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动心

羡慕你有钱,可以任性。

徐然在短暂的犹豫后,挂断电话站起来:“导演,我上洗手间!”

导演也是蒙了,徐然搞什么?

“早干吗去了?你知不知道全剧组的人都在等你?开机一天多少钱你知道吗?”导演直接把剧本摔在了地上,怒不可遏。

制片人连忙上前按住导演的胳膊:“别生气别生气,女孩家身体不舒服需要去洗手间这个很正常,照顾一点了。”

孙成转头看向徐然,似教训地来了一句:“还不赶快去。”给徐然使眼色。

徐然点点头转身就往楼下跑。

徐然站在别墅前四处张望,一辆黑色的越野开了过来,徐然直觉那就是沈从安,快步跑过去,车子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沈从安伸出腿,黑色的皮鞋落到地面上。

“沈先生?”

沈从安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装长裤,走下了车,单手插兜站在徐然面前。徐然腿有些软,他……他怎么来了?

“您……过来了?”

徐然脑筋转得飞快,仍旧无法理解沈从安。

“嗯。”

徐然穿着白色长裙,剧里她的形象是阴郁少女。沈从安蹙眉,横了徐然一眼:“哪里美了?”

徐然抬头一脸迷茫:“啊?”

沈从安抬手握住徐然的下巴打量片刻,松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美在什么地方?”

真人到眼前了,徐然才想起之前给沈从安发自拍的事儿:“我开玩笑的——”

沈从安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和我开玩笑?”他打量这片地方,说道:“我去泰国办点事,顺道过来。”

徐然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还在拍戏,您今天走吗?”

沈从安视线落到她身上,阴晴不定。

徐然赔笑道:“这边环境还凑合,您也可以到处看看,那晚上我们再见好吗?”

“还有多久可以拍完?”沈从安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转身往别墅里走,“看看你怎么拍戏的。”

你大爷啊!

徐然心好疼,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现在来!

怎么办?

导演和主演等了有五分钟,徐然和沈从安上楼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本来要拦,制片人眼尖看到沈从安连忙跑了过来:“沈总,您过来探班啊?”

沈从安摆摆手:“就过来看看。”

继续拍啊!你有本事拍啊!

导演也和沈从安打了招呼。

剧组还有人不知道沈从安和徐然的关系吗?没有了吧。

徐然硬着头皮拍了两次,都没过。

这样的吻戏怎么拍?

沈从安点起了一支烟,眯着眼睛看徐然。

徐然心一横就当他不存在,再拍不完导演该骂人了。

台词说完,孙成按着她的肩膀俯身狠狠亲在她嘴唇上,咬牙:“我不会伤害你,我也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你!你是我的女人,你不该这么想。”

退一步万丈深渊,他没有路可退,为了自己的女人他也得站在金字塔顶,才能保护她。

终于结束了,徐然从戏里抽离出来,抬头就对上沈从安的目光,他漆黑的眸子没有一点光亮。

徐然心里一咯噔,沈从安掐灭烟头站起来就走,徐然一愣,连忙和导演打了招呼跟着下楼。

上车后徐然伸手要碰沈从安的胳膊,他蹙眉看过来,面色不善。

徐然把手缩了回去,低声说:“都是拍戏需要,戏里我是小柔,戏外就是徐然,没有关系的。”

沈从安抬手捏住徐然的下巴,拇指擦过她的嘴唇,嗤了一声:“你现在是谁?”

徐然面对他深沉的目光,脑袋里想不出对策,来之前说好没有吻戏的。

“徐然。”

沈从安收回手指,吩咐司机:“开车回酒店。”

白说了。

一路上沈从安都没有说话,坐得端正,车厢内气氛逼仄,徐然想跳车。

沈从安订的酒店和剧组订的酒店不太远,徐然跟在沈从安身后,进了房间。沈从安抬起下巴示意,嗓音沉哑:“门关上。”

徐然觉得自己在赴死,关上门走过去:“沈先生?您生气了?”

“去洗个澡。”

救命啊!又来!

沈从安千里过来就是为了和她做上一回?徐然脑袋疼。

还是乖乖去洗澡。

石晓璐发信息过来:“徐然,你没事吧?”

“没事,晚上不回酒店了。”徐然按着手机,郁闷得很。

“明天有你的戏,脖子留着。”

徐然脸一热,把手机扔在洗手池上。

既然要做,徐然内衣**都没有穿直接裹了浴巾出去,做完了事。

出去见沈从安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前放着酒杯,徐然走过去:“沈先生。”

“坐。”沈从安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说道。

徐然连忙坐下。

“喝酒吗?”

徐然给自己倒了酒,举起来要敬沈从安,沈从安端起酒杯喝完,放下杯子才抬眸看向徐然:“你觉得我是说废话的人吗?”

徐然摇头。

沈从安弹落烟灰,抬手解开衬衣的扣子,身子前倾手肘压在膝盖上,凝视徐然:“那你就是在公然挑战我的底线了?”

徐然摇头:“我不敢。”

“是吗?”

是啊是啊!徐然点头:“拍戏需要,一部戏只有这一段。沈先生我知道之前答应您了,我应该遵守,在您来之前我和导演也说过这件事。导演觉得可以借位,就碰一下嘴角,可能您过来了,男演员有些紧张就碰到了嘴唇。”徐然解释了一通,自己都觉得乱,顺了顺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沈从安身边坐下:“您真的生气了?”

沈从安按灭烟头,徐然连忙给他倒了酒。

沈从安喝了一口放下,把衬衣袖子撸上去,盯着徐然的眼睛:“怎么做情人你学不会?学不会可以滚蛋,我这里不缺人。”

徐然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用手去碰沈从安的胳膊,却没有说话。

沈从安是不是觉得情人就是全身心地伺候他一个人?徐然腹诽,你大爷啊!你碰过多少女人。而且这是拍戏,演戏的时候完全就脱离了自己。哪个女演员不接吻戏?奇葩!

徐然不懂沈从安到底怎么想的,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徐然脑袋里千回百转,等沈从安喝完一杯酒,立刻又倒上:“您晚上还没吃饭吧?要不先吃饭?”

沈从安抬手捏着徐然的下巴,眯着眼睛:“想滚蛋吗?”

徐然摇头,斩钉截铁:“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好女不抱第二个大腿……嗯,如果有比这根大腿粗的,可以考虑。

亲也亲了,能怎么着?

沈从安表情顿了顿,黑眸沉下去,有些冷。

徐然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转着眼睛:“沈先生?”

沈从安沉默了许久,开口:“把衣服穿上,出去吃饭。”

徐然连忙去浴室穿上自己的衣服。

走出门的时候沈从安手指上夹着半支烟,徐然觉得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说话。吃完饭他们在外面走了半个小时才回去,徐然觉得沈从安的气可能消了。

回到酒店进门徐然就被沈从安按墙壁上了,徐然算是感受到他的怒气了,苦苦哀求了半晌,沈从安才稍稍对她好些。

做完沈从安去洗澡,徐然趴在**抽烟,心情不美好,沈从安还是在她脖子上留下了痕迹。一开始他不温柔,确实疼。

沈从安裹着浴巾出来,看到徐然还趴在床边抽烟,皱了皱眉。

他气不打一处来,掀被上床,顺势踢了徐然一下,差点把她从**踢滚下去。徐然抓着床单才稳住,回头看沈从安,一呼气烟雾全从鼻子里飘出来了,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滚去洗澡。”沈从安冷厉的目光直射过来。

“下午不是刚洗过?”

徐然把烟头按灭,真不想洗啊!好困好想睡觉。

想把沈从安吊起来打一顿。

回头接触到沈从安的视线,徐然缩了缩头,跳下床转身往浴室去:“再洗一遍比较干净,您先睡,我这就去洗。”

徐然第二天要拍戏,凌晨三点半就起床了,穿衣服的时候碰到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骨头被拆掉了似的。

沈从安听到动静皱眉睁开眼:“干什么?”

