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陷入爱情里的男人哪个不像个毛头小子?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褚悠一大早就被她妈妈叫起来吃了一顿丰盛的年饭,到下午的时候她和褚朝、褚叙又跟着爷爷伯伯一起去祭了个祖。如今年味儿越来越淡,好在褚家人丁兴旺,虽然每年都是这么一套流程,但大家闲聊的闲聊,打牌的打牌,电视里放着没人看的春晚,客厅里不时还有三两小孩儿笑着跑来跑去,满屋子都是平淡的幸福味道。

吃过晚饭后,众人围着火炉话了话家常,话题最后总会祸水东引,转移到褚悠结婚生子的人生大事上来,褚悠招架不住,只得提议别的活动来转移火力,于是每年守夜时必备的压轴节目—打麻将—就隆重登场,褚悠、褚母以及褚悠伯伯伯母夫妻俩凑成了一桌麻将。唐诗要照顾孩子没办法打,就搬了张凳子抱着妹妹坐在褚悠旁边看她打,却不料褚悠今晚手气特别不好,连输好几把,从开局起就没赢过几回,刚收到的压岁钱放手里还没焐热就又回到了这些长辈的口袋里。

时间渐渐接近凌晨,唐诗已经带着睡着的两个孩子回房间睡觉去了,众人也渐渐有些犯困,强撑着打完最后一局。

坐她对面的伯母笑道:“褚悠,你行不行啊?你一个高才生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打不赢啊?”

褚悠随口答道:“得了,我能跟您比?您都打了这么多年的了,以前我和朝哥回家找不到你,就知道你准在茶馆里摸麻将呢。”说完一看刚刚摸完的牌,一句话都凑不齐,连个红中也没有,实在是一副烂得不能再烂的牌。

褚悠心烦意乱,放在桌上的手机却振动了一下,显示有新消息。

褚悠点开微信一看,发现竟是许久未曾联系的单北杨给她发的一则消息。

小白杨:拜年了!2019新年快乐!祝您阖家欢乐,大吉大利!希望狗年的您,日月相伴,星辰为友,路无险阻,前途有光,每一个明天都熠熠生辉闪闪发光。

通篇用语都恭谨正式,与其说是发给褚悠的,更像是一则群发的祝福消息。

褚悠沉默着思考了会儿,翻出之前加的单北杨室友胡来的微信,点开对话框输入道:“新年快乐呀。”

那头胡来受宠若惊,回道:“学姐也新年快乐,学姐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发新年祝福了呢?”

褚悠:“过年给认识的人发祝福很奇怪吗?难道单北杨就不给你发的吗?”

胡来:“学姐,别逗了,单北杨一放假就玩失踪,估计是被拐到哪个山沟沟里挖煤去了,还能给我发祝福?”

褚悠看到这里,忽地笑了,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单北杨一本正经地给她拟了一则群发祝福消息,还故意掐着零点发,看似毫无漏洞,却被狐狸似的她一把识破了这拙劣的伎俩。

褚悠想象了一下单北杨绞尽脑汁编出这则短信,又翘首企盼她回复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嘴角极力绷着,却还是泄露了点儿雀跃的笑意。

褚母怪道:“怎么了,这么开心,看来要和啊?”

刚说完,褚悠伯伯就把牌一推。

“和了。”

褚母尴尬道:“你这孩子,笑成那副样子,我还以为你终于要和一把了。”

褚悠站起身,背着手神神道道上了楼,她一把牌实在太烂,就算她有泼天的才智,也无法扭转乾坤。

身后她伯母大喊:“你把欠着的钱还了再走啊,褚悠!”

年初一大清早上,褚悠收到了来自管姣转发的一条微博推送。

【HAONA预告】大年初一,偶像陪练团,高妙空降《虎喵直播》,与虎喵百万主播承让、鸣神、修离一起欢乐吃鸡,你还在等什么?今晚八点整,快来与妙妙一起决战刺激战场!

我负责刚:你家大神要被别的女人拐跑了。

褚悠:你闲得没边了是吧,不就是打个游戏嘛。

高妙她知道,是近几年从一个选秀节目横空出世的台湾妹子,近来在娱乐圈是炙手可热的一朵当红小花,外表甜美可爱,一口台湾腔嗲嗲的,简直是宅男的一大杀器,但就凭单北杨那一根筋的直性子,就是个天仙杵他跟前,他也能一脸平静地说“麻烦让一下”。管姣这话说得就好像单北杨是个智障儿童,别人给一颗糖就能跟人跑了一样,这位英明睿智的女士一度无语问天,竟然都没发现自己并没有否认管姣话语里那句暧昧的“你家大神”。

时间渐渐接近八点,大家刚吃完晚饭,褚悠伯母喊道:“褚悠,来打牌喽。”

褚悠坐在客厅沙发上头也不回道:“今天不打啦!”

“来喽,你在搞什么啊?”

