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波

徐然现在走在钢丝上,不能退也不能左右倾斜,只能往前。

“刘姐。”徐然扬起嘴角,抬头看向远处,最近天气阴沉,似乎又要下雪,“别人进这个圈子,可能是为了梦想为了名望。”徐然笑出了声,她说:“我就是为了钱,我没有退路。”

刘静没说什么。

徐然挂了电话,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打给冯泽。

徐然翻过冯泽这个人的资料,网上曝光的不太多,只从知道的线索中得知,他出身不太好,大学时期开始创业。天娱可能是刘臻的产业,冯泽只是明面上的负责人。

徐然按着电话号码打给冯泽,心脏怦怦乱跳,这一步走出去,就再也退不回来。

漫长的四十七秒,他没有接。

徐然闭上眼,电话自动挂断。心渐渐平静下来,这件事一开始是她做错了,自己不长脑子,娱乐圈这个地方因为电影宣传排位都会撕起来,她挡镜头简直十恶不赦。

被骂她认了,可陈蔡一副不把她赶尽杀绝就不罢手的态度。徐然想,都是人嘛,你非要我的命,我也不能伸着脖子到你刀口下吧?

不管成不成,她都要反击。

计划已经初步有了个轮廓,沈从安对她没兴趣,徐然也不需要他对自己有兴趣,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的照片被拍到就好了。

徐然现在走在钢丝上,不能退也不能左右倾斜,只能往前。

冯泽这边只能打一个电话,不管他接不接都只能打一个。

下午四点,冯泽把电话回拨过来。

徐然笑着接通:“冯哥。”

“有事?”

冯泽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可是半个娱乐圈人。

徐然也装糊涂,笑道:“有时间吗?能不能约您见个面——”

“见面就算了,有什么事直说,我不在B市。”

“那我直说了,冯哥别见怪。”徐然转了下眸子,开口,“我想见沈总。”

那边没了声音。

徐然眯了眯眼睛,手指摩挲着手机,她有些紧张:“冯哥?”

“为什么不直接给沈总打电话?”

徐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怕他生气,嫌我事多。”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冯泽说:“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也帮不了你,再见。”

“哎别啊冯总!我说我说行吗?”

“嗯,说。”

徐然踌躇了一下用词:“我想他了——”

徐然说完把自己酸得半死,缩了下脖子,故意让语气娇羞:“他一直不想见我,我也不知道找谁,冯哥,我就认识您。”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这是实话?”

徐然忙不迭地点头:“对天发誓!”

“天要降雷劈死你。”冯泽笑了一声,道,“国际会所,明天晚上九点左右,沈总会过去。”

“谢谢,谢谢,您的大恩我记着!”冯泽知道她说谎还帮忙,徐然都想给他跪下抱着大腿亲一口,好人啊!

“我还有事,不多说了。”

“好的,冯总您忙,再见。”

徐然挂了电话,迅速在便签纸上记下地址。

见缝插针地抱大腿,只要有机会就拼命地抓住,这是她的生存法则。怨天尤人有个屁用,日子还要过下去,吃喝拉撒都要钱。

这边确定好,徐然立刻打给秦宣:“秦哥,你在B市媒体圈有朋友吗?”

“当然,我白混了这么多年?想做什么?”

“我想找沈从安,无论如何都要蹭个新闻版面,能不能帮我争取到?”

“这个没有问题,什么时间?”

“明天晚上九点左右,国际会所。”

“好。”秦宣说,“注意点分寸,该软的时候别硬得跟男人似的,什么都能丢,不要丢命。”

“我记得。”徐然笑道,“秦哥什么时候回来?请你吃饭。”

“腊月二十五,在B市待两天得回哈尔滨过年。”秦宣说,“到时候见。”

“谢谢秦哥。”

挂断电话,徐然坐在窗户边点燃了一支烟。白色烟雾融进空气之中,天黑了。一支烟抽完,门发出声响,徐然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刺啦一声,烟头冒出白烟。

门被推开,徐琦斜挎着包松松垮垮地进门,闻到烟味立刻皱眉,伸手打开了灯:“你抽烟?”

徐然站起来,腿麻了,她捶了两下:“今天下班这么早?”

“不舒服,老板让我提前回来了。”徐琦走到客厅就倒在沙发上,“头疼。”

徐然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拧眉嘀咕:“没发烧啊,要不去医院看看?”

“明天再去看吧。”徐琦推开她的手打了个哈欠,歪在沙发上,“姐,帮我接杯水。”

“过几天得搬家,这边房租太贵住不起。”徐然去接水。

徐琦听到她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眼圈突然就红了,他抬手狠狠揉了两把眼睛,忍住泪。

徐然接了热水拿过来放在茶几上,说道:“累了就躺一会儿,我去楼下跑步。”

徐琦手盖在额头上,嗯了一声。

徐然满腹心思,换了衣服戴上耳机就出门。

她需要运动来缓解压力。

徐然一直跑到晚上十点,拎了两份酸辣面回去。

徐琦没在客厅,徐然敲门:“小琦?”没有回应,她又敲门:“小琦出门吃点东西。”

“嗯,马上就来了。”徐琦带着睡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徐然从厨房里拿出两个碗来,把酸辣面放进去。徐琦还是没有出来,徐然有些生气,叫道:“徐琦!快点!”

电话铃在客厅里响了起来,徐然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上面是个陌生号码。谁啊?徐然转了下眼珠,接通:“喂?你好!”

“现在来我这里。”

啧啧,谁啊这是?大爷式的命令语气。

徐然今天气不顺,遇到这种人也没客气:“你谁啊?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徐琦的房门终于打开了,他头发乱七八糟的,拖着两条腿慢吞吞地走过来:“我不想吃东西!”

徐然怒火冲天,站起来就往徐琦的方向走,刚要教训徐琦,男人低沉的声音落入耳朵:“沈从安。”

徐然脑袋一蒙,还真是位爷!

天空闪过一道雷,徐然要被劈死,沈从安竟然主动给她打电话。

“沈总?”

“南区别墅,现在过来。”

徐然还没回过神,沈从安已经挂了电话。

耳朵里响起嘟嘟的声音,徐然愣了几秒,谁?沈从安啊!沈从安啊!

徐然从桌子下面拿出烟盒,取出一支正要点燃,夹在手上一会儿又抬手扔了,转身匆匆回房间换衣服。去!刀山火海都去!她来不及化妆,就把头发散下来,穿上外套快步往外面走,至于沈从安找她什么事,已经不重要了!

徐然一边扣扣子一边拿过围巾,徐琦突然开口,语调阴阳怪气:“大晚上的你去哪儿?”

“有点事,工作上的。”徐然有底线吗?好像一直都没有。

“什么工作?”徐琦本来在戳酸辣面,闻言撂下筷子,腾地站起来提高了声音:“大半夜的谁找你工作?”

徐然换了鞋子拿过围巾,头也没回地往外面走:“吃饭吧,晚上不要等我。”

“你到底去做什么?你都被骂成那样了,你做的到底是什么工作?”徐琦怒了,快步跑过去拉住徐然的胳膊。他力气很大,徐然被拉得踉跄,一下子就火了,转头看过去:“不管你在新闻上看到什么,徐琦,都把它忘了,那些都是假的!”

徐琦瞬间眼圈通红,咬牙:“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卖身是真的?”

八卦新闻里那些肮脏的字眼让徐琦抬不起头,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姐姐原来是那么肮脏。

“卖身?”徐然嗤地笑出了声,心如刀割,最亲的人捅你一刀子才最疼。徐然鼻子有些酸:“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

徐琦因为愤怒眼睛发红,他死死盯着徐然,拳头攥得很紧,骨节发出了声响:“你恶心!”

“是啊,徐琦,我就是恶心,这就是我的生活。房租水电电话费,吃喝拉撒,爸妈的生活费,爸的手术费,照顾你衣食住行,还得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还要被你骂恶心,我欠你的?”

徐然咬牙,抬起手指想比画什么,在空中抖了一下,又重重把手垂下,“所有人都可以骂我,都可以说我贱,徐琦,只有你不能说这句话,我就是用这些恶心的钱养活你的。”

徐琦还挡在原地,呆若木鸡。徐然推开他,咬了咬牙大步离开。

等待电梯的时间里,徐然打给秦宣。

好长时间秦宣才接通,嗓音沉哑:“嗯?徐然,什么事?”

“哥,现在能联系到记者吗?”徐然耳尖,突然听到电话那头有女人的声音,皱眉,“你在忙?”

“大半夜的你说呢?现在联系记者做什么?”

徐然不是第一次撞到秦宣没下限的事,皱了下眉:“沈从安刚刚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他家。”

“现在?”秦宣点烟的动作一顿,接着说道,“有没有提什么事?”

“你晚上叫个女人去你家能是什么事?”

秦宣沉默一会儿,点燃了烟深吸一口:“嗯,一会儿我给你联系。”

“晚上十点半左右,南区别墅,谢谢秦哥。”

秦宣挂了电话。

电梯在一楼停下,外面很冷,徐然裹紧围巾走出了电梯。冷风灌了进来,徐然走出灯火通明的小区楼道,抬头看远处,黑暗深沉重重压在头顶,十分逼仄。

似乎要下雪,越发冷了。徐然深吸一口气,肺里冰凉。也许徐琦说得对,她就是贱,那么多干干净净的职业,为什么选择了这一行?出门打工第一份工作是在棋牌室,之后就签给了秦宣。职业模特,看上去光鲜,实际上都是些鸡鸣狗盗的勾当。签约容易,解约难啊!

