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唯星辰与你最美

1.

微风习习,几片树叶在她眼前缓缓飘落。姜芽半眯着眼,伸出手接住一片叶子,细细抚摸着它的纹路。

什么叫梦想很美满,现实很骨感?她在脑海里构想了无数个美好的画面,可这些最终也就只能停留在想象上面。就好比你要去的本是一个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的地方,可睁开眼看到的只有漫天的黄沙。

也许他真的只是把自己当作好朋友吧。姜芽叹了口气,去社团和其他人会合。

今天下午是曳舞社组织的敬老院爱心活动,要去帮忙打扫卫生,顺便表演节目给老人们看,逗他们开心开心。这个敬老院里的老人们大多数是因为子女工作繁忙,没有时间照顾。

姜芽收拾好心情,提着水果篮跟在学姐身后走进敬老院。院子里,老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些在下象棋,一些在打扑克,温馨融洽,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冷清。

负责人接过社员们带来的东西,然后分派任务。姜芽被分到表演节目,老人们搬着小木凳围成一个大圈,她和另外几个社员在院子中央跳曳舞。

许是对曳舞感到新鲜,再加上充满**的音乐的感染,几个老人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加入。有几个因为脚步跟不上干脆扭起了秧歌,甚至有两个奶奶在旁边直接跳起了广场舞。

姜芽几个人瞬间被这几个爷爷奶奶逗笑了,整个队伍被带着跑偏了,一个个跟着跳起了广场舞,音乐也贴心地切换成了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

忽然,负责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关掉音乐,焦急地问:“你们有没有看见许绣椿?”

姜芽几个人不清楚状况一脸茫然,老人们纷纷摇头表示没有看见。姜芽轻轻拽了拽身边奶奶的衣袖小声询问:“奶奶,这是怎么了?”

奶奶叹了口气,给她解释:“这个许奶奶有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有时候很清醒,有时候又糊里糊涂的,这回不知道又躲哪儿去了。”

负责人急得原地打转:“这次经常躲过的地方都找过了……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姜芽主动提出帮忙,其他几个人也纷纷附议加入,只留下几个打扫卫生的人。

“江姨,许奶奶她之前一般都躲在哪些地方啊?”姜芽边走边问负责人。

“有时候蹲在床后头,有时候就一声不吭站在门后面……躲过最远的地方也就只有厨房和库房了。”

姜芽听完负责人说的几个地方,了然于心,莞尔一笑,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您放心好了,我大概能猜到江奶奶躲在哪儿了。”

姜芽发现,许奶奶躲的这几个地方都离她的房间很近,一下子便联想到了小时候奶奶陪自己捉迷藏时,教过自己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在脑海里构造出这几个地点的大概位置特征,以房间为圆心点,50米为半径扩散开,然后迅速确定了几个许奶奶可能会躲藏的地点。

10分钟后,她一脸沮丧地站在走廊上。她把猜想的所有可能性大的地方都找过了,结果都一一落空。果然,人不能太自信了。

“找到许奶奶了!”负责人激动地过来通知她。

姜芽松了口气:“在哪儿找到的?”

“她自己回的房间。”

“我可以去看看许奶奶吗?”

姜芽跟着负责人来到许奶奶的房间,只见床头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微弓着腰,戴着金丝边的老花镜,低头认真地在刺绣。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才看清了许奶奶正在绣一只金丝鸟。虽然她不懂刺绣,但看得出来,许奶奶的手法十分熟练,一定是这方面的行家。

许奶奶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停下手上的活,抬头看过来。

姜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不起,许奶奶,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许奶奶摇了摇头,反而很热情地招呼她过去坐,偏着头和蔼地问她:“对刺绣感兴趣吗?”

姜芽点了点头,然后又急忙摇了摇头,红着脸解释:“其实我对刺绣没有太多的了解。”

许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有没有兴趣学学?”

姜芽点点头。许奶奶看起来和她奶奶年纪相仿,说话温声细语,像极了古时候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她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见着许奶奶,自然而然很有亲切感。

她学东西一向很认真,坐在一边安静乖巧地听许奶奶给她讲各种绣法。

“许姨,你孙子打电话来了。”负责人江姨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许奶奶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还打电话给他了?”

姜芽正坐在小木椅上给许奶奶削苹果,听到她们的对话好奇地抬头。

许奶奶朝她扬了扬手机,笑着说:“我孙子,和你一样大,可帅了。”说完,又挤眉弄眼地问她,“豆豆,有没有交男朋友呀?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孙子?”

