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载满秘密的单车少年

没有受到眷顾的孩子,只能在荒野中野蛮生长,有些人放纵自己,被各种**撕扯着,任由珍贵的年少时间荒度,有些人却学会在寂寞中自救,主动积极地汲取外界的养分,蛰伏着成长。一切积累都将是未来的财富,他们也许在成长的十年间都默默无闻,接受质疑和责问,可终有一日,往日的积淀终将开花结果,努力绝不会说谎。

十五岁,还没有到收获的时节,热烈而寂寞,那么,继续长大吧。

一只三花猫从不远处的树枝上,跳到了窗台外面。它端坐在那里,看着窗户里面的景象。那里的男生和女生正四目相对,男生太过错愕,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几乎凝固的呆滞表情。三花猫不屑地叫了一声,抖了抖耳朵。

“惠惠姐?是你的……妈妈?”

看到楚淮严肃又惊恐的眼神,魏莱竟然笑了出来,她说: “你现在这个表情可以拿去当表情包了,特别像一条迷了路的哈士奇。”

楚淮抹了一把脸,说:“不是,我没听错吧?惠惠姐怎么会是你妈妈?”

“是真的。” “这……”楚淮仔细想了想,“可惠惠姐,不对,惠惠阿姨为什么告诉我她是你表姐?你又为什么不否认?” “因为她就是这样认为的。”

“什么?”

魏莱用食指点了点脑袋,说:“她的这里告诉她,她就是我的表姐。带她去医院,医生说是心理问题,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却一直没什么进展。除了她以为自己是我表姐这一点,她的其他认知都完全正常。”

原来如此,所以魏莱才对舒惠惠的所有事情遮遮掩掩,有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老妈,如果在学校传开了,会有人嚼舌根吧。

楚淮知道魏莱一直不想谈论这个问题,现在她向他倾诉,证明她对自己的信任,可他又明白自己应该给魏莱足够宽松的空间。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可魏莱不是那个为了要到糖去哭去喊的孩子,她总是喜欢把自己包裹起来,让别人搞不清她想要什么,也不知道她有多开心,或者有多委屈。让这样的魏莱敞开心扉向别人倾诉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当魏莱开始讲述时,他只是耐心地听着。

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魏莱揉了揉眼睛,说:“每天早上醒来,我都希望妈妈能够回来,可是习惯了她是表姐的生活,又倦于改变了。真正痛苦的是我妈妈自己吧!毕竟她才是真正生活在矛盾中的人……嗯,这么开心的时候,还是不谈这个了。”她抬起头, 笑起来,“我们还是下去看演出吧!”

“嗯……”

楚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没有经历过魏莱身上发生过的故事的人,很难体会到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活动已经进入**,歌手唱了一首广为人知的歌曲,台下的听众跟着歌手的节拍一起哼唱起来。魏莱和楚淮站在最后面,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六七十岁的爷爷和奶奶,偶尔还掺杂着艾瑞克这等风格乱入的中青年一代。

“我们老了,也会这样吗?在周末和一群同龄老年人凑在一起,和过气歌手一起欢度元旦?”楚淮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凄凉。

“其实我们也可以去蹦老年disco(迪斯科)。”魏莱想了一个 折中的方案。

“也行。”楚淮幻想了一下,觉得那个场面看上去应该还不错。

两人对视着傻笑一下,走出活动室,关上门,把中老年大合唱关在门后。刮了一下午的风,此时天上的阴云已被吹散,深蓝色的夜幕隐藏在高高低低的楼房顶之间,夜灯一盏一盏地亮着,抹掉了天上闪烁的星。向远方看去,道路一直向上蜿蜒,灯光渐次上升, 好像天神的殿宇。

两人站在活动室的台阶顶,向外吞吐着一团团的白气。

“学校里的元旦晚会这几天也会举办吧?” “好像是,我记得班里是有活动的。” “对,是个相声。比起这个,大家还是更在意那个民间班花选举。”楚淮说。 “民间班花选举?”魏莱愣住,她怎么对这件事没印象?“这是南岸中学的传统项目,每年的元旦前夕每个班都会推选出一名女生参加班花选举,刚入学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不过那时候你不在。”

“哦……”魏莱点点头,“咱班的代表是方小渔吗?” “对,这个是开学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的。怎么,你也想竞选一下?提出异议也可以的,全班公投。”

魏莱连忙摆手,说:“饶了我吧,和方小渔作对?我是有多想不开?”

两人往台阶下走,突然听见轻微的啜泣声,转过头,看见冯小宝正坐在台阶下方花坛阴影的角落里,头埋在臂弯中。

魏莱和楚淮对视一眼,魏莱走过去,坐在冯小宝旁边,轻声问:“怎么了?”

