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学生就不能做坏事了吗？
【颜值爆表的初二（3）班】
“有病吧？姚老师明明是体谅大家才不怎么布置作业的，居然还有人把这个当做黑点来控告他？良心被狗吃了吗？”
“你干吗说话这么难听，来学校的是何萌的家长，又不是何萌，她能怎么办？”
“自己的爹妈都拦不住，没出息！” “你收敛一点儿好不好？何萌人还在群里呢！”
“怎么？做出了这种事还不让人说了？当面说我也不怕！”
“你给我闭嘴！再这样我踢你出群！这次抗议的又不只有何萌的家长，（4）班也有家长来过了，情况会怎么样我们耐心等孟老师的决定，但私底下欺负同学不要怪我不客气！”
“顺顺威武！” “顺顺霸气！” “顺顺雄壮！” “黄新恒,你找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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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星星点点地落在地面上，何萌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湖面，才发觉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西湖公园。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小公园罢了，风景也没什么可看的，可是树林里的鸟叫声，以及林间清新的空气，还是让她觉得离学校远了一些。
好像也是人生第一次逃课。
何萌望着班级群里的聊天记录，思索再三，还是鼓足勇气退出了那个群。此时此刻正是上课时间吧？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是开着手机的，即便要不了多久顺顺就能看到了，但，那至少也是十分钟之后的事。
自从妈妈去过一趟学校之后，何萌在班级里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所有人都知道妈妈冲孟红伟大喊大叫着投诉姚绪然不布置作业的事，以孟红伟的个性，也不知道等待何萌的会是什么。
当天孟红伟并没有表态，可是下午的自习课上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何萌一眼。在何萌的印象里，这还是她的目光第一次落在自己身上，那冷冰冰的眸子犹如深渊，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何萌就动弹不得了。
过了好久何萌低下头去，眼睛却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对焦能力，连课本上的字都看不清了。
其实也不只是自己的妈妈吧？妈妈把不布置作业的事在家长群里一说，顿时就有好多家长跟着质疑了。
也是那个时候何萌才知道妈妈在家长群里有多少人脉，除了（3）班的学生家长，她还联系到了（4）班的。
她聚集了十多个人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到学校里讨个说法，孟红伟倒是很快就把大家打发走了，教导主任赖文昌却极其重视这件事，一直在初二年级的教师办公室出入，到处打听姚绪然的消息。
赖文昌是那种老派的老师，原本就不喜欢姚绪然浮夸的作风，这下子好了，他总算找到针对姚绪然的理由了。
最喜欢的老师备受质疑，同学们自然会鸣不平，干脆把气都撒到了何萌头上，何萌好不容易在班级里积累起的一点儿人气就这样消失殆尽了， 之前积极参加辩论赛的表现也被人认为是“出风头”，要不是黄新恒拦 着，恐怕大家早就开始欺负她了。
让何萌感动的是，像黄新恒这样的人气王会保护自己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他却不屑地说：“真幼稚！都初中生了还搞小学生这一套！”
总而言之，最近每天一到学校，迎接她的就是冷言冷语和不加丝毫掩饰的鄙夷，她很想说点儿什么，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也不知道跟谁说， 终于在某个同学故意撞掉了她放在课桌上的书之后，忍不住离开了学校。
西湖公园是大家逃课后最常去的地方，这里地方大，可以隐藏的地方多，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正聚集在一个石凳上打扑克牌，也不知道谁叫了一句“赖文昌来了”，大家就飞速地散开了。
何萌却不为所动，巴不得赖文昌能揪住自己，最好能给她一个处分， 甚至开除她，这样，她就不用面对之后的生活了。
可是赖文昌并没有出现，事实上，谁也没有出现。
下课铃声遥遥地响起，何萌犹豫着要不要回学校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叶贺打来的。何萌诧异地接起，听到他问：“你在哪儿？”
何萌没有回答，只是问：“怎么了？” “顺顺有点儿担心你，拜托我打电话问问，你没什么事儿吧？”
明明顺顺跟自己是同班，两个人却没有留下彼此的电话；明明叶贺跟自己是邻居，但熟悉叶贺的却是别人。