“吵到您了?我开工。”徐然连忙抱着衣服往外面走,压低声音说道,“您继续睡,我先走了。”

沈从安抬手按了下眉心:“滚蛋。”

玩命地拍到上午十点半太阳毒辣,徐然才走到保姆车里窝在座位上抽烟。她很困,抽支烟提提精神,拿出手机给沈从安发信息:你中午吃饭了吗?

信息刚发出去沈从安的电话就到了,徐然叹一口气接通:“沈先生,您起来了吗?”

“在什么地方拍戏?”

徐然报了地名,沈从安就挂断了。

徐然拿着手机,咬牙切齿半晌,狠狠抽了一口烟,你倒是说要不要一块儿吃饭啊!直接挂电话算怎么回事?要不要等他?

按灭烟头徐然从车上下来,看外面拍枪战,阵势很大。十一点孙成拍完喝着水走了过来,他身上的衬衣领口松垮垮的,露出大片胸膛,看向远处眯了眯眼睛,才把视线落到徐然身上,他点起了一支烟:“昨天没睡好?”

徐然笑了起来,她黑眼圈很严重。

孙成这话白问了,沈从安大老远赶过来能让徐然睡好了吗?这不是废话!

“成哥,你胳膊怎么了?”

孙成抬起胳膊看了一眼,随意挽起的衬衣袖子下面有一道划伤,已经渗出了血。他不在意地擦了一把,说道:“拍戏受伤属于正常,也不稀奇。”

徐然从车里拿出一包纸巾还有一包创可贴递给他:“让你助理帮你清理下伤口,这边天气不太好,感染了终归是不好。”

“谢谢。”孙成接过,靠在车子上抽完一支烟说道,“沈先生是你男朋友?”

“算是吧。”徐然笑了起来,看向远处,停顿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昨天不好意思,害你陪我NG了那么久。”

“比我想象中好多了。”孙成踩灭烟头回头看向徐然,翘起一边嘴角笑了起来,抬起下巴:“演技不错,走了,导演太狠,刚刚那条还得再拍。”

徐然等到上午十一点半,沈从安就到了片场,他果然是来了。

徐然快步走过去,沈从安滑下车窗打量徐然一眼,偏头示意:“上车。”

徐然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裙子,头发散在身后,刚下戏也没有卸妆。徐然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坐进去,擦了擦汗,说道:“今天真热。”

沈从安穿得比较休闲,白色T恤搭配卡其色裤子,嗯……清爽干净。

沈从安启动车子,他不说话,徐然一个人也聊不起来啊。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爆破在继续,片场十分热闹,导演果然让孙成拍第二次了。

导演精益求精,在他手里活得好艰难,徐然拍戏这段时间玩命似的。

“现在去哪里?”

没有人说话,空气逼仄,徐然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去深入了解下这位金主,以后日子也好过点。

“吃饭。”

我知道吃饭啊,去哪里吃饭?吃什么?

沈从安选了一家餐厅,看起来不错,可吃起来……嗯,徐然对这边的菜实在吃不习惯,从菜色到调味都在挑战她的味蕾,徐然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看着沈从安,沈从安大概也是觉得不好吃,他喝了一口水,放下勺子抬头对上徐然的目光:“吃不习惯?”

徐然点头,说道:“嗯,没有B市的东西好吃。”

沈从安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点起一支烟。远处放着民谣,悠悠扬扬传了过来。

相处久了,徐然在沈从安身边就是无聊,特别无聊。她很拘束,她想做的东西沈从安十分嫌弃,他们的生活圈不一样,生活和精神都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在一起不是吃就是睡,非常无聊。

“下午还要拍戏吗?”

“早上拍完了。”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徐然有些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您要逛逛吗?”

“嗯。”

这么热的天气,徐然也真不知道要逛什么。

沈从安带徐然去了拍卖会。徐然跟在沈从安身后,拍卖行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大厅里温度适宜,徐然就跟着看热闹。

她对宝石什么的不太懂,所以认为一块石头卖到几百万元、几千万元简直不可思议。

主持人介绍宝石,徐然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打开手机继续玩《泡泡龙》。沈从安看了徐然一眼,面色沉下去:“你多大?”

徐然一愣抬头看过去:“二十二岁。”然后才意识到沈从安要说的话,连忙把手机装回包里,笑道:“宝石我不太懂,您喜欢什么宝石?”

沈从安看她笑得谄媚,哼了一声:“别在我面前玩游戏。”

徐然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参加拍卖会的人不少,很快一块蓝宝石以三百七十万元的价格成交,徐然咋舌:“这么——”

“你喜欢红宝石还是蓝宝石?”沈从安嗓音很沉。

徐然把“贵”字吞进了肚子里:“嗯,如果非要对比的话,红宝石吧,颜色好看。”

她年纪小,红宝石能戴出去,蓝色有些偏成熟了。

“红色?”沈从安吐出个烟圈,偏头视线落在徐然身上。

徐然点头,回头笑了起来,十分灿烂:“您要买吗?”

沈从安伸手捏了下徐然的脸,不冷不热地道:“你听话,我买给你。”

徐然心脏骤然一跳,猛地回头看向沈从安,连忙摇头:“不用了,我不要。”

她现在不听话吗?

徐然说完话觉得沈从安似乎有些不高兴,连忙补充道:“沈先生,您是需要我做什么,还是……”

“滚。”沈从安骂了一句,把烟头按灭,喝了一口水起身就走。

沈从安走了,徐然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沈从安哪根筋又不对了?几百万元的石头真的要送她啊!徐然也想要啊,可以卖钱啊!刚刚蠢了,拒绝做什么?脑袋被门挤了。

“沈先生?”徐然小跑着跟上沈从安的步子,抓住他的胳膊,“我穿高跟鞋,您等等我。”

沈从安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看了眼来电接通,也放慢了步子让徐然挂在自己胳膊上。

“沈先生,您要的货到了。”

“嗯。”沈从安挂了电话,把手机装回口袋。

徐然脑筋转得飞快,沈从安没有嫌弃她挽手这个行为,虽然天气很热,徐然还是义无反顾地抓着他的胳膊,这不是要巴结金主嘛。

到了停车场,沈从安甩了下胳膊:“热吗?”

徐然点头。

“你抱着我,我热吗?”

徐然连忙松手。沈从安拉开车门横了她一眼:“蠢死了。”

沈从安开着车就回酒店了,回到房间沈从安说道:“一会儿去游泳,去吗?”

徐然其实有些困了想睡觉,可她怕沈从安现在就把她睡了,连忙点头。

没多大会儿门就被敲响,徐然打开门,沈从安的司机带着一位四十来岁有些秃顶的男人站在门口。

司机点头:“徐小姐。”

徐然让开了路,回头道:“沈先生。”

沈从安抬头看过来,示意:“进来吧。”

徐然看他们似乎有事要谈就进卧室了,翻开剧本看。明天还要拍戏,沈从安来搅乱了她的工作计划。她陷入了情节当中,满怀情绪地演了起来。

沈从安进来看到徐然,简直想拎起来她扔出去。

“徐然?”

徐然猛地回神抬头看过去,笑了起来:“沈先生。”

沈从安把一个盒子扔到徐然面前的桌子上,他推开落地窗户走了出去,手扶在栏杆上眺望远处:“滚出去念台词,吵。”

徐然连忙把剧本放下,看了眼盒子,探头看过去:“沈先生,这是给我的吗?”

沈从安背靠着栏杆转头看过来,扬起了眉毛:“再废话一句,什么都没有了。”

徐然不废话了,连忙闭嘴。沈从安送她东西了?天哪!太震惊了。打开盒子,鸽子蛋大小的一颗红宝石,颜色很漂亮。

妈呀!她瞪大了眼,沈从安送了她一颗红宝石。

徐然啪地把盒子盖上,心脏突突地跳,快速打开手机百度搜索:红宝石,价格,克拉。

“谢谢沈先生。”

沈从安嘴角抽了抽,点起了一支烟。

徐然百度到了价格,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半晌起身走到露台上,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抱住沈从安的腰。沈从安背对着徐然,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表情漠然。

徐然反正脸皮厚,硬撑着也能笑出来,在他后脖颈上亲了一下:“谢谢您。”

她真是一个靠谱的情人,撒得了娇,上得了床,噢耶!她怎么这么懂事呢!