褚悠盯着手机,大言不惭道:“学习。”

这一屋子文盲加学渣被她这初一晚上还孜孜不倦的求学精神给震慑到,纷纷放弃了拉她入牌局的想法,让褚悠奶奶暂时带一带俩孩子,少妇唐诗总算能摸一摸麻将了。

八点整,褚悠暗搓搓地打开虎喵直播软件,注册了个小号摸进了单北杨的直播间。

她以前从未看过单北杨的直播,就算是在虎喵直播的那一个月也是没有看过,那会儿单北杨就在她隔壁房间直播,他直播时从来不大声说话,更不会骂人,大多时候只是冷静地分析自己使用的战术,以及感谢那些大哥送的火锅、藏宝图之类的,不像她总是摔键盘捶桌各种动静,没个消停。

直播间里单北杨并未出镜,镜头只对着他一双如玉石般精雕细琢的手和手机屏幕,弹幕里一阵不满的叫嚣。

“脸!脸!我要看脸!”

“离总,救救孩子吧!我要看你的脸啊!”

“虽然你的手让我看得想怀孕,可是更加想看你那种帅得天怒人怨的脸脸呢。”

“亲,这边建议您那张720度无死角的俊脸出一下镜呢!”

“垃圾主播!无脸差评!”

单北杨自电影《金枝》后直播间狠狠涨了一批粉,现在这样类似的弹幕更是层出不穷,单北杨似乎有些不胜其烦,“啧”了一声,一阵窸窣动静后,摄像头被拉高,一张俊脸就猝不及防地闯入褚悠眼里。

他似是有些清瘦了,脸颊上那些温润的肉消失不见,轮廓更加利落分明,显得他五官更加立体突出,让人有一种他是混血的错觉,他穿着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还戴着一副防辐射的金边平光眼镜,看着就是个斯文败类的样子。

“妈耶!离总戴眼镜帅得不行啊啊啊!”

“他演古代将军合适,演这种衣冠禽兽也好合适啊!”

“修离哥哥,我可以这三个字,臣妾都说倦了!”

“妈妈呀!我恋爱惹!”

饶是褚悠见惯了单北杨这张脸,一时之间也有些不能阻挡,感觉一管热血就要顺着鼻腔流下来。

单北杨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理都没理那些哭天喊地的弹幕,径自打开刺激战场接受了承让发起的战队邀请。

刚一进入队伍,就听见承让在耳边热情洋溢地说道:“妙妙你好!”

甜美女声立刻回道:“承让哥好!”

承让忙道:“受不起受不起。”

随后这二人在直播间进行了长达一分钟的商业互吹。

“尬聊!”

“好尴尬呀”

“抱走老婆。”

“我们不约好吗?”

“承让,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承让被这些弹幕气得吹胡子瞪眼,涨着一张红脸道:“尬什么尬!你们就是嫉妒我!阿鸣和修离,你们也打声招呼啊。”

鸣神忍俊不禁,憋着笑打了声招呼:“妙妙晚上好。”

单北杨却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淡淡说了句“你好”。

语气随便得就好像高妙正是随机匹配到的一个队友,而不是让众多粉丝疯狂的妙妙女神。

好在高妙浑不在意,笑呵呵道:“你们好。”

游戏正式开始,承让他们三人一起打游戏时从来都是哪里人多往哪儿跳,一时忘记还有高妙,直接就跳了G港,不出意外,高妙第一把就落地成盒,惨死在别人的喷子之下。

“好丢人啊!”

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女孩儿放下手机双手掩面,十分崩溃。

承让狗腿子本性发作,忙安慰道:“我的错我的错,不该去那么刚的地方,来,我们马上就死哈。”

说完就直接往别人枪口上撞,倒把别人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弄什么幺蛾子,蛇皮走位走了几个来回,随后发现这位大兄弟就跟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让他打,就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位鼎鼎有名的大主播的人头。

鸣神和单北杨都被他这为爱勇敢牺牲的壮烈精神吓到,点击了返回大厅直接退出了游戏。

弹幕里飘过一排“舔狗一无所有”,承认只当无视,又开了一把,这一把众人吸取教训,去了人还算少的渔村。

一时之间众人都在安静搜寻物资,高妙之前看过承让他们几个人的直播,有些歉然道:“对不起啊,你们很少来这种人少的地方吧?是不是很没意思?”

不能杀人当然没意思,但是,跟高妙在一起能没意思吗?承让毅然道:“我觉得很有意思,你看,渔村风景也好,就当来度个假。”

众人:“……”

你来刺激战场度假可还行?

随后,承让的狗腿程度一直在刷新着众人的下限。

“妙妙,你过来,这儿有个三级头。”

“步枪消音要吗?”

“妙妙,有没有药啊?我给你几个大包。”

“我怎么办?我打绷带就行了。”

“哪个不怕死的在打你?我帮你干他!”

“来,你不是喜欢这身儿衣服吗?我脱给你。”

承让脱下自己那身官方赠送的至尊金龙套装,穿上了高妙的衣服,他一个皮肤黝黑的非洲壮汉穿着套粉嫩的女团101连衣裙,实在是辣眼睛得很,直想让人自戳双目。

单北杨嫌他聒噪,关掉了麦,褚悠其实很想看承让怎样将舔狗行为贯彻到底,于是就退出了单北杨的直播间,看承让的视角去了。

四人在渔村搜刮了一波,物资还是少得可怜,跑毒时,有空投降落。

单北杨难得开口道:“空投砸脸了。”

承让问道:“哪儿呢?哪儿呢?”