秦宣的外号是老鸨,真正的老鸨。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甭管脏还是干净,没钱日子就过不下去。徐然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得去上赶着巴结这位沈大爷。

十点半,徐然的电话响了起来,那串号码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徐然头皮发麻,接通:“沈总。”

“一个小时到不了?”沈从安声音冷厉,没有任何感情。

“对不起,出租车司机开车比较慢——”

前面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瞪了她一眼:“姑娘,我这个是汽车不是飞机。”

“需要多久?”

徐然抬头看向司机:“五分钟能到吗?”电话已经被沈从安挂断,耳朵里是嘟嘟的声音。

司机开口:“两分钟。”

司机说话不算话,十分钟才到。下车,徐然连忙拉上围巾,北风吹在脸上刀割似的。

徐然搓了搓手大步往里面走,没进去就被保安拦了下来,她只好打给沈从安,许久电话才被接通,徐然连忙说道:“沈总,我到了。”

“回去吧。”沈从安声音冷出了冰碴儿。

“啊?”徐然发蒙,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要问他,沈从安就挂了电话。

徐然怔怔地把手机拿到面前,看着电话屏幕,好半晌憋出一句脏话,你大爷的!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徐然看着空气中自己呼出的雾气,鼻子有些酸,送上门的潜规则都没人要。

她在原地走了一圈,一脚踢在马路牙子上。鞋底薄,疼得她嗷一声抱着脚在原地蹦了好一会儿。

远处保安看神经病似的看她,拿出对讲机呼叫队友。

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开过来,保安连忙打开门。

徐然在南区别墅门口站了好长一会儿,这边不好打车,她还要走出去。徐然垂下头,眼睛发热,以后怎么办?明天继续蹲点吗?还是找别人?

不潜规则就要饿死啊,要不要去求陈蔡?还是去求下经纪人?本以为签约就能青云直上,谁知道举步维艰,稍有差池就万劫不复,还不如不签约,还能出去混个场子赚点外快。

电话铃响了起来,在这深夜里格外清晰。徐然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秦宣,心里痛苦纠结,难受得要死,接通:“哥——”

“怎么回事?”

“没见着人,就让我回去。”徐然欲哭无泪,“真的很抱歉,怎么和约好的记者交代?”徐然伸着脖子找记者,就看到一辆白色面包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这个问题由我操心,你先回去吧。沈从安不住南区别墅,刚刚他的车好像走了,所以那个朋友才给我打电话。”

徐然抿了抿嘴唇,刚刚那辆兰博基尼里是沈从安?“谢谢秦哥,麻烦您了。”

徐然走了很久才打到出租车,到家的时候,外面雪已经下大了,视线可见之处一片雪白。

下电梯的时候徐然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二点。打开门客厅灯光大亮,徐然进门换鞋:“徐琦?你睡觉能不能把灯关了?浪费电。”

把包扔在玄关上,徐然往屋里走。闻到很浓的酒味,徐然皱眉:“徐琦!”徐琦趴在茶几和沙发之间,茶几上放着七八个酒瓶。两份酸辣面原原本本地摆着,徐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去拉徐琦:“喝多了?这么冷的天你睡地上,你是不是傻啊?谁让你喝酒的?你才多大!”

手碰到徐琦的胳膊,徐然忽然觉得不对劲,刺鼻的味道,迅速转头看过去,酒瓶中间倒着绿色的药瓶。

一瞬间,徐然脑袋里一片空白,连忙把徐琦翻过来。看到徐琦口吐白沫早就不省人事,徐然都要疯了,她张了张嘴想发出声音,急得脸通红却怎么都叫不出来。她拼命地去拖徐琦,徐琦没有任何反应,她拖不动徐琦。

泪唰的一下就滚了出来,徐然“啊”地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脑袋里晕乎乎的,怎么回事?小琦怎么了?

徐然猛地抽了自己一耳光,清醒清醒你快清醒,徐然你弟弟喝药了!她逼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拿起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她手抖得厉害,半天都按不对数字。好不容易拨通,徐然不敢碰地上的徐琦,泪不断地往下滚:“救命!快救命啊!”

电话里的接线员询问:“怎么了?你不要激动,慢慢说。”

徐然快速说完,报完地址那边就挂了电话。

徐然紧紧抱着徐琦,她抹掉徐琦脸上嘴上的秽物,拍他的脸:“徐琦!徐琦你个二傻子你醒醒!”

徐琦没有任何反应,徐然号啕大哭。

“徐琦!”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白茫茫一片。一直以来,徐然都觉得徐琦是个累赘,如果没有他自己会活得更轻松一点。

徐然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徐琦,远处似乎有救护车的鸣笛声,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滚。

敲门声响,徐然才仿佛回神,连滚带爬地过去打开门,她疯了似的扑过去紧紧拉着医生的胳膊:“求求你们救救他!”

“伤者在哪里?你不要这么激动,耽误了救治!”

徐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进了救护车里面,医生对徐琦施救,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机。徐然在扑过去的时候摸到他的手是热的,一定没事,上帝保佑一定没事!

那是她的弟弟,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的调皮鬼。

怎么会有勇气死呢?她在最苦的时候都没有想过死,为什么非要选择死呢!她怎么办?

父母怎么办?

徐琦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买的杀虫剂,徐然站在急救室门口,隔着玻璃她看到医生在抢救徐琦。

亲情是什么?徐然一直觉得这是个很复杂的概念,她还没有能力弄懂。

徐然只是害怕。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静静看着忙碌的医生。

天亮时分,医生走出来。

徐然连忙上前:“我弟弟怎么样了?”

“送来得及时,命暂时是抢救回来了。”医生叹一口气,“药量过大,可能以后没有办法再像正常人一样交流。”

徐然嗓子一哽:“能救吗?”

“声带有损伤,心、肺都有伤害,能救回来命就是万幸,作为家属怎么不好好看着呢?吃那样烈的农药。”

徐然茫然地看着医生的嘴巴一动一动,唯一一句话听清楚了,徐琦可能会成为哑巴。

“现在送入加护病房,病人如果能醒来情况就算稳定,这种毒药副作用比较大,后遗症还多着呢。你先准备一下费用,他这个情况比较复杂。”

徐然在加护病房看到徐琦,他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嘴唇发青。

好好的一个孩子,投奔她结果变成了这样。

医生叮嘱她去缴费,徐然身上还剩两万块,全部拿出来充进卡里,乱七八糟的费用扣除下来,剩余的钱不够徐琦继续住加护病房。

无论如何都要救徐琦的命,不然她要怎么回去面对父母呢!

徐然坐在医院的大厅,头疼得快要炸开了。外面的雪已经停止,太阳照射到大地上,没来得及清理的雪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要找谁借钱?秦宣的公司赔了,他在S市那边混得也不怎么样,怎么好开口借钱?而且秦宣的公司倒闭她是罪魁祸首。

徐琦现在这个情况,徐然也不知道多少钱够填满,六神无主。

电话铃响了起来,徐然茫茫然拿起手机放到耳朵边:“喂?”

铃声依旧在响,徐然才想起来没有按接通键,接通后再次放到耳边:“喂?”

“徐然。”一个声音落入耳朵,“在什么地方?我让司机过去接你,过来一块儿玩?”

徐然的情绪在这瞬间崩溃,眼泪汹涌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捂着嘴,声音紧绷:“你是刘总?”徐然还能抽出一点理智去分辨,她捏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怎么都没有办法控制:“您能借我点钱吗?”

刘臻进了沈从安的书房打了个哈欠,把电话扔在桌子上,拉开书桌前面的椅子坐下:“你女人。”

沈从安眯了眯黑眸看过来:“谁?”

“徐然。”

沈从安蹙眉,随即哧地笑出了声:“她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女人?”

“我听老爷子说你谈了个女朋友,她吗?”刘臻拿起电话,通话还在继续,他说:“啧,正在医院哭着呢。”

沈从安抬眸,从抽屉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吐出烟雾,没有回话,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刘董?”

刘臻扑过去按住沈从安的胳膊:“沈哥,我走行吗?”

沈从安握着电话看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沈从安。”

刘臻转身就往外面走:“沈哥,回头见啊,我先走了。”

“刘臻。”沈从安放下电话,眯了眯黑眸看过去,“她给你打电话?”

刘臻在门口刹住脚步,回头:“我打电话想叫她过来打牌,你要有意思的话弟弟帮你安排?”

沈从安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哧地笑出了声:“刘威。”

刘臻脸色一变,摆摆手一溜烟跑了:“沈哥您忙!”

沈从安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接通了电话:“嗯,是我沈从安。龙城的项目我看了,最近约个时间见面详谈。”

挂断电话,沈从安拧眉抽完一支烟,坐直把烟头按灭扔进烟灰缸里。

徐琦中午情况恶化,徐然不敢再瞒下去,只好给父母打了电话。

电话里母亲叫了一声就开始号啕大哭,徐然蹲在急诊室的走廊上,听着电话那头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徐然想,世界是不是要塌了?

