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石破天惊
4692年12月6日、图尔撒德、圣安其罗市、小酒馆
在圣安其罗市，一条很少有人知道的偏僻小巷里，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小酒馆’，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小的只有一个能放40多瓶酒的小储酒柜，两张普通的木头桌子，6把没有靠背的椅子，还有一名眼花耳聋，冷言寡语到了，几乎让来过的客人都无法忍受的老招待，当这名老招待不断提高酒水价格后，大家渐渐对这家小酒馆避而远之，普通平民是不会愿意花掉一个月收入，就为了买一杯没什么特别的烈酒，这个价格，随便在圣安其罗市找个批发酒水的地方，都能买到几箱这种烈酒，而且还不会掺水。
至于贵族们，更不会来这种自贬身价的地方消费，除非你钱多的没地方花，又或者想找个听到爆炸声都没反应的老家伙，倾诉一下自以为悲天悯人的人生经历，或者宣泄一下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倒真是个绝妙的地方，可惜这种人少之又少。
但是今天，小酒馆一下子被5位女顾客惊醒了，在帕梅拉的带领下，白羽一行直接闯进了小酒馆，可是老招待对这5位女贵族的驾临完全没反应，只是继续拿着抹布，擦拭着很久不曾有人使用的酒杯。
露依莎径直绕过吧台，走到老招待身边，在吧台下面摸到一个开关按下，小储酒柜自动挪开后，露出了后面隐藏的通道，露依莎对着老招待微微笑了一下，引领众人走了进去，宛如万年枯木的老招待竟然像睡醒了一般，默默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门外，将门上挂着‘营业中’的牌子反转过来，露出后面的‘歇业’，接着锁好门，拉上厚重的窗帘，麻利的拿起一个托盘，放上一瓶酒，12只杯子，送进通道，退出来后，将小储酒柜复位，像完成了什么宿命一般，左手拎着半瓶酒和一个酒杯，慢慢走到厅堂的桌前，找了个侧对门口的角落位置，慢慢坐下，咬开瓶塞，给自己倒了两指高的烈酒，眯着眼睛抿了一口后，将右手里捏着东西轻轻放在桌子上，那是一支通体乌黑的连射激光手枪，枪口隐隐指着酒馆门口。
“这是哪？”白羽看了看周围，显然现在是在酒吧的地下，这间密室竟然比上面的小酒馆面积还要大好几倍，除了通向楼上小酒馆的楼梯，周围一圈还排列着6个门，屋子中间放着一张宽大的圆形桌子和一圈椅子，天花板上刻画着白羽在女王宫殿里到处都见得到的金色艾玛帝国皇室徽章，而且奥拉发现自己的扫描装置竟然无法扫描墙壁的厚度，更不要说探索这几道门后面的秘密了。
“我的秘密总部。”伊芙琳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
“秘密总部？”白羽发现在自己大喊大叫后，帕梅拉并不是慌不择路才跑进这家小酒馆的。
魅影哼了一声：“嗯，看起来可以说正事了。”
“先休息一会，人没到齐。”伊芙琳摇摇头说。
白羽也明白过来，伊芙琳并不是带她逛街这么简单，一切都是预谋好的。
“如果我今天跟你游览皇宫，是不是最后也会到这里？”白羽看着伊芙琳问道。
伊芙琳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一道门：“你会从这边进来这里，我不是想故意瞒着你，确实有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
“先说说看，你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空头亲王，连艘战舰都没有，帮不了你太多，再说我就是来找你避难加蹭饭的，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白羽毫不避讳的说。
露依莎听完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伊芙琳也笑了一下：“我当然了解，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会派皇家舰队明目张胆的去救你？冒着不惜跟联邦翻脸的危险，要知道，现在接管联邦的可是‘海委会’的军事组织，如果他们要想把这次帝国舰队入侵联邦的事情，升级成转移人民视线的卫国战争，那太轻而易举了。”
“不错，大家撕破脸谈事情，舒服多了。”魅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将杯子重重的撴在桌子上说。