虽然只和许奶奶相处了一个多小时,她却深深感受到了这个老人的可爱,她吐了吐舌头:“您快接吧!”

“燃燃啊,怎么想到给奶奶打电话了?”许奶奶笑着打电话,待听到自家孙子要开始教育,便把手机离远了些。

手机里传来他孙子絮絮叨叨的一大段话:“您说我为什么打电话?当然是想您了!您平时多和其他爷爷奶奶一起玩,不要一整天坐在房间里刺绣,您不要休息眼睛还要休息呢……”

他半字没有提许奶奶今天发病躲起来的事情,反而说了一大通废话。姜芽却明白,这是属于他们的默契。

“人呢?您是不是嫌我啰唆把手机盖着了?”许奶奶尴尬地笑了笑,把手机重新放到耳边。

“余斯燃?”这声音听着越来越觉得耳熟,她试探性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另一边沉默了几秒,然后犹豫着反问:“姜芽?”

许奶奶更惊讶了,脸上满是欣喜地问他们:“你们认识啊!认识好,认识好。”

姜芽愣了愣,没想到会这么巧,许奶奶竟然是余斯燃的奶奶。她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家里人,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原来,她对他也没有多了解啊。

后面的电话时间,突然变成了许奶奶化身媒婆变相牵红线的主场。姜芽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兴致,只能时不时笑着配合一下。

许奶奶摆明了要撮合他们,余斯燃在那边开玩笑似的说:“也要人家姑娘同意啊。”

她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2.

许奶奶和余斯燃通话结束后,姜芽看了眼自己手机,果真如他挂电话前抱怨的那样,有好几个来自他的未接电话,还有几条刚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别听尚嵘那小子胡说,我没有相亲。”

“我爸这边出了点状况,走得急忘了告诉你。我一记起来就给你打电话了,你不理我。”

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带着点委屈巴巴的感觉,姜芽想象着他一边委屈嘟着嘴一边给她发消息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之前生的闷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许奶奶看她低着头对着手机偷笑,脑袋凑过来,眼睛精明,半开玩笑着说:“和燃燃闹别扭了?”

姜芽下意识地问出口:“您怎么看出来的?”

“这臭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从来只有对自己喜欢的人才会啰啰唆唆的。刚刚那个电话你也听见了,没完没了的,跟个小老头似的。他对他爸倒是一个字都懒得说。”

她忽然记起,他当初匆匆忙忙从梧桐镇离开好像也是因为他爸爸。

想到这里,她犹豫着问道:“许奶奶,余斯燃是不是和他爸爸关系……”

许奶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然后两眼又忽然亮了,抓过她的手,拍了拍手背:“要是有机会的话,帮我劝劝燃燃吧。看得出来,他挺听你的话的。”

要是换作别人对她说这句话,她一定会立刻跳起来反驳回去:“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他听我的话?”

如果对方说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那她一定会回一句:“那你的两只眼睛都有点瞎。”

而且,余斯燃啰唆这一点可以认同,听话这一点还是算了吧。

然而,等到她听了许奶奶的一番话,她才了解到余斯燃和他爸爸之间的隔阂的由来。

在余斯燃6岁的时候,他妈妈因为难产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肚子里那尚未见过这个世界的妹妹。可是,他的爸爸却因为工作赶不回来,连见最后一面都没有赶上。这件事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他的心里。他忘不了他妈妈满头大汗紧紧抓着他手的样子,只要一想起来,他就没办法原谅他爸爸。

姜芽沉默了片刻,久久不知道说些什么。原来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扇上锁的小门,里面有无法提及和不想提起的事,相比释怀更宁愿让它永远尘封。

离开敬老院前,许奶奶送给她一幅已经完成的绣品,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下次一定要和余斯燃一起来看她。她说,她很喜欢姜芽,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最清醒的一天,也是最开心的一天。

姜芽听着,心里有些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偷偷打转。她趁着低头拿东西的时候,偷偷地擦干净眼泪,走之前抱了抱许奶奶,许诺一定会再来看她。

5天后。

姜芽在食堂门口碰见了和尚嵘一起来吃饭的余斯燃,没想到他回来了竟然不告诉自己,姜芽心里有点小赌气,便假装没看见他们。

尚嵘见状,拉住加减偷偷问:“姜芽怎么了?”