沈从安手指上还夹着烟,翻身就把徐然压在栏杆上,眯着黑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手掐了掐徐然的脸颊,哧了一声:“只有在钱面前,你才能像个女人。”

徐然腰被栏杆硌得发疼,她迎着沈从安的目光,目光有些失落:“我以为是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沈从安抽了一口烟,才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里。徐然看着沈从安近在咫尺的脸,简直要佩服自己的演技,照这样发展下去,徐然都能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徐然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声音也低了下去,她笑了下显得有些委屈,“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徐然前几天闲着无聊翻到了一个帖子:论如何做好情人。

沈从安俯身堵住徐然的嘴唇,亲得她差点断气,紧紧抓着沈从安的衣服,半晌他松开伸手捏着徐然的下巴:“不想活了继续撒谎。”

徐然喘息着,心思千回百转。

帖子上说,金主送你东西,虽然心里是冲着钱,可一定不能表现出来你爱的是钱。

这一招对沈从安不管用啊!

沈从安松开了她,转身出去。

徐然犹豫了一会儿,跟着出去把宝石装进自己的包里。回头找个机会卖了,她就能在B市买套房子。

游泳池是露天的,徐然只会狗刨,游了两圈趴在池边打瞌睡。沈从安应该是很爱做运动的人,他身材很好,游得也好看。

徐然脑袋一顿就滑进了水里,猛地清醒露出脑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视线里就出现了沈从安的脸。他皱眉看了徐然一眼,表情不悦:“困就回去睡。”

徐然点头,连滚带爬地出了游泳池。

沈从安继续游泳,又游了一个小时才上岸靠在椅子上抽烟,打开手机翻看着上面的照片。他看了很长时间,把手机的屏幕初始化到最原始画面。沈从安眯眼看向远处,半晌后才呼出烟雾。

男人女人也不过这么回事。沈从安忘记了父母长什么样子,只是听过他们的故事,他的父亲殉情了,因为他的母亲。沈从安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因为另一个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的生命,他的父母是极其不负责的人,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他们的爱情。

沈从安再次点起一支烟,他身体里有他们的基因,他也是个极其不负责任的人。

徐然睡醒天都黑了,电话铃响了起来,徐然在**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抓起来接通:“喂?”

“徐然,导演说你可以休假两天,明天改成别的戏。”

徐然翻了个身,差点从**滚下去,连忙又翻回来,说道:“不赶进度了吗?”

“可以等沈先生走后再赶,把戏往后挪了。”

徐然叹一口气,点头:“好,我知道了。”

金主比工作重要,徐然挂断电话抬手按了按眉心,从**爬起来打开灯。屋子里没有沈从安,她走出门洗了脸,外面也没有沈从安,喝花酒去了?

徐然嗤笑一声,这边的姑娘还是挺美的。

饿得胃里泛酸,徐然走出酒店在街上找了一家小店吃了饭,才算是活过来。今晚特别热闹,应该是什么节日,徐然站在街头抽烟,她有些想家了,异国他乡,挺寂寞。

这次拍完戏徐然想回去一趟,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老家了。

电话铃响了起来,徐然看了眼来电扔掉烟头踩灭,接通:“沈先生。”

“在什么地方?”

“醒来没有看到您,就出来吃饭了。”徐然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深吸一口气,“您吃饭了吗?”

“在外面喝酒,回酒店,司机接你过来。”

徐然点头:“好,我马上回去。”

金主召唤,徐然把电话装回包里,快步往酒店的方向去。

徐然到了地方,是一家娱乐会所,司机带她进了包厢。

徐然进去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沈从安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里面还有几个男人,舞池里有女人在跳舞,十分艳丽的场面。徐然看到沈从安,他抬手示意徐然过去。

他身边的女人连忙让开位置,徐然恶心得够呛。

虽然她知道有钱人的私生活大多不太好,可这是公然左拥右抱。拿了钱她还想什么呢,徐然走过去在沈从安身边坐下,低声说:“沈先生。”

沈从安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介绍道:“我女朋友,徐然。”

沈从安叫她来做什么?徐然是没闹明白。

对面几个人可能和沈从安是朋友关系,对徐然也挺客气,徐然就一一问好。

沈从安叫徐然过来是打着看徐然的名号做别的事情吧?徐然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不太懂,沈从安和他们聊的事情徐然一知半解。好像是沈从安在这边有个矿石场,现在有人想打这边的主意。沈从安这么牛的人也会有对手吗?徐然心里琢磨。

沈从安把酒杯递过来,徐然只好喝酒,也不多说话。这种场合还是别说话为好,省得金主讨厌。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沈从安才带徐然回去。

徐然白天睡的时间久,晚上十分精神。

洗完澡沈从安按着她做了一次,徐然也不知道自己脑袋是不是抽了,翻身压在沈从安的身上在他胸口咬了一口。沈从安本来都结束了,一愣,就把徐然给压身下又做了一次。

事罢,徐然窝在沈从安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您在这边待多久?”

“希望我走还是不希望我走?”沈从安声音很沉,有些沙哑。

徐然要怎么说呢?走吧,求你了!赶快走吧!

她闭上眼不说话了。

“徐然你是不是想死?”沈从安咬着烟头哼了一声。

徐然抿了下嘴唇,睁开眼看着他手里剩余的半支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您这次过来谈生意的吗?”

沈从安拿过烟盒和打火机递给她,她那眼神,沈从安根本不用多考虑。

他点头嗯了一声。

徐然是想抽烟,她有瘾。

林素不抽烟,她活得很健康。徐然这种人,谁知道哪天死,沈从安嗤笑。她恐怕就没把生死当回事,抽烟喝酒打牌,生活习惯一团糟,为了钱什么都能卖。也不知道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沈从安按灭烟头就起身去洗澡了,徐然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危险。

烟灰掉在胳膊上烫得徐然倒抽一口凉气,她才猛然回神,胡思乱想什么?她的目标很明确,目的也很明确。

徐然要钱。

第二天一大早沈从安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他把一套衣服扔给徐然:“换上。”

牛仔裤T恤衫运动鞋,徐然换好衣服出去,沈从安已经刮好胡子也换上了牛仔裤和黑色T恤。徐然打量沈从安,笑道:“要去哪里?”

“进山。”

徐然转了下眸子,难怪助理会给自己打电话。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口,说道:“进山做什么?”

“你话有点多了。”沈从安提醒她,表情沉下去。

徐然认清现实,沈从安穿得这么亲民,她差点忘记了沈从安的身份。

“对不起。”徐然连忙说道。

沈从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整理一个背包。徐然扫了一眼,她似乎看到了手枪,心中一凛,沈从安要做什么去?她不想去了,现在反悔行吗?徐然怕死!

沈从安拉上背包的拉链,拎起来转身大步往外面走。

走到门口徐然还没动,他回头看过来:“徐然。”

他的声音很沉,徐然回神连忙跟上去:“在呢,沈先生。”

出门沈从安换了一辆越野车,他没有带司机也没有带保镖。

到底干吗啊!

半道徐然饿了,沈从安停车,他们在一家不大的餐厅吃了一顿没法定义是早餐还是午饭的饭。徐然趴在车窗上看向这座城市,很多寺庙,建筑物非常有标志性,东南亚国家信仰佛教,建筑大多和佛教有关。

下午三点,沈从安在一座寺庙前停下了车。徐然打量外面,看到沈从安已经打开车门下去,连忙下车,走过去问道:“您要拜佛吗?”

