妈妈则已经进入梦乡。

我也很累,可是却没有丝毫睡意,隐约有着不好的预感。

突然一波巨大的绝望侵袭我的身体,好像今天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会成为永别。

我吓得大哭起来,呼喊:“爸爸,快停车,我害怕!”

听到我的哭喊,爸爸下意识急刹车,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近乎90度的急拐弯,高速行驶的车子突然停止前进,巨大的惯性将车体掀翻,沿着陡峭的滑坡翻滚,最终坠入路侧的滚滚江水中。

我们拼命呼喊,却无能为力,翻滚中我的头重重撞在车顶上,然后晕了过去。

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急症救护室里,浑身插满了管子。医生说我全身断了7根骨头,后背更是血肉模糊,好在脸部没有毁容,而且手术很成功,让我捡回了一条小命。

而我的父母则在车祸现场,双双身亡。

我成了孤儿,本来灰色的童年更显寂寥。

不过凡事有坏就有好,父母不在了,就没有人管教,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和犇犇混在一起。

没有约束的人生是混乱的,彼时犇犇已是一个半大小伙了,他越来越张狂,也越来越霸道,他用武力征服了整个街区,成了远近闻名、臭名昭著的混混。

可在我心中,他是我真正的英雄,我喜欢他打架时不要命的样子,喜欢他抽烟时酷酷的表情,喜欢他穿着挂满铁质链条的衣服,喜欢他一头乱糟糟的黄头发,喜欢他的所有。

我甚至想过做他的女人,和他私奔。

只是我还太小,还没有足够的资本能引起犇犇的注意,和他身边那些发育成熟、浓妆艳抹的少女们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

不过我也没什么好不爽的,因为我知道我会长大,而且我正在长大,等我长大了,那些女人统统都会被我比下去。

只是还没等我完全长大,犇犇就离开了这个城市,远赴西藏,成了一名汽车兵。

这对他而言或许是再好不过的归宿,新兵离开的那一天,整个小城都沸腾着,我夹杂在火车站月台上欢送的人群中,伸长着脖子,拼命搜索着犇犇的踪迹。眼前一水儿穿着新兵服,戴着大红花的少年,都是那么的青春,那么的恣意盎然。

很快我就看到了犇犇,穿上军装的他真的很帅气,符合我对美少年所有的想象。

几个女孩在她面前哭哭啼啼,依依不舍,她们都是他的女朋友,天知道他究竟有几个女朋友。

不过他却没丝毫悲伤,因为离开对他而言是最好的解脱,而远方则是他向往的天堂。

这些蠢女人,为什么要哭呢?难道爱一个人就一定要将他束缚吗?难道女人一辈子就只能爱一个男人吗?我从心底发出冷笑,这些愚蠢的女人们。

犇犇那成天酗酒的爸爸竟然破天荒过来送别,父子四目相对,也没有太多言语,犇犇看着模样苍老远超实际年龄的爸爸,叹了口气,又摇了摇手,然后转身上车,准备离开。

我赶紧冲了上前,边跑边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犇犇,停下来,楚犇犇,先别上车。”

看到我,犇犇很高兴,摸着我的脑袋很神奇地说:“小柔,你怎么来了?”

“来送你啊!”我冲到犇犇面前,突然伸出手,搂住他的脑袋,踮着脚,在他的脸上深深吻了一口。

用尽全力,我的初吻。

犇犇显然有点儿发蒙,不过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跑掉了。

我边跑边大声说:“好了,你快走吧,我会想你的。”

所有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她们显然很难理解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为何会如此大胆。

其实我也不理解自己,我只是刹那间的冲动,但我做了就不会后悔。

我知道,犇犇虽然离开了我。但一定会记得我,因为我是如此与众不同,比那些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蠢女孩要好多了。

犇犇走后,我开始给他写信,一年内我整整写了两百多封信,向他诉说着我少女的相思。

他从来没有回信,就算想或许也没有这个能力。他只上到小学二年级,大概字都不会写吧。

不过我根本不在乎,甚至他是否能看到我的信,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是我写了没有。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我真是一个偏执的人,感情中尤其如此。