“240方向。”

承让:“兄弟,这么远,你这叫空投砸脸?”

凭他这极佳的动态视力,他也只能看见对面的山坡上那阵袅袅升起的红烟。

“没事儿,我骑摩托去。”

承让崩溃道:“你去了就别回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空投一响,修离难养。”

“完了,空投,摩托都有,离总要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型熊孩子离家出走现场。”

“新人不懂,为什么离总对空投这么大的执念啊?”

“楼上的,因为空投里有离离最爱的AWM啊。”

“让离党,这是糖啊!是糖啊!快给我舔!”

随后,单北杨骑着辆摩托,风风火火地就去抢空投了。

几分钟后,他背着舔来的三头三甲,八倍AWM,开着辆吉普,威风凛凛地回来了。

承让:“……”

高妙在那边尖叫道:“天啊!修离哥哥好厉害呀!”

承让有些嫉妒,不满道:“妙妙,你平时看过虎喵的直播吗?”

言下之意是你如果看过我的直播,就知道我其实更厉害。

高妙却甜甜道:“看过呀,不过看修离哥哥的比较多。”

承让:扎心。

弹幕里笑作一团。

“舔狗一无所有。”

“妙妙好可爱!和离总配一脸!”

“血书求妙妙和离总在一起!”

“离总,妙妙都这么夸你了,还不把你的AWM给她。”

褚悠心中一阵不痛快,又去了单北杨的直播间,见他直播间更是混乱,全是求他和高妙在一起的,褚悠鬼使神差地,发送了一条弹幕。

用户5183794:可是传言修离不是喜欢阿呦的吗?

可惜她这条孤零零的弹幕被淹没在了众多求单北杨把AWM给高妙的弹幕里。

褚悠冷哼一声,单北杨喜欢玩狙,一把AWM更是他的心头好,除了她,褚悠还真没见过他把手中的AWM让出去过。

然而,下一秒,她就看见单北杨把自己背上那把墨绿色长枪往地上一丢,扔给了高妙。

褚悠:你这只美色上头的大猪蹄子!

褚悠心烦意乱,简直想把屏幕里的单北杨一把拉出来暴打一顿,坐在她旁边看了半天的褚叙赞道:“这个修离挺厉害的。”

褚悠不要脸道:“厉害吧,他喜欢我。”

褚叙一脸一言难尽的神色,像是震惊于他姐的脸皮厚度。

“姐,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他不喜欢高妙喜欢你?”

褚悠不服气道:“他怎么就不能喜欢我?非得喜欢高妙?”

褚叙看着穿着一身臃肿的珊瑚绒睡衣,满脸油光的褚悠,理所当然道:“高妙长得比你漂亮多了。”

褚悠:“……”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现在的小学生怎么都那么诚实。

褚悠回忆了一下刚刚在承让直播间的高妙的样子,长长的头发扎成高高的双马尾,圆圆的一张小脸,五官小巧精致,面色红润,还涂着橙色的唇蜜,穿一身粉嫩的卡通背带裤,十足一个俏皮可爱的元气少女,与单北杨宛若一双璧人。

褚悠越看越气,关掉了直播,自己去开了局游戏。

褚叙在旁跃跃欲试道:“姐,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打。”

“不,我才不跟小学生打。”

“我已经初一了好吧?”

褚悠继续无动于衷:“初中生也不跟你打。”

褚叙没办法了,只得扯开嗓子就号:“妈,我姐她欺负我!”

正在打麻将的褚母头都不回地道:“褚悠!别欺负你弟!”

褚悠正丢了手机一把捂住她弟的嘴,无语道:“你都初中生了,怎么还做这种孩子事儿?”

褚叙被她捂着嘴也丝毫不怵,表情壮烈得像是要随时举着炸药包去炸碉堡,大有你再不同意我就嚷到家里人全都过来为止的架势。

褚悠只得头疼地妥协,嘴里还不忘恶狠狠道:“你要是打得菜,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局过后,褚悠看着那大大的“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样子,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之中,谁来告诉她,现在的中学生都没作业的吗?游戏打得比她都好。

大年初三,褚悠、褚叙被自己母亲领着去外婆家拜年,当天晚上就睡在了外婆家,褚悠两个舅舅,都只有一个女儿,小舅的女儿就是经常和她一起打游戏的管姣,大舅的女儿管莹已经参加了工作,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褚悠和管姣很少见到她,这次过年居然回来了。

三姐妹亲亲热热睡一张**,来了场久违的姐妹夜话。

褚悠问道:“姐,你这次回来,也被催婚了吧?”

管莹瞬间头疼,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在这些长辈的眼里就已经成了朵即将枯萎凋谢的黄花,再不嫁人以后就只能配那些离过婚的糟老头子或者鳏夫。她被催怕了,连春节都不敢回来,如果不是这次她爸拿褚悠外婆的身体诳她,她估计也不会回来的。

“可别提了,批斗会都开了好几场了,不过你为什么要用‘也’字?你被催了?”

褚悠垮着脸点了点头。

管莹惊讶道:“你才二十三岁不到吧?”