加减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等看到尚嵘身后的余斯燃,才意有所指地朝余斯燃抬了抬下巴:“问问他呗。”

余斯燃却异常淡定,没有搭话,走进食堂。

姜芽低头闷声吃饭,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要看他,不要看他……”加减她们也极有眼力见儿,谁也没提起余斯燃,而是故意嬉闹着抢对方的菜吃。

手机在包里连着振动了好几次,她放下筷子,拿出手机,屏幕上弹出消息提示:“几天没见,你怎么变小气了?”

竟然说她小气!她抬头朝余斯燃的方向瞪了一眼,正好迎面碰上他抬头看向自己这一边,触电般又急忙低下了头。

“你生气是不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我回来的事?”

“我没告诉你我回来了,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不要这么容易生气,会长皱纹的!”

余斯燃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发进来,姜芽马上合拢了因为生气嘟着的嘴。一共十句话,只有两句看起来比较正经。她思索了一会儿,回了一句看起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余斯燃发来三个问号。

她点开相册,找到最近刚收获的表情包发了过去。表情包是大耳朵图图里的牛爷爷,配字:俺是你牛爷爷呀。

对方发来一串省略号。

“少惹你牛爷爷生气,你牛爷爷的牛脾气无人可敌。”她得意扬扬地发完,便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离开的时候,尚嵘追上来拦住她:“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怪余斯燃,相亲这事是我瞎编的。”

姜芽哭笑不得,看了一眼他斜后方的余斯燃,收回视线:“跟你没关系,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尚嵘赶紧眨了眨眼。

余斯燃走过来,示意尚嵘可以走了。姜芽站在一边,不吭声,等他开口。

“气消了?”他倾身,凑到她跟前,漆黑如墨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看。

姜芽不自在地把脑袋微微偏向一侧,往后退了一步,强装镇定,转移话题:“吃饱了。”

“那需要散散步消食吗?”

姜芽果断摇了摇头,几秒后又点了点头。她想到了许奶奶说的话,也许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完成许奶奶的愿望,帮助缓和余斯燃和他爸爸的关系。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生气了。”

余斯燃闻言,瞥了她一眼,仿佛知道了什么,转身作势要走:“那你还是生气着吧。”

姜芽完全没料想到还有这操作,跳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你这人怎么得寸进尺呢!”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趁机给我挖坑呢。”

“绝对不是坑!而且对你有利无害!”她拍胸口向他保证道,说完又觉得懊恼。几分钟前,明明她才是主动的一方,这会儿怎么就沦落到了被动的一方?

算了,看在许奶奶的面子上,她就暂且忍这一回吧。

余斯燃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一挑眉:“说吧,什么事情。”

5分钟后,两个本要散步消食的人,并排坐在了学校运动场的草地上。

姜芽直入主题:“听许奶奶说,你和你爸爸关系……”

话还没说完,余斯燃腾地起身就要走。

姜芽立刻拽住他的衣服,拖住了他,语气难得的强势:“你别躲!给我坐下来!”

余斯燃不情不愿,一屁股重新坐了下来,嘴里嘟囔着:“她怎么把这个告诉你了?你们才认识多久……”

听到这话,她更来气,两手气势汹汹地拍了下地,严肃指责:“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不是就没把我当朋友,什么都没跟我说!”

他欲言又止,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也没说。

“没话讲了吧!没话说就乖乖听我讲。”她故作老成地劝说着,“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如果我爸爸还在的话,我宁愿和他吵吵。”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她多想和他们说说话,哪怕是吵吵架也好,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余斯燃听她语气有些低落,凑过去看,故意半开玩笑的语气转移话题:“你没有哭鼻子吧?”

“怎么会,早就习惯了。”她拔下一根草,在小拇指上绕来绕去,“听许奶奶说,叔叔经常晚上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看你妈妈的照片,边看边抹眼泪。你就多站在他的角度,体谅点,不要再跟他吵了。”

“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要珍惜爱你的人。”她抬头看向他,眼神认真且坚定。

“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以后和他说话我就少顶嘴几句吧。”余斯燃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打趣她,“自己看起来还跟小孩一样,教育起别人来倒是一套套的。”

煽情的氛围被他骤然打破,她把手上的草丢了过去,一字一字强调:“余斯燃,我跟你一样大!”