冯小宝低着头说:“他们都不回来了。”

原来冯小宝刚刚在活动厅觉得很无聊,跑回家,却发现家里锁着门,一个人都没有,他往回走,看到别人家灯火通明,房子里传出欢声笑语,自己越走越凄凉,觉得这条通往社工服务站的道路是这么孤独,禁不住坐在这里哭了起来。

“进去和他们一起唱歌啊!”楚淮说。 “我不懂他们,他们也不懂我。”冯小宝说。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很难与在世间历经数十年岁月的人产生共情,而那些大人,也早已忘了他们在年少时,是多么害怕被忽略的孤独。

楚淮突然拉起冯小宝,说:“走,带你去玩个好玩的。”

三个人一起上了楼,回到办公室,楚淮打开电脑,魏莱在一旁担忧地说:“不会是玩游戏吧?这可不行,他要是染上游戏瘾,以后可就难戒了。”

楚淮说:“比游戏好玩多了。”

他输入了一个叫阿纳康达的网址,从里面下载了一个叫作巨蟒的软件,魏莱不懂那是什么,只能和冯小宝一样站在那儿看着。

楚淮进行简单的操作之后,便在巨蟒的界面里输入内容,他先用英文输入密码、作者等基础内容,又在下面打起了魏莱看起来是乱码的内容,她只能勉强认得其中的几个单词,可这些单词被括号、等于号、下划线等符号连接起来时,她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飞快打完,保存后,又点开了后缀是“py”的文档,在跳出的黑色屏幕中显示出作者、玩家姓名、经验值等内容。

楚淮对他们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文字游戏,怎么样,冯小宝,想不想学?”

冯小宝张大嘴巴,说:“自己做游戏?我这么小,能学会吗?”

“编码都可以往上套,只要你能设计出想玩的游戏,实际操作我可以帮你填写。”

“游戏”这个词对小男孩的吸引力是致命的,而“创造游戏” 则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冯小宝对于这件事有些畏惧,但更多的是好奇和兴奋。

冯小宝赞叹道:“好酷!我可以做一个射击游戏吗?” “我们可以先从文字游戏开始,比较简单。”

“那就文字版的射击游戏吧!”

男孩子对射击真是有一种天然的执着啊。

楚淮拿过一张纸,和冯小宝讨论了起来,在楚淮的帮助下,冯小宝把射击游戏和数字游戏结合在一起,套用到编程的赋值、分支和循环之中,画出了整个游戏的逻辑流程图。讨论好框架,冯小宝动力十足地在纸上规划了起来,射击游戏的内容、种类、获得的奖励等,他都有模有样地设计出来。

过了许久,删删减减之下,冯小宝终于做出第一版射击游戏的“图纸”。楚淮把内容输入巨蟒软件之中,向冯小宝解释着其中的逻辑,他讲得浅显易懂,连电脑白痴魏莱都听明白了。

不久,他们完成了冯小宝的第一个游戏。当他打开游戏界面, 第一行蹦出“作者:冯小宝”时,大家发出一阵欢呼。那是一个简单的射击游戏,通过选择“是”或者“否”,积累各种道具,直到通关。

打完几局之后,冯小宝兴奋得脸色通红。

三个人对着一个看似枯燥的文档,竟然也度过了充实的数小时。离开时,冯小宝有些羞赧,最后还是问楚淮:“你下周还来吗?”

楚淮说:“看我心情吧。” 冯小宝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我要是听服务站的工作人员说你表现很好的话,说不定会来。”楚淮补充了一句。

冯小宝嘻嘻笑了一下,说:“那下周见!”

等冯小宝走了,魏莱感慨道:“你竟然还会编程,厉害啊。” “其实是自救。”

“嗯?”

“小时候自己在家,无聊得要命,只能看书,网都被切断了。后来就在电脑上琢磨不同的玩法,照着一本初级的编程书,不知怎么就学起来了。冯小宝其实很聪明,创造游戏比玩游戏要难得多, 但他能很快抓住其中的精髓,包括游戏的逻辑和娱乐性。估计他会进步很快。”

“冯小宝能遇到你,也是他的幸运。”魏莱说。

楚淮点点头,说:“冯小宝上辈子可能是个慈善家。”

一个孩子在小时候,受到的教育会影响他的性格和发展,可如果在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人拉他一下或者推他一把呢?那么他就只能在荒野中野蛮生长,没有外力的作用,他得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有些人放纵自己,被各种**撕扯着,任由珍贵的年少时光荒度,有些人却学会了在寂寞中自救,主动积极地汲取外界的养分,蛰伏着成长。

一切积累都将是未来的财富,他也许在成长的十年间都默默无闻,接受质疑和责问,可终有一日,往日的积淀终将开花结果,他的努力绝不会说谎。

自从知道舒惠惠是魏莱的妈妈之后,楚淮隔三岔五就会来关注一下舒惠惠的近况,最后,把魏莱给问烦了,她直接问:“你到底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我妈有意见?”