初二下学期,我和班上一个积怨已久的女生狠狠打了一架,那个女生一直嫉妒我的美貌,她处处不如我,只能用言语重伤我,将对我污言秽语写在纸币上到处传播,还以我的名义写信去骂别人,偷了东西后放到我抽屉里然后再检举告发……所有的这些恶劣行径其实我根本都不怕,因为我最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然而她最后她竟然丧心病狂到造谣说是我害死了我的爸爸妈妈,我是一个邪恶的女生,并且呼吁所有人都不要和我玩,否则就会厄运连连。

我听后没有半分解释和争辩,而是直接用一把小刀在她脸上划了两道血痕,她立即吓晕了过去。

为此,我被学校除名了,这正合我心意,我早就不想上学了。

退学后的生活变得更加自由,我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开始彻夜不归,流连在小城各个角落的网吧里,结交了数不清的混混和流氓。

我本以为会一直这样在街头流浪下去,没想到好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我劣迹斑斑又父母双亡无人管教,法院将我的小姨判定为我唯一的监护人。

于是14岁那年,我来到省城,住进了小姨家,开始了新的生活。

小姨虽然是妈妈的亲妹妹,但性格和妈妈却截然不同,妈妈勤奋工作,踏实生活,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命运,而小姨则好逸恶劳,仗着自己有着漂亮的脸蛋,在我6岁那一年,无情地将处了五年已经到谈婚论嫁地步的初恋男友抛弃,然后成功嫁给了比她大十几岁的小姨夫,一个在区政府主管宣传工作、前程似锦的公务员,从此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她自然不需要工作,而且拒绝生孩子,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化妆,然后打麻将,一打就是小十年。

同人不同命,我的妈妈已经命丧黄泉,可是我的小姨依然慵懒而幸福地活着。

虽说怎样活都是一生,可究竟怎样活才是我们女人应该选择的人生?

对于我的到来,小姨虽然谈不上多厌恶,但绝对没有半点欢迎,我也懒得和她说话,何况她长得很像我妈妈,看到她我还是会伤心。

相比而言,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姨夫反而有人情味多了,不但平时对我关爱有加,还托关系将我送进了当地一所挺不错的中学。

我虽然不想上学,但也厌倦了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发呆无聊至极的生活。反正不管怎么过,一天都是24小时,上学就上学吧,能多几个人说话也不错。

就这样,我摇身一变,又成为了一名学生。

那段时间,我继续保持着给犇犇写信的习惯,时间没有冲淡我对他的思念,我的专一让自己都深深感动。

我的痴情没有白费,很快我就迎来了犇犇回乡探亲,并且专门到省城来找我玩。

那是一个美丽的春天黄昏,教室里的我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睡觉,手机短信突然响了,上面简单写着:小柔,我回来啦。

虽然没有署名,但我知道一定是他,我日夜思念的犇犇。

我几乎是尖叫着奔了出去,完全不管不顾老师愤怒的眼神。

按照他短信的指引,在一家廉价的小旅馆里,我终于见到了我思念无数的犇犇。

留着板寸的他比以前更黑了,但依然帅气,他抽着烟向我迎过来:“我的小柔都长成大姑娘啦!”

我没有回避他的拥抱,我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回信,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未来他有什么打算,犇犇对我而言就像谜,如果解开了反而没意思了。

我只是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所有少女时代的梦想,似乎都在刹那间实现。

他热烈的呼吸在我耳边响起:“亲爱的,那些信我都有收到,谢谢你喜欢我。”

天,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他竟然说出这么文艺的话,可是他为什么要谢我呢?喜欢他是我的事,和他无关的啊!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点头。

他拥抱我更紧,呼吸也更加急促,然后开始疯狂地吻我,吻我的耳朵,我的脖子,我的嘴,我的胸。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拒绝她,可是我根本没有力量推开他,很快他已经褪去了我所有的衣服,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意识。

“小柔,做我的女人好不好?”他大口喘息着。

我完全没有意识,不由自主摇头,又点头,再摇头。

天啦,我该怎么办啊!