“是是是,一样大。”余斯燃举手投降,话音一转,“可无论是身高还是心智,你还是比较像小孩子。”

这人怎么不懂得感恩呢!她迅速起身,抡起拳头追了上去:“你有本事别躲!”

3.

“这场怎么就满了!换一家换一家!”

姜芽一推门走进寝室,就看到她们三个人围坐在中间,小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你回来得正好!我们商量着去看电影,去不去?”加减拉着她坐下,手在淘票票界面划了又划。

“什么电影?”她凑过去看了眼屏幕,大致瞄了一眼最近会上映的电影,指了指《昨日青空》,“看这部吧!”

最后,四人达成一致,10月26号一起去看《昨日青空》。加减正要付钱,姜芽忽然抓住她的手,迟疑不决,酝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忽然记起来,我那天有约了,你们三个去看吧。”

加减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心照不宣地一致“噫”了一声,尾音刻意拉得老长。

她保证,她不是重色轻友的人,见色忘义绝对是临时起意。她只不过是看在余斯燃答应自己会和父亲缓和关系这件事的面子上,才想到要请他看电影的。绝对不是因为今天上午看的那本杂志上写的那句“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可以有效升华感情”,绝对不是!

好不容易从舍友的魔爪中逃出来,她坐在桌前思索了片刻后,给余斯燃发消息:“你26号晚上有时间吗?多买了一张电影票,去的话请‘扣1’。”

结果余斯燃的消息没等来,反倒收到了程桉的消息。

上一周听说他被派去参加省联赛集训了。程桉这人一训练起来便像变了个人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于是她便也没去打扰他。

“你程哥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成功在省联赛占有一席之地,还不速速来抱大腿!”

姜芽看他终于用对了成语,甚是欣慰,难得配合地回复道:“程哥真威武!”

这回反倒是程桉不习惯了,回复过来的话连打了三个感叹号:“你不对劲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今天心情好。”姜芽回复。

“今晚我请客,你随便吃。听到这个消息,你的心情是不是更好了?”

姜芽听到他说请客,顿时看出来了他对这次比赛信心满满,笑着回复道:“等你赢了,我狠狠宰你一顿!”

就在这时,余斯燃的回复弹了出来:“1。”

姜芽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过去。

“秒回,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复啊?”余斯燃还在后面配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姜芽撇了撇嘴,现在男生都这么自恋的吗?她故意把他的消息晾在一边,5分钟后才回复他:“你想太多!”

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口是心非,尽管对这次看电影表示得很不在意,但每隔5分钟给程桉发的一条衣服淘宝链接把她对这件事的上心暴露得彻彻底底。

程桉也发现了苗头,问她:“你这是要去参加选美?”

姜芽一边刷着淘宝店铺,一边在分屏给他回消息:“你觉得我穿哪件会好看?”

“我觉得挺难。”

她将刚看中的一件背带裙加入购物车,瞥了一眼他的回复,冷哼了一声,回了一句:“说明你眼光不怎么样,有人喜欢就行!”

“难道你是要去约会?”

姜芽刷店铺的手一顿,忽然记起那回从西杭看过篮球赛回来的晚上,饱饱神神秘秘爬到她**对她说的话。

她说,程桉喜欢她。

当时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始终觉得程桉对自己只是友情,要么,四舍五入也算个亲情吧,绝对不可能有别的心思。可直到那次一起回梧桐镇,他在她提到自己有喜欢的人时突然的沉默和低落,让她开始不确定了。

可是,既然程桉没有要挑明的意思,她便也要装作没有察觉。或许他只是习惯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就误以为是喜欢呢?也许只要让他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了,说不定突然就能想明白了,姜芽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不管怎么样,程桉在她心里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姜芽懊恼地拍了下脑门,纠结了半天才回复:“等有好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程桉只回了一个“好”字。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随意找了个借口结束了这场聊天。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一晃就到了10月26号。

姜芽左手一件背带裤,右手一件背带裙,对着镜子比画了半天,怎么也没办法决定。加减她们已经出发去电影院了,她为了防止偶遇,特意选了另一家电影院。

此时,寝室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没办法去询问自己的军师。

半个小时后,患有深度选择困难症的她在连试了五套衣服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完美。”

她顺手拿出手机,当她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的那一刻,整个人都震惊了,距离电影开场时间只剩5分钟。