楚淮说:“我没意见,就是我这几次去看艾瑞克,又碰到阿姨了。”

提到这个,魏莱也开始犯难,说:“他俩到底怎么回事?我问过我妈,可是被她糊弄过去了。你问过艾瑞克吗?”

楚淮点点头,说:“问过了,他也敷衍我,说这不是小孩子能管的事。”

舒惠惠和艾瑞克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可舒惠惠遇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会直接装傻充愣,连老爸魏嘉宏都无能为力,更别提魏莱了。她想当面问问艾瑞克,他却回了瑞典,和当初寄养他的家庭一起过圣诞节。

在国外,圣诞节是和国内的春节一样重要的节日,甚至更加盛大,毕竟,春节只有七天的假期,但国外的圣诞假往往能放上小半个月。

国内的圣诞节就过得很简陋了,毕竟是舶来的节日。不过,这前后的苹果销量倒是尤其好。平安夜那天,学校超市的苹果早早就脱销了。

方小渔的书桌里塞得满满当当,知名和不知名的男生送来了许多苹果,魏莱人气也还不错,收到了几个苹果。班里的男生们最爱攀比,已经列出了最受欢迎男生榜。

没想到收到苹果最多的是李泽源,他长相算不上帅气,却是远近闻名的暖男,最会处理女生之间的小矛盾,和许多女生之间保持着良好的友谊,因此女孩们买苹果时,总会记得为李泽源也带一个。

李泽源嘚瑟得不得了,一晚上都在向楚淮炫耀。楚淮难免有点烦闷。

他收到的苹果不多,因为他平时不爱和女生一起玩,有时候甚至表现得有点粗鲁,自然不像李泽源收到这么多“好人苹果”,可他也收到了几个外班女生送的苹果。

当时正好轮到魏莱值日,她在走廊窗口拍打着粉笔灰,就看到一个外班的女生把楚淮叫了出来,红着脸送出了包装精美的苹果。

“谢谢你。”楚淮礼貌地收下。

女孩兴奋地鞠了一躬。楚淮也赶紧回礼鞠躬。女孩开心地再次鞠躬。

楚淮犹豫了一下,也鞠了一躬。站在一旁的魏莱笑得胃疼。

女孩红着脸问:“那个,楚淮,冒昧地问一句,请问你有欣赏的女孩吗?”

“还没有。” “你觉得我怎么样?”

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羞涩的女生竟然如此单刀直入,楚淮愣住了,女生用热切的眼神望着楚淮,让他无处可逃。这可是无比关键的时刻,一个男生如何拒绝一个女生,将体现他的修养和气度,如果处理不好,极有可能在学校里落下不好的名声。

但拒绝一个女生其实很容易,“我觉得这个阶段,还是学习比较重要”是最常见的回答。

没想到楚淮说:“我觉得不怎么样。”

魏莱差点儿摔倒,这个如此强硬的回答是怎么回事?但竟然意外地符合楚淮对女生的“粗鲁人设”。

女孩哭丧着脸跑了,楚淮困惑地问魏莱:“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魏莱微笑着摇摇头,说:“没有,你很可爱。”她走进教室, 开始擦黑板,粉笔灰呛得她咳嗽不停,楚淮也跟着走进来,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你轻点儿擦,不然第一排同学都跟着你吃粉笔灰了。”他走了过去。

魏莱愣在那里。

李泽源也走了进来,问魏莱:“灰好多啊,要不要我帮你擦?”

魏莱摇了摇头,反问李泽源:“你收到几个苹果?” 李泽源说:“七个。”

魏莱又问:“楚淮收到几个苹果?” 李泽源想了想:“两个吧。”

“怪不得。”魏莱答道。李泽源一脸茫然,魏莱继续回头擦黑板。

对于苹果的数量,魏莱其实是不在意,可是有人在意。这一整天,一到下课,总会有人跑到班级门口找方小渔,这里面自然有张鹤鸣,他看到魏莱在擦黑板,便朝她勾了勾手,魏莱自然没打算理他。没想到张鹤鸣总能找到话题,他倚着门框说:“我猜那个叫兰琪的,肯定送你苹果了。”