徐然没钱,她在这座城市也没有太有钱的朋友。

秦宣打过来电话,徐然听到他的声音哇地就哭出了声,秦宣知道这边出事后就凑了五万块给徐然:“我再找朋友借借,你先别急。”

徐然狠狠揉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谢谢秦哥。”

“客气什么,回头记得还我。”秦宣说,“算我倒霉认识了你。”

这是徐然在经历这么大事后听到的第一句暖心的话,秦宣是她的朋友。

徐琦这情况现在就怕引起并发症,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重症病房。医院是烧钱的地方,秦宣的五万块能撑多久?她能撑多久?母亲哭天喊地后就决定坐车过来,这个时间赶上春运火车票不好买,徐然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即使来有什么用?他们也没钱。

徐然在医院守了几天,徐琦度过危险期,她才松一口气。看过徐琦后走出去,医生提醒她该缴费了,五万块终于是撑到头了。

“好的,我回去取钱。”

徐然去哪里弄钱?走出医院她才觉出冷来,裹紧了衣服有些茫然地看着远处。天阴沉沉地压在头顶,最近B市的天气不怎么好,一直也不放晴。

徐然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只好先回家,自出事后她就回来过一次,屋子里酒精发酵的味道十分难闻,徐然打扫了一下屋子。徐琦清醒的时候没胆子自杀,可能是喝多了。

徐然把啤酒瓶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以前无论到什么境地,她都不会绝望。

可现在,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活得不如一条狗。

徐然坐在沙发上抽了半包烟,家里没烟了,她穿上羽绒服走出门。出了小区徐然还没走到公交车站牌,电话铃响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是陌生号码,她深吸一口气接通:“你好。”

“我是沈从安。”他直截了当。

徐然抿了抿嘴唇,干巴巴地疼,才想起来没涂护肤品没抹唇膏就出来了。还有不到一周就过年,不远处超市放着《恭喜发财》,十分喜庆。

她脑袋其实有些蒙,眯了眯眼睛,在沈从安眼里自己恐怕连一条狗都不如。

徐然收回视线,调整面部表情:“您好,沈先生,您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徐然听到清脆的声响,应该是打火机发出的声音。徐然忽然很想笑,什么叫自作孽?那晚她如果没有坚持出门,徐琦大概不会出事。

“沈先生——”

“缺钱?”沈从安打断了她的话,低沉的嗓音没有什么情绪,很冷漠。

徐然脑袋生锈了一样,艰难运作:“是的。”说完徐然又补充了一句:“很缺钱。”风很大,刀割似的锋利。她忘记戴围巾了,竖起羽绒服的领子包裹住脸。

“有个赚钱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徐然坐在副驾驶座位上,转头看沈从安冷厉的侧脸:“沈总……”

这辆车停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徐然就认出来了,那天晚上从别墅区里开出来的兰博基尼,他就是耍着自己玩的,可徐然没有任何办法。

真无奈是不是?

沈从安打断她的话:“想赚钱就闭嘴,不想现在我停车你滚下去。”

徐然选择了闭嘴,想从沈从安手里赚到钱很难,可再难能难得过没钱被医院赶出去流落街头吗?

她还欠着秦宣的钱,徐琦的医疗费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父母马上就要过来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钱。钱啊,徐然就缺钱。

沈从安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子在西郊山脚停下。

这片很荒凉,狂风卷起沙砾砸在车玻璃上发出声响,只有不远处的广场上横着几辆跑车。徐然再次抿了一下嘴唇:“这是什么地方?”

沈从安下车,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徐然也连忙下车。外面风更大,头发乱飞糊了她一脸,徐然手忙脚乱地整理头发。

“会开车吗?”沈从安低沉得嗓音就在旁边响起。

徐然有些没回过神就转头看他:“什么?”

“赛车,赢了五十万块你拿走。”

徐然抬头看向远处,一辆超跑放着摇滚歌曲,疯狂的重金属音调在这样空旷的地方传得很远。徐然转头看了一圈,她没有驾照。

“输了呢?”徐然收回视线看着沈从安,秦宣教过她开车,但她没有驾照。

五十万块,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输了——”

“什么?”

沈从安嗤笑一声,风很大,他的衣角被吹动,他迈开长腿大步朝远处走去:“输了什么都没有。”

看到有人过来,远处音乐声放得更大,其中一个男人吹了一声口哨,声音悠长。

“沈先生。”徐然愣了一会儿才回神,朝他跑过去,脚踩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一脚深一脚浅,她说道:“和谁比赛?”

“他们其中挑一个。”沈从安没有回头,声音有些冷。

“出车祸怎么办?”

沈从安停下脚步,转头看过来,眸子漆黑深沉。

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钟,徐然干巴巴地笑:“自己担着?”

“你现在可以拒绝。”

风很大,沙子眯到了眼睛,半晌徐然笑了起来:“只能赌了。”

国内赛车违法,所以他们选了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沈从安不再废话,转身就走,迎面几个人看到沈从安都站起来打招呼:“沈先生。”

“和她玩一把。”沈从安取出一支烟衔在嘴唇上,风太大,他侧头抬手罩着烟头点燃,深吸两口吐出烟雾。徐然也走了过来,她看向沈从安:“能借支烟吗?”

沈从安把烟和打火机一块儿扔了过去,徐然接过,笑道:“谢谢。”

她低头点燃了香烟,深吸两口情绪渐渐沉下去,还回去沈从安没接,她只好放在一辆车顶上,眯眼看不远处的山脉。

“沈先生,如果我出车祸死了,有没有补助?”

“没有。”

“那我死了就不要通知我的家人。”徐然吐出烟圈转头看向那些人:“和谁赌?”

其中一个很瘦的男人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笑道:“我。”

旁边几个人起哄笑道:“你也就敢和女人赛车,娘炮!”

“滚!”

几个人骂骂咧咧,徐然踩灭烟头,抬起了头,指了指沈从安开来的兰博基尼:“用您的车?”

沈从安眯了眯黑眸看过去,他的头发很短,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烟蒂,颔首。

“撞坏了赔吗?”

沈从安扬起浓眉:“不用。”

“什么规则?”

“到山顶转一圈回来,谁先到谁赢,简单粗暴。”旁边红色跑车旁的男人大声说着:“加油啊美女!干死他个怂货。”

徐然扬起嘴唇笑了起来,她有第二条路可走吗?摆摆手转身大步往车子的方向走去,她没有回头。徐然的脊背挺得笔直,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徐然胆子很大,最不怕的就是赌。之前有一次秦宣教她开车,徐然上去就把车子开出了市区。

秦宣的车是一般商务车,徐然坐进兰博基尼里面,启动试了试还行,她能开起来。开红色奔驰跑车的男人已经启动了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刺耳。

西华放弃她,徐然的下一步该怎么走?开车有什么难的,压住速度反应快一点就好了,横竖徐然现在都是一把烂牌,再烂还能烂到哪去?

徐然掉转方向,没掌握住车子冲出去就撞到了电线杆上,哐的一声响,徐然迅速踩下刹车。远处几个人目瞪口呆,这个女人竟然不会开车!

沈从安按灭烟头,从车顶上拿过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支衔在嘴唇上,偏头点燃,黑眸沉沉地看向徐然的方向。

红色跑车先冲了出去,徐然别别扭扭地掉头,半晌才调整好位置上路。

那边车开得并不快,沈从安倚靠着一辆车,眯着黑眸吐出烟雾。

“沈先生,没事吧?”眼看着徐然在拐弯的时候擦着路边的防护栏过去,染着黄头发的男人凑过来,“如果出人命——”

沈从安嗤笑一声,看着烟雾散在空气之中渐渐没了影踪:“那是她命不好。”

徐然迅速转动方向盘,车子堪堪贴着山体擦了过去,越紧张越开不好。徐然重新调整位置回到正道,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淡定,她紧紧捏着方向盘。

又一个弯道,她减速打方向,哦耶,完美转弯。人被现实逼到一定境界,就会麻木。

越来越稳,徐然发现全世界的赌博都有一个共同点,需要感觉。山上的路不好走,红色跑车已经快到山顶,徐然还在半山腰。

徐然踩下油门加速,慢慢来,不要慌。

徐然没来过这边,不知道山路形势如何,到山顶的时候就减速了。红色跑车往回走的时候碰到她,里面的男人伸出手对她比了个中指,吹了一声口哨一溜烟下山了。

徐然到山顶才发现这边不过是一片平地,紧绷的情绪就放松了,掉转方向迅速往山下开去。

上山的时候她已经观察了这条路,下山就开得非常稳,连着几个转弯非常漂亮。徐然好几天没休息的脑袋有些飘,突然就觉得特别痛快,徐琦的性格即使这一次没有出事,下一次他也躲不过。人活着就要面对很多很多事,承受不了选择自杀的人徐然看不起!

如果他是徐然,那早自杀八百回了,怂货!

“沈先生,她输了。”

他们的视线都落到山上,黑色跑车突然加速,有个男人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黑色跑车距离红色跑车越来越近,她再次加速,沈从安弹落烟灰。开红色跑车的小子以前在职业队里玩过,徐然的潜力让他很意外。只有半辆车的差距,徐然再次加速。

下坡拐弯的时候一直很忌讳加速,容易甩出去。

“那个女的疯了!”不知道谁大惊一声,沈从安抽烟的动作一顿,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徐然撞开红色奔驰,速度太快来不及转弯就冲开山间护栏冲了下来。

开红色跑车的男人大骂一声。

“沈先生,我赢了吗?”

“没有。”沈从安居高临下地踢徐然的腿,漫不经心道,“断了?”

如果不是车好,徐然的命就搭进去了。车子从山上冲下去,徐然断了一条腿。

第二天早上沈从安的司机就送过来一张支票,上面的数字是一百万元。

“赛车赢的?”麻醉剂过去,徐然疼得浑身发抖,她还能硬挤出笑。

“你输了。”司机放下支票后,又从包里掏出两张A4纸,“这里有一份合同,需要你签字。”

徐然接过合同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抬头:“沈先生是什么意思?”

司机面无表情地看着徐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徐然右手使不上力气,翻看第二页,再次抬头:“卖身契?”

“如果你要这么理解,也行。”

徐然当然不会自恋地以为沈从安对她有意思,沈从安只会玩她。徐然琢磨了一会儿,合同只有一个条款,乙方要满足甲方所有要求。

乙方就是徐然。

“签下这份合同,我需要做什么?”