除非上天在这时候赐给她一双风火轮或者一片筋斗云,否则她是不可能准时到达影院的。她正纳闷余斯燃怎么不打电话来问自己,才发现手机按了静音,而且因为这个静音还错过了五个未接电话。

糟糕。

她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立即打了滴滴快车,从床头扯过挎包,锁好寝室门,飞速冲下了楼。

半个小时后,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了红星影院的取票处,看见了低着头看手机的余斯燃。

“我绝对不是想要放你鸽子,实在是因为某些原因耽搁了。”她一边喘气一边解释。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余斯燃挥了挥手机,问她。

“我……静音了。”姜芽垂眼,想着电影已经放了很久,也没办法接着看,于是提议道,“要不我们干些别的吧?”

抬眼的瞬间正巧瞥见了墙上新贴的偌大的海报,标题“鬼屋——有胆你就来”,她灵机一动,指向海报:“要不我们去鬼屋玩吧?”

余斯燃用质疑的眼神看向她:“你确定吗?”

姜芽被他一质疑,自诩看鬼片从来不会说害怕的她顿时不乐意了,不屑地表示:“等进了鬼屋,我罩着你。”

事实证明,话说得太满,打脸来得越快。

进入鬼屋后,余斯燃便如进去前她安排的那般,听话地走在她后头。斜前方时不时闪烁着的一双绿眼睛,和左右两边忽然冒出的一张惨白色的脸,让姜芽不自觉地开始眯缝着眼,不敢完全睁开。

突然脚踝一凉,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绕上了她的脚。她吓得猛踢了好几下脚,直到冰凉感消失,才彻底松了口气。身后传来他低声的笑,她愤愤地转头:“你走前面。”

余斯燃明知故问:“不是说好了你罩着我吗?”

姜芽理直气壮地解释道:“我近视眼,看不清路。”

余斯燃笑意更甚,却也没为难她,伸手将她牵到身后,语气含笑:“那你可得跟住了,胆小鬼。”

他的脸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手上的温度却是真实传递过来的。她小声辩解道:“谁胆小,反正我不胆小。”

话音刚落,一个人头倒挂着出现在面前,长头发从两边垂到了地上,还吐出了鲜红的长舌头,姜芽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于是被吓了一大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紧闭着眼。

后面剩下的大半条路,她全程闭眼睁眼来回切换,不停给自己打气。嫌牵着手看起来还是不够安全,于是改抓着他的胳膊。只要一看见恐怖吓人的东西,便立即牢牢拽紧他。

一丝凉意从背后席卷而来,好像有一只手慢慢搭上了她的肩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余斯燃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双手顺势环住了他的腰,脑袋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不敢离开。

4.

从鬼屋出来后,姜芽第一件事便是找借口去上厕所,没等余斯燃反应过来,就一溜烟地消失在他面前。

她看向镜子,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暗淡,嘴唇发白,一副生了场大病的样子。

她伸手接了一捧水洗了个凉水脸,又从包里掏出口红仔细补了下嘴唇,整个气色瞬间好了不少。

脑海里浮现出在鬼屋里因为她害怕而和余斯燃亲密接触的场景,两颊不禁绯红。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趁机占他便宜的!今天之前,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胆子小,除了一些长相可怕的虫类,她好像还没有发现自己害怕过什么。

她真的不想承认自己刚刚在鬼屋里的一举一动是因为害怕,可如果不是害怕的话,倒就真成了故意占他的便宜。

“唉?”姜芽捂住自己的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刚刚在鬼屋里,明明很紧张,她却没有打嗝!想到这里,她迫不及待地跑去找余斯燃,想要告诉他这个新发现。

“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她跑到余斯燃面前,拉着他的胳膊。

在她充满期待的眼神下,他缓缓说道:“胆小?”

姜芽咬咬牙,决定看在心情好的分上不同他计较,指了指嘴巴,给他指向性的提示:“不是,再猜!”

“口红?变好看了?”

“我没打嗝了!”她激动地抓着他胳膊狂甩,来回甩了个三四下才勉强平复下兴奋。

余斯燃虽然也欣喜,却很理智地问出了一个很要紧的问题:“怎么突然就好了?会不会是你没紧张所以也就没打嗝了?”

“我在里面快紧张死了好吗!”说完,姜芽才发现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胆小,干脆破罐子破摔,“真的太奇特了,紧张成那样都没打嗝!”