现在属于旅游旺季,大部分地方都要收门票,沈从安买了门票带徐然进去。徐然四处打量着,这边游客不多,太阳毒辣,稀稀拉拉的游人蔫蔫的,都不大精神,寺庙里的钟声也显得有气无力。

徐然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准三点。

她回头看向沈从安,他表情很沉,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沈从安突然带她出来做什么?就是旅游吗?可有名的旅游景点他不去,跑到这座寺庙是什么意思?

沈从安突然停住了脚步,徐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台阶上一只黑猫静静地看着他们。徐然立刻就兴奋了,她很喜欢猫:“好漂亮的猫。”

猫叫了一声,扭头看向了别处,一脸高贵冷艳。徐然有点没面子,不死心地跑过去,伸手摸猫脑袋,猫龇牙白了徐然一眼,把脸别到一边去。徐然登时就乐了,回头沈从安就站在她身后,徐然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沈从安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和猫,猫是老猫,徐然把它抱起来它也不挣扎,只是不太高兴,一脸“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快放开朕”的高冷表情。

“上次我来的时候它就在这里。”沈从安突然开口,嗓音很沉,徐然回头看过去。

沈从安的目光落在猫身上,深邃的目光意义不明。徐然忽然胳膊上一疼,连忙松开了手。猫瞪了徐然一眼,转身三两下跳到了寺院的围墙上一溜烟没有了影踪。

沈从安嗤地笑出了声,转身抬步往寺院里面走,嗓音低沉:“它老了,脾气也好了,那么讨厌你还能忍到现在。”

徐然翻了个白眼,它明明是讨厌你!

又不敢真的说出口,她继续跟着沈从安往里面走,刚刚他说什么?很久没来?“您之前来过这里?”

沈从安点头:“过去七八年了,这只猫活的时间够久。”

七八年?徐然思绪翻飞。

“你怎么知道是它?”徐然脑洞大开,“也许只是长得一样,并不是同一只猫。”

沈从安没搭理她。

走了有二十分钟才到主殿,沈从安停下脚步,也不跪拜,抬头看着殿内巨大的佛像。

殿内有出家人在念经,低低地吟唱。

徐然觉得他有些不太礼貌,偏头看向沈从安,压低声音道:“您要拜神吗?我给您拿香烛?”

沈从安收回视线看着徐然,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情绪,看了徐然一会儿,他开口:“我不信这个。”

你不信佛教来寺庙做什么?

徐然之前就听说这边拜佛很灵验,她父母信佛教。徐然跪在佛像前许了个愿望,跪下磕头半晌才站起来,转身逆光下沈从安的目光漆黑深邃。

希望有一天,她能摆脱沈从安,真正地被人尊重。

徐然忽地笑了起来,真是可爱的想法。她迈开步子朝沈从安走去,一直走到他面前,两人中间隔着一道高高的门槛,徐然抬起下巴:“沈先生?”

沈从安似乎才回神,目光对上了她,转身往外面走。

刚刚他在想谁啊?以前跪在那里拜神的人吗?

因为沈从安不爱说话,徐然都快脑补出一场大戏了。

沈从安快步出了寺庙,他走得很快,徐然跑得累了也就不追,慢吞吞地走出去。沈从安靠在车子边抽烟,远处是一片湖,再远处是连绵山脉。

徐然不想过去了,他可能在思念故人。

徐然蹲在寺庙前掏出手机自拍,自拍了一会儿手机提示内存不足,徐然嘴角抽了抽站起来大步往沈从安的方向走去。沈从安拉开车门上车,扫了徐然一眼:“玩游戏?”

徐然摇头。

沈从安语气不善:“我等了你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够自拍吗?女人自拍起来两个小时也不够啊!

“我以为您要一个人静静。”徐然赔笑道,“不敢打扰您。”

“我现在踢你下去让你一个人静静,行吗?”

“沈先生。”徐然脸都要笑僵了,看着沈从安,“我们到底去哪里啊?”

沈从安看了徐然片刻,笑了起来,启动车子往前面开去。

“怕死吗?”

徐然点头,沈从安这种人什么都敢玩,但徐然真的很怕死。

“没有人不怕死。”

“倒是没看出来。”沈从安语气很平静。

徐然从包里取出一瓶水喝了一口,说道:“我就是隐藏得比较好,我胆子很小。”

“徐然。”沈从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修长,在阳光下有些透明。

徐然把水咽下去,点头:“沈先生。”

“很久没有走这条线了,有危险,不过你没有回头的机会。”

徐然喝水的手一顿,干巴巴地笑了起来:“沈先生,您别开玩笑……我胆小。”

沈从安没有说话,沉默让徐然心慌,她看着窗外。公路的尽头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身后,城市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沈从安想死他自己去,干吗要扯上自己。

大概有五分钟,徐然可怜兮兮地差点哭出来:“沈先生?哥,沈哥?这是要去哪里?有危险是吗?我害怕……”徐然脑袋里关于缅甸的所有恐怖传说都冒出来了,她怕死啊!大兄弟,你要死你自己去啊!

救命!

沈从安偏头看她,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回去?好。”

他在路边停了车,徐然推开车门要下去。

沈从安开口:“从我的面前滚,之前所有的协议全部结束。好吧,滚蛋。”

徐然挪下去的腿又挪了回来,她犹豫了好久把车门关上,转头看着沈从安深吸一口气,正色道:“沈先生,我觉得吧,像冒险这种事多一个人陪伴比较刺激,您说呢?”

沈从安启动车子,看都没看徐然。

徐然掐了下自己的腿,真是贱啊!为了钱奴颜媚骨。

他好歹也是成年人,总不会真往死路上走吧?赌一把。

自己都努力了这么久,不能前功尽弃吧,想到当初秦宣的公司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的经历,徐然闭嘴了。真想抽自己,干吗要废话,结果不都是一样。

下午车子就进山了,基本上没有看到什么人家,徐然拿出手机打开地图,看到显示的位置后,有点绝望。

听说这里很恐怖,徐然看向身边面色沉静开车的沈从安,咽了咽唾沫:“沈先生,我们来野人山做什么?您之前来过这里?”

沈从安点头,嗓音低沉:“嗯。”

“和谁啊?您一个人吗?”

沈从安笑了一声,过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才开口:“我前女友。”

“哦。”他来缅怀他失去的爱情吗?

“你们……嗯……怎么分开了?能问吗?”沈从安应该很喜欢她吧,不过那个姑娘是疯了吗?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冒险?是不是沈从安执意带她过来?难怪会抛弃沈从安,活该!姑娘家喜欢浪漫的地方,谁愿意来这种深山沟里探险啊!

沈从安眯了眯眼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随后松开:“她看不上我。”

下午五点,车子在山下一个小旅店门前停下,沈从安下车。

徐然饿得腿都软了,进门听到沈从安用缅甸语和人交流,片刻后他回头叫徐然:“过来。”

徐然连忙走过去,小旅馆里面也有个很小的餐厅,沈从安拉开凳子坐下,说道:“晚上先住这边,明天一早进山,现在太晚了。”

徐然看着他,沈从安抬手捏了下徐然的脸:“不用看,我不会改变主意。”

徐然干巴巴地笑了笑:“我也没想您改变主意。”

他们晚上在这边吃了饭,咖喱饭有些辣,徐然吃完饭就出去溜达了。店家养了一条狗,黄毛土狗,徐然想叫它过来,喊了两声才意识到这边的狗应该听的是缅甸语,听不懂她的外国话。徐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狗冲着她汪汪地叫。

店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走过来和她说话,徐然一句没听懂,只好用笑来回应。手机没有信号,天渐渐黑了下来,徐然找了个马扎坐着玩游戏,打不过去,一直死。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徐然回头看过去。