身体很快传来一阵剧痛,让我从混乱中清醒过来,犇犇正压在我的身上剧烈抖动着,并很快偃旗息鼓。

他没有丝毫犹豫便离开我的身体,然后满足地点燃一支烟,斜着眼睛看过来:“对了,明天我的兄弟们请我吃饭,你也来吧。我给大家介绍介绍你。”

这一次我没有点头。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甚至连看一眼床单的勇气都没有。

然后慌乱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然后就真的走了。

他却一句话都没说,更别说挽留了,只是不停抽烟。而且他当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电视里的购物广告吸引,他一边大笑一边指着里面正在卖力兜售八心八箭假钻戒的女人大骂。

从见面到离开,不过20分钟。

时间真的很短,可是一切都已经改变。

那次的疼痛,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而疼痛的记忆,我会记得一辈子。

第二天犇犇当然没有叫我去和他的兄弟们吃饭,事实上,那天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虽然他后面又让我去那个小旅馆,但我拒绝了。我是真的很想见他,像疯子一样想,可是我知道,我不可以,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必须主动将这种状态终结。

对待自己,我一向心狠手辣,并且越是狠毒就越有快感。

只是没想到麻烦才刚开始。大概一个星期后,我的下身突然瘙痒起来,而且散发着浓郁的异味。我拼命洗,根本于事无补,越来越痒,异味也越来越大,黄褐色的分泌物也越来越多,非常恶心。

虽然我是那么不愿意承认,虽然我一万个不愿意面对,但我知道,我真的得了性病。

是犇犇传给我的。

简直是一个笑话,如果说我的第一次就这样莫名其妙失去,那么性病留给我的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我才14岁啊!我该怎么办?会不会因此而死去?

恐惧,无助,委屈,比车祸还让我绝望,我甚至想到了自杀。

可是我没有,我害怕死亡,我新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我发誓要过得比谁都精彩的。

现在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的小姨,可是我真的不想告诉她,因为她比我的妈妈还不关心我,如果她知道我得了性病,一定会大惊小怪,然后弄得满城风雨。

那样就算我死也死的没有意义。

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我的亲小姨夫,一个大我三十岁的老男人。

其实他一直都对我心怀不轨,最初我还单纯地以为那是对我好的表现,慢慢就发现这种好远远超过了长辈关心晚辈的底线。比如他经常会借机关心我学习把我叫到他书房里,然后装作不经意地紧紧握住我的手长时间不松开,或者有意无意地摸一下我的胸或屁股。

他对我说的话也越来越轻浮,张口闭口就讲荤段子。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不是什么淑女,但在长辈面前听黄色笑话还是会很不自在。每次我都会借口立即离开,甚至会狠狠掐他不老实的手,但他根本不在意,隔两天就会对我骚扰一次。

永远在外面打麻将的小姨给欲火焚身的他提供了绝佳机会。我虽然对小姨夫的骚扰不厌其烦,但也羞于将这事告诉小姨,何况说了也不一定管用,在她心中我远远没有麻将重要。我无计可施,寄希望于小姨夫人性尚存,只是骚扰而已,不会再有进一步的举动。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管如何我还得靠他们养着。因此,我决定忍气吞声。

没想到我还真低估了小姨夫的欲望和胆量。一天晚上,我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正为了奇痒无比的身体再次绝望时,他突然敲门,并且不等我开门,径直推门闯了进来。

我慌忙遮住**的身体,惊慌失措:“小姨夫,你要干吗?”

“小柔,我喜欢你,做我的情人好不好?”这个老男人突然冲上前一把抱着我,苦苦哀求。

我不假思索地对准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然后又用尽全力加了一耳光。

他竟然没有反抗,而是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小柔,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可以包养你,给你很多钱,我有的是钱,答应我好不好?”