“你在里面没说话,难道嗝咽回去了?”

她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这难道不是一件普天同庆的事情吗,他话里话间怎么就像在告诉她“嗝不是不打,只是时候未到”“打嗝只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我知道了!”

她正想帮他纠正一下他的脑回路,突然见他激动地一拍掌。

“你知道什么了?”她屏气凝神,等他能说出什么新发现来。

余斯燃认真地总结道:“你不打嗝了,是因为我。”

姜芽闻言差点咳出一口老血来,她真想一口“盐汽水”喷醒他:“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自恋?”

余斯燃睨她一眼,认真提问:“我这么帅,身材这么好,不能给你安全感吗?”

姜芽自动过滤他前面的自夸,忽然觉得“安全感”三个字好像有点联系。

“其实你打嗝这个问题,我认真想过很多次。我觉得,这不是怪毛病,而是你骨子里缺乏自信的一种体现。”余斯燃拉着她找地方坐下,突然正经分析,“你说你只要上台当着许多人面说话就容易紧张,一紧张就会打嗝,可你回忆一下上次社团表演,你不仅没有打嗝,反而表现得非常好。因为这是你喜欢和所热爱的事情,所以你有自信。”

“同理可得,这次的鬼屋,因为我在身边,你内心里确信不会有危险,紧张只是因为突然出现的恐怖东西而作出的生理反应。”

姜芽听得半懂:“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相信自己,就不会突然打嗝了?”

余斯燃没有回答她,而是突然说要去上厕所。

“行吧,你去吧!”姜芽甩手让他走,自己却坐在长凳上把他刚刚说的一番话反复思索,越来越觉得他的分析很靠谱。她把之前发生过的因为紧张打嗝的情况单独拎出来,好像都能跟他说的对上号。

“嘿!”思考中的她猛地被人拍了下肩膀。

她腾地站起来,扭头看见是余斯燃,莫名松了口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幼稚!”

“没打嗝吧,事实证明我说的是对的。”他得意地宣布,语气傲娇,“我这不叫自恋,叫自信。”

他忽然跳出来吓自己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分析是对的?

“你很好,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或许你担心别人可能会笑话自己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人在关注你。”

“那……”姜芽刚想说点什么,猛地被余斯燃打断了。

“我们明天去梧桐镇吧。”

姜芽呆愣住,两眼写满了疑惑:“嗯?怎么忽然去梧桐镇?”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一脸神秘,吊足了她的胃口,“去了绝对不会后悔。”

“去就去!”

两个人都是行动派,当晚就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就在学校东门会合了。

姜芽正准备给奶奶打个电话,说自己要过去住一晚。余斯燃伸手拦住了她:“我们去别的民宿住。”

放着免费的地方不住?

“为什么?”她收起手机,脱口而出。

“没有为什么。”余斯燃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包,走在了姜芽的前面。

“你是不是怕我奶奶多想,以为我俩在谈恋爱?”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朝着他跑去,笑得一脸灿烂。

他脚步一顿,回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怎么看都是你占我便宜,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听了,活动了下手腕,向余斯燃伸出了拳头。余斯燃见状,立马加快了脚上的速度。

“你有本事别跑!”她气势汹汹地向他吼道,小跑着追上去。

余斯燃闻言,跑得更快了。

步行去车站原本要花20分钟,因为这场追逐,两个人仅用8分钟后就到了。

姜芽站在车站外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没力气报仇雪恨,余斯燃倒是气定神闲,站在一旁,呼吸平稳,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5.

中午11点40分,两个人抵达梧桐镇。

余斯燃定的民宿离她家的民宿隔了好几条街,姜芽严重怀疑他是故意避开的,可又想不出是为什么。

她喝两口果汁,便抬头看他一眼,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奇怪。

姜芽的直觉是准的。她本以为余斯燃叫她来梧桐镇怎么也会到处去逛逛玩玩,结果吃过午饭去敲他的门,没人应,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没有回。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没有见着他的人影。

“耍她吗?”姜芽小声嘀咕。

于是,她一个人无聊地趴在**,看了3部电影,晚饭时间才慢悠悠地出去觅食。

下午六点半,天已经开始渐渐昏暗,她吃饱喝足,悠闲地走在回民宿的路上。

在快到民宿的时候,她见到了一整个下午都没见着人影的余斯燃,他的身边还停着一辆浅蓝色的自行车。

因为心里觉得余斯燃是在耍她玩,姜芽无视他,冷漠地从他面前径直走过。

余斯燃跟上去,拉住她:“带你去个地方。”

姜芽不吱声,还在气头上。

余斯燃继续**她:“有惊喜哦。”

“哦,没兴趣。”她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余斯燃这才意识到她在生气,于是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半推着到了自行车旁:“大哥请上宝座。”

她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后座上。她倒要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样。

余斯燃载着她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她坐在后座吹着风昏昏欲睡,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惊喜就是骑车兜风?”