沈从安走了过来,他也拿了个小马扎在徐然身边坐下。

沈从安长腿长手,这样看着有点憋屈。

徐然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她想回家,特别想。

遥远处有一道河,水面泛着白色的光。

沈从安搂过徐然的肩膀,她没有挣扎,沈从安低头吻她,亲了一会儿松开让徐然靠着自己的肩膀。沈从安漆黑的眸光看向远处,他揽着徐然的手很紧。

徐然不想说话,他肯定会害死自己。

“你有烟吗?”徐然开口。

沈从安松开她拿出烟盒自己取出一支,才把烟盒递给徐然。

他点燃香烟抽了两口,徐然坐在马扎上接过打火机也点燃了烟,她深吸一口,情绪缓和下来,眯了眯眼睛,把打火机和烟盒都还了回去。

他们抽完烟,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这里不比城里,夜晚特别黑,徐然坐了这么一会儿被叮了一腿的包。拉倒了,玩什么文艺啊装什么深沉,进不去山就要被蚊子咬死了。

徐然回去找店家想借花露水,鸡同鸭讲地说了半天,徐然挽起裤腿露出被蚊子叮的包,店家恍然大悟地塞给她一瓶药水。徐然也不知道是什么,道谢后拿着就上楼了。

房间不大,有些闷。徐然把窗户打开,手机插上电才要脱裤子给腿上抹药,沈从安就推门进来了。他去把窗户关上,蹙眉:“这边蚊子很多。”

蚊子隔着裤子把她的腿咬了好几个包,她把裤子脱了坐在**涂药。

“涂的什么东西?”沈从安拿过徐然手里的药瓶看了看,才重新递给她,“涂吧。”

徐然涂完了药,翻身拿过手机继续玩游戏。

沈从安洗澡回来就看到徐然这个德行,他的那点小情绪全散了,只剩下想揍徐然的心了。

他夺过徐然的手机拍在桌子上,蹙眉怒道:“玩上瘾了?”

徐然手中骤然空了,抬头看着他,也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徐然好端端地在大城市拍戏,被他带到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被蚊子咬,她还没发火呢。

徐然盘腿坐在**仰头看着沈从安,呼出一口气,视线往下落,抬手速度很快地拍在沈从安腰上,清脆的巴掌声。沈从安想一脚把徐然踹出去,徐然抬手到他面前:“蚊子。”

沈从安看着她手心那一摊血,闭了闭眼:“……”

徐然抽了纸巾把手上的蚊子擦掉,说道:“很多蚊子,你要不也抹点药?”

沈从安怒不可遏就把徐然压**了,这边隔音不好,楼下咳嗽声都能听到,徐然闭着嘴不出声,箭到弦上沈从安突然停了下来,徐然抬头看他,沈从安起身拿过椅子上放的包从里面翻出一盒**。

徐然:“……”

你这是冒险?兄台!你是春游吧!

一次结束,沈从安翻出纸巾清理。徐然还没有洗澡的打算,床很小,两人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沈从安关了灯,但没有睡意。

大概沉默了有十分钟,徐然抬手就在腿上拍了一巴掌,声音清脆。

沈从安眉毛挑了挑,徐然一连拍了几下爬起来打开灯,捡起衣服穿上,满屋子拍蚊子:“我要被咬死了,这什么鬼地方,我去洗澡。”

沈从安恨得牙痒痒。

他点起一支烟拿出手机打字:“不用再跟,后天回去。”

抽完一支烟,徐然洗完澡穿着背心从浴室里走出来,坐在床边擦头发。沈从安拧眉看着她,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头发很长,发尾有些微卷。

屋子里没有空调只开着电扇,闷热闷热的。

徐然擦了一会儿头发听到外面有车声,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出去,随口问了一句:“这个季节进山的人多吗?”

“应该不少。”手机响了一声,沈从安拿过来看着上面的信息。

徐然放下窗帘走回来随手拍了沈从安一巴掌,沈从安怒不可遏:“你做什么?”

徐然摊开手心,血红一块:“蚊子,沈先生,您真的不怕咬啊。”

沈从安忍无可忍踢了她一下:“滚一边去。”

屋子就这么大,往哪里滚?

徐然懒得去找吹风机,头发晾在床边上就躺了下去,不识好人心,蚊子咬死他,最好来些毒蚊子把他咬中毒。大腿上一痒,徐然抬手就抽了过去,同时睁开了眼。

沈从安握着她的手腕反手就把她压在**,单腿压着她另一只手去关了灯,黑暗中碰触非常清晰。徐然感受到他的手指,吸一口气,含糊道:“怎么还要,一会儿还得洗澡。”

半晌徐然含糊道:“不进山行吗?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怕?”

徐然点头。

沈从安没有再说话,结束后抱着徐然:“用不着怕。”

徐然睁开眼,身体贴在一起有些难受,她往旁边挪了挪。

他嗓音很沉,道:“陪我走一趟,后天回去。”

徐然沉默,沈从安继续说道:“你也可以拒绝,我不会影响你的前程,之后各走各路。”

徐然没有说话,纠结了有十分钟,她实在顶不住困就睡着了。

第二天徐然还是被沈从安塞上了车,车子开了一个小时就没路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信号只剩一格,从车里拿出两件外套递给徐然一件,背上包推开车门下去。

天气很热,徐然穿着短袖都热,还给她长袖?她拿过来系在腰上跟在沈从安的身后往山上走。

“要爬到山顶吗?”

沈从安从包里取出水递给徐然一瓶,自己拿了一瓶打开喝了一口道:“你爬不到山顶。”

徐然靠在一棵树上仰头喝了半瓶水,天气炎热得令人烦躁。“热吗?”

“有蚊子,还有毒虫,小心点。”沈从安把外套穿上,说道,“热也忍着。”

他们又走了有半个小时,徐然胳膊上被叮了几个大包,也就不嫌热地把外套穿上。徐然慢吞吞地走在沈从安身后,回头看向身后,他们距离山脚越来越远了。

头顶是参天大树,一眼看不到尽头。沈从安步伐沉稳地走在前面,他体力很好啊,怎么都不嫌累。徐然小跑着跟上去,差点被一条树藤绊倒,抓着沈从安的胳膊:“你拿刀了吗?”

山里寂静,偶尔有虫子发出声音,树荫下温度不高。

沈从安停下脚步看了徐然一眼,她头发已经扎起来了,露出白净的脸,一双眸子漆黑水灵。他从包里掏出把匕首递给徐然,也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要刀做什么?”

徐然拿着匕首走到一棵小树前面就开始砍,匕首不错,很锋利。

只不过,毕竟不是斧子。

徐然半天才把一棵小树弄断拖着走到沈从安身边,削掉枝叶和树梢,截下来一段一米多长的木棍,拿在手上试了试又把把手处刮平。

“我怕有蛇,先拿棍子扫一下再走安全。”徐然解释,她擦干净匕首还给沈从安。

沈从安目光深刻,徐然笑了起来:“您看什么?”

“你只有一个弟弟?”

徐然点头:“我是老大。”

沈从安把匕首装回包里,掏出手枪放进裤子口袋,漫不经心地扫了徐然一眼:“为什么会来B市?”

“大城市比小地方机会更多。”徐然抬眸看向远处,片刻后笑着摇摇头,“我们那地方环境不好,没有什么机会。如果我在老家,现在恐怕已经结婚生孩子,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现在呢?现在好吗?

好不好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说得多了。”徐然手里摩挲着木棍,偏头看向沈从安,“您不会嫌弃我啰唆吧?”

沈从安站了起来,冷不丁地笑了起来:“啰唆,当然嫌弃。”

他背起包往前面走。

徐然连忙拎起棍子跟了上去,追上沈从安。

“羡慕您。”

“羡慕我什么?”远处有一道小溪,潺潺流水声传来。被树叶斑驳了的阳光星星点点落在沈从安身上,他高高大大地站在面前。

“羡慕你有钱,可以任性。”徐然笑眯眯地看着沈从安,怕久了吧,也就没有感觉了。

他们走到溪边,水质清澈,徐然走过去洗了洗手。河里有鱼,她拿着棍子乱戳一通,当然没有像武侠小说中的一戳一条鱼,她拎着湿淋淋的棍子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徐然手握成筒状嗷地叫了一声,不远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徐然站在石头上又大喊了一声,仍是不甘心:“你大爷啊!”沈从安转头看过来,徐然“啊”字拖得有点长拐了个弯:“真帅!”