“你厉害,行了吧?”魏莱回道。 “你不知道吧,兰琪竟然拿你的照片当手机屏保。”被舒惠惠拉进长盛武馆的那天,张鹤鸣碰掉了兰琪的手机,看到亮起来的屏保上正是魏莱爬树的照片。

魏莱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她确实不知道。但她不愿意让张鹤鸣得意,便说:“你手机屏保上是我的照片的话,我才会觉得惊讶。”

“什么照片呀?”方小渔走了出来,挡在两个人中间。

魏莱吹了吹讲台上的粉笔灰,说:“张鹤鸣用你的照片当手机屏保。”

“真的?”方小渔笑着问。

魏莱才不管是不是真的,她朝两人耸了耸肩,走下讲台。兰琪正坐在那里学习,魏莱想了半天,也没想好怎么开口询问手机屏保的事,这时,她听到一阵咳嗽声,抬起头,看见楚淮不自在地站在她身边,把一个苹果丢了过来,说:“买多了。” “嗯?”魏莱还在发愣,楚淮已经手插兜走掉了。魏莱看着桌上的苹果,笑了起来。

放学时,方小渔故意在班里问:“哎呀,我才收到九个苹果, 你们收到几个?”

有人接话道:“肯定是你最多吧。我听说男生里面李泽源最多,也就七个。”

“哦,是吗?”方小渔看到魏莱背着书包朝门口走去,问道: “魏莱,你收到几个呀?”

魏莱说:“一个也没有。”

方小渔不开心了,说:“兰琪送了你一个,外班有个男生也送你了吧,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收到呢?”

魏莱停下,笑道:“哦,我记错了,收到两个。”

魏莱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让方小渔觉得很没意思,她感觉自从爬树事件之后,魏莱身上那股劲儿似乎渐渐消失了。魏莱这种“不知道,不了解,不配合”的抗争态度让方小渔感到失望,她隐隐觉得自己失去了一种令人期待的生活乐趣。

也许,有时候生活的调味剂和促进剂正是让我们看不惯的敌人呢。

她不知道的是,魏莱只是换了一种抗争的手法,明修栈道, 暗度陈仓,在对付敌人的道路上,魏莱变得成熟了,阴险了,仅此而已。

当然,这有一部分也得益于她的成长导师舒惠惠,还有文学导师楚淮在无形之中的栽培。

魏莱往外走,突然听到有人疾步走过来,并肩走到她旁边。一般放学之后要再学上一会儿的兰琪今天却提早收拾好了,微喘着赶到魏莱身边,对她说:“一起走吧!”

魏莱点了点头。两个人走在走廊上,并没有说话,也没有觉得尴尬。魏莱已经逐渐习惯与兰琪相处的模式,兰琪的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人,一个兰琪胆小怯懦,永远缩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一个兰琪热情而话痨,会冷不丁爆出奇特的观点来。也许楚淮说得对,兰琪只是画地为牢,不敢走出自己的舒适圈,不能真正忠实于自己的内心,才会时常产生矛盾的表现吧。

与魏莱走在走廊里的兰琪,似乎又成了那个胆小的兰琪,她沿着墙脚小心地走着,低着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她们走出教学楼,同时打了个寒战。真冷啊。

冬天突然变得极致地冷,寒冷从意想不到的地方钻进身体,就像魔鬼敲打着人的骨头,身体不受控制,像是海浪一样,一阵一阵地哆嗦着。

这么冷的天气,总让人觉得应该会发生些什么。

魏莱走下台阶,微微发着呆。走在一旁的兰琪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地看着天空,突然发出一声疑问:“咦?”

魏莱闻声转过头,突然觉得睫毛有些凉,她伸出手摸了摸,指尖留下了冰凉的**。紧接着,白色的晶状体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柔软融化。

下雪了。

兰琪抬着头,她的唇角上扬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魏莱忍不住问。

兰琪收回目光,说:“每当下雪的时候,我都想去故宫,想去看看白雪覆盖在红墙之上的样子,一定很美。”

“你去过故宫吗?”

