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坏男生也有反差萌

“是少爷团的庄浩然?”

“不会吧?他怎么这么好心? ”

“他一直很喜欢小猫,书包里装着好多猫 罐头呢!”

“真的哦,庄少爷是本校第一猫奴!几家 火锅店外的野猫都是庄少爷从学校捡回去能1

五月到来,就预示着明礼中学进入最热闹的时候了,因为艺术节,整 个校园都洋溢着狂欢般的氛围,要知道明礼中学光社团就有几百个,动漫 倶乐部、手工倶乐部、吉他社、滑板社……几乎每个社团都疯了一般的申请展位,想要借此一展身手,以招纳更 多的社员。

只可惜聂晓裳被明令禁止不许参加文艺节活动,教导主任给出的理由 是“初三学生以功课要紧”,聂晓裳倒是无所谓,动漫社却愤愤不平,决 定加大《万恶之源》的展位以示不平。

聂晓裳看了,也只是笑笑罢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入夏之后她每天都 索然无味,心里空落落的,却又说不出是缺了什么。

而教室里还是老样子,每个人都忙着备考,黑板边缘的那个数字终于 变成了四十几,即便是艺术节也不能带来一丝活力,压抑得吓人。

聂晓裳依旧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思索着下一期要连载的内容,可 是想来想去都没有头绪,不得已,只好懒洋洋地转着笔。

中性笔一次次地落下来,“当,,的一声,前排的同学终于忍不住了, 回头不满地看了聂晓裳一眼,聂晓裳歉意地笑笑,这才闷闷不乐地把笔收 起来。

转过头望望,每个人都聚精会神,咬牙看书,整整三年的教材和教辅 书就像城墙一样砌在课桌边缘,让人不得不注意。

聂晓裳正对着前排同学的书发呆,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拍拍前座同 学的肩膀,小声问:“初三没有地理课吗?”

“你不知道吗?地理和生物都停了呀!”前排同学一副看白痴般的表 情,聂晓裳惊觉自己仿佛脱离了整个班级,难怪一个朋友都没有。

她苦笑一声,这才掏出手机,打幵八卦群问:页岩是几年级的内容? 上课偷玩手机的学生不少,于是很快就有人回复了:高一的地理内 容,晓裳你问这个干吗?

画漫画要用。谁借我一本高一地理?

我我我!

一群人争着抢着回答,聂晓裳笑了笑,总算找到了一点儿优越感。

下课后她特意跑到了高中部去取书,出来时发现几个女生正围着庄浩 然兴奋地说着什么。

聂晓裳好奇地走过去,才看到他们正在喂猫。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 站都站不稳,一个个毛茸茸晃悠悠的,煞是可爱。

庄浩然难得柔情,小心翼翼地掰幵了猫嘴巴,朝里面滴着牛奶,神情 专注得令人感动。

几个女生一会儿看着猫,一会儿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聂晓裳在心 中暗笑,都什么年代了,英俊的差生和奶猫的组合居然还能打动人?

她不耐烦地走过去道:“大多数猫都有乳糖不耐症,喂牛奶是不行 的,得喂羊奶。还有,你这样喂能喂到什么时候啊?去宠物医院买个奶瓶 多方便!”

庄浩然抬头,一见是聂晓裳,不耐烦的表情顿时收敛,笑眯眯地问: “这样吗?可是我之前的猫都是用牛奶喂大的呀。”

“你喂死了几只?又喂活了几只?”

庄浩然顿时不说话了,问:“附近哪有宠物医院?”

几个女生争着抢着回答,庄浩然便把奶猫交给她们,之后随聂晓裳一 起朝前走去。

明礼中学的高中部在校园深处,后门常年关着,想逃课,只能翻墙出 去。聂晓裳难得看到他一个人,问:“你那几个跟班呢?”

“别提了,蛤蟆一一家访了,说是我们家有钱,不上学无所谓,他们 跟着我混能有什么前途?几句话就把我们拆散了,卑鄙!我现在连打游戏 都凑不够人,愁死了!”

聂晓裳大笑起来,然而庄浩然是真的哀愁,眼角耷拉着,低着头,嘴 巴也委屈地噘了起来,道:“可是距离高考只剩一个月了,现在努力有什么用啊?赖文昌也真是的,最后几天都不让我消停!”

“但你既然不打算参加高考,为什么还跑到学校来?不是说不参加高 考的学生可以不用来学校吗?”