沈从安眯着眼睛看她,逆光下,面目阴晴不定。

徐然转着眸子:“沈先生,你长得真帅,有没有女朋友?给你介绍一个。”

“滚下来,别号了,招狼呢?”

徐然心里憋得慌,她不想来这山窝窝,又扯着嗓子喊:“徐然啊!”

沈从安磨牙:“你还想活吗?”

徐然跳下去快步跑到沈从安面前:“要走?”

“走。”

“晚上能回去吗?”

沈从安看她一眼:“再拖后腿,你这辈子都别想回去了。”

徐然闭嘴了。

又走了半个小时,徐然累成了狗,趴在沈从安的胳膊上喝水。

“像这种森林是不是容易瘴气中毒?我现在头有点晕。”

徐然本来是趴在石头上的,沈从安坐过来了,人的胳膊是比石头舒服一点,就趴在了他胳膊上,趴着趴着又滑到了他的怀里,嗯,怀里是比胳膊舒服。

沈从安掐着徐然的脸:“你知道瘴气是什么?这个天气有瘴气?你想死吗?”

徐然龇牙,扯过沈从安的外套脸贴在他的腹肌上:“那可能是你昨天做得太猛了,我现在都没缓过神,有点缺氧。”

沈从安靠着石头坐着,觉得他可能有点太纵容徐然了,现在徐然得寸进尺啊。

忽然沈从安觉得不太对劲,翻身按着徐然就压在了身下,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脊背打在了草地上溅起土星子。徐然蒙了,简直像拍电视剧。

沈从安拉着她翻身就顺着土坡滑了下去,他一只手拉着徐然另一只手摸出手枪,打开保险甩手就是一枪。徐然脑袋里嗡的一声响,真的有人开枪,想要沈从安的命。

“不知道。”沈从安紧紧握着手枪,表情凝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号码,半晌都没打通,这边没有信号,他咬牙骂了一句脏话。

“你还有枪吗?”徐然抱着沈从安的胳膊,声音有些抖,“不会死在这里吧?我很害怕。”

“只有这一把。”

沈从安从包里掏出匕首塞给徐然,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前方:“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子弹不会往你身上打,放心。”

徐然怎么可能放心,吓死了。

声音越来越近,徐然心脏怦怦乱跳,沈从安把她的手扯掉,压低声音:“子弹不长眼,蹲下别动。”

徐然顺着土坡就蹲了下去,紧紧抱着匕首。

沈从安突然起身甩手两枪,一声惨叫,沈从安拉着徐然就跑。

徐然现在也不磨叽了,撒腿就跑,子弹打在身边的树干上溅起了木头星子。徐然怕死,她只觉得脚下生风,狂奔出去,枪声越来越远,等徐然停下脚步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

茫茫原始森林,徐然累瘫在一个土坡下大口大口喘气。

沈从安这个傻子是不是被人骗了?外面有沈从安的人他们不敢动手,进了这森林就由不得他了,沈从安双拳难敌四手。

徐然思绪百转千回,怀里抱着匕首。

现在徐然有两条路,第一条路,避开那些追杀的下山打电话叫人。

第二条路,等沈从安。

徐然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瞄了一眼外面,突然和一条蛇对上了眼,瞬间头皮发麻,浑身发凉。她最怕蛇了,心脏都要跳出腔子,救命啊!

三、二、一,徐然和蛇同时发起攻击。她已经疯了,吓疯了,举着匕首就劈了过去,匕首非常锋利,瞬间斩断了半边蛇脑袋,徐然脑袋里一片空白。

蛇尾巴抽了过来,徐然猛地滚倒连滚带爬地挥舞着手里的匕首刺向蛇腹,生死关头,全凭本能。

天地间仿佛突然静了下来,徐然不想来这里,沈从安非要来,她难过死了,愣怔着看毒蛇在地上挣扎,又接连劈了好几下,那条蛇才不甘不愿地死去。徐然忍着恶心把缠在身上的半截蛇尾扯掉扔出去,没滋没味地哭了两声。把匕首上的血在土上擦干净,她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回家。

刚跑两步就听到了沙沙声响,她迅速躲在了一棵树后,握紧匕首。

“徐然?”

沈从安知道徐然有点彪,但还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彪,他就那么看着徐然甩开自己狂奔而去。这个二货不会死在这里吧?

徐然听到声音就伸出脑袋,四目相对,沈从安快步过去,把徐然从树后拉出来,匆匆擦掉徐然脸上的血,心跳得飞快,紧张道:“怎么有血?”

徐然脸皮都快被他擦破了,连忙挣扎:“没事,不是我的。”

她的人生刚刚开始,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沈从安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坐在地上打开包,取出烟盒点燃一支深吸两口,半晌吐出烟雾,拧眉:“手机没有信号,联系不上外面的人,现在出不去。”

徐然脑袋里空白了几秒,瞬间就起了杀意,这一切都是沈从安惹出来的,徐然太无辜了。

手上有土,徐然在身上擦了擦,咽了口唾沫:“下山就一条路?”

沈从安嘴里叼着烟拿过手枪弹夹,翻出一盒子弹往里面压,蹙眉:“我就走过一次这条路,他们人不少。”沈从安的这趟出行很隐秘,怎么会被盯上?

司机?刘臻?

沈从安把弹匣装回去,塞进口袋里。

徐然盘腿坐在地上拿匕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地上的土:“沈先生,您来这里找什么?如果没有第二条下山的路,我们该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沈从安拿掉嘴唇上的烟,弹掉烟灰:“怕?”

“怕。”徐然老实点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才二十二岁,我不想死。好不容易混到个主角,我还想大红大紫出人头地呢。”

徐然很无奈,她现在是没有可能独自逃跑了。

“怕个屁。”沈从安总结,“我在就不会让你死,放心。”

徐然一点都不放心,沈从安太不靠谱了。

“我是男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挡在你前面,心放肚子里吧。”

徐然现在什么都不能说,沈从安还在充大头蒜呢,她现在悄悄地跑,可能两败俱伤。跑掉了回头沈从安没死,徐然就倒霉了。跑不掉就没什么好说了,横竖都是死。

两人抽了一会儿烟,徐然看着头顶高耸入云的大树,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东西能作为地标,茂盛的树木看不到尽头。

“沈先生。”徐然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来,“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沈从安侧耳听了一会儿,拎起包拉着徐然就跑,似乎有枪声。跑得气喘吁吁,徐然肺都要喘出来了沈从安才放慢了脚步。沈从安走在前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太阳光渐渐弱下去,徐然心里害怕,快步跟上去抓住沈从安的衣袖:“您累吗?”

“可能要下雨,得在下雨前找到避雨的地方。”沈从安蹙眉,回头看了她一眼,“还能走动吗?”

徐然点头。

又走了二十分钟,他们终于找到一个山洞。

彻底变天了,雷声轰鸣,徐然观察了一下地势,确定这边安全。沈从安拿一根木棍拨开柴草,进去山洞,很快外面就下起了暴雨。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徐然坐在石头上盯着对面的沈从安。

徐然很无聊,雷雨声让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打开了手机继续玩《泡泡龙》。玩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抬头就对上沈从安的目光。

沈从安开口:“和我在一起很无聊?”

徐然把手机装回口袋,摇头。

“说实话。”沈从安点了一支烟,吐出个烟圈,“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金钱关系,你什么都可以说。”

徐然盯着沈从安,好半天笑了起来:“你太任性了,从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是吗?”沈从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徐然。

徐然蔫了,低着头:“我这个人一紧张就胡说八道,您别在意,当我什么都没说。”

沈从安看着外面的雨幕,没有说话。

他们平安无事地相处了一会儿,徐然的肚子叫了起来,她拿过包翻了翻,只有两袋压缩饼干,拿出一袋打开吃了两口,喝水。半晌徐然开口:“她长得漂亮吗?”

沈从安按灭烟头,看向徐然嗤地笑出了声:“漂亮。”

“你们多大认识的?”