“没有。可是爸爸答应我了,如果这次期末考试能进班级前十,寒假的时候就带我去故宫。”兰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你这次成绩是第二十名吧?努力一下可以的!” “嗯。你呢,下雪的时候,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魏莱笑了,说:“有,我想去一个被绿色树木环绕的地方,那里总是很安静,甚至有些冷清,有时候有花朵,可大多数时候只有不说话的石头。可惜我现在去不了那里。”

“那里很远吗?” “不远,寒假的时候,我会去那里。”

雪花越下越密集,她们在逐渐变成白色的世界里一步步走出学校,兰琪说:“那祝你到时候玩得开心。”

魏莱戴上羽绒服上的帽子,笑着说:“会的。”她依旧没有问屏保的事,可这件事的真相似乎不重要了,兰琪在变,她愿意去沟通,也越来越开朗,这就足够了。

魏莱回到家,坐在客厅沙发上往桌子上摆苹果,舒惠惠从厕所走出来,数了数苹果,说:“收到六个苹果啊,没想到你还挺有人缘的。”她随手拿起其中一个苹果,用手指夹起贴在上面的字条, 念了起来,“感谢你将我从你奶奶的魔掌里拯救出来,圣诞快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把字条扯下来扔掉,抱着苹果啃起来, 走回房间。

魏莱捡起字条,读了几遍,少年的字迹清晰而有力,魏莱几乎能想到他歪着头写这张字条时的模样,他会不自觉地抿着嘴,嘴角自然地翘起弧度,那是一种十分干净的笑容。他写完后连着苹果一起,装作买多了一个的样子,把它丢给略略有些惊讶的魏莱。

和当时一样,读完字条,她笑了起来。

雪下了半个夜晚,到了早晨时,气温有些回升,人常走的地方,雪化了一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地方,结了薄薄一层冰。雪吸收了大部分的声音,天地之间带着一种过于安静的寂寥。魏莱怕路滑,没有骑车,走路去公交站乘车,她挑着有干净雪的地方走,踩上去,雪发出脆脆的声音。

她似乎听到有人喊她,可是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她有些发呆地望着天空,以为那个声音是从天上传来的。也许,天上的某个地方,有什么人在想她。

这一天迟到的学生比往日都多,但老师很理解恶劣天气带来的影响,嘱托大家要多喝热水,不要着凉。

从圣诞到元旦这几天,班里几乎没有什么学习气氛,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元旦晚会,还有民间班花评选。方小渔的人气在整个高一年级都很高,此次班花评选第一名非方小渔所在的高一(5)班莫属。这件事被一个小插曲给打断了。

起因是李泽源。下过雪之后的那天李泽源一直没有来上学,直到中午,大家才得知李泽源上学的时候不幸在冰面上滑倒,去了医院,最新消息是右脚打上了石膏。

“我们周末得去探望李泽源,”方小渔和李泽源的关系还不错,主动在班里张罗起来,她先看向楚淮,问:“你们俩不是哥们儿吗?要不要一起来?”

楚淮点点头。方小渔又说:“为了不落下功课,璐璐你也来吧,给他讲讲题。”

学习委员冯璐也点点头。

三人配置已经足够了,方小渔刚要坐下,就听见楚淮问:“叫上魏莱吧?”

方小渔和魏莱同时问:“为什么?”

楚淮掏出手机,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念道:“唉,说来你不敢相信,我早上骑车上学时看到魏莱,就喊了她一声,没来得及看路, 滑倒了,腿断了,现在在医院。”楚淮恢复了正常的语调,说: “这是李泽源发给我的微信,你们觉得该不该让魏莱去?”

“的确该去……”全班无异议全票通过。明明什么都没做,魏莱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李泽源呢。

他们约定了周六中午去医院看李泽源。周六,魏莱本来想睡个懒觉,没想到一大早就被一阵夺命般的电话铃吵醒,魏莱闭着眼接起了电话。

“来方小渔家集合!”楚淮在电话里说道。 “不是去医院吗?”魏莱还没睡醒,揉着眼睛伸出手来扳着闹钟看时间。

“计划有变,先来她家,地址我发到你微信里了。”

魏莱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从**爬了起来,冬天的周末总是想让人变成**的四件套,永远黏在被子里不用起床。简单洗漱后, 魏莱披上厚厚的外套,出了家门,街上偶尔还可见几处残雪,像是自然随意洒落的糖霜。

魏莱哈着白气按响方小渔家的门铃,迎接她的首先是方小渔灿烂的笑脸,而后是瞬间变脸的冷漠,方小渔问:“怎么是你?”

魏莱佯装没看到方小渔的态度变化,说:“楚淮通知我在你家集合。”

“哦,进来吧。”方小渔虽然态度冷漠,但好歹尽了地主之谊,给魏莱倒了一杯热水。两个人尴尬地相顾无言,还好,楚淮和冯璐很快也来了。方小渔这才对大家公布了她的计划,原来她想给李泽源做一顿丰盛的午餐,当作一种心意去看望他。

魏莱虽然没说什么,但她对方小渔的心思倒是一清二楚。如果真想做午饭,方小渔大可自己做好了带到医院里去,大费周折把他们叫到家里来一起做,恐怕是为了向楚淮炫耀自己的厨艺。

楚淮直白地问:“你会做饭吗?”