一旁的管姣少年不识愁滋味,大大咧咧道:“小幺说了,等到悠姐像你这么大了再催就来不及啦,凡事要防患于未然。”

管莹:“……”

“欸?我听说你不是有个小学弟在追你的吗?”

褚悠:“……”

听说?听谁说?褚悠狐疑地将视线转向正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管姣。

管莹不理解状况,问道:“是吧?是有这么一个人吧?”

褚悠无奈点头。

管莹来了兴趣,问她:“你怎么不答应人家?管姣说他长得特别帅。”

理由总是千篇一律。

“学弟嘛,他年纪有点儿小。”

“怎么,他小你十来岁?”

褚悠被她姐的脑洞震惊到,无语道:“姐,我今年虚岁才二十三。”单北杨要是小她个十来岁,岂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屁孩一个,跟褚叙都差不多大。

“他今年十八岁。”说完,她觉得不对,又补充了句,“好像快满十九了。”

管莹翻着白眼道:“才小你三四岁,怎么听你那语气像是猥亵了幼童似的。”

褚悠:咱家这荤素不忌的说话风格真是一脉相承。

“你有他照片吗?”

褚悠还真有,那张单反相机里单北杨迎着阳光奔跑的照片被她传到了手机里,还有那张她临时起意拍的海报。

管莹看了看她手机里这仅存的两张照片,一时只怀疑褚悠是脑子进了水。

“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看一男的,你不要?”

管姣在一旁抱着抱枕疯狂点头。

凡是知道褚悠和单北杨的事的人,无不怀疑褚悠的脑子出了问题,褚悠到现在已经麻木了,只把自己当一张布景板,不说话了。

“你嫌他小,难道他特别闹腾?”

褚悠下意识地反驳:“当然不是。”

相反,单北杨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他在朋友面前、艾沐他们面前一向话不多,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话多一点,但远谈不上聒噪,大多时候也只是在静静听她说而已,他们之间,说起来闹腾的那一个反而是褚悠。

她还记得有一次他们坐校车,来了一群刚下课的学弟学妹,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大多喜欢在女生面前表现自己,那些个男孩子一上车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褚悠有些烦,微微皱了些眉,单北杨发现了,微微提高音量说:“不好意思,可以安静一些吗?”

一车的人被他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也明白公共场所大声喧哗是有些不好,纷纷不说话了,还了褚悠耳根子一片宁静。

褚悠想起过往回忆,一时心神有些恍惚,缓缓说道:“他……他有时候行事有些莽撞,有些幼稚。”

她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自己的掌心,无力道:“我不知道他只是这个年龄是这个样子,还是以后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姐,你不知道,我不可能给他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我很没有耐心,到时候我们可能就是个一拍两散的结局。”

“你怎么就觉得他莽撞?”

褚悠便把在青城时单北杨险些打人的事迹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管莹高中就辍学出去闯**,情史丰富,阅人无数,就没见过褚悠这般情商还不如条狗的二愣子。

她指尖戳了戳褚悠那颗脑袋瓜儿,恨不得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几斤几两的棉花。

“他以为你被人欺负,冲上去就把你护身后,你觉得这样的他幼稚?”

“不是,他都没搞清楚状况,冲上来就打人。”

管莹面无表情道:“哦,那按照你的意思,他应该一脸平静地走上前去,先礼貌地问那个男人是不是准备欺负你,然后再作反应是吗?”

那也不对,褚悠嗫嚅开口道:“不是……他……”

管莹已经不由分说地下了结论:“褚悠,我跟你说,我谈过那么多次恋爱,就没见过哪个男的见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还能绅士地同人家先讲个道理的。

“除非,他不喜欢你。

“陷入爱情里的男的哪个不像个毛头小子般,就算他是个三四十的成熟男人,碰到自己女朋友的事不照样笨拙莽撞。

“成年人的爱情也不比那些小年轻的爱情理智多少,很多时候遇上事了照样热血上头。

“褚悠,这才是爱情真正的样子,那个男孩子,是真的喜欢你。”

字字珠玑,一字一句都像把利剑,直往褚悠心脏最最柔软脆弱的地方扎,锥心刺骨,痛醒了她这个不知沉溺在何年何月里的梦里人。

褚悠被管莹这番醍醐灌顶的话击得溃不成军,但嘴上依旧逞强道:“我觉得他喜欢的是想象中的我,你不知道,他竟然觉得我可爱。”

管姣:“……”

管莹:“……”

“他还觉得我是个仙女。”

管莹:“拉灯睡吧。”

管姣:“好。”

黑暗中,褚悠嘴角带着一抹甜蜜的笑意,絮絮叨叨道:“我在他眼里太过完美了……”

“闭嘴吧你!”