“沈先生会安排。”

徐然看了看合同,又看面前的人,沉默了一分钟,开口:“有笔吗?”

男人递过来笔,徐然的腿还固定在床尾,别着身子把合同按在桌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谢谢。”

徐然可以选择不签,自尊自爱多好啊。可自尊自爱能当饭吃吗?弟弟还在病房里躺着,徐然的腿断了,父母也要花钱。清高个什么?她早就不要脸了。

男人把文件收起来要走,徐然突然想起个事:“能把钱直接转入我的账户吗?”

“好。”

徐然翻出手机找银行卡号,随后把一串数字报给他:“这是我的账号。”

秦宣是中午到的B市,他打电话给徐然:“我到B市了,过去看看你弟。”

“中心医院。”徐然抿了下嘴唇,道,“过来帮我带份饭,昨天晚上手术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谁手术?你弟?”

“我。”

秦宣猛地提高了声音:“你?手术?”

徐然点头:“是啊。”

“怎么了?”

“出车祸。”徐然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无聊吃饱了撑的去飙车,翻了车把腿砸断了。”

“你连驾照都没有你开车?你怎么不去死!”秦宣忍不住骂她,“没把你摔死真是命大,我马上过去。”

徐然挂了电话,护士就进来,徐然央求她帮自己找护工,护士答应之后就去了。

徐然躺在**,腿上一阵阵地疼,疼得钻心,她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徐然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胃里翻腾,有时候觉得活着挺难的,可想想吧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就有希望实现梦想,活着早晚有一天会把过去遭受的一切都讨回来。

一百万元数额真大,徐然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多钱!徐然心脏怦怦乱跳,有些晕,好多钱。

按着手机翻到了父母的信息,徐然狂跳的心脏又落了回去,父亲的信息:晚上六点能到B市。

徐然看着这条信息,心情又沉了下去,她有些害怕面对父母。

又过了半个小时秦宣到了病房,他穿着呢子大衣裹着围巾,头发上落了一层雪,进门带来一阵冷风。病**的徐然抬头看过去,随即笑了起来:“秦哥。”

秦宣皱眉快步走了过来,看她面色苍白,人也瘦得不成模样:“怎么折腾成这样?”

徐然眯了眯眼睛,得出个结论:“自作孽不可活。”

秦宣掀开被子看她的腿:“还疼吗?”

“疼。”

“活该!”秦宣骂了一句,拉过椅子坐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取出一支衔在嘴唇上,“说实话吧,到底怎么回事?”

徐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耍任性去开车,她不是那种人。

“沈从安说赢了有五十万块——”

秦宣一巴掌拍在徐然脑门上:“你的命就值五十万块?你不会开车你不知道?而且伤成这样,花钱更多。你这么蠢到底是这么活到二十一岁的?脑袋里都是水吗?”

徐然叹一口气:“没赢,他给了我一百万元。”

秦宣抬头看过去:“沈总大发慈悲?还是看上你了?”

“我把自己卖了。”徐然说着就笑了一下,“我现在有钱了,欠你的钱赶快还给你。哥,烟给我抽一口,我这几天都要憋死了。”

秦宣把烟又装回了烟盒,看来沈从安确实是对徐然有意思了,他说道:“抽个屁啊,你都成什么样了还抽。你弟弟呢?现在怎么样?”

“你帮我去看看吧,我从昨天到现在没见着,我给你多转五万块,医院那边要缴费了。”徐然说着肚子里咕噜叫了一声,才想起来:“秦哥,我的饭呢?”

“马上就送过来,订的外卖。”秦宣深吸一口气,“你当初应该把你弟弟送回去的,闹这么大的事,你爸妈那一关就难过。”

徐然长出一口气:“可不是,我现在头疼得很。”

秦宣拧眉:“按理来说,那是你的亲兄弟,你帮他无可厚非。可这件事明显超出你的承受范围,他性格偏激,即使这一次没有出事,以后呢?你是谁?你不过是他姐,能护着他一辈子?”

徐然鼻子发酸,点头:“我知道。”

“行了,我去看看你弟,钱我帮你交了。”

徐然给秦宣转了十万块,她不太想欠秦宣的钱,已经欠了够多。

徐然躺在**爬不起来,徐琦刚刚醒来,两个人谁都指望不上,最后还是徐然央求秦宣帮忙接了父母过来,他们没有来过B市,万一转悠丢了,徐然得崩溃。

七点半,秦宣把父母带到她的病房。

“然然你怎么了?”母亲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通红,天冷,冻得她手脸通红,她左右看看:“你弟呢?”

秦宣开口:“叔叔阿姨,小琦和徐然不住一块儿,我带你们去看他。”

“谢谢。”徐然抬头看向秦宣,“麻烦了。”

父亲放下手里的包裹,走到徐然面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怎么了?”

“出车祸把腿碰了。”徐然出来时间久了,老家话说起来有些怪,秦宣回头看了她一眼。

“碰得怎么样?”父亲皱眉,“打钢板了?”

徐然点头:“你们先去看看小琦。”

父亲瘦了很多,背也驼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秦宣和父亲一同过来了,秦宣拉过椅子让徐父坐,说道:“孩子真不能太娇惯,苦了徐然。”

徐父叹一口气,他脸上全是褶子,眉头紧皱:“说也不听。”

不知道秦宣给父亲说了什么,徐然不想接这个话,就转移了话题:“你们没吃饭吧?”

“吃了点饼。”父亲说,“现在也不饿。”

“我出去买饭。”秦宣想出去抽支烟,说道,“你们聊。”

秦宣出去后,父亲看了看,开口:“这是谁?”

“之前我们公司的老板,人挺好的。”

父亲点了点头,面色凝重:“你这腿伤得这么重,可不敢含糊。”

徐然点头。

“你弟弟到底怎么回事?”

徐然看了父亲一会儿,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只不过剔除了那晚吵架的内容。

父亲皱着眉,在大西北久了都是一副饱经风霜的脸,黑红,干得掉皮。

许久,他叹一口气:“你弟弟被宠坏了。”

徐然心里难受,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父亲是肾上的病,这几年也做不了重活,脸颊干瘪,看起来有些可怜。

“你妈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她那人就是嘴上爱说。”

徐然点头。

“小琦这事不怪你,让他上学不去,非要出来打工。他那人啊,心比天高,什么重活都做不了。”父亲搓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指干枯,“在老家,你妈宠他,不让他下地干活,舍不得他吃苦,男孩子,连活都不干能做什么!”

徐琦现在刚醒,还在加护病房,母亲在那边待了一会儿就给徐然打电话:“我找不到你那里了,你让你爸来接我。”

秦宣没有再回来,徐然接到秦宣的电话,他说:“我这边有点事,明天再过来看你,饭菜的话我给你订外卖?”

“不用麻烦你了。”徐然连忙道,“我让我爸妈去医院餐厅买吧。”

等父母回来,徐然就把现在的情况说清楚。父亲去医院的餐厅买饭,母亲又开始了第二波的哭:“你怎么不好好看着他?这以后可怎么办?医生说以后说话要受影响。”

徐然抿了抿嘴唇,母亲最宠弟弟。

母亲喋喋不休地唠叨了快一个小时,父亲回来她才闭嘴。

“别听你妈说那么多,好好顾着自己。那个浑小子要往死路上寻,你能拉住?”父亲把排骨汤放在徐然面前,拿了勺子过来:“好好吃饭把腿养好。”

徐然鼻子发酸,低头看着排骨汤,医院食堂的饭菜质量非常差,清澈见底的汤水里放着两块排骨。她慢吞吞地喝汤,父亲说:“你先别急,我这里还攒了一点钱,你压力别那么大。”

徐然点头:“你们先吃饭吧。”父母手里有多少钱她能不知道,只徐琦一个人的医疗费他们都负担不起。

父亲坐在椅子上沉闷地吃饭,母亲不敢多说什么,就在旁边坐着吃饭。饭吃了两口,她放下碗筷:“我心里堵得慌,我去看看小琦,刚刚走了一遍我能找到路。”

等母亲走后,父亲弯腰从袜子筒里取出一卷钱塞到徐然的枕头边:“这里有五千块,我身上还带了一万块,在里面的衣服里,一会儿我去厕所取出来。你是姑娘家,腿很重要,要好好治。你弟弟那边,他自作自受,能治好是他的造化,治不好也是命。”

徐然用勺子戳着排骨,咬着下嘴唇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身上还有点钱,够我和小琦的医疗费。”

徐琦醒来一直不说话,大年三十,两个人调到一个病房。徐然看着躺在病**表情木然的徐琦,心里堵得慌。

“你为什么要自杀?”

徐琦转头看向另一边。父母出去买饭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房间很安静,空调在头顶发出嗡嗡的声响。徐然看着他,许久后开口:“你是不是想用你的死来报复我?可我哪里对不起你了?徐琦,你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徐琦抬手狠狠擦着眼睛,依旧一言不发。

徐然叹一口气:“你知道你死了会有多少人跟着痛苦吗?我也想自杀,谁都不管了多潇洒。可你看我们的父母,他们那么老了,爸身体还不好,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忍心吗?”

徐琦拉起被子盖住头,呜呜地哭。

徐然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她也想过自杀。死了一了百了,这辈子也算是任性过一回。

手机响了起来,徐然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有些意外,调整情绪接通:“刘姐。”

“最近不见人影,怎么回事啊?”