方小渔说:“我爸妈工作忙,我经常自己在家做呢!”

她热情地邀请大家到厨房参观,系上可爱的猫咪围裙,忙碌起来。剩下的人在旁边打下手,冯璐一边剥蒜,一边问:“你下周二就要进行班花评选了吧,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吧,主要是才艺展示,没有问题。”方小渔把脸凑近炒锅辨认着火候,“我还跟我爸学了一招翻菜,火能直接从锅里烧出来,可酷了。”

“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当然,看好了啊!”方小渔两手抓着锅柄,使劲儿甩了几圈,饭菜在锅里整齐流畅地飞起又落下,没想到方小渔的确有两下子。

就在这时,火从锅里冒了出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蔚为壮观。可是方小渔急于卖弄,身子离锅太近,那些火苗一下子就蹿到了她的脸上。她“啊”一声,把锅扔回灶台,捂住自己的脸。

大家吓坏了,连忙凑上来,楚淮赶紧关了火。方小渔怎么也不肯松开捂着脸的手,后来,在大家的安慰和劝说下,勉强放下手, 哭丧着脸问:“我不会毁容了吧?”

大家看着方小渔,都忍俊不禁。 “到底怎么了?”看着大家的表情,方小渔更着急了。 “没事儿,没受伤就行。”魏莱说道,尽量克制自己语气里调侃的成分。

“真的没毁容。就是……”冯璐说话也是支支吾吾的。

楚淮不忍心说话,直接打开手机,调成相机的自拍模式,伸到方小渔面前。方小渔看着相机里的自己,发出一声尖叫——方小渔还是那个方小渔,脸型高级,皮肤白皙,唯一不同的是,她引以为傲的眉毛,被烧得一干二净。她用水洗干净眉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可以说是很绝望。

大家安慰了方小渔半天,好歹让她冷静了一些。一来二去,已经到了中午,楚淮问:“我们还去看李泽源吗?”

大家都看着方小渔,方小渔哭丧着脸说:“当然去看啊!” “那我们带什么好……”

方小渔看了看桌子上的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束康乃馨。她找了一顶线绒帽,完全盖住了被烧掉的眉毛。方小渔提起插满康乃馨的花瓶,用破釜沉舟的口气说:“走吧!”

当大家抱着一大瓶康乃馨冲进病房时,发现李泽源并不在房间里。大家在花园里找到了他,只见李泽源坐在轮椅上,打了石膏的腿架在一旁,他凝视着远方,一只猫蹲在他旁边,和他一样眺望着。

听到声响,李泽源转过头,大家都吃了一惊,只见他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怎么了?”楚淮走了过去。

李泽源一脸悲戚地说:“我想要……自由!”

身旁的黑猫哼唧一声,拉长前爪伸了个懒腰,甩了下尾巴,优雅地离开。楚淮推着李泽源的轮椅在花园里走,李泽源望着来往的人群,说:“我想要走路!我想要跑步!我想要打篮球!”

魏莱说:“你只要好好休息,下个学期就可以了。”

“哦!”李泽源痛苦地吼了一声。

看到大家送的康乃馨,李泽源很是感动,说:“这是方小渔出的主意吧?”

方小渔问:“你不喜欢?”

李泽源说:“怎么会?看到康乃馨,我就感到了一股迎面扑来的母爱和关怀……不过,”李泽源仔细打量着方小渔,“总觉得你今天有哪里不太一样呢?”

剩下几个人已经抿着嘴笑起来,方小渔不情愿地摘下了帽子, 李泽源先是一愣,然后拍打着轮椅狂笑起来,但他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问:“班花评选怎么办?”

这下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大家面面相觑。“要不画个眉?”

但方小渔眉毛烧掉的地方红肿起来,似乎画眉也无济于事。 大家愁苦地看着彼此,方小渔说:“周一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就消肿了。李泽源,你这腿什么时候能好啊?”

李泽源耷拉着脑袋,说:“别提了,至少得躺上一个月,倒是不用期末考了。”

冯璐说:“说到这里,我给你带来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李泽源的眼神刚亮起来,冯璐就从书包里拿出一大沓试卷。李泽源哀号一声,冯璐说:“学校已经为你办好了期末延考手续,年后开学进行补考即可。请在这之前尽情地学习和进步。”

“冯璐,你是魔鬼啊!”

几个人陪着李泽源待了近一个小时,临行时,李泽源执意把大家送出来——虽然是楚淮推着轮椅把他带了出来,在门边依依不舍地和大家告别,他成天像个孙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现在突然被限制了自由,肯定闷坏了。

大家答应他寒假来看他,李泽源这才放心,又让楚淮把他推回了房间。

到了周一,方小渔的眉头也并没有起色,烧掉的地方已经涂了消炎药,却依旧红肿。

一场胜利在握的评选还没开始就要输掉,大家都显得意志消沉。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现在换人还来得及吗?”