钱,我需要钱。有了钱我就可以治病,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我突然不再挣扎,怔怔看着他:“你……真的喜欢我?”

他拼命点头,眼神中的欲望就快迸发出来了。

“那你能给我多少钱?”

“三千一个月好不好?不,五千!”他疯狂咽着口水。

“六千。”我浑身剧烈颤抖着,说不清楚是恐惧还是紧张。

“成交。”他**笑着站起来,将我搂在怀里,手开始在我身上游走。

我再次推开他:“现在还不行,你先把钱给我,等可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他愣住了,眯着眼睛打量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不想示弱,干脆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然后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好,明天早上钱就会打到你卡上。”

然后他就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我早点儿休息。

如果不是刚才猥琐的一幕在我眼前发生,我真的会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长辈,甚至是不错的恋爱对象,他细心、成熟、温柔、还有钱,长得其实也挺帅,是个很优质的大叔。

最关键的是,他还很懂女孩子的心,知道强求,更知道退守。

小姨夫走后,我将自己摔倒在**,任凭泪水恣意流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远非14岁的我所能承受。

而相比我复杂且混乱的人生,这些才仅仅是个开头。

我的妇科病要比想象中严重许多,医生说需要慢慢治疗,六千块只能维持两个月的医药费。

从医院回来,我一个人买了很多的酒,喝醉。

原来喝醉的感觉那么好,我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孤独的童年,死去的父母,薄情寡义的犇犇,渺茫的未来。此刻的我是自由的,安全的,快乐的,我宁愿躲在酒精营造的幻境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只是再美好的梦都会结束,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头的小姨夫,他正怔怔盯着我看,眼球里布满了血丝,胡楂爬满了嘴角,和平时干净清爽的模样大相径庭。

“小柔,你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儿心疼。

我承认他真的很细心而且敏锐,只是我现在不想和他探讨我内心的恐惧,所以我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

谢天谢地,他没有矫情说“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而是很坦然回答:“你很年轻,能让我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什么意思?”

他笑,嘴角一丝落寞:“年少的时候,你有很多理想,可时代不允许你做自己,更没有人会在乎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每个人都在按照固定的模板去活着,你无力抵抗,却会不甘心,所以会不择手段去挣扎去奋斗,就是要证明自己可以与众不同,可以过得比任何人都更好。可当有一天发现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人也老了。”

他很认真看着我,深深叹了口气:“是不是很可笑?我还没有好好体会年轻就老了,我又不甘心了。”

“所以,你想包养我,找回年轻的感觉?”

“嗯……算是吧。”

“自私。”我厌恶地将脸别了过去,“男人都一样,不管年轻还是老去,永远都在考虑自己,永远都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心如刀绞,我承认,我又想起了犇犇,想起了我傻傻爱他那么多年,换回的竟然是犹如笑话一样的玩弄和抛弃。

他对我的回答似乎有点儿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慢慢伸手搭在我的胳膊上。

“你想和我**吗?”我死死盯着他。

他点头,似乎有点儿害羞。

我大笑:“你给我钱,我陪你上床,天经地义,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可是现在不行,因为我有性病,如果你真喜欢我,想和我**,先帮我把病看好吧,本来我以为很容易就能好,现在看来需要更多的钱。”

他愣住了,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温柔地说:“好,明天早上,我会把钱打到你卡里,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受苦的。”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竟然有种幸福的感觉,甚至流下了两滴眼泪。

我要的其实并不多。

有了姨夫足够多的钱,我的身体逐渐恢复,终于有一天我的身体不再瘙痒,不再有异味。

我知道,我又活了过来。

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爱自己,再也不让自己受伤。

我还发誓,我一定不要再相信任何人,那些离你最近的人,有一天就会伤害你最深。

是的,我的苦不能白吃,我的痛不能白受,我要做一个来自地狱的阿修罗。

第一次和姨夫**的时候。在姨夫的身体下,我没有任何感受,虽然我在**,可是我知道,我需要的只是钱,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姨夫很好地兑现了他的承诺,每次给钱都很及时,绝对做到银货两讫。而我也很快就习惯,甚至享受被包养的生活。因为这让我拥有了比同年龄人多得多的钱。