躺下的管姣和管莹异口同声。

年初六的时候,褚悠和管姣凑了凑自己收到的压岁钱和存款,打算去杭州旅游,一了自己多年夙愿。

两人十分厚道,想到杭州那高昂的房价,便秉着多拉一人分摊房费的想法叫上了苟妹,苟妹痛快地答应了,三人约好在萧山机场碰头。

萧山机场里,褚悠总算见到了素未谋面的苟妹,苟妹大名黄梓慧,是个有些微胖的可爱妹子,她一见到褚悠,就十分上道地叫了声“姐姐”。

管姣从来就不像她这么乖巧,都是“老姐老姐”地喊,褚悠一时母性泛滥,一把揽过苟妹肩头,豪气干云道:“走,苟妹,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可是她们三个很快被现实打了脸,因为她们忘了一个要人命的事情,那就是—饮食文化差异。

中国幅员辽阔,各地风土人情南辕北辙,连钟爱的口味也不一样,像江浙沪这边的人普遍爱吃甜食,就算是红烧肉都是甜口的,褚悠和苟妹都打南边来,褚悠家乡偏爱香辣,苟妹那边则更注重麻味,但不管怎样,大家同是重口味的忠实爱好者,一道菜一定要浓油赤酱,看着红红火火,吃着满口咸香,那才叫过瘾,才叫美味。

这三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傻子看着桌子上那些只尝过几口的西湖醋鱼、蜜桂糖藕、红烧肉和宋嫂鱼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三人吃过一顿难以下咽的饭后,便去了一早就定好的酒店,那酒店毗邻钱塘江,视野非常好,落地窗外就是恢宏的钱塘江,可惜离景区都非常远,她们奔波了一天,又吃了顿甜得发腻的饭,一时之间谁都没有了力气,只想待在酒店安安静静做一条咸鱼,等明天去灵隐寺好好拜拜,去去这一身的晦气。

第二天早上,三人艰难地起了个大早,又是转地铁,又是坐公交车的,一路风尘仆仆,总算到了灵隐寺。这旅途还没过一半,褚悠就已经心生悔意,觉得自己这一大把年纪,又是懒癌晚期,怎么当初就想不开来了杭州旅游。

但来都来了,也不可能打道回府,她只得和管姣她们排队买门票,鬼知道这寒冬腊月的,明明是旅游淡季,杭州怎么还是这么多人。

她们买好票之后,就进了灵隐寺,进去之前,有一个工作人员还人手给她们发了三根香火。

灵隐寺主要以天王殿、大雄宝殿、药师殿、法堂、华严殿为中轴线,两边附以五百罗汉堂、济公殿、华严阁、大悲楼、方丈楼等建筑构成,黄墙黑瓦,飞檐斗拱,终年香客络绎不绝,香火缭绕,庙宇内菩萨低眉,金刚怒目,法相庄严。

褚悠不信佛,对这些佛像也一知半解,只潦草跪下拜了拜,把香火插在香炉里,抱着好玩的心态,玩笑似的许了个“让我马上见到意中人”的愿望。

拜过之后,三个人便准备出去,下楼梯时,褚悠突然身子一顿,站住不动了。

管姣好奇抬头向前一看,就看见她从来只在屏幕里见过的那张帅脸。

她的个亲娘哎,是主播修离!是那个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的传说中的单北杨啊!

面前的单北杨也一时愣在了原地,他的父母今晚要带着爷爷奶奶去巴厘岛那边度假,所以特地一大清早来灵隐寺求个佛保佑出行平安,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出门来上个香,怎么就遇到了本应远在千里之外的褚悠。

杭州近来天气不好,天空总是暗沉沉的,大片大片阴翳的乌云散布在头顶,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今天天气倒好得出奇,阳光从密布的云层中透射出来,万丈光芒洒在这些亭台楼阁的屋脊之上,褚悠穿着一袭汉服,外面罩着一件红袄兔毛斗篷,她像是觉得冷,戴上了斗篷的大兜帽,那帽子上一圈软乎乎的白毛,衬得她肌肤赛雪,一张脸小巧精致,她愣在原地,眼睛微微睁大,是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

她身后是一块浑然天成的大石头,石头上刻着佶屈聱牙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两个人,阔别已久,终究以一种意外又浪漫的方式,在人烟鼎沛的灵隐寺里得以重逢,一如初见。

褚悠愣怔了几秒,回身就要往寺庙里跑去,身旁的管姣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她袖子,小声问道:“你这是要干吗去?”

褚悠急道:“你别拉我,我要回去重新许个愿望。”

诸天神佛在上,请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刚刚不虔诚地胡乱许的愿望,其实她最大的愿望是赶紧暴富呢。

听见她所说的话,和单北杨一行的一个气质优雅娴静的中年女人笑着说道:“小姑娘想去上炷香是吗?我看你和我们家单北杨认识呢,不如一起进去?”

话说到这里,单北杨不得不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学姐。这是我妈。”

看见他妈妈一手挽着的自家奶奶若有似无地瞟了他一眼,他只得继续介绍道:“这是我奶奶。”

褚悠愣愣地回道:“哦,奶奶好。”

“我爷爷。”

“爷爷好。”

“我爸爸。”

“爸爸好。”

众人:“……”

单爸爸一个冲动,差点应下了这句礼貌的问候。

他忍俊不禁开口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儿?”