这句话像是有消音功能一样,让整个气氛烦躁的班级瞬间安静下来。也许很多人心里都有这个想法,可是他们大多数人没有胆量说出这句话。毕竟方小渔即使没有眉毛,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方小渔没吭声。

有人说:“不太好吧,早就定了是方小渔的。”

“可这个毕竟是代表班级出战,是以高一(5)班的名义,还是以大局为重吧。”

“那你觉得谁来替补合适?”

这下又没人说话了,这个时刻,无论说出谁的名字,都是在打方小渔的脸。没料到,还真的有人说:“我觉得魏莱挺合适的。”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说话的人,佩服她的胆量,连魏莱也转过头,震惊地看着说话的那个人——兰琪。

兰琪向来不喜欢卷入任何麻烦,也很少对其他事物进行评论, 所以魏莱经常会忽略她的存在,没想到兰琪把一切看在眼里。

一般来说,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李泽源都会出来充当润滑剂,但现在这管润滑剂正躺在医院里打着石膏,事情开始朝着怪力乱神的方向发展,竟然有人附和道:“我也觉得魏莱挺合适的,她的脸看久了还挺美的。”

大家不知怎么就夸赞起魏莱来,魏莱感觉整件事马上就要失控了,就像泄洪的时候打开了闸门,水流疯狂地冲出来,不顾后果地从班级里奔腾而过。眼看应和的人越来越多,方小渔提高嗓门说: “那就让魏莱去呗!”

大家纷纷看向魏莱。

逐渐被班级的人认同,还是班花这样的高度,魏莱抓住这次机会,能为班级争光,还能从此和方小渔平起平坐,成功翻身。在众目睽睽之下,魏莱说:“我不去。”

“啊?”大家呆住。

魏莱说:“如果我没记错,这次班花选举外貌只占三分之一的分数,还有三分之一是学习,三分之一是才艺展示,综合起来,还是方小渔更合适。”

大家跑偏的思路这下才算回到正轨,他们太过关注颜值,忘记方小渔之所以在最开始就被评选为代表,是因为她在所有素质方面都无可挑剔,就算是颜值打了折扣,也遮掩不了她其他方面的突出。

方小渔保住了班花代表的位置,还是因为她看不惯的魏莱。这支插曲结束时,方小渔深深看了一眼魏莱,并不是感激的神色,也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正视,那眼神似乎在说:“不愧是我的死对头!”

事后,魏莱问兰琪:“你当时为什么要推荐我去选班花?” 兰琪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在我眼里,你从来都比方小渔更适合当班花。”

魏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说:“你最近变得好耿直,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兰琪笑了笑,说:“我倒是越来越适应了,有话直说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嗯……你最近开朗了许多。”从上次下雪的交谈开始,到这一次兰琪主动为她说话,兰琪似乎在一步步走出困住自己的圆圈。兰琪想了想,认真地说:“魏莱,你知道吗?我一直拿你爬树的照片当屏保。” “啊……”

兰琪真诚地望着她,说:“可能在别人眼里,你爬树的样子很狼狈,可我看到你爬树,突然很感动,甚至想哭,想变成像你那样的人,无论是多么艰难的路,也会昂着头走下去。”兰琪说:“每次看到这张图,我就告诉自己,要像你一样勇敢。”

魏莱不知道自己的那些行为,会成为兰琪的榜样。

但这一刻,她为她们感到骄傲,她们都是弱小的存在,可她们用自己的方式,去面临青春的暴风雨。

“在我眼里,你也很勇敢。”魏莱说。在这风暴里,决不后退。

高一(5)班的班花代表方小渔不负众望,在眉毛丢失的情况下,依旧力压其他班级的女孩子们,成为高一年级班花评选第一名。结束后,大家决定一起去吃韩餐。

这顿晚饭吃得十分尽兴,大家一直吃到打烊才离开店铺,男生们主动要求送女孩们回家,出租车一辆辆开过来,每一次载上几个人走。

又有一辆车开来,上车的人和魏莱他们大力挥着手,有人趁机吹起了口哨。

“魏莱。”

“ 嗯 ?” “你为什么不答应去参加班花评选?其实如果是你,也不一定会差。”