有了钱就可以买很多她们奢望却根本买不起的手机、衣服和化妆品,让她们各种羡慕嫉妒恨;有了钱就可以很大方请客,给别人小恩小惠,然后成为她们的中心,享受着她们的阿谀奉承;有了钱还能够做很多很多事情,充分满足了我的虚荣,填补了心中自卑。

我甚至有点庆幸12岁那场车祸,庆幸我的生活可以变得如此自由富足,又如此丰富多彩。

我真是一个天生的贱货,天生的阿修罗。

我的亲小姨对我和小姨夫**的事实竟然毫不知情,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打麻将之上。我的姨夫不止一次在我身上边蠕动边狠狠咒骂我的小姨,说他这辈子做过最傻的事情就是娶了她,还不如直接搬一台麻将机回家。

他狠狠地发泄着,面目狰狞,仿佛要将自己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倾泻到我身上。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始终毫无表情,对他的宣泄照单全收,而他似乎忍受不了我的无动于衷,突然很虚伪貌似关切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他温柔点儿。

他这种贱兮兮的模样反而让我忍受不了,我生气地对他吼:“你别废话了,快点儿做,我还有事呢。”

或许我的生硬让他受伤了,这个情感丰富的老男人眼眸突然变得黯然,颓倒在我的身上,接着用一种哀求的口气对我说:“小柔,难道你对我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我说了,我要的不是只和你**,我还要你爱我!”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还在正常工作,我简直不能相信这世界还有如此荒唐可笑的事实,男人为什么会这样贪婪?为什么会如此虚伪?为什么会如此恬不知耻?他们到底想要多少?

我的内心深处涌出强烈的恶心,不顾一切地推开了他,仿佛推开一堆恶心的垃圾,毫不留情。

那天给钱的时候老男人多给了五千块,并且很认真对我说:“小柔,姨夫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我想和你好好谈恋爱,找回那种情窦初开的感觉。”

怀揣着厚厚一沓钱,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我发现现在能让我心情变好的似乎只剩下钱了,真不晓得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我没有去学校,而是打车赶到城北的阿七文身店。店主阿七正在晒太阳,我将钱重重摔在正他面前:“帅哥,钱凑够啦,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自从半年前我的身体彻底好了后,我就决定在后背文上一面阿修罗,那道丑陋的伤痕正好可以化为阿修罗手中的利器,这简直是个完美的创意。

我从网上找了很多阿修罗的图片,综合成我最想要的那一个——足够恐怖也足够震撼,足够妖艳也足够绚烂。

我向学校里的小混混们打听,附近谁的文身手艺最厉害,他们不约而同地说是阿七,其中有一个混混还很文艺地回答我:“必须是阿七,因为他不是用技术在文身,而是生命。”

我让这个混混立即去死,他装模作样的腔调让我想起了犇犇,明明是流氓,装什么文艺青年啊!

很快我就找到了阿七,我清楚记得那是一个有着很好阳光的下午,我手舞足蹈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正在门口晒太阳的阿七,阳光中的阿七眯着眼瞅了我一眼,眼瞳似黑洞,深不可测,从内向外散发出丝丝寂寥。

这寂寥瞬间让我沉溺,我别过头,害怕会陷进去。

阿七很帅,简直就是一个美少年。犇犇和他比顶多只能说不难看。而相比犇犇的孔武有力,阿七显得精致许多,无论身材还是面部轮廓,阿七都完胜犇犇。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阿七那一瞬间,我总情不自禁拿他和犇犇对比,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并且会让我不安,我得承认,自从犇犇离开我后,我还是第一次对另外一个男人心动不安。