“在家里更无聊啊,也没人陪我玩,我爸妈就知道骂我,最近连电脑 都不让我幵了,没有了队友,打游戏也没什么意思,我这种高手又不能随 便跟人组队。”

他双手一摊,自恋到了极致,却毫无欢容,聂晓裳忍不住拍了拍他的 脑袋,像哄小狗一样说:“乖宝宝,别难过……”

“去你的!”庄浩然一把把她推幵,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对了, 那个郑秋颜,需不需要捐款啊?”

“怎么?善心大发?”

“我就是觉得,她也太可怜了吧?听说她每天连饭都吃不饱。小姑娘 倒是挺漂亮的,打扮打扮估计也是个小美女!”

“少在这里装好人了,欺负人家的时候不记得人家是美女了?” 庄浩然居然恬不知耻地说:“只是个小美女而已,不像你,是大美 女!”

聂晓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道:“你放心吧,她暂时饿不着,学校 里有的是对她好的人,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

“那就行了。”到了后门,庄浩然转了方向,道,“我走了,回头有 用得着我的地方说一声。”

聂晓裳看着他手脚敏捷地从侧门翻了出去,这才抱着书继续往前走 去。

2

她倒是没夸张,学校里的的确确有对郑秋颜好的人,除了孟红伟和聂 晓裳本人,最近又多了柔老师、顺顺,以及苏研鑫。

姚绪然倒是也挺想对郑秋颜好的,只可惜郑秋颜不怎么接受,聂晓裳私底下问郑秋颜,郑秋颜才板起面孔道:“他总跟同学幵玩笑,我觉得他 没有师德。”

听到那两个字,聂晓裳顿时呆住了,不久后才抱着肚子狂笑起来, 边发了消息给姚绪然,没多久姚绪然就回复了一个字:“哼! ”

聂晓裳笑得几乎不能自理,但姚绪然还是发了一个红包给她,说: “听说你每天请郑秋颜吃饭?那怎么行呢?吃饭的钱还是交给我好了。”

众所周知,他很富,私底下也拜托顺顺买了必要的教辅书给郑秋颜, 然而这样的好也轮不到他,因为总有人赶在他前面。

前一阵子郑秋颜几乎每天放学都能拿着几本新的辅导书回来,除此之 外还有唇膏和防晒霜,后来甚至多了一部智能手机!

郑秋颜不会用,只好向聂晓裳求教,聂晓裳看到那部手机,也呆了一 下,才问:“哪儿来的?”

“不知道,放在我抽屉里的。”她脸色绯红,聂晓裳顿时明白了, 问:“苏研鑫给你的?”

郑秋颜只是低着头,不肯回答,聂晓裳问了顺顺才明白,原来有些科 目的作业是电子作业,需要在手机上面解答,之前郑秋颜一直没交那些作 业,大多数老师也都理解,但后来电子作业越来越多,好像不得不有部手 机才行。

顺顺他们还在商量着给郑秋颜捐款,郑秋颜的抽屉里就已经有一部手 机了,人人都知道是苏研鑫送的,就是没有人肯说破。

“你们两个怎么跟间谍似的?平时也不说话,他就那么把东西放你座 位上,你就拿回来了?”

郑秋颜还是不回答,脑袋却垂得更低了。

聂晓裳知道再问下去她会毫不犹豫地收回手机,有些话题跟别人能 聊,跟她却不能聊,于是她捣鼓了一阵子就丢下手机去找顺顺了。

“他对郑秋颜超好哦!之前放学后有人看到他朝郑秋颜的座位上放 书,全都是老师要求买的教辅书,而且呢,郑秋颜不是英语和物理不行吗?苏研鑫第一次考试超过了郑秋颜三十多分,第二次的时候就变成二十 分了,最近的英语测试结果下来,更夸张,只超过了五分。”

“是郑秋颜进步了?”

“不是的!是苏研鑫的分数下降了!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好让郑秋 颜心里好过一些。

“苏研鑫是我们年级前三名,降二十分还是班级第一,太可怕了! 啊!学霸之间的事情好难懂!”

顺顺眉飞色舞地讲着苏研鑫跟郑秋颜之间的种种八卦,聂晓裳诧异地 听着,幵头还以为苏研鑫只是对郑秋颜好而已,如今看来,简直就是无微 不至啊。

她问:“你们总分多少分?扣二十分还能第一?”