“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这种事情,可是对方小渔来说就不一样了,她爱出风头,疯狂地想要得到这个头衔。如果我只是因为看不惯方小渔而答应这个提议,只是爽快了一时,却从此成为方小渔的眼中钉,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楚淮愣愣地听着,说:“没想到你想得挺通透的。” “不是通透,”魏莱摇摇头,突然笑了,“只是因为我和方小渔太看不惯对方,所以才更了解对方而已。班花评选这件事,只有方小渔才是最合适的。”

有些人的感情,就是在相杀里逐渐相爱,从头到尾,都互相看不起,可就是这样的人,才会在奇怪的时候惺惺相惜。“魏莱?” 有个人突然喊她的名字,声音有些迟疑,似乎不太确定是不是她。魏莱和楚淮抬起头,看到一个女生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弯着腰打量着魏莱。楚淮不认识她,似乎是魏莱的旧识。魏莱站起来,理顺了头发,说:“好久不见。”

女生想了想,说:“快三年了吧?上次还是我们一起唱歌呢, 我记得你那时候在乡下上学吧?好不容易进一次城,兴奋得不得了,可你弟弟还老烦你,他最近怎么样啦?”

魏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支支吾吾的,幸好这时有人过来喊他们,说最后一辆出租车也来了,让他们赶快上车。魏莱这才暗松一口气,和女生告别。

上了出租车后,楚淮问:“她是你的朋友吗?” “嗯,小学同学,基本不怎么联系了。” “你还有弟弟吗?是表弟吗?没听你提起过啊!”

魏莱没有回答,楚淮似乎觉察到什么,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女生的出现打乱了这个本来趋于平静的夜晚,魏莱扭头看着窗外的夜色,思绪被拉扯回以前的时刻,想起那个被遗忘的名字。

魏莱的家住在南岸高处的西式建筑区,属于半山的位置,车开不上去,全是通向高处的石级路,楚淮也一起下了车。

魏莱说:“不用送了,没几步路,我又不是小孩。”

楚淮说:“我家从山这边翻过去走几步就到了,算是抄近路。”

魏莱不说话了,点点头,朝家走去。

两人走过一盏一盏路灯,影子变长又变短。他们在城市的高处,站在石板路上回头看,能够看到平坦的城市中心,灯光闪烁着,头顶有飞机划过,寻找着楼顶指引的红色灯光。

“哦。” “舒阿姨也够厉害的,立刻就得知了艾瑞克的事情。” “是吗……”

一路上楚淮话很密,魏莱却显得心事重重。到了家门口,楚淮看了看魏莱的家,一辆山地车正倚在门口,楚淮问:“你弟弟的?”

魏莱说:“邻居家的。” “哦……”

两人定在那里,楚淮似乎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又毫无头绪,就好像到处都是线头的毛线团一样,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开始拆,才能把它完整地拉成一条直线。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线团中最重要的那条线索。

魏莱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他心思耿直,不善于安慰人,却总能奇特地看透一些本质的东西。他知道魏莱在偶遇那个女孩后就变得魂不守舍,所以才要送她回家,他不是经验丰富的长者,也不是最有耐心的聆听者,可他笨拙的关怀,却是最诚挚的。

就是这一刻,魏莱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她走出了从那天开始,就再也不敢走出的一步。她向楚淮倾吐了一个没有向任何人说过的秘密:“我有过一个弟弟,不是表弟, 是亲弟弟。可是他死了。”

楚淮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凶悍的直白。 “我妈妈变成现在这样,是产后抑郁……那段时间老爸和其他家人一直在努力开导她,妈妈的病情是有所缓解的,她有时候只是很不开心,可直到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就突然觉得自己是我表姐, 好像一直在拒绝自己是妈妈的身份,她变得简单和开朗,似乎是在故意遗忘一些事情。那件事……”魏莱似乎在逼迫自己回忆过去, 终于,她说道,“就是我弟弟的死。”

她放在心底的秘密,来到新世界后一直想要遗忘的秘密,终于展露在楚淮面前。

先至而得天下之众者,为衢地——曾经的语文课上,她被点起来读这一段文章,并非不认得这个衢字,只是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过去,让她无法轻易开口,沉重到让她难以呼吸,可是有时候,女孩必须学会负重前行。

“我曾经有一个弟弟,他叫魏衢。”魏莱说出了那个太久没有提起的名字。

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身边簇拥着很多人,却经常感觉身边空无一人。她无法向任何人倾诉自己的心情,感到孤独,感到害怕, 感到封闭。于是她想要抛弃一些事情去长大,可到头来,她发现, 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被抛掉的,那些闪躲的事情根本不会消失,只会像不定时炸弹一样潜伏在那里,终有一天会把她炸得遍体鳞伤。她必须学会面对,学会忍受孤独,也要学会抓住他伸过来的援助之手。说出口,然后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