“你闭上眼睛,马上就到了。”

什么地方弄得这么神秘?她闭上眼,隔一会儿便偷偷地睁眼偷看,越看越觉得这条路有些眼熟。

几分钟后,自行车停下,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星星基地,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她咬牙切齿地问道。

偏偏余斯燃还用着一种邀人一起喝茶的语气对她说:“上去坐坐。”

姜芽闷头跟在他身后上去,气得完全不想讲话,甚至想踹他一脚。

两个人并肩盘腿坐在屋顶上,姜芽抬头看星星,不吭声,等着他开口。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笑话?有个记者去南极采访一群企鹅,他问第一只企鹅:‘你每天都干什么?’企鹅说:‘吃饭,睡觉,打豆豆!’接着又问第二只企鹅,那只企鹅还是说:‘吃饭,睡觉,打豆豆!’假如我是下一只企鹅,你猜我回答什么?”余斯燃开口说了一大串话,最后把问题抛向了姜芽。

这么老的笑话他怎么讲得出来?

姜芽觉得有点好笑,于是附和道:“吃饭,睡觉,打豆豆。”

“错!”

“那你说是什么?”

“吃饭,睡觉,喜欢豆豆。”余斯燃把头转向姜芽,一脸认真。

她正想说他无聊,突然猛地意识到他刚刚的回答好像有些不对劲:“你刚刚说什么?”

她的头也转了过来,眼睛和他对视。

余斯燃一字一字地重复道:“吃饭,睡觉,喜欢豆豆。”

“咳……”姜芽把视线移开,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说人话!”

“姜芽。”他起身,蹲在她面前,伸手轻轻扶在她肩膀上,与她保持直视,“我喜欢你。”

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右手偷偷捏了捏左手背上的肉,清晰的疼痛感传来,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姜芽,做我女朋友吧。”余斯燃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是,刚点完头她就后悔了,答应得这么快岂不是显得她太心急。

姜芽在心里懊恼着,余斯燃却突然倾身凑过来。

啊,这么快的吗?

姜芽紧张得闭上了眼,呼吸近在咫尺,可想象中要发生的事并没有到来。

余斯燃伸手从她嘴角边捻过一粒细小的白色的东西:“你是要留着晚上当夜宵吗?”

察觉到姜芽的小情绪,余斯燃再次凑到她面前:“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

“我可不可以后悔答应做你女朋友?”她这次绝对不会上当了!她狠狠地瞪着他。

“有点晚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俯身在她唇上留下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她把头转向一边,脸烫得厉害。此时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下一秒该做出什么反应才会显得比较自然。

“喝醉了?”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

姜芽转回头,微眯着眼,凭什么他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她却没出息地耳朵发热,脸颊发烫?这么被动才不是她呢!

于是,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也不知是她用力过猛,还是他蹲着没有防备,他整个人扑倒在她身上。

姜芽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胆子,闭着眼迅速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同样的蜻蜓点水,触感温软。

“这叫以牙还牙!”她用手撑着余斯燃,强装镇定,解释道。

“嘭”的一声巨响,烟花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绽开,犹如一朵朵繁花。

屋顶上不知什么时候绕了一圈彩灯,此刻也亮了起来,在夜幕中闪闪发光。

姜芽看着有点晃了神。原来一下午消失,就是为了准备这些。怎么办,她觉得余斯燃幼稚却又可爱,她好像更喜欢他一点了。

她既紧张又兴奋,心脏怦怦地上下雀跃着。原来,自己喜欢着的人也喜欢着自己是这种感觉。手上的酸涩感传来,她才意识到她和余斯燃的姿势有点微妙。

“咳……”姜芽假装淡定地说,“我手有点酸了。”

余斯燃察觉到,立刻撑着地坐起来。

视线转向天空中的烟花,他的表情很淡然,但耳根的红晕早已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