“只是班级第一而已,年级第一还是黎颂歌,满分之外还能拿二十分 附加题,有她在,盛如思都是万年老二。”

聂晓裳想了一阵,才想起来黎颂歌是那个皮肤雪白的优秀学生代表, 好像跟姚绪然有过什么过节。

盛如思她也是认得的,毕竟也是赫赫有名的小帅哥,不过那张稚气未 脱的脸跟苏研鑫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苏研鑫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好看,不属 于人间似的,有种超脱的气质。

想到他那双冷冰冰的眸子,聂晓裳又有些心动了。某天放学后,她干 辛万苦才拦住苏研鑫,问:“手机是你送的?”

苏研鑫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没有回答。不得已,聂晓裳只好道: “她又没有电脑,光有手机没法升级,你不跟我讲,我怎么帮忙啊?”

苏研鑫这才说:“不是已经都弄好了吗?”

聂晓裳这才得意地说:“哈!还是幵口了吧!”

苏研鑫顿了一下,才背着书包继续往前走。他走路的速度并不快,低 着头,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质。

真可怕,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孩呢?才几岁?难不成还有什么沉痛的过往?

不过聂晓裳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她孜孜不倦地跟在他后面,道: “你要是不说清楚为什么对她好的话,我会到处跟别人讲你暗恋她哦,到 时候你不困扰,她也该困扰了!你不是很保护她吗?到时候我看你怎么 办?我这个人别的不行,兴风作浪可是很擅长的……”

苏研鑫这才蓦地转身,问:“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好人?”

聂晓裳呆了一下,他的眼睛一如往常,冰凉刺骨,其中却闪烁起了异 样的光芒。思索了一会儿她才说:“可能有吧,虽然不多。你问这个干 吗?”

“那你相不相信好人会有好报这句话呢? ”苏研鑫问。

聂晓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这么帮郑秋颜,就因为 她是一个好人?”

“我帮她,是因为孟老师是个好人。”

聂晓裳怔住了,又继续问:“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都是自欺欺人吗?”

苏研鑫扬起眉毛,聂晓裳解释说:“是的,你在校长室跟校长说那 些话的时候我就在外面,不过我不是故意偷听的,谁让校长室隔音不好 呢?”

苏研鑫继续往前走着,过了很久才说:“我的确觉得那些都是自欺欺 人,可是孟红伟是罕见的表里如一的人,这样的人值得有人回馈她。”

“她知道这些吗?”

“为什么非要让她知道?” 一句话,就问住聂晓裳了。 她还以为她是学校里唯一喜欢孟红伟的人呢,没想到还有第二个。

一想到有人跟自己一样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孟红伟,聂晓裳心 里就浮起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柔情的情愫,她忍不住笑了,望着苏研鑫走出 学校大门,冲着他的背影大喊:“你放心吧!”

放心什么呢?聂晓裳没有说,却觉得苏研鑫懂得。转过身去,夕阳恰好照在明礼中学的校训上面:明辉贤礼,知行合一。

金灿灿的烫金字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聂晓裳眯起眼睛望着那八个大字 好一会儿,才笑了。

3

教育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这是聂晓裳曾经思索过很久的问题。

她并不是一直这么讨厌学习的,早在初一的时候,她还是个成绩尚可 的学生,那时候画漫画只是她的爱好,大部分的时间,还是被她用在了学 习上面。

曾经她对知识充满了兴趣,尤其是生活中那些习以为常的现象用科学 的理论解释出来之后,常常会让她产生一种恍然大悟的成就感。

那时候她还是个好奇心旺盛的学生,总是孜孜不倦地看着科普类课外 书,研究着那些五花八门的冷门小知识。

可是升入初二之后,她的好奇心就被没完没了的功课和习题磨损了, 那些奇怪的数字和公式,算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跟生活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吗?

恐怕思考这些的人不止聂晓裳一个,只不过大部分学生即便是对教育 保持怀疑,却还是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做题考试,聂晓裳却靠着漫画, 走向了人生的另一个方向。

如果说好好学习就是为了能有个生存下来的技艺的话,那么她已经提 前得到了。

当第一笔稿费打到她银行账户的时候,她就放弃挣扎和思考了,昂着 头朝自己也不确定的人生路走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自己已 经可以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了。

当然,她是运气格外好的那一个,但她在意的,其实不只是钱而已, 而是背后那些东西:承认、理解、赞赏……而钱,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证明而已。

之后聂晓裳就毫无顾虑了,闷着头往前冲,到最后终于是连教科书都 不看了。

可是重新翻幵教科书,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那种每学期拿到新教 材后兴致勃勃地翻着,寻找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并一个字一个字地研究所 带来的富足感,终究还是无法忘怀。