“高中。”沈从安踩灭烟头,手里把玩着打火机,笑了笑,“大学时候确定关系。”

“她现在呢?”徐然试探着问道。

这回沈从安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徐然看过去,沈从安目光有些恍惚,他盯着外面的雨幕。好半天他才开口,嗓音低沉:“出意外去世了。”

徐然啊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

“多……多久?”

“六年。”沈从安笑了笑,抬手招呼徐然:“过来。”

徐然转着眸子,他女朋友真的死了啊。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过去,沈从安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放在徐然的肩膀上,他嗓音低沉:“还想知道什么?”

我和她长得很像吗?

徐然这句话憋了好久,沈从安是从后面抱着她,呼吸炽热地落在她的脖颈上,徐然有些痒就缩了缩脖子。哦,敢情你女朋友死了啊,死在什么地方?不会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吧?带徐然来是什么意思?

徐然瞬间就往灵异方面想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你会不会杀了我?”

沈从安嘴角抽了抽,直接把徐然从自己怀里推出去:“我杀你做什么?脑子有病?”

外面雨下得很大,徐然走到洞口,看向远处阴沉沉的雨幕,半晌有些忧愁地蹲下去。

“你来这边找什么?这世界上有没有以命换命的说法?”

“有,拿你的命换她。”沈从安冷然一笑,虽然是坐着,可目光中的居高临下意味十足。

徐然毛骨悚然:“真的?她在这里?”

沈从安眯了眯黑眸,盯着徐然恼怒道:“你是不是想死?”

徐然这才意识到他这话是开玩笑,目光四处看看,开口:“她是……在这里出的意外?”

自从知道她出事,沈从安无数次地想抛下所有来找她,每一次都有事,他拖了六年。

徐然有些害怕,一害怕就特别想上厕所。外面瓢泼大雨,徐然夹着腿回去坐在原地,她想等雨小一点,结果等了二十分钟,雨越下越大。

“你抖什么?”

徐然毛病还真不少,沈从安有些嫌弃。

“想……那什么。”

“什么?”

徐然脸通红,憋了半天,脱掉身上的外套放在背包上,夹着腿就冲了出去。横竖都是一湿,不然沈从安还以为她怎么了呢。徐然奔出去脚下打滑差点摔沟里,连忙回头吼了一声:“不要跟来!”

沈从安还想追上去就看到徐然蹲在草丛里,脚步一顿,磨了磨牙折回去,这个二货。

他再次拿出手机打电话,试图联系外面的人。五分钟后徐然淋得一身水进来,哭丧着脸想往沈从安身边靠:“好冷。”

沈从安看着她,一副你敢过来我就往死里揍你的模样。徐然犹豫了几秒,脱掉湿了的T恤,果断地拿起地上的干燥外套穿上,拉上拉链。沈从安被她的豪迈震住了,这女人……

徐然的内衣把外套洇湿,依旧是冷,最后无可奈何就把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一番捣鼓扯出了内衣。

沈从安闭了闭眼,忍无可忍:“你是女人吗?”

“你昨晚睡的是男人?”徐然捡起一根棍子擦干净架在洞口,把衣服搭在上面。暖和多了,徐然坐回原来的地方,望眼欲穿,她想回家。

傍晚时分,雨停了。

徐然吃完一包饼干,包里的水也喝完了。

徐然穿上还有些潮湿的衣服,风一吹透心凉。

“下大雨了,他们会走吗?”

“不好说,对方既然执意要我的命,一场雨怎么能拦住脚步?”

徐然缩着脑袋不说话了,倒霉催的。

又等了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沈从安单手插兜出了山洞,眺望着远处,沉默许久才一步一滑地往下面走:“我出去看看情况,你在这边等我,我不回来你不要出去,山里有野兽。”

“嗯。”

沈从安很快就没了影踪,徐然抱着自己的腿,她知道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听沈从安的话。贸然行事,可能把命搭进去。

徐然等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天彻底黑了下来,她越加害怕,心里什么念头都有,沈从安会不会抛下自己逃命去了?

徐然越等心里越没底,穿上衣服打算摸黑下山,沈从安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条蛇。徐然吓了一跳连忙退回山洞,惨叫一声:“你拿的什么东西?”

沈从安把蛇放在包上,有些奇怪徐然的大惊小怪,蹲下拿打火机,道:“已经洗干净了,找点柴火烤烤就能吃。你躲什么?早死了,不会咬你。”

“我去帮你捡柴。”

“外面路滑,你待着别动。”

沈从安找了一些木棍,湿淋淋的不好点,好不容易点燃,徐然看烟雾浓重,担忧道:“会不会有人顺着烟找到这里然后灭了我们?”

“不好说,不过天黑被发现的概率小一点。”沈从安削了木棍把蛇串上去烤,道:“晚上得赶路,你觉得蛇肉恶心就吃饼干,包里还有压缩饼干。”

徐然慢吞吞地吃着饼干,看到沈从安吃蛇肉,抿了抿嘴唇把剩余的半包饼干递过去:“您吃吗?”

沈从安蹙眉,看了她一眼:“吃你的吧。”

徐然挺过意不去,虽然他任性了一点,可饼干是他带的,独吞有些不太好。徐然想了想,拿起一块饼干递过去放到沈从安的嘴唇边:“荤素搭配,吃着不腻。”

沈从安张口把饼干咬掉,嚼着饼干道:“腻倒没有,就是难吃。”

到底有多难吃,没烤熟也没任何味道,一切调味料都没有。沈从安自己作死再苦也得认了,凭什么让徐然遭这份罪?

吃完后他用土把火埋灭,招呼徐然到自己身边,揽住徐然的肩膀:“想睡就先睡一会儿,两个小时后出发。”

徐然窝在他的怀里,视线所及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她闭上眼,沈从安的心脏一起一伏。徐然觉得很奇妙,她和沈从安是两个世界的人,观念、思想、阶级完全不同,可现在他们相依为命。

“沈先生。”

沈从安抬手盖住徐然的眼睛:“别说话,睡觉。”

他手上有烟熏味,并不好闻。

徐然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口。她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说睡就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沈从安把她扔进漆黑的坟墓,来复活他的前女友。徐然惨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沈从安的声音就落入了耳朵:“徐然?怎么了?”

“啊?”徐然回神,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摸到了沈从安的手,紧紧握着,仍是惊魂未定,“沈从安,你不会让我送死,对吗?”

她心脏跳得飞快,这样的黑暗里她没有安全感。

沈从安活动被压麻的手,收拾行李站起来,搂住徐然往外面走:“胡思乱想什么,睡醒了就走吧。”

沈从安带她走了另一条路下山,地很滑,徐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沈从安往前走。

脚上沾了很多泥,如果不是沈从安紧紧拉着她,徐然早就摔死了。

“沈从安?”

“嗯?”

“这地方有鬼吗?”漆黑的森林,沈从安不说话,偶尔远处不知道什么鸟发出怪叫声,徐然毛骨悚然。

话音刚落徐然脚下一滑就坐在了地上,撞到尾骨了,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沈从安拉起她:“慢点。”

徐然吸了吸鼻子,抱着沈从安的胳膊继续往前面走。

徐然有些麻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你和我说说话,不然我害怕。”

沈从安想徐然还是有小女孩的一面。

“说什么?”

“要不你给我讲个鬼故事?”

“……滚!”

又走了一会儿,沈从安从包里掏出一个表盘一样的东西,打开泛着光,看了看站住脚步,回头问道:“累吗?”

徐然点头,随后想到沈从安恐怕也看不到,就说:“很困。”

“走夜路安全。”沈从安从包里掏出水瓶,递给徐然,“喝口水。”

水是从溪水边灌的,喝着一股泥腥味,到这个份儿上了,徐然也不挑剔。

沈从安接过去把剩余半瓶喝完,空瓶装回包里,他们都不知道要在这片林子里待多久。

沈从安的手心温热,徐然跟着他往前面走,喘着气:“沈先生,您有很多仇人吗?”

