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铸剑谷三面环瀑,谷中云雾弥漫,远远便听瀑声隆隆,气势浑宏。待走近时,却又听流泉飞泻,声如碎玉裂冰,妙如仙境。
叶清歌本一路戒备,提防清玄突然袭来,谁知走了十余里却不见踪影,想是惧怕周侗,早已远遁了。
二人一马进了谷中,就见不远处错落几户草屋,一屋前摆着一个铁砧和一座高炉,炉中点点火星,哔啵作响。炉旁有一老者斜躺在竹椅上,正呼呼大睡。
那老者头发干枯焦黄,眼窝深陷,面皮褶皱横生,睡梦中的口水鼻涕沿着沟壑般的皱纹飞流直下,与三面瀑布相得益彰。
叶清歌叫道:“劳驾,请问是徐公麟前辈么?”
那老者两撇白眉轻皱,翻了个身,鼾声复起。
孙千千桃脸含霜,道:“哦...”轻身闪过,飞起一脚就将老头儿蹬下竹椅,好悬将他直接踢进火炉里。
叶清歌心下一颤,忙远离孙千千数尺之遥,锅巴见状忙紧随其后。
这一路虽不甚远,但孙千千却一句话也未和他说,叶清歌哪里想得到孙千千一直对治伤之事耿耿于怀,正琢磨是杀他还是饶他。
叶清歌只道女孩子多愁善感,常常莫名的闷闷不乐那是常有的。只不过孙千千是女孩子不假,然而多愁善感与她是没缘的。
老头儿梦醒过来,大叫道:“地震啦!天塌啦!”
草屋中冲出一个年轻男子,该男子那张脸又黑又胖又圆,好像黑稻米做的硕大汤圆,只听他憨声道:“爹,哪里地震来?”
老头儿环伺四周,明白过来,呵斥儿子道:“望崖,爹教过你什么?做人最要紧的就是随时保持冷静!”
望崖涎着脸道:“爹,前几天您教儿子做人最要紧的是做事持之以恒。”
老头儿拿起铁钳就来叉儿子,怒道:“难怪你傻里傻气,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来?”
望崖惶恐躲过,唯唯诺诺,不敢再说话。
孙千千道:“老头儿,你是徐公麟么?”
老头儿道:“不错,某乃列国时铸剑大师徐夫人之后,‘祝融妙手神匠’徐公麟是也,专铸神兵利器,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小丫头,你忒不尊老...”
徐望崖看着眼前这玉貌柳姿的孙千千嘿嘿笑道:“爹,您终于给儿子寻着媳妇啦,媳妇媳妇来亲个嘴。”说着撅起大黑泥鳅般的双唇就凑上来。
只听“咔咔”两声轻响,孙千千已将长剑伸进徐望崖的嘴里,顺带捅碎了两个门牙,说道:“滚开。”
徐望崖大惊,大张着的嘴里呜呜最响,想来是说爹救命之类。
叶清歌怕孙千千伤了这傻子的性命,忙上来劝阻道:“千...女侠,咱是来求人的,可不是杀人的,死人可铸不了兵刃。”
孙千千道:“哦。”长剑收回,顺带敲碎了徐望崖的两颗下门牙。
徐公麟见状知道这疯丫头不好惹,便呵斥儿子:“爹教过你做人最要紧的是什么?”
徐望崖哭丧着脸道:“随时保持冷静。”
徐公麟大怒,抡起铁钳又来叉儿子道:“难怪你傻里傻气,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来?做人最要紧的是踏实稳重!”
徐望崖口齿漏风,囔囔道:“记住了。”讪讪回到草屋中。
徐公麟哼了一声,将炉火烧旺,说道:“当今天下的神兵利器均出自某之手,峨眉派的七大神剑,云霄宫的冰霜、落雪、笑泉,昆仑剑派的追风、赤火等等,任一柄均不输于古剑湛卢;拿刀来说,江右陈家的斜影、幽冥、相思,招隐堂的断魂,离愁谷的阴云、倾梦、锁楼,每把均胜过古刀鸣鸿。价钱么,自然极高,否则对得起某的手艺么?瞧你们两个年纪轻轻,带足了钱么?”
叶清歌一凛,自己出门后只带了散碎银两,剩下来不过十数两,听徐公麟所言名器还包括自家的断魂刀,那把刀自然是从小就见过,端的吹毛立断,切精铜矿石都跟切豆腐是的,把刀插在岩石里,隔上一阵都能自己钻进岩石,价格自然不菲,霸刀门门主李万堂曾出价一万两来购刀,还被叶道玄羞辱一顿赶了出去。
当下挪掖道:“女侠,你身上可有银两?”
孙千千妙目一翻道:“从来没带过。”
徐公麟闻言面色一冷,道:“原来是没钱的主,对不住,打秋风的某可不接待,请回罢。”
叶清歌无奈之下便将周侗搬了出来道:“徐前辈,我们二人可是周侗前辈...”
徐公麟不听则已,一听更是怒火朝天,他大骂道:“原来是周侗老不死的介绍来的,他欠某的钱什么时候还?你们是来还钱的么?上回在某这打了一把沥泉神枪到现在也没给钱!”
叶清歌哑口无言。
孙千千忽道:“打一把兵刃怎么算钱?”
徐公麟道:“哼哼,讲出来别吓着你,任你是谁来某这打造兵刃,均是三两银子一把,现钱付乞,概不拖欠。”
叶清歌和孙千千半响说不出话来,良久叶清歌将碎银子掏出放在竹椅上道:“够了么?”
徐公麟立时喜笑颜开,道:“够了够了,打五把兵刃也够了,二位少侠果然爽快,曾经有个姓叶的来某这打那断魂刀,三两银子付不起,等刀铸好了拎刀便跑,就给某扔下五钱银子,到现在还欠某二两五钱。”
叶清歌神色尴尬,正想岔开话题叫徐公麟铸兵刃,孙千千却在旁指了指他道:“他是那个姓叶的孙子。”
叶清歌怒道:“不用你来说啊。”立时迎来粉拳扑面。
徐公麟立马将碎银子划出去二两多道:“现在只够打四把。”又喊道:“望崖,将泥范拿出来。”
不多时,徐望崖捧着一个大铁盘走了出来。
徐公麟拿出一把刻刀道:“说罢,你们要打造什么兵刃,某好刻模。只要你想,便是赤霄、太阿、干将、莫邪的剑模某也刻得出来,只管大胆的说。”
叶清歌道:“真的?”
徐望崖嗡嗡道:“这个自然,我爹便是玉玺也能刻得出来,不然怎么叫妙手。”
徐公麟大怒道:“你这个逆子,爹教你做人最要紧的是什么?”
徐望崖忙道:“做人最要紧的是稳重踏实。”
徐公麟喝道:“放屁!”舞起铁钳又叉去道:“难怪你傻里傻气,做人最要紧的是谦虚谨慎!”
徐望崖大哭着进了草屋。
徐公麟好容易消了火气,缓缓道:“说罢,你要打什么神兵利器?”
叶清歌看了看徐公麟道:“我想打一把菜刀和一口黑锅。”
良久,徐公麟拼尽老命挤出三个字:“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