她对着借来的地理书翻找着有关页岩的部分,看到一半,又幵始翻化 学书研究天然气。

她边翻着边在电脑上搜索,搞了半天终于是弄明白了,页岩气其实就 是比较难幵采的天然气而已。

作为地球上最重要的工业资源,煤炭不可再生,且对环境的损害大, 石油又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里,用起来太过被动,于是天然气就成为替代 品。

可是常规天然气数量有限,所以科学家不得不去寻求那些深埋在地下 的资源。

在网络上浏览着,聂晓裳就看到了父母的名字,他们是第一代为页岩 气奔走的科学家,是奠基人。

聂晓裳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浏览器,静坐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双 手依旧是颤抖着的。

“白痴! ”她暗骂一声,既是骂自己的父母,也是骂自己。

4

然后艺术节就到了,学校里空前热闹,聂晓裳却破天荒地失去了兴 趣,独自回到爷爷奶奶家,还未幵门,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奶奶大叫着:“她不想上学,逼着她学干什么?她那么小就失去了爹 妈,过几年幵心曰子又怎么了?”

紧接着是外婆的声音,道:“就是嘛,再说她又不是赚不了钱,现在她小小年纪就能赚钱了,你到底有什么不知足的?”

“赚这点儿钱有什么用?我说句难听的,咱们四个都七老八十了,眼 见着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我们一去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没有,光画那些 东西能养活她一辈子吗?”这是爷爷的声音。

外公则道:“我看啊,咱们还是好好跟晓裳说说,如果真的想画画, 好好找所艺术学校去学学也行,才十六岁,不上学怎么行?就算她不想念 书,在学校里也有同学老师照应着,不然一个人在家里多寂寞啊!”

真是难得,奶奶跟外婆倒是形成了统一战线,聂晓裳听了一会儿总算 是明白了,她们不想阻拦自己,而爷爷和外公则希望她能继续升学。到最 后奶奶忽然就发了火,大吼道:“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你儿子女儿读书 都厉害,现在人呢?”

一句话,空气就静默了,这么多年了,还是忘不掉,爷爷奶奶也好, 外公外婆也好,自己也好……聂晓裳坐在楼梯间静静地发着呆,然后在呜咽声传来的时候,她终究 还是站起来走了。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喜欢待在家里,因为只要她在,有些话题总是不能 摊幵来说。

她还记得她刚幵始学英语那一年,功课不会做,写了半天也弄不明 白,独自对着作业掉眼泪,爷爷奶奶也帮不上忙,急得火烧眉毛似的,奶 奶突然感慨了一句“要是她爸妈在就好了”,爷爷就发起火来,说:“提 这些干什么?”

所有的小心翼翼都是为她,所有的怒火中烧也是为她。自从她父母去 世,所有人都只顾着聂晓裳幵不幵心,久而久之,连自己原本该有的情绪 都失去了,再伤心也不敢落泪,再生气也不敢拍案而起,而快乐则变成了 伪装,谁也分不清楚其中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他们太苦了。

所以聂晓裳才不得不哄着自己幵心,然后再哄着老人幵心。一个如履薄冰的家啊,仿佛积木一样弱不禁风,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说到底还是要怪他们……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学校里则是另一番景象,人人都花枝招展,喜气洋洋。

最热闹的当数动漫区,一大群少男少女穿着夸张又华美的衣服站在舞 台上,其他人则忙着合影。

聂晓裳一出现,众人就欢呼了起来,聂晓裳不得不喜笑颜幵地走上舞 台带头鼓掌。这一次的动漫活动区扮演最多的,当数她漫画里的角色,大 家都戴着假发、化着浓妆,十分热闹。

聂晓裳看了半天才发现一个没见过的少女,^一二岁那么大,一双长 腿却比几个高中生还要醒目。

她穿着短裙,扮演的是《万恶之源》的女二号,一个甜美可人的少女 明星。

粉色的假发被梳成了双马尾,脸色绯红,漂亮极了。见到聂晓裳,她 立即走了过来,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姐姐你好,我是你的读者,我叫 赖星辰。”

“赖? ”听到这个姓,聂晓裳已经反应过来,往远处一看,果然赖文 昌正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扒幵凑热闹的学生大叫道:“赖页岩!你穿的那 是什么?给我下来!”

赖页岩?

聂晓裳还没来得及发言,赖星辰或者应该说是赖页岩已经叉起腰朝舞 台下尖叫:“我妈今天在场的,我跟你说!你敢把我拽下来,回家就等着 跪搓衣板吧!还有,不许叫我赖页岩!”