褚悠脸红似晚霞,只想把自己埋进土里谁也看不见。

“叔叔,我叫褚悠,悠然自得的悠,这是我妹妹管姣和黄梓慧。”

儒雅的男人连连点头。

单北杨奶奶慈祥道:“褚悠啊,那一起进去吧。”

褚悠忙说:“奶奶,其实我已经拜过了呢。”

他奶奶却见怪不怪道:“哎,这有什么,菩萨要多拜几遍才会显灵。”

褚悠这门外汉,也不知道拜个佛居然还有这种讲究,况且这一大家子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再不同意就是不懂事了,只得又跟着进去拜了趟佛。

进去之前,单北杨见她手上无香,便把自己手上的香给了她,温热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掌心,无端带来一丝悸动,却一触即离,她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这个香给你,许个好愿。”

褚悠便拿着这香二进宫,毫不客气地许了个马上暴富的愿望。

拜完佛出来,单母手臂上挽着的人俨然换成了一脸魂游天外的褚悠,她亲亲热热地对褚悠说道:“褚悠啊,我一见你就觉得有眼缘,不如你和你的妹妹们去我家吃个午饭?”

褚悠突然承受她这洪水似的宠爱,一脸蒙,挤出个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笑,还偷偷瞧了站在门口的单北杨一眼。

你们家人都这么自来熟的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还没认识多久吧,就已经到了去家里做客的地步吗?

单北杨知道她为难,尽管心里再怎么希望她答应,嘴上依旧说道:“妈,她应该是来旅游的,肯定有自己的旅游计划的。”

“哎呀,就吃顿午饭,不会耽误多久的,对吧,小姑娘?”

褚悠苦笑道:“是不会耽误很久,但是……”伯母,我们还没认识多久,就这么去你家做客不太好吧?

单母也看出她的为难,歉然道:“唉,是我勉强你了是吧?不好意思,我就是太喜欢你这姑娘了。”

单母虽已年过四十,但由于保养得好,皮肤紧致滑腻依旧如二八年华,唯独眼角少许细纹泄露了她的年龄,但更添成熟风韵,可见年轻时的风采,现在这么一位成熟美人就这么一脸抱歉的样子看着褚悠,挽着她的手也随之滑下。

褚悠心想这罪过大了,赶紧一把捞起单母即将落下的纤纤素手,真诚说道:“我去,阿姨,我去。”

站在她面前的单北杨的爷爷奶奶还有他爸爸闻言,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

褚悠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觉得自己就好像到年节了那只待宰的猪,乖顺地自己躺上了案桌,还十分上道地四脚朝天敞开她白花花的肚皮,任人鱼肉。

褚悠心里苦,但褚悠不能说。

褚悠和管姣、苟妹就这么赶鸭子上架地坐上了单北杨家的豪车,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都是第一次坐比她们的命都贵的车,眼神交流了一番,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那金光闪闪的“有钱”二字,纷纷挺直腰杆,将手放在大腿上,眼神都不带乱瞟的,乖巧得简直像回到了小学一年级的课堂上。

单北杨坐在副驾驶上,从后视镜里看到一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褚悠此时居然这么端庄,嘴角不自觉地带了抹宠溺的笑意。这一笑就如冬日暖阳般和煦耀眼,惹得开车的单父都看了他一眼。

单北杨的家就住在西湖边上,一栋独立小别墅,还带了个花园,车刚停进车库,一只油光水滑的柯基就迈着它那小短腿欢快地迎了上来,它首先是围着单北杨的腿打转儿,片刻后竟向褚悠围了过来,褚悠从小到大猫嫌狗嫌的,从没有过这种待遇,一时只觉得受宠若惊。

管姣见到这玄幻的场景,惊呼道:“老姐哎,你不是狗不理的吗?”

单母也奇怪:“这狗是单北杨今年捡回来的,只跟他亲近,奇了怪了,它好像还挺喜欢你的呢。”

褚悠蹲下身,撸了把狗子那软乎乎的毛,觉得自己简直到了人生巅峰,问道:“它叫什么名字啊?”

单北杨摸摸鼻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答道:“盒子。”

褚悠:“……”

管姣:“……”

苟妹:“……”

不好意思,是我们知道的那个意思吗?

单北杨就知道会是这个反应,他取的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单纯,这只柯基是他有一次出去和朋友玩时,在商场地下车库里看到的,浑身脏兮兮的,瘦得只剩副骨架,脖子上也没有项圈狗牌,一看就知道是一只流浪狗。它蹲在地下车库的角落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单北杨停车时差点儿撞到它,它却纹丝不动,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它一双大眼睛漆黑如墨,湿漉漉的,十分可怜。单北杨看着,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褚悠,他脱下身上外套,弯腰将衣服裹在它颤抖的小身体上,抱在了怀里,白色的衣服被染得污黑。一旁的朋友看不下去,劝他别带走了,改天他送他一只更名贵的,他却执意将这只脏兮兮的小狗带回了家,不仅带回了家,还给它取了“盒子”这样心照不宣的名字,每晚都拿出他曾经和褚悠直播时偷偷截的图,指着照片神经病似的说这是它妈妈。