“嗯哼，愉快的度假结束喽。”奥拉的机械手臂飞到白羽身后，时刻准备白羽一言不合就翻脸的情况。
白羽摘下脸上带着的女士护目镜，叹了口气：“我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你来救我，没必要调遣泰坦战舰来这么夸张，如果只是为了震慑联邦海军，艾玛皇家舰队突然大举入侵联邦效果就足够了，你不但大摇大摆的让泰坦战舰跳进联邦境内，还歼灭了联邦海军包含一艘无畏级战舰在内的精锐海军舰队，我一直搞不明白的是，在联邦境内如此敏感的时候，你这种强烈的军事挑衅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想趁联邦内乱掀起战争，全面攻击联邦境内才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收获，而不是通风报信式的一触就走，艾玛捞不到任何好处。”
伊芙琳还没有回话，就响起了敲门声，帕梅拉打开其中一扇门，走进来的竟然是一身便装的巴尔克元帅，他进来后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恭敬地像女王行礼，而是很随便的说：“抱歉，典礼上突然这么多人要换成替身，并且偷偷撤离实在不方便，所以来晚了。”说完他就就坐在女王的左手边位置，紧跟着又有数位男女依次通过不同的门走进密室。
“会议开始前，我先要对我们的亲王做个解释。”伊芙琳看向白羽：“我并不是想引发帝国跟联邦之间的战争，之所以冒这么大的风险，是做给帝国国内看的，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的妹妹，艾玛帝国亲王。”
白羽正想说什么，伊芙琳摆手制止她：“请先听我说完，就像刚才所说到的，艾玛教的在帝国境内的精神统治地位已经到了顶峰，民众为了精神上的救赎，向艾玛教捐献了大量的财产，却把造成自己贫困的原因，归结到帝国头上，我们相信，这是艾玛教唆使信徒秘密煽动民众的结果，如你刚才所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灭了’他们。”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直接调遣军队进行清洗就行了。”白羽淡淡的说。
巴尔克元帅接话道：“就是这个问题，首先，军队中也隐藏了大量的艾玛教徒，他们同时忠于皇权和神权，这在以前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毕竟军官们可以用各种方法有效的弹压士兵，宗教信仰还没有强大到能与皇权抗争的地步。但是，当我们发觉艾玛教已经不受控制，想开始……清洗的时候，这个问题突然恶化了，我们发现一部分高级军官被艾玛教吸收为隐秘的‘使徒’，他们秘密控制军队，发展下线，监视军队动向，甚至煽动基层士兵对帝国的不满……”
“所以你们没兵可调了，一但动用军队，先被灭的就是你们。”魅影毫不客气的戳破了巴尔克元帅的疮疤。
“是的，不过我们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已经完全掌握了他们的名单，一但行动开始，就可以迅速清洗军队内部，然后再借由军队肃清艾玛教的核心成员。”巴尔克说。
白羽奇怪的看了一眼巴尔克元帅，故意说：“还是那个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只是想咨询一下帝国亲王的意见，我完全同意，但是我想这里好像用不着我来做主吧。”
伊芙琳说：“当然跟你有关，这里涉及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记得‘神圣誓言’吗？”
白羽想了想，埋怨道：“记得，不过你好像并没有特别在意吧，至少这里在座的人肯定都知道我的身份。”
伊芙琳听完没有一点愧疚的表情，慢慢开口道：“我是艾玛女王，只会在乎自己的臣民，你毕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但是艾玛教就不一样了，我政变的时候，为了保证国内的安定，向艾玛教的教宗发下了一个‘神圣誓言’，内容是只要我为艾玛女王，那么艾玛教就是艾玛帝国国教，我会全力拥护艾玛教义，换句话说，我不能让军队去消灭艾玛教，如果到时艾玛教公开那段‘神圣誓言’，所有的军队都可以用失信为理由，决绝再服从我的命令，艾玛教就能借此推翻我，从而更轻松的掌握整个帝国，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耍手段，他们的目的就是艾玛帝国，消灭皇权，成立一个宗教统治的国家。”