她说完就尖叫起来:“妈妈!妈妈!”

不久后一个娇艳的少妇走了过来,她穿着时髦的套装,无袖上衣,铅 笔裙,将玲珑的身材勾勒得性感万分。少妇一看到正往舞台上爬的赖文昌就斥责道:“你干什么?我昨天怎么跟你说的,你胆敢让女儿当众出 丑?”

得知赖文昌居然有个这么性感的老婆,几乎全校同学都倒吸一口冷 气,而一向严厉的赖文昌见到老婆气焰也低了三分,嗫嚅道:“我怎么知 道她会穿成这样?你看看这裙子,这像什么样?”

“都快到膝盖了,哪里短了?赖文昌,你滾回你的清朝去吧!少在我 这里耍威风!”

“我就是随便说说……”

“你少把你教导主任那一套用在我们母女俩身上,星辰,我们回家 去,不跟他玩了!”

赖星辰这才喜滋滋地跳下舞台,躲在妈妈身后,得意扬扬地冲赖文昌 做了个鬼脸。

即便是怕赖文昌,周围的人也都齐齐笑出了声,见过怕老婆的,却没 见过能怕成这样的。

赖太太揪着赖文昌到一旁说着什么,赖星辰这时又一蹦一跳地跑回来 了,拉住聂晓裳的手道:“姐姐,我今天是特意来见你的,我好喜欢《万 恶之源》,你什么时候更新呀?”

她大抵还是个小学生,言语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娇嫩,眼睛上涂着亮晶 晶的闪粉,一眨眼就熠熠生辉。

聂晓裳也忍不住笑了,道:“下周就更新。”

“我爸在学校没骂你吧?”

“他不敢。”

听到这话,赖星辰也笑了,说:“你别怕,以后她敢骂你,你就给我 打电话,我妈会帮你教训他的!我爸在我们家地位可低了,我妈说一,他 不敢说二的!”

这一家子!

聂晓裳止不住地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爸到底是怎么把你妈娶到手的?”

“他跟我妈相亲时说会送给我妈一个桃子那么大的钻石!我妈一听就 好奇了,他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钻石呢?然后跟着跑去看,才发现是原 石,就是那种没有切幵的大石头,钻石在里面,才米粒那么大一点儿,我 妈当时都快气死了,结果气完了又觉得好笑,就这么嫁给他啦!”

边说着,赖星辰边掏出手机给聂晓裳看,屏幕上是一块灰扑扑的矿 石,别说是钻石了,还不如普通的雨花石好看,只有角落的缝隙里,才露 出了一丁点儿钻石的光芒。

好多人都凑过来看图,结果所有人都笑疯了,捂着肚子疯狂捶地,赖 文昌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了,最后才恼羞成怒地大叫:“都给我闭嘴!笑什 么笑!”

这时赖文昌的老婆却伸出细细的指头点了点赖文昌的额头,娇声细语 地说:“好好一个喜庆的节曰,你凶什么凶啊?做出这种事还怕别人笑 话?”

而一旁看热闹的男生早已凑过去大叫道:“师母!请将星辰赐予我! 我愿意等她长大!”

在赖文昌发火之前,那群男生早就消失不见了。

6

沸沸扬扬的几天过去之后,学校又恢复了往曰的平静。

操场上的学生忙着打扫卫生、拆下舞台、整理装饰品。夕阳将每个人 都照得红光满面,赖文昌板着面孔指挥着众人,只可惜经过前几天那么一 闹,如今人人看到他都捂着嘴巴偷笑。赖文昌也自知从此很难再树立起威 信了,却还是硬撑着一口气坚持着。

聂晓裳朝他走了过去,想说点儿什么,结果一看到他那张通红的脸, 还是忍不住先笑了,笑够了才说:“真有你的啊,居然给你女儿取名叫页 岩?"赖文昌叹了口气,才朝一边走去,道:“她出生那一年恰好是国家幵 始重视页岩气,都是你父母的功劳,交了厚厚几大册报告上去,才说服了 众人。”

聂晓裳静默了一阵,才说:“其实页岩这个名字并不难听。”

“我也觉得挺好听的,不过我老婆是气我趁她坐月子的时候私自上了 户口才强迫我把名字改掉的,我们家也就我一个叫她页岩……”他叹了口 气,道,“我希望她能成为一个有底蕴的孩子,只可惜我老婆满脑子风花 雪月,坚持女孩子一定要有个浪漫唯美的名字。”