“钱多。”沈从安的嗓音在黑暗里很沉,徐然看不清他的表情,沈从安笑了一声,“自然有人打主意。”

口气真大,好贱。

“那你安全出去的概率不大。”徐然想了一会儿得出这么个结论,反正闲着也是无聊,徐然说道:“如果我是你的仇人,既然设了这个局,就不可能让你出去。你出去了,你的仇人不就遭殃了?这么好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再失手,那得多蠢。”

话音刚落,突然远处一束灯光扫了过来,沈从安迅速拉着徐然蹲下去。黑暗里只有呼吸声清晰,隐隐约约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徐然刚想问问沈从安是不是那些人,沈从安就捂住了她的嘴。

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光渐渐消失不见。

沈从安松开手,徐然连忙呼吸新鲜空气,喘匀了气才压低声音开口:“你连鼻子都给我捂住,好歹留个缝。”

沈从安目光沉了下去,拉着徐然转身就走:“原路返回。”

徐然被扯得踉跄:“现在回去?”

“他们手里有枪,撞上会吃亏。”沈从安没有过多地解释,说完就不再说话了。

又走了半夜才回去,徐然又累又困趴在沈从安的怀里:“那怎么办?一直等下去吗?”

“只能这样。”

沈从安靠着墙壁让徐然上半身躺平在自己腿上,大手罩上她的脸,哑着嗓音:“睡,不要问那么多,总会出去的。”

徐然特别佩服沈从安一点,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能沉住气。

这样糟糕的环境,徐然都快疯掉了,他依旧能不温不火地吃肉喝水,晚上抱着徐然睡觉,如果沈从安回到原始社会,一定是最优雅的原始人。

沈从安吃了两天蛇肉也有些恶心了,他弄了一只兔子烤给徐然吃。徐然没滋没味地嚼着,真是难吃。

“吃不下?”

徐然喝了一口水,撕掉一块肉塞进嘴里,苦中作乐地和沈从安开玩笑:“真香,活这么大都没吃过。”

“大哥,我们还要待多久?我得拍戏,我还有工作。”

“没联系上我的人。”沈从安也没有继续往林子里钻的意思,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沈从安拿着烤好的兔子,撕掉焦掉的部分扒出里面的嫩肉,顺手填进徐然的嘴里,道:“七分熟的肉,尝尝。”

徐然生无可恋地嚼着肉,并不好吃,她多么想吃一口盐巴。“还是全熟的吧,好歹有烟熏味,淡肉吃得恶心。”

“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食。”

沈从安继续把肉放在火上烤,他这几天没刮胡子,有些沧桑,看起来确实像三十多岁的人了。

如果不是你,我现在根本不用受这个罪!徐然到嘴边的话,因为沈从安的脸就咽了回去。还有,吃东西,他会把好的部分留给徐然。

沈从安看徐然不说话,沉默片刻道:“总会出去的,别想太多。”

徐然擦干净手,想抽烟,烟盒里就剩一支了,她拿出来看了又看,忍痛放回烟盒。

“希望吧。”

沈从安把一块好肉烤成了炭,没搭话。

徐然的手机没电了,她没话找话地凑过去,道:“沈先生,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还好。”

徐然心里有些难过,她和沈从安同吃同睡,艰难的环境比较容易培养友谊。

“本来剧组的人都挺排挤我,觉得我是走关系没什么实力,人肯定虚浮。后来我就努力工作,好不容易他们都对我好些,这么耽误几天,导演会讨厌死我。”

“我是投资方。”沈从安用土把火埋灭,用匕首削着烤肉,道,“你在剧组怎么兴风作浪都行,不用顾忌别人的想法。走关系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别人怎么没关系?”

徐然被噎了一下,沈从安说得好有道理,有钱就是了不起。

“你是我的人。”

徐然刚要开口,沈从安拿起一片肉塞到她嘴里,徐然嚼着肉含糊道:“谢谢沈总您了,我不想吃肉了,好恶心。”

到第四天,沈从安突然叫徐然起来收拾东西出发。徐然一惊,随即狂喜:“你联系上了人?我们能回家了?”

“没有。”沈从安说,“我失踪了四天,外面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赌一把。”

沈从安这回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他对命不在乎,可他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徐然呢。

走了大半天,快晚上的时候他们出了丛林。沈从安让徐然先藏在林子里他去探探路,徐然蹲在草丛里警惕地打量四周,忽然脚脖子一疼,徐然连忙低头去看,视线所及,一条蛇快速游走了。

徐然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迅速坐在地上脱掉鞋子抱着脚看,清晰的两排牙印,已经出血了。徐然吓疯了,这边毒蛇很多。

徐然连忙抬起脚要吸毒血才想起来这样自己嘴不是也要中毒,用手挤着伤口处挤出了两滴血,脚脖子麻嗖嗖的没有感觉了。

徐然抬头看过去,阳光下沈从安高大英俊,徐然吸了吸鼻子哭出了声:“哥!沈哥,我被蛇咬了。”

沈从安快步走过来看到徐然脚腕上的伤口,有些发青。

他连忙把背包放下来解掉带子缠在徐然的脚腕上,挤着伤口的血:“徐然?疼吗?”

“麻,没有感觉。”徐然要哭不哭地看着他,满脑子都是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沈从安蹙眉起身就拎着木棍去找蛇:“听说吃了蛇胆解毒。”

“跑了。”徐然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要哭不哭地看着沈从安,“我发现的时候它就跑了,找不到。”

沈从安皱眉,拎起徐然,说道:“我背着你,不要乱动。”

流出来的血都有些发黑,沈从安让徐然趴在自己背上,快步往前面走:“没事,现在医院什么病都能治。”

徐然眼前一阵阵发晕,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毒发。

“我会死吗?我头晕。”

沈从安单手扶了下徐然,另一只手拄着一根木棍去戳前面的地。沼泽地,陷进去就完了。

“没事,你胆子小,吓的,心理作用。”沈从安面色阴沉沉的难看,他加快了步伐。

他们走了有半个小时,徐然趴在沈从安的肩膀上:“我手发麻,腿没有知觉了。”

沈从安选择的这条路果然没有埋伏,他喘了一口气,说道:“是不是压麻了?”

“沈从安。”徐然脑袋很晕,眼前开始发黑了,如果不是毒蛇,沈从安不会一看到这个伤口就背着她走,怕走路让毒更快侵入心脏吗?“我的银行卡密码是911342,里面有一百万元出头,放在酒店行李箱最下面一层。如果我死了,你把银行卡给我爸,我家住在G省……”

“你闭嘴。”沈从安皱眉呵斥,“别说话。”

“我都要死了,你别骗我,电视里演到这种情节,一般都会死。”徐然扯起嘴角硬挤出来一个笑,说道,“我想抽烟,最后一支烟让我抽了吧?”

徐然意识有些模糊,沈从安穿过一小片沼泽地把徐然放在一块石头上,从口袋里拿出最后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塞到徐然的嘴唇上:“闭嘴抽烟吧。”

徐然拿不住烟,她晕得厉害,烟掉在地上,沈从安捡起来拿着塞给她:“徐然。”

徐然吸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从安拧眉,面色沉下去,他吸了一口烟俯身渡给徐然,深吻着徐然的舌头,突然特别难受。半晌后分开,他抿了抿嘴唇深吸两口烟,拉起徐然的胳膊背她起来,快步往前面走,总要走出去的,得把徐然送医院。

徐然咳嗽了一会儿,脸放在沈从安的肩膀上:“……你有口臭。”

“滚。”

“你都好几天没刷牙了。”

徐然笑了起来:“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年轻就死,阎王爷会不会看我长得漂亮就不让我转世了?”

沈从安:“……”

徐然念念叨叨,她真觉得自己要死了,临死的时候她想见很多人,可没有机会了。

“我特嫉妒你们这些富二代,生下来就有钱,不用奋斗。”

“你特别坏,我又没惹你,你老想折腾死我……”

等她清醒,不弄死她沈从安就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