何萌小声说：“我就在旁边的公园里，一会儿就回去，不用担心我。”
“好的。”叶贺这样说，但随即又道，“其实也不用在意的，我们班有几个同学也被欺负了，不过过去了就好了，再说，我觉得家长的质疑没有错。”
“没有错吗？”何萌感到意外。叶贺深呼吸了一下，才继续说：“怎么说呢，就是哪里不太对劲的感觉吧。”
何萌明白那种感觉。
一个所有同学都在期待的完美型的老师，高大英俊，能跟大家有共同话题，为大家着想，还温柔体贴地关心着每个人的生活……好归好，可是，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这样的老师吗？或者说，这样的老师真的是好老师吗？
有这样困惑的人，恐怕也不止她一个吧？
2
姚绪然就坐在后门处的台阶上看杂志，那是一本在学校里十分风靡的少女杂志，名字就叫《小淑女》，据说他是为了了解如今的学生才特意看的，但粉红色的封面在他手里还是显得格外滑稽。他看得很认真，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内容，忽然扬起嘴角微笑起来。
何萌尴尬地走近，他这才合上杂志，道：“回来了？” “你在等我吗？”何萌有些吃惊，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黄新恒都跟我说了。”姚绪然站了起来，把杂志卷成筒状握在手里，学着少女小说里才会有的口吻道，“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你给我听好了！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你！”
何萌呆滞了半天，姚绪然也等了半天，然后诧异地说：“你居然没看过这些小说吗？”
“看过啊，可是……” “不好笑？”
“不……”
“唉！”姚绪然失望地长叹一声，抓了抓头发，又把双手背后，才说，“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击垮，你们少女不应该满脑子都是勇气梦想什么的吗？”
“也没有被击垮，只是……”
姚绪然等着她说下去，她却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要说什么。从后门走进来就是高中部的教学楼，那些漂亮的学姐们闲庭信步地穿过校园，讨论着最近流行的服饰。
男生们则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插着口袋，犹如天之骄子般走过。好像每个人都很开心，唯独自己……他们都有着怎样的父母呢？又是怎么度过在家中的时光的呢？
何萌说：“我伤心的其实是，我爸妈一点儿都不相信我，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觉得不可靠，宁可去相信别人的话。”
姚绪然呆了一下，侧头望了她一会儿才道：“他们也是担心你才这样，你毕竟年纪还小，有时候你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世界了，其实依旧一无所知；有时候你以为你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了，但跟他们比起来那些经验都微不足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他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咸。”
何萌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咸”而不是多，虽然是个冷笑话，但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快回去吧，班级里担心你的人还是很多的，也许你感觉不到，不过，根据我的观察，你们都是非常善良的好孩子，一点点挫折对成长来说还是有必要的，它们会让你成为更加坚强的人，这样将来遇到更大的困难的时候，才不至于手足无措。”
他的声音无比温柔，可是，其中好像还夹杂着忧郁。
何萌诧异地望着他，这才发现他习惯性地摸着鼻子，他似乎常做那个动作，何萌后来才知道他做过近视矫正手术，可是戴眼镜习惯了，总是不自觉地推着并不存在的眼镜。
虽然此刻姚绪然嘴角弯弯，目光却是悲伤的。那个时候何萌忽然发觉姚绪然其实根本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他实际上……实际上是个有点儿笨拙的人。那些笑话也好，故作夸张的大叫也好，好像是在刻意模仿什么……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何萌吓了一跳，她故意岔开话题，问：“又是杂志里看来的？”
“什么意思？这种句子又不难！我还不能随便编几个金句了？”姚绪 然不满地大叫，何萌这才再次确认了，的确是假的。
他的潇洒也好，优雅也好，都是假的。
3
何萌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因为，她也曾经伪装过。