“家里出了点事,我的腿也断了。”徐然想想一个月前自己还雄心壮志,谁知道现在躺在病**什么都没法做。

徐然简单说了一遍。病房门被推开,父母端着饭盆走了进来,猪肉萝卜馅饺子味飘进了鼻子。父亲回头叮嘱母亲:“小声点,姑娘在打电话。”

徐然转头看过去,徐琦已经不哭了,他裹着被子把自己包在里面。

父亲把一盆饺子和一份凉拌菜放在桌子上,母亲把保温桶放下又去拿碗筷。

电话里刘静说:“那你好好养病,工作不要担心。在哪家医院?明天我去看你。”

“那我最近身体不好,也没法搬家——”刘静是催他搬家的吗?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

“没事,你住你的,现在养身体要紧。”

什么风啊这是?徐然心里琢磨。

“那行,刘姐除夕快乐,明天见。”

“好。”

挂断电话,徐然打开网络要看天涯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腿会好,人也会好,生活更会好,徐然还要仰起头继续往前走。

“吃饭了别玩手机。”母亲把桌子挪到病床间,他们把菜放上去,说道:“再不吃饺子都凉了。”

“小琦,你起来吃一点。”徐琦是可以坐起来的。

徐琦紧紧拉着被子。

母亲哀求:“你一点不吃饿坏了怎么办?起来喝点汤。”

“不要叫,让他睡!饿几天就知道天高地厚了。”父亲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拉过椅子坐过去,端碗给徐然盛上饺子,又把菜放到徐然面前:“多吃点,今天食堂没有骨头汤,吃点饺子吧。”

母亲叹一口气,揉了把徐琦的头发,才坐到床边吃饭。

“食堂的饭这么贵,能不能在什么地方做?我想给你煮点汤喝。”

“你也不会用煤气,买着吃安全。”徐然的住处倒是有做饭的东西,可母亲不会用,她在家最多用个电磁炉,徐然担心出个什么事。

“也是,不折腾那么多,买菜也不便宜。”父亲接过话,“吃饭吧。”

徐琦不吃饭,母亲给他留了些汤。

晚上又下大雪,鞭炮声从遥远处传了过来,隐隐约约又十分清晰。

第二天大年初一,医院里也热闹起来,到处都能听到“新年快乐”。

大清早秦宣就打过来电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秦哥。”

父母陪着徐琦去做检查,房间里只有徐然一个人,她听到电话那头的鞭炮声,听到秦宣扯着嗓子喊:“新闻上说B市禁烟火鞭炮,我让你听听声音。”

徐然笑出了声:“耳朵震聋了。”

“好了,挂了啊。”

秦宣挂断电话,徐然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开始了,她今年二十二岁。

外面纷纷扬扬下着大雪,徐然特别想去雪地里跑一跑跳一跳,可现在腿断了,她只能躺在**。

好遗憾。

电话铃再次响起的时候,父母已经回了病房,徐然看到来电,浑身血液都凉了,沈从安找她从来没有好事。

徐琦听到徐然的声音转头看过来,母亲扶他坐到**,拉过被子:“好好休息,不要想那么多。”

徐琦把母亲的手打掉,躺下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徐然皱了下眉头,电话里沈从安的声音传入耳朵:“合同你签了?”

徐然连忙打起精神:“什么?”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徐然心脏怦怦急跳,刚刚一走神就没听清楚。

“现在过来一趟,我的司机去接你。”

“沈先生,我的腿断了,暂时不能离床。”

“脖子也想断吗?”

徐然咬了下嘴唇,表情有些难看,现在她的腿不能颠簸。

“沈先生——”讲点理行吗?

“一百万元。”沈从安声音很沉,“把自己收拾下。”

徐然盯着面前的墙壁,脑袋里嗡嗡响。

徐然在外面怎么不要脸都行,当着父母面她做不到。

“谁的电话?”

徐然回神,放下电话抬头看向父母。

她要怎么和父母解释?

“老板。”徐然看着父亲,“有个合同要签,现在让我本人到场。”

“你的腿伤成这样了怎么去?外面天寒地冻落下病根怎么办?不去了!什么工作也没腿重要!”

什么工作能有腿重要?可是腿有命重要吗?

徐然恍惚了一下:“我准备坐轮椅,应该没有问题。”

一百万元啊!最近一段时间花销大,还剩下八十多万元。

“不行,你的腿不能瞎折腾。”父亲语气很坚决,说道,“什么工作要在大年初一办?缓一缓。”

“我有分寸,不会拿自己冒险。”

“你有分寸会把腿摔断?”父亲拉过一把椅子横在门口,也有些怒了,“今天我在这里,你就出不了这个门。”

对峙半晌,徐然妥协了,按着手机给沈从安发信息:“沈先生,我的腿真的出不了门。即使在你的眼里我是个玩具般的存在,可在我父母眼里我是他们的孩子,今天大年初一,我不想伤他们的心。我知道我们签过协议,我应该遵守,可今天……真的不行。”

徐然盯着这条短信看,徐琦的声带有损伤,需要再次做手术。

接着她又加了几个字:“沈先生,过几天好吗?”

按下发送键,徐然一瞬间心有些发慌。赌了,输就输吧。

大不了把剩余八十万元还给沈从安,以后再慢慢还那二十万元。

信息仿佛石沉大海。

之后,他没有派人来接也没有打电话。

大年初五,刘静来到病房,带了很大一个果篮。

“恢复得怎么样?”

“再有几天就可以下地了。”徐然边心里盘算这个人到底什么意思,边笑道:“谢谢你来看我。”

父母在旁边挺拘束的,他们不会说普通话,听说刘静是徐然的上司又是倒水又是连忙端过来糖果。

“好。”他们在旁边坐立难安。

“最近有没有看新闻?”

徐然一愣,随即摇头:“都没有时间看。”

“给你带了几本书,先看看。”

刘静从包里掏出两本专业书,徐然接过:“谢谢刘姐。”

“你这腿什么时候能好利索?”

“伤筋动骨一百天。”徐然笑道,“总要养一段时间。”

“本来有个不错的剧本你恐怕是没法接了。”

徐然猛地抬头:“刘姐……”

“惊讶什么?”刘静笑道,“很意外?”

“发生了什么事?”娱乐圈向来是踩低捧高,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你机会。徐然笑眯了眼睛,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水:“是挺意外,非常。”

徐然的父母还在旁边呢,刘静笑着拍了她一下:“有机会就抓着,你也不是新人。”

“那学校还能进去吗?”

“考试看你能不能跟得上,正月二十一的考试。”

徐然看了看自己的腿:“我可以试试吧?”

“回头再说,骆导的新戏在准备,他想用你。”

徐然更加意外:“啊?骆导?”

“之前的事,圈子里只有他站出来帮你说话,骆导一直很欣赏你。”

徐然蒙了:“骆北帮我说话?”

“你多久没上微博了?”刘静也意外,“有时间看看。”

刘静走后,徐然连忙打开手机,她的微博粉丝已经涨到八万,之前骂人的评论全部消失了。徐然愣了一下,怀疑自己看错了,再次打开看,依旧是一个没有了。

道歉的那条微博下面,热门转发是骆北,他的微博名很简单——导演骆北。

他说:“徐然是很认真的演员,她很努力。一个新人,不懂站位这有什么值得谴责?”

徐然鼻子忽然就酸了,她没想到骆北会主动帮自己。

“我不吃!”粗嘎刺耳的声音和不锈钢碗摔在地上的声音交织,徐然抬头看过去,徐琦说话含混不清,他推开母亲:“你不要管我!”

“你别管他。”徐然突然就火了,“徐琦,你爱去死就去死,最好死得让我看不到!你就会自杀,你是男人吗?自杀有个屁的本事,有本事就活出个样让我看看!你喉咙成如今这个模样是别人的错吗?你不要觉得全世界都欠你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欠你的。妈,你出去,不要管他,让这个窝囊废自杀。”

“徐然!”母亲大声呵斥徐然,“你说的什么话?他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徐然笑了,“如果不是亲弟弟我早把他赶出去了,死大街上也和我没有关系。别嫌我说话恶毒,妈,不是你惯着他,他不会成今天这个模样。”

徐琦眼睛充血,死死地看着徐然。

徐然这几天压抑的怒气全爆发了:“要死之前也把我的钱还清了,住院费加上手术费一共花了我十几万元,还有之前在你身上花的那些钱。硬气是吗?好啊,你这辈子还不清我的别想——”

母亲气得浑身发抖:“你不要说了!”她转身抱着徐琦,号啕大哭:“我就这一个儿子,然然,你放他一条命吧。”

徐然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就很想笑,她笑出了声:“那谁来放过我呢!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她脸疼得麻木,深吸一口气:“觉得我说话恶毒,碍事是吧?”

徐然摸了摸自己的脸:“以后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徐然下午联系好医院,撑着拐杖就办理好了转院手续。

母亲哭天喊地地留,徐然把一张卡交给父亲:“这里面有十万块,我不想和我妈说,她也听不懂,我和你说,钱能治病可不能治命。这几年我在外面过的什么日子,爸,我想你应该比我妈要懂。我弟这次没折里面,以后继续惯着他还是会出事。喉咙手术做了,你就带他回去,这点钱够医疗费了。”

“我不要钱,马上我就带你妈和你弟回老家去。”

徐然把卡硬塞到父亲手里:“小琦的喉咙要治,以后花钱的地方多了,爸,你的病也得治。话我也不多说,我先走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胳膊上,真的很吃力。

徐然架着拐杖就走,身后父亲开口:“然然。”

徐然眯了下眼睛,咬着嘴唇泪一下子就滚出了眼眶,父亲说:“我对不起你!”

现实真是让人无奈,离开远一点也好,她的事他们早晚得知道,回头还得恨徐然,老家,徐然是回不去了。以后的路,徐然也很迷茫。

晚上秦宣就到了B市:“你这是怎么了?”