“能嫁给你,就说明没什么风花雪月了。”聂晓裳翻了个白眼。

赖文昌呆了一下,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似的,忽然又低头说:“可是还是不如页岩。地理这个学科向来不受重视,可是我们的生活总能 因为大地而上一个台阶,石油也好,钻石也好……都是深埋在大地深处的 瑰宝,没有这些,我们的社会不会进步这么快,恐怕还停留在工业时代, 煤炭枯竭,民不聊生。你父母啊,是为了全人类才牺牲的,为了你,也为 了我女儿,以及你将来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

“这么伟大,你怎么不去牺牲?”

赖文昌却说:“你以为我不想?我不能而已!我专业上不如你父母精 通,到头来只能当个老师,可是你父母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我希望你能对 功课用点儿心思也是因为他们,他们在世的话,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的,你可以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却不能成为最差的那个,他们泉下有知, 会失望的。”

远处传来学生打闹的声音,犹如是另一个世界一般。聂晓裳望着他们 发呆了许久,很想说几句刻薄话,最后却很轻柔地说:“可是我并不想拥 有那样的父母,我想要的,只不过是平平淡淡的生活罢了。你跟我说他们 多伟大我也不会明白,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不会明白,如果你女儿有 一天为了这种事情不在了,你会幵心还是难过?”

赖文昌呆了一下,才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聂晓裳冷笑了一下。说到底人都是自私的,说什么牺牲,什么捐躯, 在旁人身上就是伟大,轮到了自己就不舍得了。也许他们真的很伟大吧, 造福了全世界,唯独遗忘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即便是心如钢铁的聂晓裳,忽然也委屈起来,很想扑进谁 的怀里大哭一场,可是没有;很想在谁的肩头依靠一下,也没有。她有 的,只是顶着父母的名声,然而那名声,不能让她在寒冷的时候取暖,亦 不能让她在黑暗之中拥有光芒。她只能靠她自己,在成长的道路上摸爬滾 打,不再哭泣。

她决定忘了他们。

其实早在庄浩然升入高一的时候,赖文昌就去庄浩然家里家访过的, 那个暑假他因为一场电脑游戏跟实验中学的几个男孩子打了一架,这种事 在高中生之间几乎稀松平常,但赖文昌还是决定要处理一下。

那是一家并不便宜的火锅店,下午三点,客人多得要死,庄浩然的妈 妈在大堂内指挥着店员,得知赖文昌的来意,不耐烦地说:“你去找他爸 说,我正忙着呢!”

庄浩然的爸爸也没闲着,对着电话那头粗声粗气地大吼:“我不管他 现在在哪儿,半个小时之内送不到就别让他过来了!”

庄浩然跟他爸爸很像,只是比他爸爸年轻得多,也瘦得多。庄爸爸穿 着昂贵的奢侈品T恤,肚子被堆成了三层,一只手夹烟,一只手还在翻弄着 手机,得知庄浩然打架了,第一个反应是:“打赢了吗?”

“呃”赖文昌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他淸了淸嗓子才说,“不管输了赢了,打架都不是好事,青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万一闯 出了什么祸,对谁都不好”

谁知道庄爸爸却轻蔑地笑了一下,道:“他能闯出什么祸?窝囊 废!”

赖文昌正准备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庄浩然的爸爸在接电话的瞬 间眉毛就已经皱了起来,对着手机大吼:“你死到哪儿去了?这么多客人 正等着呢!什么交通事故,你怎么开车的?撞了就撞了,你不会跑吗?”

他的唾沫不停地飞溅出来,赖文昌自认为什么样的家长都见过了,但 当下还是愤慨得不得了,几大步走过去夺过他手中的手机挂掉,庄爸爸恼 怒地喝道:“你干什么?”

赖文昌却早已拉开门走出去了。

去停车场的路上赖文昌看到了庄浩然,他正跟着他那几个小朋友摇摇 晃晃地走在路上,鼻子上一块瘀青,额头则包着纱布,除却那可以称之为 英俊的脸蛋之外,几乎跟路边的少年没有任何区别。

赖文昌忍不住走了过去,那几个小孩一见到他就下意识地回避,只有 庄浩然不服气地盯着他看。

赖文昌原本有一肚子话的,可是忽然之间都说不出来了,只问了一 句:“打赢了吗?”

“反正没输。”庄浩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大概是因为痛,嘴角 抽搐了一下。

赖文昌犹豫再三,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