但凡是平平常常的女生，独自在家的时候似乎都曾伪装过别人，对着镜子，模仿那些女明星或者班花的一举一动，然而无论怎么模仿，镜子里的那个人都十分怪异，当然长相的区别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更多的，好像是别的东西。
后来何萌观察了很久才发现，那些人并不是因为长相好看，姿态才跟着好看的，而是她们的姿态与她们的长相契合了，从而“显得”更好看而 已。
好比顺顺，你很难说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她的五官不够精致，个子太高，四肢也比一般的女孩子更长，可是因为总是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动作幅度也比别人开阔，整个人就璀璨了起来。
再好比黎颂歌，她虽然不是能让所有人都驻足观看的漂亮，但当她经过时大家还是会注意到她，其实是因为“省级学霸”的光环带来的骄傲和 沉着，让她可以高高在上地经过。
姚绪然总是在一些细小的事情上展示出性格矛盾的一面，比如他认真思索事情的时候，专注的眼神和下沉的嘴角，是那种乖巧的好学生才会有的；或者当他真的关心一个人的时候，言语之间的焦急和热切，也是藏不住的。
就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似的，一回到教室，何萌就把目光转到了苏研鑫身上。
他是这个学期才从（1）班转过来的，众所周知每个年级的（1）班都是所谓的尖刀班，除非成绩真的无药可救了，否则绝对不会有人从尖刀班转到普通班级的。
但苏研鑫似乎并不是因为成绩来到这里的，他的成绩很明显地超出了其他同学一大截，长相也十分俊美，像漫画里那些美少年似的。
可是他却总是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导致同班快一个月了，大家都不怎么敢跟他讲话。
何萌望向他的时候他正在准备下一堂课的内容，翻辅导书的题目的时候，何萌注意到他微微皱了皱眉，同时抬起了下巴，眼角眉梢写着的，都是轻蔑。
因为题目对他来说太过简单了吗？还是因为上课本身于他缺乏趣味？ 而这样的表情，从未出现在姚绪然脸上过。
正思索的时候，黄新恒跟杨景东抱着篮球从教室外走了进来，看到何萌，黄新恒便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脑袋道：“总算回来了啊？顺顺着急了半天呢！你怎么能退群呢？本来我们群人数就不齐。”
班上一共四十八名学生，群内却只有四十七名，缺席的那一名是苏研鑫，据说顺顺曾特意邀请过他进群，却被他直接拒绝了。如今再少一个何萌，就只剩四十六名了。
何萌有些难过地解释说：“我是觉得如果我不在群里的话，大家想说我的坏话便不用顾忌我。”
黄新恒皱眉道：“你这个人怎么搞的？他们骂你，你还替他们着想？”
他的声音有点儿大，引得之前在群里公然指责何萌的女生投过来一道怨恨的目光，何萌慌忙道：“我的意思是说，这样大家都方便一点儿……”
“别傻了，哪个班上没有欺负别人的人啊？这种事大家都见惯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你这么一搞，就真的尴尬了，你明不明白？”
“那我马上加回去！”
何萌大叫着掏出手机，黄新恒白了她一眼，杨景东则笑了，道：“真是个呆子！”
上课铃声响起，众人迅速散去，这一节是英语课，也不知道是不是何萌多心，柔老师一走进教室就把头转向了自己的位置，确认了她在之后才朝讲台走去。
英语课代表喊了一声“stand up”（起立），何萌随着众人一起站立，柔老师特意冲何萌笑了笑，何萌那个时候才再次确认，大家都是在意她的，无论是同学也好，还是老师也好。她不是完完全全没有存在感的， 她是何萌，是被人记得的人。
而她心里装着的却是别的事情。
一个人之所以模仿别人，是因为不喜欢自己。倘若姚绪然所表现出来的并非是真的自己，那么……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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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点是他伪装不来的，那就是，他是个真真正正的优等生。
从世界一流的学府毕业，物理系，还是个博士，这样的一个人才来教初中生，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
他到底是为什么来明礼中学的呢？
走进小区大堂的时候，何萌看到叶贺也在等电梯，他一看到何萌，就举起手机道：“搞定了！孟老师跟家长介绍了一下姚绪然的履历，并科普了一下斯坦福有多厉害，家长们就都不敢说话了。”
“斯坦福很厉害吗？”何萌忍不住问。
“这么说吧，盛如思你是知道的，年级前三，拿过全国大奖赛的冠军，但如果他想要进斯坦福的话，还是得再努力好几年才行。不是说他不可能，不过……可能性也不大。”
“那黎颂歌呢？”
叶贺想了一会儿才说：“也是有点儿悬的。”
何萌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外星人似的，这些触及了她生活里从未遇到过，也不可能遇到的部分。