徐然把脸伸到秦宣面前:“我妈打的。”

徐然的脸有些红,秦宣叹一口气,把她的脸推回去:“其实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你妈肯定会为了徐琦的事儿怪你。”

“我嘴贱骂了徐琦。”徐然笑了笑,随即说道:“你现在有多少钱?”

“没了,全砸到新公司里去了。”秦宣说完,问道:“做什么?”

“最近我爸妈在这边,我压力挺大的,我觉得自己特别脏,突然就有了羞耻感。我甚至想,什么都不管了,不卖了,离开这座城市,什么仇也不报了,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秦宣飙出一句脏话,然后道:“你以为沈总那种人是你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的?天真!”

徐然拧眉,叹一口气:“徐琦出事和我有关系,他觉得我丢人。”

“我说了,那些和你无关,花你的钱还嫌你的钱恶心,他脸怎么那么大呢!”秦宣一顿,说道,“西华那边还有合同,沈总那你也签了卖身契,你现在开什么玩笑?不说了,反正也和我没关系。我过几天就走,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操心的是你的经纪人。老子已经被你玩退休了,以后你的事你自己琢磨。”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徐然笑出了声,随后又开始发愁:“沈从安那种人,有点变态。”

“是啊,可人家有变态的资本。”秦宣耸肩,“奋斗了十几年的事业,人家动动手指头瞬间灰飞烟灭。”

徐然和他对视一眼:“我和他碰上,就是以卵击石。”

“你倒是有先见之明。”秦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人要识时务,背靠大树好乘凉,既然沈从安看上你了,你抓住机会往上爬能少奋斗几十年。”

“秦哥,你总是能把鸡鸣狗盗的事解释得理所当然。”

“嫌丢人?”秦宣嗤笑一声,点起一支烟深吸两口,“嫌丢人就回老家找个汉子生孩子去,别出来抛头露面。钱难赚屎难吃,想要出人头地,我们这种没后台的就得比常人能忍。”

“秦哥。”徐然抿了抿嘴唇,沉默了很久忽然开口:“我以前被人强奸,我接受不了男人,我特别恶心那种事。”

秦宣猛地抬头看过去,徐然笑了笑,伸手:“给我支烟行吗?”

秦宣被这个事儿震惊到半天没合上嘴:“真的假的?”

徐然伸手要烟,秦宣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过去:“少抽点,到底怎么回事?报警了吗?”

徐然点点头,取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吐出烟圈,随即笑道:“假的。”

她身子后仰靠在**,今天折腾得太狠,伤口隐隐发疼,她有些害怕真的落下后遗症就不敢再动了。徐然吞云吐雾了一会儿,过足了烟瘾。

秦宣松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是处呢!”

徐然再次开口:“那个老王八蛋现在在我们县城混得风生水起,借着助学的名头强奸幼女。当年,我们镇上,那一个班有二十多个女生,有十几个被他资助过。那些女孩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打工了,初中都没有毕业就跑出去了。”

烟草让神经放松,徐然拧眉接连抽了好几口,接着说道:“我们那边对女孩也不多么重视,重男轻女的多。所以被侮辱了回去也不敢报告家长,怕挨打也怕丢人。我们那地方你想象不到的穷,很多人就指望这点钱。我倒是报警了,被我们当地的派出所恭恭敬敬地送到了那个男人的办公室。出来后,我就一个想法,找个媒体曝光,可是后来我发现媒体圈也特别黑。这几年在外面打拼,我就一心一意地想出人头地,有生之年把那个王八蛋给关局子里。”

徐然这么一想,就完全失去了退缩的心,她不努力往上爬,这辈子都不可能为过去讨回公道。

秦宣皱眉:“你们那是什么地方?”

徐然嗤笑一声报了地名,刚要说下去,视线一扫看到护士已经到门口了,连忙按灭烟头。

护士进门就发火了:“怎么在病房抽烟?家属怎么回事啊?还能不能行了?考虑下病人好吗?”

护士从来骂到走,秦宣摇摇头:“战斗力真强。”

徐然已经恢复原本没皮没脸的劲儿:“哥人家说得对啊,不要在病房里抽烟。”

秦宣倒了两杯水走回来,说道:“你那时候多大?”

“十六岁。”徐然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如果我爸妈没有在这边,我自己再难跪着我也得把这条路走下去,我想要一个公道。”

秦宣看了她一会儿:“我们得强大,才能对得起受过的苦。”

徐然咧着嘴笑着笑着眼睛就湿润了:“大年初一那天沈从安给我打电话,要我爬也得爬到他那里,我没去。我爸妈就在我面前,我突然就低不下那个头了,我特难受。”

秦宣揉了一把徐然的头,突然顿住:“你说什么?”

徐然抬头看他的眼睛:“就是你听到的。”

秦宣嘴角抽了抽:“你又得罪了沈从安?”

徐然点头:“可能是。”

秦宣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站起来就去拿自己的围巾和外套:“我先走了,你自己把脖子洗干净送到沈从安面前吧,这回别殃及我。”走到门口,秦宣停住脚步:“你是不是有冯泽的电话?”

徐然把手机翻出来:“有。”

敢情秦宣找她是要冯泽的联系方式,真现实!

秦宣要了冯泽的电话,转身就走了,第二天就飞回了S市。

网上所有关于徐然的新闻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诡异得让人不得不感叹一句,徐然肯定有后台!

徐然现在整日提心吊胆,她得罪了沈从安。一边想着他也许不再惦记着自己的命,一边想着,是不是他正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正月十五,徐然拄着拐杖艰难地往洗手间走,迎面一位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他恭敬地对徐然点头,开口道:“徐小姐是吗?”

徐然有些蒙:“你是?”

“我们董事长要见你,徐小姐,这边请吧。”

面前的人来者不善,她想跑。

“我能先去一趟洗手间吗?”

西装男人:“……”

徐然被塞进了一辆汽车里,随后拐杖也扔了进来,她咽了下口水,有些怕了,问道:“你们董事长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徐然转了下眸子,她得罪过的有钱人只有沈从安。

沈从安吗?天哪!救命!

车子进了南区别墅,更印证了徐然的这个想法。她怕这回去了就出不来,打开手机把剩余的钱往父母的卡上转了三十万元。

留了一点是担心万一没死,沈从安要钱她好还回去。

“徐小姐请下车。”

徐然拄着拐杖下去,左右看着,现在断了一条腿逃跑是完全没有可能,见面先扑过去抱大腿?求饶?

徐然这个腿再跪一下恐怕要彻底废了,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徐然好不容易挪到别墅前,男人打开了门,徐然转头看向他:“是沈先生吗?”

男人伸手:“请。”

徐然看着面前高门大户的豪宅,犹豫了一会儿架着拐杖进去。到玄关的时候,徐然回头看向男人:“需要换鞋吗?”

男人看了眼她的腿:“你能换鞋吗?”

徐然干巴巴地笑笑:“不好意思。”

房子很大,中式装修,徐然进去就闻到很浓郁的檀香味道。

“徐小姐请坐。”

徐然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连忙收起拐杖,没一会儿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过来给她送上了茶,徐然连忙点头致意:“谢谢。”

“不客气。”女人说话很有礼貌,行为端庄,可又不像主人。

徐然在客厅里坐了十几分钟,她想去洗手间,在医院直接被绑来,徐然憋得**都要炸了。

刚要起身,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徐然立刻坐直。

鞋子踩在楼梯上发出沉闷声响,徐然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转头看过去,视线内先看到了一双脚,男人走了下来。视线碰触到,徐然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徐然掐了下自己的腿,冷静下来:“沈先生。”

“嗯。”沈从安点了点头,走到徐然面前,“腿怎么样?”

徐然毛骨悚然,连忙点头:“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从安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指了指面前的位置:“坐。”

徐然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艰难地坐下:“沈先生?”

刚刚的女人又送过来了茶,沈从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手指摩挲着杯壁,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爷爷想见你。”他抬眸,目光深邃看不见底:“不要乱说话惹得老人家不开心。”

徐然被这个眼神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到底什么意思?他爷爷见自己干吗!救命!

“啊……”

“嗯?”沈从安放下茶杯,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衔在嘴唇上,“没听懂?”

“为什么……要见我?”

打火机啪嗒一声响,徐然吓了一跳,神情紧绷。

他点燃了香烟,深吸两口吐出烟雾,烟雾渐渐散去,他眯了眯眼睛盯着徐然,哧地笑了一声:“因为你是我女朋友。”

徐然仿佛脑袋被雷劈了,有些晕。

“我……我想去洗手间。”

“张姨,带她去洗手间。”

刚刚那位阿姨过来为徐然带路,徐然坐在马桶上,拍了下脑袋。

沈从安疯了还是她幻听?

他到底什么目的?

徐然在洗手间里消化了十分钟,得出一个结论,沈从安找她假扮女朋友?可为什么呢?难道只因为徐然知道他**?徐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别的可能。

蹲太久腿麻了,徐然成了彻底的瘸子。

徐然顿时打起了精神,艰难地往客厅挪。

两个人都把视线落了过来,徐然头皮发麻,顶着如炬的目光想要快些走过去,无奈力不从心。

“您好。”

老人皱眉,脸色很难看,哼了一声站起来就走。

“爷爷。”沈从安也站了起来,他大步走到徐然面前揽住她的肩膀:“我的女朋友,徐然,叫人。”

叫什么啊?沈从安搂着她,徐然都蒙了,半天才回神,连忙点头:“爷爷好。”

老爷子瞪了沈从安一眼,甩袖就走。

沈从安松开徐然,微微蹙眉从桌子上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扔进垃圾桶里,越过徐然就朝门口走去。

“沈先生?”

“还不走愣着做什么?”