“你想让我来消灭艾玛教？开什么玩笑？你不会想让我刺杀艾玛教的教宗吧？”白羽指着露依莎和帕梅拉说：“你不是有更好的人选吗？”
“我们当然不会行刺教宗，成功率太低了，他有很多克.隆体的，就算他真的死了，按照艾玛教的程序，很快就能选出一位新的教宗，而且事情败露的几率太高，到时候就算跟我没关系，艾玛教也会扣到我头上，我们不但不能刺杀他，反而要保护他，唯一的解决途径，就是通过军队来彻底消灭艾玛教，同时镇压艾玛教徒。”伊芙琳说。
“那你想让我指挥军队？哪个军官会听一个，现在加封典礼还没结束的亲王？”白羽觉得这群家伙越来越不靠谱了。
巴尔克笑了笑：“当然不会，军队只会听从女王陛下的圣谕，除非……”
“除非我死了，你登基为艾玛女王。”伊芙琳语出惊人的说。
魅影站起身说：“兜了半天圈子，我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你们这个计划到底策划了多久？联邦政变后？还是伊芙琳你见到白羽的时候！”说完，魅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白羽似乎快搞明白了，但是还没完全想通，这时候，屋里突然暴起两声沉闷的枪响，露依莎不愧为神射手，抽枪，开保险，锁定目标，两枪连射，不到一秒钟就一气呵成，奥拉藏在机械手里的两支简易激光手枪瞬间成了废铁。
“奥拉，你最好别乱动，我的反应速度已经比你快多了。”露依莎拿枪指着奥拉的机械手臂淡淡的说。
白羽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身后奥拉机械手臂，两个小拇指被激光手枪完全熔化掉了，正在冒着浓烟，巴尔克站起身，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小型灭火器，对着机械手臂喷洒了几次，保证火源和浓烟不再出现后说：“这个房间已经我被改造过了，全密封的，为了保证奥拉你不会破坏我们的计划，别说是信号端口，我连通风口都没敢留，这里的空气循环系统我是从战舰上挪下来的。”
“哼，索菲娅，你要是敢再说半个字，我就毁了整个艾玛帝国。”奥拉恶狠狠地说。
伊芙琳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虽然有点夸张，但是摧毁艾玛帝国所有联线的电子设备，让艾玛帝国彻底回到农耕时代你还是做得到的，不过，白羽，你希望这样吗？”
白羽摇摇头：“不，当然不，但是我希望你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伊芙琳紧张的看向奥拉，当看到奥拉的机械手臂垂下时，屋内的众人都深深地松了口气。
“收起枪吧，露依莎，我想奥拉已经听到白羽的命令了。”伊芙琳挥了挥手，露依莎迅速关上保险，将手枪重新插回隐藏在衣服下面的枪套里。
伊芙琳注视着白羽，缓缓说道：“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故事，我尽量简要，早在4368年，那年我19岁，刚刚被册封为索菲亚公主，因为机缘巧合，碰上了……一位联邦姑娘，我们很快成了好姐妹，她21岁，我认她为姐姐，当我们聊起艾玛的奴隶制度时，都发现这是深藏在帝国内部的祸根，可能还会成为宇宙混乱的根源，所以必须根除，我们积极联络策划，由我出面劝说开明的各阶层贵族，到了4386年，我和部分贵族联名上奏当时的艾玛皇帝，请求帝国废除奴隶制度，但是遭到了艾玛皇帝和旧贵族的强烈反对，我们才发现废除奴隶制度最大的障碍，并不是对奴隶制度乐在其中的平民，而是艾玛皇帝和旧贵族，我的姐姐劝说我，应当放弃温和的政治策略，借由我的皇室血统，彻底消灭艾玛皇帝和旧贵族，登基为女王，再名正言顺的废除奴隶制度，于是我开始组建效忠自己的贵族团体，而我的姐姐则秘密的拉起一支数量庞大的奴隶反抗军，可是4394年的年初，由于事情提前败露，遭到早就准备好的艾玛部队镇压，起义失败了，主要参与者，斯塔科马尼部族，整整一个部族被斩尽杀绝以儆效尤，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我姐姐故意暴露身份逃回了联邦，4413年，联邦觉得艾玛接连不断地奴隶内乱导致战力下降，于是调集了几乎全国的主力舰队，想要消灭艾玛帝国，后来遭到帝国泰坦战舰的阻击，仓皇败退，没想到的是，我姐姐成为了联邦舰队负责殿后的舰队指挥官，她竟然奇迹般地边打边撤，还在联邦边境内，以绝对劣势的兵力打了一场漂亮的阻击歼灭战，艾玛皇帝最得意的第10、第11、第14三支皇家舰队全军覆没，并且被永久取消了番号，我知道我的机会又来了，我联络还在联邦的姐姐，再次由她为领导，掀起了一场更大规模的奴隶起义，这次起义规模之大，几乎遍及艾玛全国，我们成功了，她带领米玛塔尔舰队消灭了艾玛皇帝大半的有生力量，并且指挥我所掌握的皇家舰队，迅速瓦解了旧贵族的武装叛乱，第二年，也就是4415年，我登基为艾玛女王，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制定下了‘灭神计划’，来铲除国内最后一个不稳定因素，可是计划还没实施，我姐姐就走了……”