阿七似乎丝毫没有在意我的不安,他轻轻用修长的手指从烟盒里拔出一根烟,另外一只手在空中微微一晃,手中便多出了一只Zippo打火机,手指头一抬,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起,一簇火苗在我眼前燃起。整个过程无比迅捷、优雅,对了,还有点儿小神秘。

我简直要情不自禁拍手叫好了,短短几分钟,他一言不发,便已经将我深深吸引。

而等他开口的时候,我更是彻底被征服,他的声音很轻,带点儿沙哑,说不出的好听。

“你要的这个效果我可以做,但有点儿麻烦。”

“安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一把抢过阿七嘴中的烟,塞入自己口中,“哈哈,你放心,我有钱,你尽管开价。”

我讨厌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手足无措的模样,于是只能变本加厉地耍刁蛮。

阿七对于我的野蛮毫不在意,事实上,从头到尾他连正眼看都没看我一眼,他似乎只在意自己的世界。

“快说,到底要多少钱。”他的无视让我有点儿郁闷,我的口吻不由自主变得粗鲁起来。

阿七懒懒伸出一只指头,阳光下,他的手指头修长且好看。

“一千?”我惬意吸了一口烟,“切……”

“一万。”

“有没有搞错,文个身要一万?”嘴角的烟掉了下来,我瞪大着眼睛,“你是文身还是抢钱啊?”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似乎根本不愿意和我半点废话。

最终还是我输了:“好吧,成交。”

阿七又伸出一只手指头。

“什么意思?”我是真的紧张了。

“你要的文身,至少要分十次进行,前后得一年时间。”

“啊哈,绝对没问题,时间我有的是,多久都行,大不了逃学呗,小意思。”这真的不是我的说话风格,我没那么啰唆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面对刚认识不超过五分钟的阿七,我突然变得不像自己了。

阿七淡淡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犹如漫画里的少年一样完美。接着他伸了个懒腰,慢慢站了起来,穿着拖鞋慵懒地向里屋走去,边走边说:“丫头,等你凑够了钱,我们就开工吧。”

他的胳膊上文着一条很帅的蛟龙,阳光下仿佛可以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芒,让我沉迷。

我想在最快的时间凑足一万块,又不想太影响自己的生活质量,一时间竟有点儿捉襟见肘,还好这次老男人发神经,多给了我五千块,让我文身计划足足提前了三个月。看来今后就得狮子大开口,多从老男人那里讹点儿钱才是正道。

眼前的阿七永远是一副懒懒的模样,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兴趣,他用两只手指头拎起钱,轻轻捏了捏,然后就随手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接着斜眼看了我一眼:“走吧,开工!”

我乖乖尾随着阿七穿过长长幽暗的走廊,来到最里面的工作室,那里有着满满三面墙的文身图案和照片,还有各种造型夸张的器械。

我的身体有点儿冰凉,不由自主地害怕。

阿七打开无影灯,细心取出工具,摆好,目光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这刺痛了我,我立即转过身,毫不犹豫脱去上身的衣服,然后趴在冰凉的工作台上。

我听到阿七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惊讶声,估计是被我的伤痕吓到了吧。

后背很快传来一阵冰凉,然后是轻轻的酥麻,能够清晰感受到阿七冰冷的手指头在我的后背比划。

我闭上了眼睛,决定不去思考,我怕自己会害怕,害怕疼,更害怕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我厌恶这样的自己,我说过,我是一个贱货,贱货是不能给自己回头路的。

你最甜蜜的语言 是最心疼的敷衍

美好真切的感觉 已经定格在昨天

你最冷漠的语言 是最锋利的刀剑

歼灭了我对你的依恋 渐变成怀念

已经看不见 曾经熟悉的脸

空**的心田 思绪不停蔓延

我假装不屑 似乎冷漠了点

久了才发现 分开是种哲学

徘徊在城市的边缘 却总能尴尬地遇见

微笑着寒暄 礼貌地告别

为什么

就算是放弃自己

也还是想要靠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