“不过主任还是要求上一堂公开课检验姚老师的讲课质量，是你们班还是我们班暂时就不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叶贺这才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走进电梯后先摁了何萌所在的楼层，才摁了自己的。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并肩站立，何萌才发觉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一点儿，他站得很随意，边伸出手从书包侧兜掏着钥匙边说： “不过也有可能是两个班合并吧，听说这次争议挺大的，有学生举报他讲课质量不行。”
“举报？”何萌愣在了那里，心中滑过了一个名字。 “我也只是听说，不一定是真的。”
电梯停了下来，何萌却没有觉察到，叶贺推了推她道：“到了！你在想什么呢？不用紧张，姚老师肯定没问题的！”
他冲何萌挥了挥手，电梯门再次合上，何萌在电梯口迟疑了很久，才转身朝家里走去。
5
已经好几天没有跟父母讲过话了。
何萌听到房间里妈妈大呼小叫的声音：“孟老师说那个学校是世界排名前十的！一般人想考都考不进去！明礼中学能请到这样的老师真厉害啊，当初送她来这里上学果然没错！可能这种名校出来的老师就是跟别人不太一样吧，人也挺帅气的……”
妈妈要下午一点才出发去上班，爸爸便会在中午特意回来跟她一起吃饭。因为妈妈的工作，他们一家三口总是无法一起吃完三顿饭，不是午饭少一个人，就是晚饭少一个人。
何萌打开门后无视了两人径自回到房间里，他们似乎也不在意，继续在客厅里聊着在网上搜到的名校排名。只是在书桌前坐下来后，何萌才发现面前摆着一张小字条，是妈妈的字迹，上面写着：我知道你因为妈妈去学校的事生妈妈的气，但妈妈也有自己的顾虑，希望你能早日原谅妈妈。
像这样的字条，在何萌的生活里是经常出现的，父母的工作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朝九晚五，每天能一起相处的时间很有限，妈妈就养成了给她留小字条的习惯。
有的时候是“饭在冰箱里，微波炉热三分钟”，有的时候是“给你买了训练记忆的书，希望有用”。
妈妈的字很好看，斯文，娟秀，好像就是因为那些字，何萌才会在写字这件事上格外下功夫，因为希望让妈妈为自己骄傲，这样的心情，曾一度笼罩着她，让她一遍又一遍地研究那些字帖，研究怎样写字才会更好看。小学的时候，她也曾把那些小字条带到学校跟同学分享过，大家都觉得很温馨，那个时候，何萌是快乐的。
事情急转直下是四年级的时候，他们开始学习复杂一些的四则运算， 不知道为什么何萌总是算不对，期末考试生平第一次不及格，父母如临大敌，把用来春节买年货的钱拿去给她报辅导班。她记得很清楚，一个寒假的费用是四千块，为了那四千块父母不得不主动申请加班，于是照顾何萌的任务就落到了奶**上，而奶奶几乎每天都在抱怨：“那些钱干什么不好？几百块的辅导班又不是没有……你也真是的，一点儿都不争气！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好像在那个时候，何萌才发觉自己肩负着多大的重担，她每一次的考试成绩，都直接影响着家庭的生活质量。一想到这里，何萌就觉得害怕， 而一害怕就更加学不好……爸爸妈妈是真的很辛苦，从来没买过什么像样的衣服，鞋子和包都是很旧的，餐厅这种地方是绝对不会去的，空调坏了也不舍得换新的，继续凑合着用……几乎所有省下来的钱都花在何萌身上了，她知道这些，然而就是做不好。
也曾恨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笨，也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此生就这么没出息下去了，也曾强迫自己更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可是她尽力了， 真的尽力了。
想到这里，何萌忍不住哭了。
待到父母离开之后她才走出房门去吃午饭，看着碗里特意留的鸡蛋和鸡腿，何萌在空****的房间里喃喃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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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课的日期总算是敲定了，是下周四。而参加的班级是（3）班，消息一公布，隔壁（4）班就响起了欢呼声，有几个同学甚至幸灾乐祸地跑过来在窗外大叫：“你们惨咯！”
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姚绪然无奈地望着那群学生，才转过头来歉意地说：“这次实在对不起，因为老师的关系，害得你们也要跟着辛苦一场……”
有几个同学已经转过头望向何萌了，幸好顺顺及时道：“没事儿，我们愿意与你同甘共苦！不过回头你得请我们吃饭才行！”
“行啊，你们要吃什么？” “不求好吃，贵就行！”黄新恒大叫着，顿时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上课铃声响起，姚绪然拿出了准备好的多媒体资料。