“她是不是去保护加达里叛军摆脱联邦的追杀？”白羽突然问，魅影听完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伊芙琳点点头：“对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加达里叛乱已成定局，加达里民众叛逃，受到生命威胁时，她央求我给她一支舰队去帮助他们，我怎么能不答应呢，她又成功了，成功的阻截了追击的联邦舰队，成功的说服了加达里的大部分财团和叛逃的地方舰队指挥官，将两支舰队整编成一支数量惊人的武装力量，不断袭扰联邦的后勤补给线，突袭联邦舰队的先头部队，当联邦知道这支艾加混编舰队的指挥官是谁后，已经被击溃了，联邦政府也宣布战败，她是联邦的战神，谁会有勇气跟她作战呢？呵呵呵。”
白羽终于知道伊芙琳的姐姐是谁了：“海伦德，你姐姐就是海伦德，救世主。”
“是的，米玛塔尔人是这么称呼她的，他们为她塑神像，崇拜她，米玛塔尔人可能不知道国家是什么概念，也可能不了解自由的真正含义，但是没有人不知道海伦德是谁，她每一个动作都是让人值得深深揣测的神谕，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照亮米玛塔尔未来道路的明灯。”伊芙琳泪眼朦胧的感叹道：“我不得不承认，即使身为高贵的艾玛女王，她也是我不可企及的嫉妒对象，因为一切权利和财富都不是她所追寻的，她的梦想是消除战争，让宇宙中的众生和平的生活在一起，再没有战乱、饥荒、瘟疫和死亡，多么伟大的理想，多么不切实际的梦啊，人们常说，心胸有多宽广，世界就有多大，我心中只有一国，她心中却容纳了整个宇宙，米玛塔尔人说的没错，她确实是救世主。可是后来她变了，荒唐的认为四年战乱全部是因她而起，无数生命是因她而逝去，她才是掀起整个宇宙战乱的根源，她开始自暴自弃，每天都在痛苦的自责中度过，最后，她竟然选择放弃一切，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白羽，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告诉你我是在寻找一个朋友吗？那就是在找她，因为她是‘灭神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天啊，我明白了，由你发下‘神圣誓言’来获得艾玛教的支持，等你登基后，再利用她在军队中的威望让位给她，由她指挥军队彻底铲除艾玛教！”白羽终于想通了。
“是的，但是我找不到她，却碰上了你，你跟她的头发真像啊，从那时起，我就略微修改了计划，当联邦政变的时候，我知道命运再次眷顾我，所以我故意调遣庞大的舰队来营救你，让国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谎称你是我的妹妹，给你编造了一大堆的血统证明，让你成为亲王，然后，我会在一次旧贵族的刺杀中假装身亡，而你，我的亲生妹妹，皇室血脉的唯一传承者，则接替我登基，成为新的艾玛女王，你没有‘神圣誓言’的束缚，又有巴尔克他们的帮助，消灭艾玛教轻而易举。”伊芙琳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白羽听完，震惊的无以言表。
“哼，当‘你的军队’血腥镇压完艾玛教的平民教徒，你就会彻底成为帝国的公敌，这位圣索菲亚女王又会再次‘复活’，把你彻底踩在脚下。”魅影走到白羽身后，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良久，伊芙琳都没有否认魅影的猜测，只是看着白羽，突然她紧紧抿着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再次开口飞速的说：“是的，白羽，这是你200多年前就制定好的计划，我的姐……”
魅影突然闪电般的俯下身，抽出白羽身上藏着的手枪，枪口指向伊芙琳，扣动了扳机，枪声彻底中断了伊芙琳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