等徐然挪出去,沈从安已经启动车子要出院子,徐然张嘴啊了一声。外面很冷,她身上是病号服,冻得瑟瑟发抖。

沈从安停了车,徐然迅速过去坐进了副驾驶位,沈从安这才启动车子。

车内很安静,徐然浑身都不舒服,到底什么女朋友?

车子突然停下来,徐然刚握住安全带连忙回头。

“下车。”

徐然还没回神,沈从安已经变脸了:“听不懂?”

徐然站在寒风中发抖,身上没有钱,她去厕所的路上被劫走的,真不是人啊!

倒车镜里那个倒霉催的女人渐渐消失不见,电话铃响了起来,沈从安接通:“爷爷。”

“她是谁?”

“我的女朋友。”沈从安笑了一声,“怎么样?您喜欢吗?”

电话啪地被挂断,沈从安把手机扔在了后排座位上。

徐然千辛万苦才回到医院,主治医生臭骂了她一顿,徐然就不敢再下地了。

徐然在**躺着看书,她想上学。

母亲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带着哭腔:“然然,你赶快过来,你爸爸这边不太好了。”

这兵荒马乱的,徐然深吸一口气:“我马上过去。”

腿是养不好了,徐然这几天架拐杖胳膊磨破了皮,生疼。

连忙裹上厚羽绒服直奔中心医院,无论如何那都是自己的父母,徐然嘴上说得硬,真遇到事她怎么可能狠下心啊!

到了医院母亲就抓着她哭,徐然不想和母亲多说什么:“我这腿上还打着钢板呢,你别拽了。”

母亲哭得没有形状,披头散发:“你爸怎么办?”

徐然提高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你先和我说说。”

“今天突然就晕倒了。肾上腺还是什么,长了个瘤子,然然,怎么办啊?”

“我问问医生,你先别吵吵。”

徐然架着拐杖去找医生,了解情况后,确定了要做手术,谁也没办法。

联系了医院这边,手术安排在晚上。徐然坐在走廊上,她一条腿不能弯,站、坐都难受。

徐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嗯了一声。

“你别记我的仇。”

徐然抬头:“等小琦病治好了,你带他回去吧,还得上学,眼界别那么浅。未来还长着呢,现在你看他被你宠是舒坦,可以后呢?你这样早晚会害了他。”

母亲低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她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头发花白,手指粗糙起了冻疮。

徐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心情复杂。

“我就不过去了,小琦讨厌我。”

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徐琦也该出院了。

徐然拄着拐杖和刘静见面,刘静把一份报纸推到徐然面前:“你和沈先生公开了?”

徐然再次蒙了,看着巨大的新闻版面,她再次上头条了。

标题:达安少东谈及恋情,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固定的交往对象,再联系前段时间闹出绯闻的模特徐然。

全民哗然,现实中的灰姑娘。有网友称,这个徐然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整个银河系!

徐然觉得她上辈子是不是杀了沈从安祖宗十八代。

徐然把整篇报道看完,全篇意**,和现实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灰姑娘是伯爵的亲生女儿,我是什么?”徐然笑了一声把报纸推回去,喝了口咖啡。

“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火了。”刘静把报纸收起来,看向徐然,“怎么打算?”

“趁机搂一把钱。”徐然笑得灿烂,这时候才有点年轻姑娘的模样,“刘姐,我想接戏。”

“你的腿……”刘静视线落到徐然的腿上,“月底能好吗?”

“报个康复训练班,下个月应该差不多。”

徐然是刘静见过最拼的艺人,她喝完了咖啡,道:“剧本有,不过你现在接戏的话,只有女三四号那种。”

“没事,赚钱就行,打酱油的也可以。”

“好。”刘静收拾东西站起来,“送你回医院,最近跟着你的狗仔很多,省得惹麻烦。”

徐然刚下车电话铃就响了,她别别扭扭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拿到眼前看到来电,顿时头皮发麻,电话响得催命似的,徐然不敢不接。

“沈先生。”

“什么时候出院?”

徐然默默翻了个白眼:“还得一个月。”

“收拾东西,晚上搬到我这里。”

你大爷!

徐然抿着嘴唇,电话那头的人也在沉默,几秒钟后沈从安挂了电话。

徐然对着手机生气,最后叹一口气,她能怎么办?反抗?

扯淡呢!

徐然不知道沈从安抽什么风,应该不是看上自己,难不成是为了做给他爷爷看?

沈从安怎么就揪着她不放?有病啊!

瘸了也得出院,她得靠沈从安的大腿啊!没后台没背景的人,只要有机会就得扑上去抓住,错过了这辈子可能都没翻身的机会。

徐然等到晚上八点也没等到沈从安来接她,看着收拾好的行李,徐然满头黑线,又被耍了。

晚上十点,电话铃声在万籁俱静的夜里炸了。同病房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徐然连忙接通,压低声音:“喂?”

“你觉得我是和你开玩笑?”沈从安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阴森,徐然吞了吞口水:“沈先生?我不太懂您的意思。”

“你在装傻吗?”

“沈先生,我——”我是真傻!徐然抿了抿嘴唇,胸口闷着一团气,可她没发脾气的资格。

“晚上十二点之前给我滚过来,不要废话。”

电话里响起嘟嘟的声音,徐然捶了一下床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脏话。

“你不睡别人还睡呢,小姑娘你能不能克制下!”隔壁床的老太太提高声音说道。另外几个人也附和:“是啊,大半夜不要打电话,吵到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徐然摸到床边的拐杖,拿起手机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站在走廊上,徐然看着手机头疼得很,什么玩意啊!

打过去,很快那边就接通。

“说。”

“我把钱——”徐然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你家地址是什么?我以为你会派人过来接我。”

“景安别墅。”

他再次挂了电话,干脆利落。

如果徐然手里有把机枪,早把沈从安突突了。

徐然这个时间出院不大好办手续,裹了羽绒服假装出去溜达,明天再来办出院手续。天寒地冻,徐然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外面走。

到达小区门口是晚上十一点半,徐然进不去只好给沈从安打电话。

许久后他才接通:“说。”

“我到小区门口了,我怎么进去?”

他挂了电话,徐然站在寒风里咬牙切齿,你大爷啊!

大概五分钟,沈从安的司机走了出来:“徐小姐。”

徐然冻得嘴唇都白了,点点头:“你好。”

“这边。”

从小区门口到沈从安的别墅,徐然走了半个小时。

进门,迎面的热风吹在脸上,皮肤针扎似的疼。

“你怎么穿这样过来了?”

徐然低头看了眼自己:“我应该穿成什么样?”

司机本想说一句,可话到嘴边就打住了,说道:“沈先生在书房,你在客厅等一会儿吧。”

徐然硬挤出来笑:“那什么,沈先生有没有提叫我过来做什么?”

“我不太清楚。”

徐然坐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他不可能缺女人缺到这种地步吧?连残疾都不放过。

头顶白色的灯光倾洒在地毯上,屋里空气温热,徐然坐的时间久了,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想着想着就歪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醒的时候天都亮了,睁开眼时她有些分不清身在何处。

沈从安拿着电话在骂人,徐然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沈从安骂完了,收起电话,一边穿外套一边大步往门口走,路过客厅扫了徐然一眼,拧眉:“二楼右手边第一间是你的房间。”

沈从安说完就大步离开。徐然抬头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嘀咕:神经病吧。

徐然权衡利弊,上楼去看了房间,不是主卧。沈从安要她搬过来是什么目的?不管什么目的,徐然好像都没反抗的余地。

徐然去医院办出院手续,检查了下,骨头恢复得还算不错。

从医院出来,她回自己的住处换了衣服,打电话给父亲:“爸,我是然然。”

“嗯,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做康复训练。”徐然笑了笑,说道,“您身体怎么样?”

“我们想月底回家。”

“……小琦怎么样?”

“喉咙还是有些哑,回去慢慢治。”

“钱够吗?”徐然有些烦躁,她在包里摸出烟盒,却没敢抽,只是拿在手里上下翻动着。

“你又给卡里打钱了?”

徐然这才想起来那天自己抱着被沈从安虐死的心思孤注一掷,抿了下嘴唇:“怕你们在这边钱不够花。”

“然然,这个数目还不小,你和我说句实话……这些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公司预支,后半年拍戏的钱全部还上去。”

“拍戏能给你这么多钱?”父亲咳嗽了一会儿,接着说道,“然然,卡里还有三十万元,我把卡给你,怎么弄来的钱原原本本还回去。你是我的女儿,什么也没有你重要。”

徐然鼻子一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父亲接着说道:“你一共借了多少钱?不要做违法的事儿,不要把自己折进去。我们全家凑凑,我回去多做点活,我们慢慢还,总会还上的。”

徐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钱是能还上,赚赚总能还上,可她招惹的是沈从安。

“不是你想的那样,拍电视来钱很快的。”徐然说,“我明天过去看你们,要带什么?”

“不要总想着家里,对你自己好点。”

徐然搬过去后沈从安一连好几天没有露面,父母那边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有几节课可以上,这是徐然最后的读书梦。

下午五点,刘静打电话过来约徐然见面。徐然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刘静的车就到了,上车后徐然扣上安全带才转头看向刘静,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有个机会,晚上老板请客,你过去机灵点。”

徐然转了转眸子,这捧高踩低也太明显了吧!

“机会?有戏拍了?”

“我们公司的自制网剧,成本并不高,女二号,你很有机会拿到。”

“什么题材?”

“现代玄幻,一会儿吃饭的时候不要说错话,这个机会肯定会落在你头上。”

“谢谢刘姐。”

到了地方,刘静先下车去后面拿徐然的拐杖,徐然挺不好意思让她帮忙,连声道谢:“麻烦你了。”

“现在腿还是不能用力吗?”