也许小动物都有灵性,像是做梦一样,褚悠来到了他家花园,而他一时恻隐之心捡来的这只小狗,欢快地围着她打转儿,亲吻着她的指尖,做了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进到房子内部,是北欧风格的陈设,时尚精致,窗明几净,不像褚悠伯伯家的那些雕花鎏金的家具,整个房子都透出股暴发富的气质,二楼,一个穿着法式睡衣长裙的高挑美女正顺着楼梯睡眼蒙眬地下来。

她揉揉眼,似乎是被这一屋子陌生的人吓到。

走到一楼客厅,单母训斥道:“又睡到这时候起来是吧?你说说你像什么样子!快打声招呼,这是你哥的朋友还有她的两个妹妹。”

原来是单北杨的妹妹,细看之下,眉眼轮廓是很像。褚悠笑着介绍道:“你好,我是褚悠,你哥哥大学的学姐,这是我的两个妹妹,管姣、黄梓慧。”

面前的女孩儿彻底醒过神,只听她恍然大悟道:“哦,你就是那个……”

褚悠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她忽然笑了一下,改口道:“没什么,你好,褚悠姐姐,我叫单南桑,是单北杨的双胞胎妹妹。”

原来还是双胞胎,褚悠心想。

不久后,单家的午饭就开始了。

褚悠小时候就讨厌走亲戚,因为在长辈面前她要装得矜持端庄,平时能吃两大碗米饭的人在别人家做客时就只能吃那么一小口,还只能吃面前的那两盘菜。在单北杨家做客,她们一行人却受到了这一家人的宠爱,碗里的菜都夹得堆尖儿了,还好单家吃饭并不嗜甜,不然她今天还不知道怎么把这一碗饭给吃完。

那一筷子糖醋里脊最终落到了单北杨的碗里,餐桌下管姣和苟妹互相交换了个暧昧的眼风。

“你们来这边玩,是住在哪里的呢?”坐在上首的单父问道。

“钱塘江那边呢。”

“那离景区有点儿远啊。”

单母提议道:“不如这样,你们搬家里来,还安全些,让单北杨开车带你们玩。”

褚悠手足无措推辞道:“不不不。这怎么能成呢?”

单北杨爷爷也道:“这有什么不成的?家里房间多,住你们三个小姑娘还是住得下的。”

这不是房间多不多的问题啊。

“这太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他反正闲着没事,单北杨,你嫌麻烦吗?”

坐在对面的单北杨接收到了褚悠期待的眼神,然后他可耻地说:“不麻烦。”

褚悠:“……”

这一大家子人左右夹击,褚悠毫无招架之力,到了最后单母见她还在犹豫,又用之前在大雄宝殿门口的那种失落语气说道:“算了,妈,我们还是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褚悠顿时觉得自己又成了个千古罪人,做成雕像放广场上被万人唾骂的那种,只好赶紧说道:“不为难,阿姨,奶奶,我答应,答应。”

一家子人的脸上,又如出一辙地露出那种欣慰笑容。

褚悠:“……”

就这样,褚悠这一行人,就这么莫名其妙住进了单北杨家。单家父母、爷爷奶奶去机场时还殷切叮嘱褚悠她们一定把这里当自己家,把单北杨当司机和导游使,千万不要客气。

送走他们后,单北杨开车带褚悠她们去酒店拿行李,褚悠坐在副驾驶上,根本没想到他小小年纪还会开车。

单北杨解释道:“驾照没拿到多久。”

褚悠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像个强迫症患者似的再次检查了自己的安全带,又抓住了车壁上的扶手。

单北杨:“要不要给你拿个头盔?”说完又忍不住给她整理了一下刚刚系安全带时弄乱的衣领,安慰道,“我开车很稳的,不要怕。”

褚悠被他突然伸过来的手弄得心驰动摇,没话找话道:“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说不麻烦?”

单北杨心虚得很,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转移话题:“学姐,输一下导航吧,那个酒店我不知道怎么去。”

也不是非得要个答案,褚悠便暂时放过了他,去输入地址去了。

单北杨一边单手掌控着方向盘,一边回头看后面的路况,嘴里小声道:“我是真的觉得不麻烦。”

坐在后座全程目睹了这出好戏的管姣和苟妹无声地笑作一团。

拿过行李之后,众人又驱车回了单北杨家,他放下行李打开门,只是刚一开门就有一根五颜六色的大棒子戳他眼皮子底下,“砰”的一声炸开,如天女散花般落了他满头的彩带,他惊慌之间只来得及将身旁的褚悠一把拉到了身后。

单北杨:家门不幸。

单南桑靠过来将风中凌乱的褚悠和管姣她们推进屋,一只手还游刃有余地放在褚悠的肩膀上,褚悠瞬间感到了来自单北杨家庭的优良基因的鄙视。

“这些都是我和我哥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这不是我爸妈他们走了吗?所以大家来开个庆祝会,就当是为了欢迎你们。”

单北杨不喜欢他妹还没问人家的意见就把这些人领到家里来开聚会,正想让那帮人从哪儿来滚哪儿去,余光中却见到褚悠也一脸兴奋的样子,他喉间一滞,一番赶人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差点儿忘了褚悠那人来疯的性子了。