他习惯在上课前放一些有趣的视频资料，再引入每节课的知识点。最近学习的是参照物，之前课堂上就放了某个速度飞快的超级英雄救人的场景，大家都看得格外开心。
这一天要学的是相对静止，当同学们都还在期待会播放些什么的时候，那个画面就出现了。
电锯。血。人体。
有几个女生尖叫了起来，何萌也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短短的几秒钟在煎熬中被拉得无限漫长，电锯刺耳的声音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视频里痛苦的哀号声与女生的尖叫声混为一体，何萌感觉到黄新恒快速地冲到了讲台上拔掉电源，但有几个女生还是被吓哭了。
高分贝的混乱引来了附近几个班级在上课的老师，都探头进来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就连远在办公室的孟红伟和在教务处的赖文昌都出现了，何萌放下手，望着一片混乱的教室和呆滞的姚绪然，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震惊而迷茫地看着空白的幕布。
黄新恒主动跟孟红伟报告着刚才的状况，顺顺则安慰着那些哭泣的女生，赖文昌一听完就拿走了姚绪然的电脑，孟红伟则皱眉维持着秩序。
只有姚绪然一动不动。相对静止。
就是在这时何萌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因为最近被人欺负，中午放学的时候她就特意等到大家都走光了才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空寂的走廊上一览无余，阳光将地面照得发白，远处突然传来了关门声，何萌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教师楼走去。
挺直的背部，洁白的脖颈，熨得平展的校服衬衫，在炙热的阳光里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缥缈。
是黎颂歌。
何萌当时很想叫住她，追问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的父母有关姚老师不布置作业的事，可是，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有勇气去面对她。于是她走了。
但忽然之间她把几件事都串联起来了：“就是聊聊那个新来的老师。”“是吗？那作业呢？”“能够与同学做好朋友的老师固然了不起，但一个老师够不够优秀，当然还是要看本职工作，为了讨学生喜欢而不布置作业的老师是好老师吗？”
摇曳的背影，洁白的衬衣。叶贺说：“有学生举报他讲课不行。”
何萌几乎无视了班规和孟红伟的存在，以最快的速度开启了手机，找到黎颂歌的微信账号发送了过去：是你？我中午看到你了。
没想到的是她很快就回复了，何萌打开，看到屏幕上写着：是又怎样？
办公室小剧场
那些被没收的课外书都到哪里去啦？
许多老师的办公桌上都放着花花绿绿的课外书，没有课的时候，姚绪然闲得没事干了就会翻翻那些书，表面上是想要了解如今的小孩在想什么，实际上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只不过他太久不在国内，完全跟不上如今的杂志潮流，时不时抬头问柔老师：“打call是什么意思？”
“就是演唱会的时候跟着偶像的歌声一起挥手、鼓掌什么的，表示支持的意思。”
“很苏呢？是什么意思？” “就是比较吸引人的意思。” “那为什么说很苏？”
柔老师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是由玛丽苏演变来的，玛丽苏是指一种特定的不符合现实的小说，女主角一般都非常虚假，集美貌才华财富于一身，导致所有的男性角色都对其神魂颠倒 ”
“就是白日梦的意思？” “倒也不是，玛丽苏有点儿贬义，白日梦是中性的吧？”柔老师也不确定地思索了起来。
姚绪然的眉头却越皱越紧，道：“既然玛丽苏是贬义，很苏为什么是褒义？”
“因为很像小说男主角啊！”
姚绪然始终一知半解，思索了好半天才继续低头看起小说来。柔老师忽然递过另外一本道：“这本好看！这本的男主角有魔法，而且是个转世天使哦！”
边说着，她就边挂上了柔情似水的表情，如数家珍地说：“我跟你讲，这本书的男主角跟别的都不一样，虽然并不霸道但也很苏，主要因为他不了解人类世界，总是问一些很萌的问题 ”
姚绪然吃惊地望了她半天，才忍不住问：“你是玛丽苏吗？”
谁知道柔老师的脸竟然“刷”地红了，看了看表道：“我该去教室了！”
姚绪然下一节没有课，便专心致志地看柔老师桌上摆着的那些没收的书，看完了，忽然心血**地拍了拍前面一个女老师的肩膀兴致勃勃地问：“我算不算很苏？”
孟红伟转过头来瞪着他问：“很什么？”
姚绪然呆若木鸡，结结巴巴了半天才说：“我是问 我帅吗？” “帅！”孟红伟以无法更敷衍的语气说完这个字之后便冷冰冰地问，“你的教师周记呢？”
“这就去拿 ”姚绪然吞了下口水，转身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很好，现在他知道什么叫霸道总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