徐然接过拐杖拄着,点头:“还得养一段时间。”

两人说着就往酒店里走,进了包厢徐然先看到西华王总,另外还有几个男人,她不认识。徐然笑着点头致意:“王总。”

“不要客气,来来,赶快坐。”

徐然观察在场的人,转了下眼睛入座,刘静拉开椅子坐下道:“路上堵车晚了一会儿。”

“没有关系,现在B市的交通啊真是困难。”王总说着为徐然介绍,“这是盛天张总,还有我们的大才子导演周晨光。”

徐然连忙撑着桌子站起来:“张总您好,周导演您好,徐然。”

两人也没和她握手,说道:“你赶快坐吧,刚听你出车祸腿还没好,不要太客气。”

盛天?徐然对这家公司有印象,难道是投资商?

王总没有介绍的两个男人长得很年轻,相貌也英俊,徐然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也把视线投过来落在徐然身上,徐然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从王总言语中徐然算是明白过来了,他想拉这位盛天的老总投资网剧。两位长相英俊的男人是新人演员,这部网络剧的男一号和男二号。

男一号叫张君雅,长得好看,嘴也比较滑,一口一个张总。刘静推了徐然一把,低声道:“去给张总和王总敬个酒。”

徐然看了看自己的腿,等张君雅敬完酒她咬咬牙站起来,脸上已经端上了得体的笑:“张总,很高兴见到您,想敬您一杯酒。”张君雅连忙给王总倒上酒。

“老王,看看你的人。”他笑着指了指徐然,“今天是非要把我灌晕不可。”

徐然双手举起酒杯,微微弯腰随即仰头一饮而尽,笑道:“谢谢张总。”

徐然要坐下,张总道:“徐小姐酒量很好吗?”

“叫我徐然或者小然就好。”徐然笑道,“也不是很好,就是喝了不上脸,看着没事人似的,其实我现在就有些晕了。”

“哪有喝一杯的规矩,徐然,怎么也得三杯啊。”王总开口,张君雅立刻又给张总倒上了酒,徐然酒量一般,他们喝白酒用玻璃直口杯啊!一次下去快二两了。

徐然喝到第三杯,张总眯了眯眼睛盯着徐然:“徐小姐有男朋友吗?”

“张总要给我介绍吗?”徐然把酒杯放下,笑道,“我年龄小,家里管得比较严,禁止谈恋爱。”

“管得严是好事,现在多少女孩都不自爱。”

眼看着张总就要说秃噜了,王总连忙说:“我们哥俩喝一个。”

刘静把一杯果汁推过来:“解酒。”

徐然端过装着绿油油**的杯子,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艰难地咽下转头看向刘静,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好难喝啊!什么味儿!”

“芹菜汁,我的独家秘方。”

徐然给跪了,难喝到了极致。

“你和导演喝一杯,还有王总。”

等徐然皱着眉头喝完一杯芹菜汁,刘静小声提醒她,徐然又敬了导演和王总。前前后后喝了有一斤白酒,等散场,王总笑眯眯地拍了下徐然的肩膀:“小姑娘有前途,很不错。”

徐然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笑呵呵跟着点头:“谢谢王总。”

一行人散场,走出酒店冷风一吹,徐然头有些疼。

刘静去开车,徐然全身重量都靠在拐杖上,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女二号,以前她做梦都没想过,真是太棒了。

电话铃就在这寂静的夜里忽然响了起来,徐然从包里摸出手机拿到眼前,看清楚来电后,徐然整个人都清醒了。深吸一口气,徐然捏了下自己的脸颊,接通了电话:“沈先生?”

“在什么地方?”

“刚吃完饭。”徐然晃了晃脑袋,警惕起来,“沈先生您有什么事儿?”

远处传来一个喇叭鸣笛的声音,徐然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也听到电话里传来了喇叭声。徐然愣了一下,随即舔了下嘴唇缓缓抬头看过去。一辆黑色的越野缓缓朝自己这边而来,徐然眯了眯眼睛看清楚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顿时毛骨悚然,收起电话,拄着拐杖走过去。

他怎么在这里?又要做什么?

徐然一直走到沈从安面前,沈从安把车玻璃滑下来,眯了眯眼睛盯着徐然:“上车。”

“沈先生。”徐然抿了抿嘴唇,一开口满是浓郁的酒味。

沈从安皱眉,面色不善:“喝酒了?”

徐然点头,沈从安盯着徐然看了足足有一分钟:“你他妈的上不上车?”

远处刘静的车开了过来,她把车停下打开车门下来,视线先落到了车里的男人身上,心中一惊,随后脸上带了笑:“徐然,沈总来接你了?那我就不送你了。”

“麻烦你了。”徐然说着摆摆手,“明天见。”

刘静对着沈从安点了点头。

徐然绕到车的另一边,打开后面的车门把拐杖先放进去,要开副驾驶位的车门,沈从安开口:“坐后面。”

徐然本来也想坐后面,这回高兴了,愉快地拉开后面的车门。车子启动,车厢里安静得逼仄,徐然没话找话:“好巧啊沈先生,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您——”

“现在去澳门。”

“啊?”徐然惊呆了,“去澳门?为什么?”

沈从安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徐然就把剩余的话给咽了回去,满腔愤怒也变成了无奈,脑袋更晕了。他要求徐然搬到他的别墅,今天说走就走,他到底怎么想的?

这是问题吗?

凌晨两点,徐然被塞到了飞机上。刘臻眯着眼睛打量徐然,视线落到了她的腿上:“怎么断了?”

“走路不小心摔的。”

刘臻笑了起来,他长相偏阴郁俊秀的类型,笑起来有些瘆人。徐然捏了下手指,去澳门做什么?这些人任性起来她只有认命的份儿。

刘臻摸着下巴:“那你还真挺倒霉。”

可不是倒霉,徐然笑笑就不再接话了。

沈从安上了飞机后戴上眼罩就开始睡,徐然转头看向窗外的黑暗。沈从安为什么要找自己做挡箭牌?反正他又不行,找个条件好的女孩难控制,徐然这种人好拿捏。徐然在心里猜测,折腾到现在徐然也困了,她闭上眼。

满脑子都是晚上在酒桌上那点事,以前秦宣教给她一个道理,利用是相互的,抓住一切机会让利用的主权到自己手里,日子就能过得舒坦了。

徐然想着想着就真的睡着了,口水浸湿了沈从安的胳膊。沈从安拿下眼罩浓眉紧蹙,抬手就把徐然的脑袋给甩了出去,如果不是像她,沈从安瞎了都不会摸这种女人。

徐然差点摔在地上,右腿撑了一下顿时疼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她咬牙忍耐,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真是太疼了。在漫长的煎熬中,徐然回头对上沈从安的视线,机舱里十分安静,他的目光漆黑平静地看着徐然,看尸体似的。

变态啊!徐然抬起了下巴:“沈先生。”

开口徐然才听到自己的嗓音哑得有多厉害,她咳嗽了一声,才笑了起来:“刚刚得罪了,抱歉。”

沈从安看着她苍白脸上的汗,微微偏头:“你多大?”

“二十二岁。”忍,没有什么不能忍。

沈从安抬手按了下眉心,坐直闭上眼再不说话。

神经病的世界徐然理解不了。

飞机再次落地,天边是灰茫茫的白,徐然困得不行,垂着头跟在沈从安的身后,拐杖架得胳膊疼。他们上车,徐然也跟着上车。她上车就睡着了,再次下车,天彻底大亮。

她有些茫然,全新的世界,徐然左右看着。

酒店的豪华程度徐然也只是在电视里见过,服务生俊男靓女十分养眼。她土包子似的跟在沈从安身后,他们都脱掉了外套徐然还穿着羽绒服,热得冒汗,拄着拐杖一步一挪。

刘臻和沈从安订的房间距离不远,下了电梯,刘臻摆摆手:“不要折腾得太久,晚上还要去玩。”

沈从安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才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进门后沈从安就让私人管家先离开了,他叼着烟大步走进去坐在沙发上,偏头示意徐然:“去洗个澡。”

徐然一愣,脑袋里迅速千回百转,洗澡干吗?犹豫了一会儿,徐然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沈先生,来澳门做什么?”

她也是有工作的人!怎么不能解释了?最起码也通知一声,不把别人当人看是怎么回事?太不尊重人了,装什么啊!你有钱了不起啊?算了,有钱就是了不起,抱大腿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徐然低头认命,转身往浴室走,不就是洗澡,洗!拐杖戳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徐然气得不行可又没地方发火。

来澳门玩什么?出名的是黄赌毒!黄?徐然看了眼自己,扯了扯嘴角,不会吧?自己这个残疾他都不放过?她心脏怦怦跳得飞快,脑袋里有些乱,也有些烦躁,恨不得立刻和外面的沈从安打上一架,转头就走。

徐然进了浴室反锁上门靠在洗手池上发了一会儿呆,鼻息间是幽幽的酸味,低头嗅了嗅衣服,徐然算是明白了,敢情沈从安是嫌弃她脏。折腾了一晚上,酒味混合着烟味,好闻才怪。

洗完澡,徐然穿上酒店的浴袍,这一趟来得突然,连件换洗衣服都没带。勒紧了浴袍的腰带,徐然听到手机响了一声,走过去拿起看到屏幕上躺着一条信息。

刘静:“明天早上八点到公司一趟。”

徐然拧眉沉思,片刻后按着手机编辑信息:“有什么事?我在澳门。”

短信发出去,徐然不敢在洗手间多停留,沈从安性格阴晴不定,上一次的事情徐然不想再经历。她收拾情绪,一只脚踏进来了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也退不回去。

忍一时,前途辉煌。