晚饭时间一到,派对正式开始,单南桑给家里的厨娘放了天假,又点了一堆的炸鸡、比萨之类的外卖,单北杨和他几个朋友去不远处的超市买了几打啤酒,还从他爸爸的酒架上拿了几瓶香槟和红酒,客厅里又装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把明亮的灯光一关,一时之间单家宽敞大气的客厅瞬间就妖魔化了,众人的脸隐在昏暗的灯光下,时不时地被彩色的灯光打上一抹艳丽的投影。

聚会总逃不开喝酒唱歌玩游戏,褚悠算是酒桌游戏比较拿手的人,可在这群每天酒池肉林的纨绔子弟面前根本不够看,而且她隐隐觉得这些人有故意冲着她和单北杨来的嫌疑,输了两把之后,单北杨看不下去了,要来抢她的酒杯替她喝,褚悠端着酒杯侧身一避。

“别别!愿赌服输,扭扭捏捏算什么大老爷们儿!”

“好!爽快!”单北杨的一个兄弟抚掌赞道。

“不过,褚悠姑娘,我们酒桌之上有个规矩,有人要给你当挡酒的黑骑士,你不能拒绝。”

众人纷纷起哄,褚悠被嚷得头疼,一个没注意,单北杨已抢过她手上的酒杯,脖子一仰,喝了个一干二净。

下一轮,有一个身穿洛丽塔裙子的妹子也软着嗓子求单北杨替她喝一次,单北杨没有动作,管姣撞了下褚悠的胳膊,示意有情况,褚悠没理。

旁边一哥们儿插科打诨。

“来来,娇娇妹妹,哥哥我替你喝。”

妹子头一扭,不说话了。

酒过三巡,褚悠肚子有些胀,便去上了个洗手间。出来时,那个妹子就抱臂靠着墙,似乎是在等褚悠的样子。

褚悠向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那叫娇娇的妹子却阴森森地瞪了她一眼。

“单哥哥是我的!你抢不走的!”她恶狠狠地宣誓主权,像只张牙舞爪的奓了毛的小奶猫。

丝毫没有恶毒女配角的气势,褚悠甚至还暗暗地觉得可爱,只一脸纵容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和单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除了南桑姐姐,就我和他最亲了。”说完,妹子像是生怕褚悠不相信,还贴心地举了个例子,“小时候我被别人欺负,是单哥哥帮我来打跑坏人的。”

不管是出于怎样的目的,最后一场厮杀帮她赶走坏人的终究是单哥哥。

娇娇在心中说服自己。

“单哥哥从小就不爱说话,是我们一群人里最酷的那一个,可是,可是他遇见你之后就全变了。”

娇娇带着哭腔委屈道:“他还写那些琐碎唠叨的微博,记着你的喜好。”

微博?什么微博?

“你这个坏女人,你还不同意,这样的单哥哥你都不要,我快要羡慕死你啦!”

褚悠:“……”

这位朋友,你确定你是来拆散我们的而不是撮合我们的吗?

娇娇抽抽噎噎道:“我哪里比你这个坏女人差?单哥哥为什么就不喜欢我?”

娇娇人如其名,娇美可爱,一张小巧娃娃脸,齐刘海儿下的眼睛又大又亮,此时眼里还泡着两汪泪水,穿着墨蓝色洛丽塔裙子,还没有褚悠高。她心里一软,搭着娇娇的肩将她扶正道:“没有,你比我好太多啦!比我漂亮,比我可爱,招人喜欢,性格也好,穿的衣服也特别好看,相信我,单北杨配不上这样优秀的你!”

娇娇:好像有哪里不对?

嘤,她竟然觉得这坏女人该死的甜美怎么办?

“娇娇!”是前来找人的单南桑,看见这两个应该水火不容的女人此时站一块儿,褚悠还像个欺压良家妇女的恶霸一样掰着娇娇的肩,单南桑顿时头都大了,提溜着魂出天外的娇娇回到了席上,褚悠也随之回了客厅。

客厅里一群东倒西歪的醉鬼,单北杨更不用提,连褚悠都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他靠着沙发席地而坐,脸若红霞,正紧皱着眉头,似乎是被这坐姿弄得十分不舒服。

褚悠有些心疼,正想叫南桑将他哥送回卧室,却见南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起地上的管姣和褚悠,又推着娇娇。

“来来来,我带你们去卧室啊,别睡地上。”

褚悠:“……”

她推了推脚边的一个哥们儿。

“喂,兄弟,起来把你哥们儿送回房里啊。”

地上的哥们儿沉睡如死猪,纹丝不动。

另外一个男生手指一指,含糊道:“把他送那屋就成。”说完就地一躺,人事不知了。

褚悠:“……”

合着满屋子就她一个清醒的是吧,身旁的单北杨传来一声不适的哼唧声,半晌后,褚悠认命地将他运到了房间里。

单北杨个子极高,光是那把骨头就不轻,褚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到**,刚歇一口气,就听到房门被锁上的声音。

她听见客厅里那群本该睡得雷打不动的醉鬼在门外嘻嘻哈哈说道:“褚悠姑娘啊,祝你今晚喜度良宵啊,我们家单北杨身子娇弱,细皮嫩肉的,你可千万要怜惜他啊。”

怪她还是太年轻,自古套路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